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漂亮金丝雀又在装乖>第一百章 喝补药

  他不哄还好,他一哄,怀里青年的泪,流得更欢了。

  尤知雾控诉道:“可是你总是在骗我,你偷偷和尤晟云合作,你明知他不安好心,你说会为我报仇,可你从来没有动过手,现在我自己来,你还总是阻止我。顾昭,我要讨厌你了。”

  他哭着说,眼尾红红一片,眼泪把漂亮的长睫糊成一团。

  他说出“讨厌”二字的时候,顾昭猛地一僵,他急急去亲怀里的青年:“知雾、知雾,不要讨厌我,求求你,不要讨厌我……”

  “那你把合作取消。”青年捂着他的嘴,不准他亲。

  顾昭张了张嘴,见他犹豫,青年又要掉眼泪了:“我就知道,你这个骗子!”说着,尤知雾就要挣扎开,不准他抱了。

  顾昭连忙哄道:“好好好,取消取消,我把合作取消,行了吧?”

  尤知雾这才停了挣扎的动作,他不信任地看着他:“那你现在给你的助理发消息,让他取消。”

  抱着他的男人一僵:“现在都这么晚了,助理也是要休息的啊,明天,我明天跟他说好不好?”

  可青年任性起来,才不管什么休不休息的,更何况,青年现在对他是半点儿信任都没有了。

  尤知雾倔强地摇摇头,堵着门不准他进:“你什么时候给你助理说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房间睡觉。”

  顾昭简直要被他无理的要求给气笑了,可看着尤知雾染上绯色的眼尾,他又无可奈何了,只能妥协:“行行行,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取消和尤晟云的合作,行了吧?”

  尤知雾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顾昭只能当着他的面掏出手机,在半夜十一点,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

  秘书正搂着自己女朋友睡得正香呢,一听这催命似的手机铃声,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翻起来。

  他女朋友刚睡着,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秘书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恭恭敬敬地接通电话:“顾司令,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儿吗?”

  然后秘书发现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把今天和尤晟云的那个合作,取消了。”

  “啊?”秘书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或者是没睡醒,才会半夜接到自家司令朝令夕改的电话。

  那边男人声音颇有些不悦:“叫你做你就做,啊什么啊?”

  秘书连忙应声:“哎哎哎是是是,好的好的……”

  顾昭没有耐心继续听,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看向表情慢慢缓和下来的尤知雾:“好了吧?满意了吧?我的小祖宗?”

  尤知雾撅着嘴,得了便宜还卖乖:“又不是你自愿的,看你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顾昭哑然,哭笑不得,感情还得他心甘情愿地放弃合作。

  “行了,折腾了这大半夜,你不困我还困呢,赶紧上床睡觉吧。”说着,顾昭抱着尤知雾往卧室内走。

  他常年锻炼,臂力大得惊人,用抱小孩的姿势把尤知雾抱了进去。

  尤知雾早就习惯了,随着他的动作,也只是依赖地蹭蹭他的脸。

  第二天尤知雾起床下楼的时候,发现餐桌上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汤,那汤味道怪怪的,尤知雾只是闻着,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味道这么难闻?”尤知雾不大高兴地问。

  一旁的管家连忙上前来和他解释:“这是那位疗养师说弄的,他说您身子弱,平时就该喝点补汤,好好养养身子。”

  尤知雾眉头皱得更紧:“这是给我吃的?”

  看着他不虞的样子,管家苦着脸点点头。

  果然不出所料,尤知雾连连甩手:“我不喝,这东西闻着就怪,赶紧端走了。”

  管家为难极了,这汤可是司令出门前特意嘱咐的,一定要叫夫人喝下去,可夫人这不情愿的样子,他们总不能灌下去吧?

  想到这里,管家心中不免对顾昭有了些埋怨,顾昭必然是知道,要想叫尤知雾喝下这些汤,没那么简单,这才早早地就出了门。

  否则平日里部队没事,顾昭都是陪着尤知雾吃了早餐才离开的。

  尤知雾不知道管家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闻着这汤就倒胃口,他皱着眉:“赶紧的,端走了,谁家的补汤是这么个味道?”

  管家站在那里,端也不是,不端也不是,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什么东西要端走?”

  一听见这声音,管家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连忙上前一步:“上官先生,您来了,这,夫人他说这汤味道怪,要我给端走,您看这?”

  进来的人正是疗养师上官熙,听见管家说到话,他不赞同地看着尤知雾:“这可不行,这汤闻着怪,里面都是些补品,我特意根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配的,你身子弱,受不得大补,只能这样用食疗法慢慢调养。”

  尤知雾撇撇嘴:“调养归调养,可这闻着都难喝,我一下楼,食欲都被这味道冲了一半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东西就要在饭前喝。”上官熙说,“而且只是闻上去怪了些,其实味道还可以,要不然, 我也不会弄给你喝。”

  尤知雾还是不愿意喝。

  见此,上官熙只能叹了口气:“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也该有所察觉,你总是心思重重,偏这心思越重,对身体就越不好,不能一直这样子下去,你还有你妈妈要照顾呢。”

  提起“妈妈”二字,尤知雾满不在乎的表情就有了变化。

  上官熙暗自观察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是听进去了,继续说:“你总要有个好身体,才能一直守在你妈妈身边啊?就算现在你和顾昭结婚了,她也算是顾昭的妈妈。可尤少爷啊,您别怪我多嘴,到底不是亲生的母子,又怎么可能像你那样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呢?”

  上官熙这样说着,心中默默和毫不知情的顾昭道了一声歉:抱歉了顾司令。

  要想劝服一个人,就要从他的软肋入手,身为心理医生的上官熙清楚这件事情,而尤知雾最大的软肋,不就是身居后院的牧君吗?

  就算尤知雾装得再怎么不在乎,可他连自己都欺骗不了,又怎么可能逃过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的眼睛呢?

  果然,就像上官熙所预料的那样,尤知雾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抵触了,上官熙又添了把火:“你最近啊,憔悴了不少,要是叫你妈妈看见了,只怕也会担心,她现在生病了,唯一的依靠就是你了。”

  尤知雾沉默了半晌,终于,他朝管家招招手:“给我端过来吧。”

  管家没想到这位疗养师三两句话,就能把自家软硬不吃的夫人给制服了,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一听尤知雾主动要汤,连忙把尚还温热的汤药递了过去。

  尤知雾在餐桌旁坐下,看着那一小碗汤药,深吸一口气,端起来一口喝了下去。

  好在这一碗汤小小的,也并不多,尤知雾很快就解决了,确实就像上官熙说的那样,闻着味道怪,其实喝进嘴里,也没有特别难受。

  尤知雾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在上官熙说话的下一刻又高高地提了起来。

  上官熙对管家说:“以后每天按我开的那个方子,给他煮一碗,喝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我再看着修改。”

  尤知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十……十天半个月?”

  上官熙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不然呢?什么灵丹妙药能那么神奇,只要喝一次就能把你身体调养好了?”

  尤知雾漂亮的桃花眼都睁成了圆鼓鼓的猫眼儿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这东西这么难喝!”

  一想到这么难喝的东西他还要喝十天半个月,他整个人都要萎了,他试探着问:“这个不喝,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我以前也没喝过啊,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上官熙挑眉:“你所谓的‘活的好好的’,我可不认同,还是那句话,你身子弱,要好好调养,不然以后老了也遭罪。”

  尤知雾皱着眉,没有接话了。

  忽然,上官熙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接着说:“这几天我无聊,还跑去你妈妈那里待了会儿。”

  尤知雾迷茫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上官熙说:“我是‘疗养师’嘛,按按摩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我瞧你母亲精神不好,总是坐着轮椅,要不要我给她按按腿?要不然,总是长期这样下去,只怕以后你妈妈的腿部肌肉,会有萎缩的可能性。”

  尤知雾下意识咬紧唇,有些紧张:“很严重吗?”

