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欲孽春潮>第四十三章 钱权交易

  只见唐雪身着纯白色高领毛衣,Chane腰带系出细腰轮廓,米灰色直筒西装裤富有垂感,给人随性优雅的自由感。外罩剪裁考究的驼色大衣,极显质感。她在比弗利山庄生活十多年,穿衣风格也如那里低调奢华。

  即便是看似随意、大面积浅色的面料,穿在她身上却优雅知性。

  “你好,我是唐雪。我们能聊聊吗?”

  她笑着伸出手,白年忙不迭地握上去,女人的手清瘦伶仃,骨架硬朗,握在手中都能感受到她内里的力量不容小觑。

  看来唐雪也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开门见山毫不拖沓。

  还是说……她早就有备而来?

  “当然可以,我叫白年。”

  有些事躲不过就得硬着头皮上。

  经常听秦祉风说她妈妈温柔,不过今天一看……好像精明更多些。难道富婆都这样吗?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秦厉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又问了一遍。

  见白年为难,裴盛替他圆场,又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温和模样:

  “秦先生真是较真,还不准我和夫人多聊几句了么。我们方才在聊这是祠堂还是佛堂,这些佛象有血有肉,莫不是秦家人世代供奉?正说着你和唐夫人就来了……”他看向唐雪,笑容凝固,“方才您说要和白年聊聊,这么说你们认识?”

  唐雪仰颚:“一面之缘,但很早便听闻白先生盛名。”

  这……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白年傻傻分不清,没有说话。

  “年年,”秦厉钧破天荒地叫起他的小名,好像两人多么恩爱,“你们先去后院,我也要处理一些事情。”

  “好。”

  白年总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就是说不清。临走前瞥了眼佛祖,更是心惊肉跳,只见那佛慧眼半眯,笑唇在缭绕烟雾下阴森诡异,犹如讥讽、嘲弄。

  像是在预兆某种不幸。

  —

  西厢房,第二回正式开始。

  麻将桌上熟练洗牌的四双手珠光宝气,尤其是季夫人的帝王翡翠戒指,尚好的宝玉细腻温润,却又极其出挑,一眼便能看见它。

  除却四位太太,另坐旁观的正是秦祉风。

  “你们猜唐老爷子七十岁大寿那天怎么着?”季夫人将牌摆好,“斌城新区的工委书记乔孟归落马啦,一审判的死缓。”

  林夫人诧异道:“老乔?老乔怎么了?”

  “常在桥边走,哪有不湿鞋哦。乔孟归虽然有个当官的爹,但他可是在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他主政这五年,斌城新区的GDP上升几十亿哦,你们别看他这么厉害,他得罪的人可不少。”季夫人递出一张三筒,“抢了不少人的蛋糕吃,还和常务副市长不对付,这种人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哦。”

  崔夫人出完牌轻笑道:“沆瀣一气,谁又比谁高贵。”

  “杠。”林夫人敲出一张牌,“公开大会上,乔孟归那张嘴简直不饶人,说什么国资委的一些领导,以为他们比企业家还懂市场……挑起党派斗争对他这种党员有好处?”

  王夫人摇头,“那肯定没有。不过政场就像沙场,尤其贪官污吏,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死也死在一条船上。”

  “错了,”崔夫人笑着打断她,“你忘了?蚂蚱会跳船啊。”

  “跳船怎么了?要么淹死要么碾死。”王夫人的笑容逐渐褪去,“韵琴,是不是嘛?”

  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含沙射影,却让林太太哑口无言。

  “真不是我们说你,你这些天是忙糊涂了么?前几天唐老七十岁大寿,你怎么送了一个断头佛?”崔夫人笑得温柔甜腻,颇有江南女子的柔情似水,语气却毛骨悚然,“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们家吗?说你是想吃唐老的断头肉。是不是呀?”

  “封建迷信的东西不能信。”季夫人替她解围,漫不经心地碰牌,“小风,姨婆说的对不对?”

  唐老,本命唐建国,正是秦祉风的外公。

  秦祉风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自然不信这些东西。可眼前这群人显然话里有话,尤其是季太太的提问就像一阵凶猛的潮流突然席风而来,要将他一同拉进漩涡之中。

  “韵琴,你先休息,让小风替你。”

  “……好,很久没打我都手生了。”

  麻将桌上一出好戏刚上演就戛然而止。空气中散开辛辣的烟草香,只见季明玉夹起一支香烟吸入口中,烟雾萦绕在她莹绿翡翠上,耀眼光芒诡谲多变,同她犀利又复杂、总是看着秦祉风看的眼神一样。

  细柔的侬言侬语的背后却是血雨腥风的名利场。

  想了想,秦祉风还是决定坐上林韵琴的位置替她收拾残局。

  准确来说,第三回合开始了。

  “提起断头佛,我想起了我们上次吃的血鱼。”季明玉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回忆起来,“一条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鳗鱼,剃掉鱼鳞,端上来时还在跳动尾巴,一刀下去开膛破肚,你猜里面是什么?”

  “血?”