  “严重倒是不严重,但到底是人体部位,平时也还是多用着才好。”

  尤知雾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那我得先跟李医生说一声。”

  上官熙笑着说:“这是我和李医生一起判断的结果,他是精神科医生,我是疗养师,我们两个这才叫双剑合璧呢。这样一来,尤少爷,你放心,牧夫人她,会慢慢好转起来的。”


第一百零一章 情人岛

  上官熙笑着说,他的声音很柔,让人不自觉就跟着他的步骤走了。

  尤知雾晃了晃神,他总觉得,上官熙说话的方式,很熟悉。

  察觉到他在发呆,上官熙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想什么呢?”

  尤知雾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天天要受这汤药的折磨。”

  上官熙笑笑:“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另一边的顾昭,也正头大呢,他看着面前满脸委屈的尤晟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知雾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不乐意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尤晟云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他坐在顾昭对面,把那份解约合同推了回去:“顾昭,我们都说好了,之前尤知雾断了我那么多合作,我看在你的面子上都没计较了,可现在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知雾爱耍小性子,回头我就说他,这份合同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从其他方面补给你,行不行?”顾昭笑着说。

  他容貌一流,俊美的脸有些阴鸷的苍白,像是黑夜中永不见光的吸血鬼伯爵,他笑起来时邪气迷人。

  尤晟云有些痴迷地望着他,可一想到这样优秀的男人是尤知雾的,他就气急了。

  但也正因为这是尤知雾的男人,才更让他觉得有魅力。

  尤晟云无奈道:“你这话儿都和我说了好几次了,从其他方面补给我,可现在你们家都快变成知雾掌控了,哪里还有补给我的机会。”

  他放软语调。

  尤晟云同样有着不逊色的相貌,加之他温和有礼的气质,放在外头也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存在,尤其是,他和尤知雾还有几分相似。

  顾昭有些失神,尤晟云刻意低垂眉眼时,竟叫顾昭以为是尤知雾坐在这里了。

  听着尤晟云带了几分抱怨的意思,顾昭也不大好意思,他和尤晟云是很熟悉的合作伙伴了,如今因为尤知雾,动不动就切了合作,他也有点儿心虚。

  但他昨天晚上才答应了尤知雾的话,自然不能现在就反悔,他问:“那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我能做到,我都补给你。”

  尤晟云眸底微闪:“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做到。”

  尤晟云笑了,他拍手称好:“不愧是顾司令,好气魄。”他站起来,站到顾昭面前,微微躬身。

  “顾司令,听说近来知雾的身体又不大好来,他总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像您这样英勇的男人,不会觉得不过瘾吗?”

  顾昭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些什么,他微微眯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晟云笑笑:“没什么意思,只是从前我和你侄子交好,也曾听说过不少你的风流韵事,对你早有向往。”

  他一袭正装,是外人眼里温文尔雅的尤总,此刻却像是个夜场里勾人的妖精,轻佻风流。

  他半跪在顾昭面前,目光痴迷。

  此时此刻,顾昭突然就想起来尤知雾曾经说过,尤晟云想抢走他。

  那时候顾昭只是听听就罢了,并不当真,只觉得尤知雾实在是爱胡思乱想,这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如今想来,竟不是空穴来风。

  顾昭收起不以为意的神情,挑起尤晟云的下巴,目光死死盯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尤晟云与他四目相对,顶着他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向前倾,几乎要亲上了。

  他以为顾昭心动来,眼底愈加灼热,只要一想到尤知雾的男人可能会背叛尤知雾,和他偷偷在一起,他就觉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想的吧?我还记得曾经,你和尤知雾还没结婚的时候,你看着我的目光,你敢说,你对我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顾昭挑眉。

  像是被鼓励到了,尤晟云接着说:“顾昭,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守着尤知雾那个病秧子吗?”

  顾昭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晦涩不明,一直看到尤晟云心中不安起来,他才突然笑了:“真有意思,尤晟云,我以为我对你还算了解,却不想,还是小看你了。你从前亲自来找我,要把尤知雾送到我床上来,如今又要把自己送到我床上来么?”

  尤晟云也跟着笑了:“可以吗?”

  “当然——”顾昭拖长声音,在尤晟云脸上露出喜悦时,又猛地转折:“不可以。”

  尤晟云诧异地望着他。

  顾昭一把甩开他,从一旁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指,像是触摸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尤晟云脸一白。

  顾昭嘴角弯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尤晟云,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些?你暗地里对知雾那些恶毒的心思,我没有找你算账,已经是给你面子了,现在你还想爬我床?”

  “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还看不上你。”

  尤晟云瞳孔猛缩:“可你以前……”

  “嘘——”顾昭轻轻示意,道:“以前?以前也只是觉得你够毒,够辣,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的身份是尤知雾的丈夫。”

  他这样说着,几乎是带着骄傲的意思在里面了。

  简简单单“丈夫”两个字,像是什么莫大的荣誉,顾昭轻笑,狠戾的眉梢间,竟奇异地晕染着一片柔和。

  尤晟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艰难地笑了一下:“顾昭,你不会是想要为尤知雾守身如玉吧?”

  顾昭站起来,他人生的极高,接近一米九的身材,这让他站在尤晟云面前时,显得格外巨大,像是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这现在这座高山,拒绝了他的求欢,只因那个他一向看不起的“小野种”。

  尤晟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仔细一想,好像又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毕竟,顾昭早就为了尤知雾,切了那么多和他的合作。

  此时此刻,尤晟云第一次觉得,有些心惊,如果顾昭真的这样在意尤知雾,那么被从前那样欺侮过尤知雾,恶意霸凌过尤知雾的自己,真的能够独善其身,不被顾昭报复吗?

  尤晟云为自己心中的猜测白了脸,他不敢再去深思。

  他只能装作浑不在意:“既然顾司令这么宠爱知雾,那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

  顾昭看着他煞白的脸,微笑着没有接话。

  尤晟云对上他幽深的视线,心中微凉,僵硬地转移话题:“既然这样,那你说的补偿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近来有意往彩妆行业发展,不知道顾司令有没有意愿一起?”

  顾昭似笑非笑:“愿意至极。”

  好好的一场谈话在这样莫名的氛围下结束,尤晟云得到了他的回答,立即就起身告辞,简直像是屁股出后面有狼在追着一样,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看着尤晟云匆匆远去的背影,顾昭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彻底落了下来,想到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不由得有些犯恶心。

  他从前在这些事情上没有那么多讲究,可自从有了尤知雾以后,他才懂得,有些事情,只有和相爱的人一起才有意义。

  想到尤知雾,他冷厉的眸渐渐温和下来,他想起昨天晚上委屈撒娇的知雾,眼眸红红,皮肤白皙,漂亮的眸子中漾着一汪清澈的湖水,只是看着便叫人心生怜惜。

  这样的知雾,怎么会有人舍得欺负伤害他?

  他坐回自己座位上,手机这时候来了消息,他低头去看,是管家给他汇报今天早上的事情,尤知雾在上官熙的劝说下,同意了每天早上喝汤。

  看着这条消息,顾昭仿佛就能透过屏幕,看到清冷美人不甘不愿的样子,他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俊美苍白的脸颊也布满柔和的笑意。

  这让前来送文件的副官一愣。

  察觉到有人过来,顾昭瞬间收起脸上的笑意,又恢复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副官回过神,敲了敲一旁的门:“司令,上面有新任务下来了。”

  顾昭点头,示意他进来。

  副官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他面前,顾昭打开,很快,他就看着文件皱起了眉:“怎么突然这么急?”

  副官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顾昭凝神,不知想到来了什么,眉眼间有些冷,他道:“原褀那边怎么样?”

  副官一愣,似乎不太明白他怎么说到原褀身上去了,但他还是老实回答:“没什么动静,您不用担心。”

  偌大的房间,传来一声冷笑:“没什么动静?这不就是他的动静么?”

  顾昭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副官微怔,瞬间恍然:“您的意思是?”

  顾昭身体往后一靠,神情莫测,良久,他开口:“把知雾和牧君送到情人岛去。”

  这一次的任务不算难,可唯一的弊端就是不通外音,且时间会比较久,而且和安家那边有联系,顾昭不相信,这事儿和原褀会没有关系。

  可就算他知道是原褀在搞鬼,他也不能视而不见,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这样坐以待毙。

  副官有些犹豫:“可是情人岛那边……”


第一百零二章 知雾不见了

  顾昭眸色渐深:“这一次的任务你不用跟我一起,你去情人岛那边保护他们母子俩。”

  “是。”

  晚上顾昭回家的时候,和尤知雾说起去情人岛的事情。

  尤知雾有些莫名:“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想起来去那儿?”

  情人岛是一个位于南方的私人岛屿,两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顾昭把它送给了尤知雾,岛屿上除了他们聘请的管家佣人,外人是不允许进入的,上面风景虽好,但几乎称得上是与世隔绝。

  所以他们结婚这么久,也只上去过一两次。

  顾昭表情自然:“你最近总不太舒服,还是去散散心比较好,正好可以带上妈,她也需要去多透透气,这宅子再大,也只这么点儿地方,你陪她去岛上玩一段时间,不是正好吗?”

  尤知雾撇嘴拒绝:“我不要,公司还有那么多事儿呢,而且前些日子新开发的那片地,我也得看着。”

  可出乎意料的是,顾昭很坚决:“公司的事情我会找人看好的,你不用操心这么多。”

  下意识地,尤知雾察觉到不对,他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他心思敏感,又是在这样的时期,顾昭本来也没有想着要瞒着他。

  “我接了新命令,要去出任务了。”顾昭道。

  尤知雾问:“是任务有什么问题吗?需要我出去避风头?”

  顾昭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发现问题所在,该说不愧是尤知雾么?

  此时已经是夜深,尤知雾刚洗过澡,吹干的头发柔软芬芳,是顾昭熟悉的味道,两人靠在一起,像一对亲密的爱人,说着悄悄话。

  尤知雾皮肤很白,洗过澡过后更是白里透红,他趴在顾昭怀里,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没忘了正事:“我会保护好自己,不需要躲去情人岛。”

  情人岛漂亮浪漫,同样的守卫森严,没有岛上主人的允许,外人一律不许进入,在岛上的保镖,甚至是配了枪支的,安全性能不用说。

  可尤知雾不想去,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干。

  顾昭一边安抚似的轻拍他清瘦的脊背,一边说:“那也不行,我不放心,而且,宝贝,我这次的任务,是原褀做了手脚,我不放心他。”

  “原褀”两个字,像是惊雷一般落在尤知雾耳畔,他微微睁大眼睛,乌黑的瞳仁中有着片刻的迷茫。

  “原……褀?”

  顾昭把怀里的青年搂得更紧了些,细密的吻一一落下,他不安道:“你不会和他走的,是吗?”

  “当然不会!”尤知雾下意识反驳,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声音中裹挟的异样情感。

  顾昭何其聪慧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痛苦之色,很快又消逝不见。

  “总之,你听话一点,我派人把你和妈送过去,在我出任务的这些日子,你一步都不准离开,明白了吗?”顾昭道。

  尤知雾还是不愿意:“我和原褀根本就没有可能了,你是在杞人忧天些什么?”

  可此刻的顾昭一颗心像是落入了冰窖般,他不安又暴虐,尤知雾越是解释,他越觉得他是在狡辩:“既然没有可能,那你去岛上又能怎么样?”

  他的情绪波动连带着尤知雾也焦躁起来,尤知雾从他怀里爬起来:“可我不想去!”

  “不去也得去!”顾昭鹰眸阴鸷。

  尤知雾像是被他吓到了一般,呆了片刻,很快,他反应过来:“凭什么?”

  顾昭道:“就凭我是你的丈夫,我是你法律上的合法伴侣,你必须得去,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别想跑去见原褀一面!”

  尤知雾气极:“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顾昭也像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般:“对,我就是不可理喻!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反正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原褀,不是吗?”

  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的蝉在肆意鸣叫。

  尤知雾坐在床上,看着愤怒的顾昭,有些哑然。

  顾昭冷着脸,气势汹汹地坐在那里,似乎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去弄死原褀。

  原褀这个名字,始终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只是轻轻一碰,就能疼得人变了脸色。

  “你怎么会这么想,和我结婚的是你。”尤知雾说。

  顾昭道:“是,可当初我们的婚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不是我半路插一脚,你和原褀早就远走高飞了吧?”

  “世界上没有‘如果’二字。”尤知雾说。

  尽管如此,顾昭还是觉得心梗,他从床上翻起来:“我去书房待一会儿,你先睡。”

  他脾气一向不好,这个时候也有些失控了,他只想着先去书房平静一下,免得到时候又气着尤知雾。

  他把尤知雾捧在手心里,磕了碰了都心疼得不行,现在尤知雾又有了心悸的毛病,他更是把尤知雾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贵了。

  看着顾昭穿着睡衣就离开了,尤知雾心里也不舒服,这个时候,他又隐隐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闷,但他也没有多在意。

  次日,哪怕尤知雾再怎么不愿意,也拗不过顾昭,吃了早餐就被打包送去了情人岛。

  顾昭不放心,亲自送了他和牧君去岛上,然后离开马不停蹄地赶往任务地。

  看着顾昭头也不回的背影,尤知雾气咻咻地也转身就走。

  副官被顾昭派过来保护尤知雾,看着他们小两口不和的样子,也愁眉苦脸,以他长久以来的经验来看,他们小两口吵架,那他必定也不会好过,往好了说是两人的传话筒。

  往坏了说,可不就是两人的受气包吗?

  想到这里,副官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情人岛与世隔绝,但风景却是一等一的好,能看出来,牧君也很喜欢这里,来到这里后,她脸上的笑都多了起来,她喜欢玩沙子,用沙子堆积各种各样的城堡,还喜欢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沙子里。

  不仅如此,她的病情也稳定了很多,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大吵大闹,或者哭泣。

  尤知雾看着笑容满面的牧君,心中对顾昭的不满也渐渐消散了些。

  他来到这里之后,只能进行远程办公,好在顾昭做事一向有条理,公司他早就安排好人在坐镇,尤知雾只要远程发令就好,基本上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

  唯一的不好是,尤知雾远隔千里,尤晟云那边又在蠢蠢欲动。

  从手下发来的消息看,尤晟云最近又在弄什么美妆公司,这本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顾昭往里面投资了。

  又是这样,顾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尤晟云的事情上对他阳奉阴违了。

  每次顾昭都答应得好好的,然而一转头,两人又勾搭上了,尤其是,尤晟云已经明晃晃表示出自己对顾昭的觊觎了。

  尤知雾觉得有些犯恶心,他想叫人停止对尤晟云的投资,可他待在情人岛出不去,那边的人又是顾昭亲自安排的,表面上对他百依百顺,事实上一直在推脱。

  尤知雾恼极了,干脆把手机关掉,眼不见心不烦。

  “知雾,过来一起玩啊?”远处的人朝这边招手大喊。

  海风有些大,把他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的,但尤知雾还是能听出来这是李医生的声音。

  顾昭不仅把他和牧君送来了,同样把李医生和疗养师也送来了,生怕有一点儿不妥帖,想到顾昭,尤知雾更烦了。

  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进来身后的别墅。

  另一边——

  原褀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他声音沉静,听不出喜怒:“一个大活人,还能飞了不成?”