  女人的嗓音很轻,很细,却让秦祉风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好多珍珠。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就着血水还可以把它的鱼肉吃干净。你猜我们在哪里吃的?”

  “日料馆,或者饭店?”

  王夫人和他碰牌,忍不住笑出声:“再猜。”

  “确实是饭店,不过这道特殊的菜是李飞给我们亲手做的。那天晚上吃过饭我们就回去了,没过几天就得到李飞在家去世的消息。”季明玉边打牌边说。

  李飞死了。

  竟然,死了。

  “你以为这就结束啦?”季明玉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刚下葬还不到一周,又被警察挖开坟墓,连骨灰盒都翻出来,朝里一看……里面竟然陪葬了五六个尸体,身上还穿着婚服。哎呦好吓人哦哈哈哈。”

  秦祉风眉头紧皱,越发感觉全身寒冷。“他的死因还没查清吗?”

  “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他就是这么死的,而且警察还查了他的冥婚,发现陪葬的全是官娼。真的坏哦,人都死了还要冥婚不让别人活。”

  季明玉说着,另外三个女人也陷入回忆。那晚死不瞑目、眼球狰狞暴起的鳗鱼,没有鱼鳞只剩血红色、光秃秃的鱼肉在灯光下散发着油腻的油光。欣赏它痛苦却又不得不活下去的濒死肉体,胃里的嫉妒感再度来临,不知是哪位太太最先迫不及待地拿起刀子给它开膛破肚,新鲜的鱼肉还在跳动,鱼血自肚子流出,已有人迫不及待地用嘴接住。

  肚子最深处便是熠熠生辉的珍珠,已被糜烂的鱼尸染成深红色,但依旧能闻到它散发出欲望的味道。

  还有,还有什么?

  还有那晚的权色交易。她们至今还记得李飞年轻性感的裸体。

  可惜死的太早,不然可以再玩好多年。

  如此毛骨悚然的事物从她们口中说出却带着太浓的玩笑和鄙夷意味。视人命如草芥,冷血,给人的感觉似曾相识,裹挟一种香到发臭的气味,秦祉风每次闻到都要作呕。在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是可以随意利用,被明码标价的工具、物体。

  “我记得他死后没两天就让警察查出很多条权色交易,这里面就包括裴盛的会所,好像叫黑桃俱乐部?”林夫人说。

  “对。小风,你认识裴盛吗?”

  “认识。”

  季明玉感叹道,“裴盛年纪轻轻能在黑道上混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挺厉害的。”

  岂止是不容易,裴盛都快杀疯了。

  她们暂时不确定李飞的死因,但都知道那些莫须有的“冥婚”、“陪葬”的传闻都是裴盛一手操办,将严肃的政事娱乐化渐渐就会在公众脑中淡忘,慢慢地,上面的人也就懒得继续查了。都说他杀人刀刀见血,这样一想,看来并不是传闻。

  “就他?”秦祉风发出嗤笑,“就那个和金毛狗同款发色的小白脸?他也配?”

  “不要小瞧他。”一直旁听的崔夫人都忍不住插嘴,“你看过他开的画展吗?每一幅画都很出名。”

  所谓开画展,不过是拿来洗黑钱用的展览,一场展览能洗几千万,第二天直接打到美国账户。

  崔太太点到为止,没有多说。

  “笑了,”秦祉风随手打出一对顺子,“他那幼儿园水平都能开画展,那我也能。”

  “……”王太太露出微笑,“小风果然还是那个刚正不阿的好孩子。”

  季明玉沉思好一会,试图唤醒他:“你就没想过唐雪为什么忽然回来吗?”

  “想过。无非就是钱那点事。”

  钱?

  说对了一个。但少说了权。

  眼看着唐老头子也最多也就再撑十年,眼看着唐家这棵给他家带来世代荣誉的永生树就要倒下去,唐雪已经未雨绸缪。

  其实季明玉的动机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拉帮结派,她很清楚,秦家是一个大家族,虽都是秦家姓,但不一定公用一颗心。

  “那你觉得唐雪这次回国来找你是想干什么?”

  秦祉风苦思冥想,他与她的亲情应该很淡薄了吧,她在他身上还能奢求什么?

  崔青菀料事如神,早已看透季明玉的心思,不过很明显,季明玉也没想隐藏。

  低头看向自己的牌:只缺一张六万就能胡了。

  指尖在桌面极有节奏地敲了六下,一个眼神送过去,王琳很快读懂,正准备送出一张六万,半路忽然杀出季明玉。

  三人对视片刻后,终于看见季明玉勾起唇角,娓娓道来:

  “市公安局局长张毅然的女儿张清妍两年前也是一名刑警。只不过去年让歹徒打断了一条腿,从此就成了瘸子。现在只能常年坐轮椅了。”

  秦祉风依旧茫然。

  “唐雪回国以后除了能依靠唐老只有张局。”林韵琴补充道。

  听到这里,秦祉风的大脑高速运转,最后出现了一个让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答案:

  唐雪想让他结婚,娶张清妍为妻。

  看到秦祉风轻蹙的眉心,季明玉满足地笑了,随着一声“自摸”,一排整齐的麻将倒下来。

  还是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