  一旁的人战战兢兢,冷汗从额头滚落,他连擦都不敢伸手去擦,小声说:“我们的人一直守在顾家外头,除了前几天顾昭出任务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再也没有人进出了,尤盛集团那边,也不见知雾少爷的影子。”

  “我问了潜伏在里面的人,说是知雾少爷已经好久没有去上班了。”

  原褀怒极反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宝贝被你在眼皮子底下弄丢了?”

  那人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原总,我们一直守着的,但确实没有见人,这顾家大宅里面,我们的人也进不去,但也听人说里面的主人家都不在。”

  “砰——”一个烟灰缸被狠狠砸在地上。

  那人打了个哆嗦,腰弯得更下,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塞进地缝里,以躲避直面原褀的怒火。

  原褀却没有看他,而是咬牙切齿:“顾、昭——这王八蛋把我的知雾藏起来了!”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浑身散发着冷意。

  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外偶尔划过几道闪电,正是风雨欲来的预兆,忽而,原褀笑了,他眼眸深邃,鼻梁高挺,此刻却像个地狱的修罗一样可怕:“其实也没有关系……”

  他带着笑,惊得旁边的人又打了一个颤。

  “他藏又能藏到什么时候呢?等他死了,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把我的知雾找回来……”


第一百零三章 神秘来信

  这话语里裹挟着的杀意,吓得旁人一抖。

  原褀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胆怯,轻言细语道:“你先下去吧。”

  那人连滚带爬出了门。

  窗外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很快,急促的夏雨倾盆而下,砸得没有准备的路人都成了落汤鸡。

  原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冷淡地看着下面仓促的行人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一名高大的男人手持一把巨大的黑伞,行走在街上,他穿着一袭黑色西装,严肃沉闷,黑伞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从他露出的精致下巴,也能看出这人的相貌不会差。

  男人走到小区门口,小区保安早不是两年前那一批了,保安看着陌生的容貌,礼貌道:“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是这里的户主,三栋301,原褀。”

  保安连连应声:“好好的,请稍后。”

  几分钟后,保安确认了面前的男人的确是这里的户主,他道:“你是才回来吧?我们小区新安装了面容识别,您要是有空的话,可以登录这个平台……”

  新来的保安兢兢业业地给他介绍。

  原褀的耐心出奇地好,保安说什么,他应什么。

  终于,保安放他进了门。

  原褀进了小区以后,径直往三栋去了,但他按的电梯却却不是三楼,而是二楼。

  站在这扇熟悉的门面前,原褀眸色晦暗,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喜怒不形于色。

  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这扇同样与他分别两年之久的房门。

  进到房间,曾经干净整洁的房间,如今已经落了一片灰尘,可以看出,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入这个房间了,更不用谈打扫卫生。

  原褀缓步进入,他拉开窗帘,原本挂在窗帘上的灰尘便扬起一片,他捂着嘴咳了两声,外面还在下着蒙蒙细雨,天比平时暗得更快,雾蒙蒙一片,平白叫人看了心情压抑。

  原褀扯着唇想笑一笑,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这个房间是尤知雾上学时租的,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段不算长的日子。

  每每想起和尤知雾一起生活在这里的日子,原褀都发自内心觉得幸福,那是时间都无法抹去的记忆。

  原褀的目光落在房间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明明是人走茶凉的荒芜场景,可原褀却像是回到了两年前。

  他闭上眼睛。

  房间干净明亮,少年笑容明媚,总是踩着拖鞋走来走去,如果他在厨房,少年也会黏过去,像一只可爱的小树懒,圈住他的腰,成为他甜蜜的累赘。

  如果他在看书,少年也必定要赖在他身上,或是玩手机,或是写学校布置的作业。

  如果他在做甜点,少年也喜欢凑过来拨弄,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是帮倒忙……

  一帧帧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好像什么都还没变,他们还是那一对甜蜜而青涩的恋人,躲开尤家,躲开原家,躲开外面所有的纷纷扰扰,待在属于他们二人自己的小天地里。

  然而睁开眼睛,满室的尘埃仿佛在嘲笑他的可怜可笑。

  原褀忽然弯下腰,痛苦地捂住自己胸口,铺天盖地的难过汹涌而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的吞没。

  他远在千里之外,遭受了那么多苦痛没有红眼睛,离开爱人这么久没有红眼睛,时隔两年再次见到爱人也没有红眼睛。

  可此时此刻,他红了眼睛,他鼻尖发酸,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一颗眼泪沉沉地砸下,原褀躬着身,像是正在遭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终于,他支撑不住,扶着一旁的桌子,慢慢跌坐在地,原本干净的西装也沾上地面上的灰尘,一向有些洁癖的他却丝毫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

  他手撑在地上,低低地咳了起来,像是森林里受了伤的独狼,只能一瘸一拐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过去再痛,他也觉得没什么,因为还有尤知雾在等着他,他在安家争权夺势的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知雾还在等着他接他回家。

  所以受了再多的伤,吃了再多的苦,他也觉得不过如此,他所遭受的罪都是值得的。

  可似乎,事情并没有按他所想的那样去发展,知雾……没有等他,两年的时间,知雾是不是已经爱上别人了呢?

  “轰隆——”

  外面又是一声雷鸣,原本已经转小的雨势又大了起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更加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雨天自然没有星光,房间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原褀没有开灯,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地上。

  这雨冲刷了夏夜的灼热,给人们送来了一丝清凉,可莫名的,原褀只觉得冷,从心底盘旋而起的冷。

  “叮咚——”

  手机响了。

  原褀失神地看着屏幕亮起来的手机,好半天,终于还是打开手机。

  信息映入眼帘,男人黑黝黝的眸子猛缩,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你想知道尤知雾在哪里吗?】

  这条未署名的信息就这样明晃晃地刺了原褀的眼。

  一道闪电掠过,照进这漆黑的房间,房间里的男人双眼赤红,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原褀喘着粗气,头脑中那根线紧紧绷着,他打字:【你是谁?】

  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你的合作伙伴,如果想找到他,就去这里吧。】

  紧接着那边发过来了一个地址。

  原褀看着这串陌生的地址,心中愈发警惕:【你想要什么?】

  可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就如同石沉大海般,再也没有回音了。

  原褀绷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拍身上沾上的灰尘,熟门熟路地打开了灯。

  一瞬间,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原褀眯了眯眼,之前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一时间眼睛没有适应过来,刺得生疼。

  但原褀没有在意,他又把那消息看了看,嘴角微勾,带着森冷的寒意。

  他当没有看到一样,又把手机塞进兜里。

  房间里已经遍布灰尘,原褀把袖口折了上去,他轻笑,无论如何,在他的知雾回来之前,他总得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干净。

  第二天,助理奉命来接原褀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天还满脸阴鸷,恨不得冲出去杀人放火一样的原总,今天就一脸柔和的笑意,看见他还主动打了声招呼。

  这让助理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那位尤少爷离开,带给原总的打击太大了,导致原总精神都不正常了,否则原总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表现?

  心中想的再多,助理表面上依旧是恭恭敬敬,没有表露出半点儿异样。

  原褀把手机递给他:“去查一查,是谁发来的这条消息。”说完,原褀继续翻炒手里的菜。

  助理接过手机,低头一看,面上表情也凝重起来。

  这是原褀的私人号码,很少有人能知道,而且那人既然透露了尤知雾的地址,那么无论这地址是真是假,都必须得去查一查。

  助理闻着空气中散发的香味,悄悄咽了咽口水,脸上依旧一本正经:“是,那我现在就把东西送到技术部去。”

  原褀点点头,他昨晚打扫完卫生以后,就在这房子里睡下了,今天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菜,这让他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尤其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从外面提着菜进来,屋子里是熟悉的摆设,仿佛只要他走进卧室,少年还安静地睡在床上。

  然而空荡荡的卧室,让他整颗心都跟着空了。

  但也还是煮了菜。

  这两年,他根本没有时间自己做菜,他怕自己手艺生疏了,知雾喜欢吃他做的菜,他不希望下次知雾吃他做的菜时,会觉得不好吃。

  所以他想着,得趁还没把知雾接回来这段时间,好好回忆一下,练练手。

  原褀一边翻炒着菜一边想,同时心中还琢磨着,回头得去弄几盆花来,知雾喜欢,而且这房间里,确实得多点绿色才好,保护眼睛。

  知雾那么喜欢画画,一旦画起来,没完没了,多伤眼睛啊?他得多替知雾想想。

  哦对了,知雾喜欢吃辣,但他肠胃不好,不知道这两年有没有养好一点儿,就算是好点了,也不能放的太辣,宠归宠,也不能太惯着。

  原褀的思绪在游离,一下子没有注意到锅,手指摸上去就直接被烫到了,原褀皱眉,先关了火,才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去冲。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旁的助理有些心惊。

  他算是跟着原褀的旧人了,自然知道自家原总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杀伤力极大。

  可到底,那位已经结婚了,他们原总却还始终念念不忘,看原总这个样子,那位的重要程度自然不用多说。

  助理有些焦心,若是两情相悦还好,若不是,只怕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了解。

  原褀向来是个有些疯的性格,这两年稍微压抑了些,但归根结底,还是那个肆意暴戾的原二少。


第一百零四章 捡贝壳

  尤知雾不知道远在京市,那个小租房里面发生的事情。

  他每天依旧待在这岛上,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唯一能和外面联络的就是手机电脑。

  风景再好,时间久了也觉得无聊。

  尤知雾懒懒地躺在阳台躺椅上,一顶巨大的遮阳伞为他遮挡住夏日里炙热的日光,海风带着海水独有的味道,柔柔扑面而来。

  小雪也慵懒地躺在他身边,远处有海鸥在飞,声音被风裹挟而来,小雪抬起头去瞅,有些眼馋,但它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还是失望地趴了回去。

  尤知雾笑它:“想的还挺美,肥嘟嘟。”

  “肥嘟嘟”是尤知雾给它取的新绰号,小雪回头对他“喵喵喵”,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在里面。

  尤知雾伸手,把它捞起来:“肥嘟嘟,走吧,一起看看妈妈在干嘛。”

  这一套别墅是顾昭亲自派人设计的,大得吓人,尤知雾走了好半天才走到牧君常玩的地方。

  是一片金色的沙滩。

  牧君赤着脚,在沙滩上捡贝壳,他们才来半个月,牧君已经不知道捡了多少贝壳了,尤知雾欢喜于看见这样活泼的牧君。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牧君,像无忧无虑的少女,忘却了凡尘往事,抛却那些本不该存在的过往。

  牧君赤着脚蹲在沙滩上,一旁有女佣陪着她一起捡,那些大大小小,五彩缤纷,奇形怪状的贝壳,都被牧君捡进一旁的小篮子里。

  女佣察觉到他的靠近,正想出声,尤知雾却摇了摇头。

  女佣看了看尤知雾,又看了看牧君,只好继续保持安静,尤知雾朝她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牧君还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无声的交流,还在专心致志地挑选着贝壳。

  尤知雾蹲在她身边,小雪被带下来以后,就跟脱缰了的野马似的,在沙滩上狂奔,四条小短腿踩得飞快。

  “咚——”地一声,正好撞在埋头认真捡贝壳的牧君身上,牧君的姿势本来就不稳,这一下直接给她撞翻了。

  牧君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一团直接撞进她怀里的雪白。

  小雪也知道自己似乎是闯祸了,它睁着湛蓝的眸,也呆呆地愣住了。

  看着这一大一小傻乎乎的表情,尤知雾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下,一大一小都朝他投来目光,同步的动作同步的表情,更是叫尤知雾乐不可支。

  他笑得眉眼弯弯,乌黑的眸子中盛满笑意,向来清冷的气质也被这笑打散,终于有了一点儿活泼开朗的青年人气质。

  一时间,牧君竟有些看呆了:“阿遥——”

  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尤知雾的笑忽然有些僵,眸中的笑意也散了些,他伸出手,替牧君挽起被海风垂落的头发。

  “妈妈,我是娇娇。”他说,他脸上没有失望,也没有难过,他只是淡淡地笑着,似乎完全接受了母亲不再认识他的这个事实。

  牧君歪了歪头,带着纯真的疑惑:“娇娇?”

  尤知雾点点头:“嗯,我是你的娇娇呀。”

  “是娇娇呀……”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明白两人之间对话的意思,小声嘟囔着,她把小雪从怀里捉出来,举起来给尤知雾看:“是猫猫!”

  孩子般惊喜的语气。

  尤知雾轻笑:“嗯,这是猫猫。”

  小雪被她举的不舒服,挣扎着想要下来,牧君下意识松了手,小雪没防备,“噗通——”一声,又砸在了沙子上。

  这一下,给它整只猫都给砸懵了。

  它爬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牧君,似乎是在控诉她的恶行。

  牧君有些心虚,摸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尤知雾看着他们的小动作,一直以来仿佛压在胸口的那颗大石头,终于移开了些,能让他喘上一口气。

  尤知雾问:“妈妈,捡了这么多小贝壳,要不要一起把它们串成手链?”

  牧君眼底一亮:“手链?”

  尤知雾笑:“对呀,我教你串好不好?”

  于是两人一猫,一同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牧君很宝贝那些贝壳,但此时此刻,她把这些日子捡到的所有贝壳都拿出来了,一齐堆放在阳台上。

  尤知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珠子和细线。

  小雪像是找到了什么宝物,扑进贝壳堆里,东翻翻西找找。

  看着它调皮捣蛋的模样,牧君苦恼地皱眉,但还是没有去阻止它。

  “给你这个。”牧君悄悄伸出手,把一个大大的贝壳放在尤知雾面前。

  尤知雾一怔。

  牧君凑在尤知雾耳边,好像说什么悄悄话似的:“这个贝壳是最大最漂亮的,送给阿遥。”

  尤知雾无奈地笑:“我是娇娇。”

  牧君噘嘴,不甘不愿地改口:“送给娇娇。”

  尤知雾接过这个大贝壳,低头认真地看着,白色的贝壳上,隐约泛着幽蓝色的光彩,在阳光下一照,漂亮得让人鼻尖发酸。

  尤知雾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妈妈。”

  “不用客……”牧君兴高采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盘腿坐在地上,默默垂泪的青年。

  他似乎很伤心,掉了那么多眼泪,可同时,他又是笑着的,像是跌进了偌大的蜜罐里,连眼泪都带着甜蜜的滋味。

  他再次低声说:“谢谢妈妈……”

  牧君迟疑地咬咬唇,还是靠近青年,伸手抱住了他:“娇娇不哭。”

  她不哄还好,她一哄,青年的泪流得更欢,牧君能感觉到,自己肩膀那一块的衣服,都被青年哭湿了。

  牧君抱紧青年,低声安抚:“娇娇不哭,不哭……”

  她嘴笨,不知道怎么哄人,只会这么一句,可尤知雾却真的很快在她的安慰下,停止了哭泣。

  尤知雾擦掉眼泪,哑声说:“我就是高兴。”

  牧君不明白,为什么高兴还会哭,但她没有多问,面前的青年好像是水做的一般,牧君觉得他再哭,都快能把自己给淹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青年一哭,她也莫名其妙跟着想哭了。

  牧君看着青年红红的眼眶,心中微微一抽,她凑过去,拍了拍青年的头:“娇娇,不准哭,要坚强。”

  “……”

  牧君呆滞地看着面前又开始掉眼泪的青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不远处守着的上官熙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头。

  但他心中一松,青年的状态,比他预想得恢复得还要好,青年的状态始终是和牧君挂钩的,牧君最近这么开心,青年也跟着开心起来了。

  今天的哭,不是难过,反而是青年感受到幸福后,心中绷着的那根线松了,才喘息般的哭。

  上官熙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把青年的变化记录在本子上。

  他也情不自禁微笑起来,这样一来,他也好给顾昭一个交待了。

  收拾好心情后,尤知雾带着牧君串了一个下午的手链,一点儿都没觉得枯燥乏味,一条条漂亮的珍珠贝壳手链成型,带给了两个人满满的成就感。

  牧君还给小雪串了一串项链,贝壳还是小雪自己挑的,牧君把小雪放在贝壳堆里,小雪咬住哪个,她就串哪个。

  到了傍晚,手链项链堆了一地,就算他们两个有再多的手和脖子,也戴不完这么多。

  夕阳沉沉地,欲坠不坠,尤知雾看着这一地的手链项链,有些苦恼:“这么多,怎么戴得完呢?”

  牧君想了想,说:“我们可以把这些,送给医生和小英,还有其他人。”

  “小英”是一直照顾牧君的女佣。

  尤知雾低头笑笑:“好,那我们现在去送?”

  牧君点点头。

  尤知雾把贝壳手链一串串装进小篮子里,然后和牧君一人提了一个篮子。

  岛上虽然没有外人,但保镖和佣人都不少,牧君牵着尤知雾,一边吹着晚风散步,一边把篮子里的手链送给路过的佣人保镖们。

  每一串都很好看,精致漂亮,尤知雾有些舍不得。

  他知道,他舍不得的不是手链,而是和牧君一起的时光。

  他比牧君还高了一个头,此时却像一个小孩子一般,被妈妈乖乖牵着,安静地跟着妈妈走。

  不远处有海鸥还在叫,尤知雾抬眼望去,夕阳金光万丈,把原本湛蓝的海面都铎上了一层金光。

  牧君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尤知雾微笑着倾听,偶尔附和一声,遇上了人,牧君就停下来,从篮子里拿出手链送给那人。

  “很漂亮的,希望你喜欢。”牧君笑颜如花。

  那人便受宠若惊地接过去,悄悄去打量尤知雾的神色,尤知雾也轻笑着:“希望你喜欢。”

  母子二人边走边聊,身后还跟了个跟屁虫。

  跟屁虫小雪闲不住,胖乎乎的身子东踩踩,西窜窜,偶尔跑过来扒拉两下尤知雾和牧君。

  牧君脾气好,便会停下来问:“怎么啦?是要抱吗?”

  可当她把小雪抱起来,刚没走两步,小雪又不安分地挣扎起来,要自己下地跑。

  牧君就又把它放在地上,任它跑远了。

  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地望着这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望着。


第一百零五章 你爱上他了吗

  “他很高兴。”男人喃喃自语。

  一旁的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一颗不会说话的树。

  原褀低声笑了笑,助理分不清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经验告诉他,自己这个时候最好还是闭嘴,多说多错。

  “原先生,您看现在……”

  副官微微弯腰,恭敬地说。

  原褀的目光从不远处的人影收回,落在副官身上:“你是个聪明人,你的女儿也很聪明,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过几天就带着你的女儿出国吧,我相信你不会希望顾昭找到你的。”

  副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听到他这样说,心中猛然松了一口气,尽管他心中对顾昭有愧,可这愧疚在女儿面前,还是不够分量。

  他也不想背叛的,但原褀实在是心狠手辣,神不知鬼不觉就带走了他的女儿,他曾听说过这位安家掌权人的手段,他不敢赌。

  “我明白,原先生。”副官说。

  原褀没有再分给他半点儿注意力,而是一直眺望着逐渐淡去的人影。

  第二天,尤知雾隐约觉得岛上的氛围不太对劲,人人都低着头匆匆来匆匆去,没有了平时的轻松氛围。

  尤知雾刚把每日必喝的汤药喝下去,见到他们异样的状态,也有些不安:“发生什么了?”

  他问上官熙。

  牧君也呆呆地问:“发生什么了?”

  上官熙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色算不上好,他说:“岛上来了一位客人。”

  尤知雾疑惑:“客人?可是顾昭不是说,在他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上岛吗?”

  上官熙微微叹息:“这位客人有些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尤知雾喃喃着复述,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他面前的早餐还没开始动,上官熙劝他:“先吃东西吧,吃完再和你说。”

  可尤知雾这时候哪里还吃得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底是谁?需要你这样吞吞吐吐的。”

  空气中氛围有些僵,良久,上官熙还是屈服了一般,想说些什么。

  “他说的客人是我。”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外面传入。

  尤知雾猛然抬头去看。

  男人一身烟灰色西装,更衬出他完美的倒三角型身材,男人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意:“知雾,惊喜吗?”

  惊喜是没有的,惊吓倒是不少。

  尤知雾背在后面的手握紧,他眉头也蹙得紧紧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不但不惊喜,还不太欢迎我啊。”原褀答非所问,他语气很柔,看不出半点儿生气。

  可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落在尤知雾身上,叫尤知雾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们太久没有见面了,两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太多,原褀浸入安家那样的养蛊之处,可以说是活生生地厮杀出来的,其中无数和他留着相同血脉的兄弟姐妹一一倒下。

  原褀不敢说自己双手干净如初。

  而尤知雾呢?其实这两年他被顾昭保护得很好,人都是有惰性根的,尽管尤知雾并不想承认,可他还是有想过,在一切都了结后,和顾昭好好过日子。

  所以当他们站在一起时,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极大的变化。

  尤知雾抿紧唇,心中思绪万千,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原褀有些心疼,他伸手,想碰碰面前的青年。

  可尤知雾像是受了惊般,飞快地往后撤了一步。

  原褀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客厅里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连牧君都被搀扶走了,只剩下原褀和尤知雾相对而立。

  氛围僵持着,顾昭顿了顿,到底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见此,尤知雾悄悄松了口气。

  看着尤知雾如临大敌的模样,原褀心中酸涩难言,他道:“上次是我吓到你了,抱歉。”

  尤知雾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爱人,曾相拥而眠,是彼此最信任的存在,可现如今,再见面,却已经是这样的场面。

  原褀的目光实在是灼热,竟叫尤知雾不敢直视。

  尤知雾避开他的目光,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很想你,知雾,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他声音嘶哑得可怕,眸中泄露的情愫,简直能把尤知雾给淹没。

  可他这样炽热的爱意,却叫尤知雾避之不及,尤知雾干巴巴地应声:“是……是吗?”

  其中的生疏,叫原褀心底微沉。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指向一旁的餐桌:“我也还没有早餐,我可以坐下来一起吃点吗?”

  他低声说,面露哀求。

  尤知雾一顿,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落了座。

  尤知雾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此刻乱得不成样子,他只能埋头吃东西,假装自己很忙。

  原褀看他抱着牛奶喝,眸光微沉:“你以前不爱喝牛奶。”

  尤知雾愣住了,他看着手中的牛奶杯,心中不知所措:“嗯……人都是会变的嘛……”

  “是这样吗?人都会变的吗?”原褀失魂落魄,他看着逐渐退去以往青涩的尤知雾,心口好像空了一块,“那你呢?你也变了吗?”

  尤知雾埋头不说话。

  “这两年里,我没有哪一天是不想你的,很多次,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可我一想到你,还有一个你在等着我,我就觉得,哪怕我是残了,傻了,死了,我变成鬼都得回来护着你……”原褀说,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尤知雾。

  那双眸中的情意,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尤知雾喘不过气来,他只能躲避。

  “可是,你不需要我了,是吗?”原褀说,尤知雾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他眼中铺天盖地的偏执欲望。

  尤知雾胸口有些发闷,他觉得房间里好像没有空气在流通,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原褀及时发现了他的异样。

  原褀微微叹息,到底还是心疼占据了上风:“我暂时不逼你,知雾,可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

  他话语里的强硬显而易见,但他后退一步的态度,还是让尤知雾微微松了口气。

  尤知雾默默低头吃东西,原褀也没有再出声,只是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尤知雾,整整两年的时间,他没有好好看过他的宝贝了。

  只能从冷冰冰的手机屏幕上,或是单薄的照片上,关注宝贝的成长。

  他到底……还是离开得太久了。

  不过恐怕连尤知雾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见到原褀后,没有半点儿心思放在不知所踪的顾昭身上。

  原褀的突然到来,超出了尤知雾的预料,而且原褀简直像是没有工作一样,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这让尤知雾心思烦乱,可要是要他赶人走,他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他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一下子陷入过往的回忆中,一下子又回到现实,他开始感到痛苦。

  同时,他也担忧起顾昭的安危。

  情人岛是完全属于顾昭的私人岛屿,其安全性自然不用说,可原褀却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有人来拦他,连之前顾昭派来保护他的那个副官,现在也不见了踪影,岛上的保镖都被换成了生面孔。

  尤知雾发自内心地感到不安。

  可他对原褀感情复杂,他自然也知道原褀和顾昭处于敌对关系,尤其是,他现在的身份是顾昭的合法伴侣。

  暗暗思量了几天,尤知雾到底还是问起了顾昭。

  “你对顾昭做了什么?”

  彼时原褀正在帮尤知雾收拾他放乱的书架,听到他问,眸底不可抑止得浮现出嫉恨,但一转身,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柔的原褀。

  “我能对他做什么?他可是顾大司令。”他说,“顾大司令”几个字,饱含调侃之意。

  尤知雾道:“可是顾昭说,外人不能进来,如果你没有对他做什么,你为什么可以进来?”

  他眼中含着关心之意。

  可那关心,却刺痛了原褀的眼睛。

  原褀不想因为顾昭和他起争执,这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吓到他,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我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只是出任务暂时回不来罢了。”原褀说,他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尤知雾咬唇,心中微松了口气。

  不可否认,他对顾昭不是没有感情的,那感情不是爱,他依然觉得,自己不爱顾昭,那是相处久了以后,不由自主产生的依赖罢了。

  他不希望顾昭出事,尽管两年前顾昭很坏,可现在顾昭已经变好了,至少,不该因为他出事。

  原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看他的表情,他的所思所想,必定是和那个生死不明的男人相关的。

  原褀走近尤知雾,尤知雾正坐在沙发上,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他下意识抬头,便直直撞进原褀的眼中。

  原褀探究地看着他。

  尤知雾偏开头,不愿和他对视。

  原褀面色一黯,他蹲下身来,半跪在尤知雾面前:“知雾,你爱上他了吗?”

  “当然没有!”尤知雾下意识反驳,他没有欺骗,他是真的认为,自己不爱顾昭。

  可他眼中的不安与担忧,没有一点儿遮掩地,全部暴露在原褀面前。


第一百零六章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原褀心中一沉,他痴迷地望着尤知雾:“你不能爱他,知雾,你爱他的话,我该怎么办?”

  他桀骜不驯的眉眼布满独占欲,漆黑的眸愈发深沉,只一眼,便能沦陷其中。

  他伸出手,把尤知雾禁锢在怀里,钢铁般难以挣脱的两条臂膀,死死掣肘着黑发青年。

  尤知雾掩眸,眼睑下那颗迷人的痣能迷得人神魂颠倒。

  原褀仰头,以一种将自己献祭的姿态,去吻他。

  面前俊美的脸越来越近,尤知雾下意识地往后退,可他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于是原褀轻而易举地就把吻落在青年脸上,原褀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他痴迷地抱着青年,颤抖着喟叹:“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

  原本想要挣扎的尤知雾手一颤,推拒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他双手抵在男人胸前,能感受到男人胸膛下那颗炽热的心脏。

  “砰砰——”

  “砰砰——”

  震耳欲聋。

  尤知雾心中隐约觉得不妙,他想推开原褀,可莫名的,他动不了手,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

  明明……他们不该再有这样亲昵的动作。

  “你……先松开我……”尤知雾小声说,他不安极了,连声音都在打着颤。

  可禁锢住他的高大男人却仿若未闻,相反,手臂更加用力,灼热的怀抱,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尤知雾情不自禁地颤抖着,他的皮肤饥渴症在此刻再次爆发出来,他忍不住想要再贴紧一点。

  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互相争吵厮打,小天使说:不可以这样子,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可以再有这么亲昵的举动。

  小恶魔说:凭什么不可以?从原褀身边离开,本就不是他自愿的。

  ……

  心中天人交战,尤知雾呜咽一声,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小兽,他紧紧攥着原褀胸前的衣服,昳丽的小脸满是泪水。

  原褀感受到脖子处湿热一片,是青年的泪。

  那泪水像是一记沉重的锤子,狠狠敲在原褀心上。

  但他怎么能放手?这是他年少时期就爱慕的人,他已经错过一次又一次了,他总是很废物,保护不了心爱的人。

  现在,他终于有了能力,可以把爱人庇护在羽翼之下,可他爱的人,似乎已经渐渐放下他了。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他低下头,细密的吻落在青年脸上,吮吸掉他眼尾的泪,青年眼圈红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手指攥着男人的衣服,宛如抓着溺水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要哭,宝贝,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我现在回来了,来接你离开了,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都可以一一替你报复回去了,不要哭,好吗?”原褀轻声说,像是许下某种誓言。

  怀里的青年听了他的话,情绪彻底绷不住了,他嚎啕大哭,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砸在原褀手背。

  他紧紧抱住面前高大的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结结巴巴地问:“你为什么、为什么回来?又为、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他小脸哭得通红一片,眼尾也像是涂了一抹胭脂。

  原褀愧疚难受极了,他只能更加用力地回抱怀中的青年:“对不起,宝贝,是我的错,我不该回来得这么晚。”

  尤知雾哭得浑身都在抖,原褀已经知道他心脏不舒服了,这个时候不敢再让他哭。

  “宝贝,不哭了,深呼吸,我们冷静一点,好不好?”原褀把一直埋在自己胸前的青年拉出来,让他能喘口气。

  尤知雾还在哭,他其实也是个哭包,爱掉眼泪,只是小时候他一哭,只会引来尤晟云更大的恶意,久而久之,他也只敢偷偷流眼泪了。

  现在待在原褀怀里,明明已经是那么久没有见到的男人,可是这个怀抱还是如此让人感到安心,他就忍不住了,这一下子原褀让他停,他怎么可能停下来。

  只是哭着哭着,他便发现自己胸口那股闷意,越发沉重起来,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他脸色开始苍白。

  原褀一直关注着他,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原褀慌了,他大手在尤知雾单薄的脊背上轻轻顺着:“深呼吸,知雾,不要紧张,大口大口地呼吸——”

  男人面露紧张,一只手替尤知雾顺气,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尤知雾的手。

  终于,尤知雾渐渐平静下来了。

  原褀想去打开窗,让房间更好的透气,尤知雾却像受了惊一般,死死抱着他不肯让他动。

  原褀一怔,眉眼温和下来,他单手把尤知雾抱了起来,然后走到窗户面前打开窗户。

  湿润清凉的海风立即顺着窗户挤了进来。

  尤知雾脸色好了很多,但他还伏在原褀肩头,小声啜泣着。

  原褀抱着他,把他放在窗台上坐着,尤知雾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

  原褀伸手撩起他因为哭泣,汗湿的头发:“好了,宝贝,不哭了好不好?吹吹风,冷静一点,我们再好好聊聊。”

  尤知雾不理他,偏过头去不看他,但搂着他的手是一点儿力气都不肯松。

  原褀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像是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叫他整颗心都酥麻一片,他看着尤知雾泪眼朦胧的模样,早前的阴翳消散了些。

  尤知雾的表现再明显不过,他还爱着自己,他心中还有自己。

  这无疑是原褀回国这么多天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之前的不自信也在此刻消散了大半。

  所以,尤知雾对顾昭的关心也不过是依赖,是长久以来产生的依赖。

  海风轻轻吹拂在两人身上,尤知雾终于冷静下来,他把头放在原褀肩上,小声问:“你……你这两年过的好吗?”

  原褀微微敛眸,看着远处飞翔的海鸥:“不太好,但好在,我活着回来见你了。”

  “活着”两个字,足以可见他这两年,在那边的惊心动魄,但就这样被原褀轻描淡写地概括了。

  “你是回来见我的吗?”尤知雾鼻子一酸。

  “当然了宝贝,你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原褀轻轻拍着他的背,是安抚,也是保护。

  尤知雾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接着说:“可是我已经嫁给顾昭了。”

  原褀眼眸一暗,杀意顿现,但这都没有让尤知雾察觉到,他的语气依旧温柔:“不要担心,我会和顾昭好好‘聊聊’的。”

  尽管他没有明说,可尤知雾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他知道,这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他犹豫了一下,说:“不要伤害他,好吗?”

  原褀眼神微眯,连一直在他身后轻拍的手都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尤知雾不安的模样,轻声承诺:“好。”

  他改变主意了,顾昭不能死。

  如果尤知雾真的在这两年间爱上了顾昭,那顾昭必死无疑,可既然尤知雾心中还爱着他,那他就不必弄死顾昭了。

  毕竟,活人难以和死人相比,一旦顾昭死去,那在尤知雾心中必定会落下痕迹,会成为尤知雾心中无法抹去的记忆。

  原褀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会杀了他,我只要你,知雾,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其他的,我一律都可以不在意。”原褀说。

  尤知雾安心了许多,在他心中,其实原褀还是从前那个原褀,他没有见过原褀满手鲜血的模样,他只知道,拥抱着他的这个男人,只要是对他说出的话,就会尽力去做。

  其实,踩着无数人白骨登上王座的原褀,怎么可能不变?

  只是留着顾昭的命罢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让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方法。

  两年前顾昭把尤知雾从他身边抢走,这是他日日夜夜都无法忘怀的,他恨极了,恨不得扒了顾昭的皮,喝了顾昭的血。

  可这些话都不能在尤知雾面前说,也不能让他察觉到,他的知雾,就该每天高高兴兴地,无忧无虑地度过每一天。

  他的知雾曾经受了那么多苦,往后的日子里,他只想给他所有的甜。

  不远处,牧君看着坐在窗台上的青年,眉眼间温柔慈爱,她笑着说:“是娇娇——”

  女佣抬眼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尤知雾和原褀相拥的姿势,神情有些复杂。

  这时候牧君又说话了:“抱着他的,是娇娇的老公吗?我有点记不清了。”

  女佣一愣,左右看看,四周没人,她低头小声地说:“牧夫人,知雾少爷的丈夫是顾司令啊!”

  牧君却皱起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反驳:“不对不对,娇娇的老公姓原。”

  是叫原俞卿还是原褀来着?

  她有些记不清了。

  她嘟囔着:“娇娇见到他老公,都会很高兴的,可是他见到顾昭,就不会很开心。”

  女佣呐呐无言,她在顾家伺候了两年,其实也隐约觉得,那位知雾少爷,是不太喜欢顾司令的。

  可他们毕竟是夫夫。

  女佣叹了口气,只能暗道一声豪门水深。

  作者有话说: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第一百零七章 找到杜若

  一只小猫偷偷从门外钻了进来,动静引起了原褀的注意。

  原褀回头看着那一团白色的柔软,轻声问:“这是你养的小猫吗?”

  尤知雾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是小雪,眉眼间渐渐温和下来:“嗯,它叫小雪。”

  小雪尖尖的耳朵动了动,敏感地听到自己的名字,以为小主人是叫自己,屁颠颠凑了上来。

  尤知雾想抱起它,可他此时坐在窗台,面前还有高大的男人挡着,他只能眨眨眼睛,小声问:“你可以帮我把小雪抱过来吗?”

  原褀一怔,很快他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他怎么可能忍心拒绝娇娇的请求?别说只是抱一只猫,哪怕现在娇娇要他的命,他恐怕都能毫不犹豫地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

  于是原褀弯下腰去抱猫,可不知是不是他身上的气势太凛人,还是小雪察觉到他的不好惹,竟躲开了去。

  不仅如此,它还龇牙咧嘴,发出小声的威胁。

  原褀伸出去的手边僵在了原地。

  尤知雾也有些意想不到,小雪一向是不怕人的,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想这次,居然这样抵触原褀。

  看着原褀略微尴尬的表情,尤知雾轻声安慰:“小雪它有些怕生,平时也是这样的。”

  “是吗?”原褀收回了手,也不说信没信。

  既然小雪不给他抱,他便抱尤知雾从窗台上抱了下来:“那你亲自来抱吧?”

  尤知雾双腿一落地,小雪便马不停蹄地冲了过来,两只尖利的小爪子扒住尤知雾的裤腿。

  尤知雾没有做声,弯腰把小雪抱进怀里。

  原褀垂眸看着尤知雾怀里的猫,眸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道暗光:“有点胖。”

  “是很胖。”尤知雾也低头看着小雪,笑着说,“最近已经瘦了点了,之前更胖,爬个楼梯要歇两遍……”

  他把小雪的糗事说给原褀听,原褀环着他,静静听着,此时此刻,仿佛外面再多纷纷扰扰都无法打扰到他们,他们自处于一方小世界,不去思考其他人的事情。

  尤家——二转团破产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顾昭呢?顾昭死哪去了?他就什么都不管了吗?”刚从姜洲那里得来消息,尤晟云就失声惊叫起来。

  他迅速接过姜洲手中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浏览。

  姜洲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看着尤晟云失态的模样,他也只是微微推了推金丝框眼镜。

  “尤总,顾司令出任务去了,现在还没有他回来的消息。”

  尤晟云恼怒地把文件狠狠砸在姜洲身上:“我知道他出任务去了,可他临走前,不是安排了人对接和我们的合作吗?尤知雾、尤知雾不是被他送到情人岛上去了吗?”

  他眼睛鼓起,红血丝在眼底蔓延,唇也干燥起皮了:“那应该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才对,怎么会突然收回合作?顾昭那边的人怎么说?”

  姜洲在听到他说“情人岛”时,眸中就暗了些,但他面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被尤晟云的焦躁所感染到。

  “顾司令那边的人,只说是上面安排的,他们只听从命令。”

  不安的预感从心底浮现,时刻焦灼着尤晟云的内心,唇几乎要被他咬出血来,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那原褀呢?原褀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姜洲摇摇头:“安家那位不是我们能够到的程度,我们的人连他的身都近不了,更何谈去知晓他的行踪。”

  尤晟云几乎要被心中的绝望压死,他死死看着面前的姜洲,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姜洲永远都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他只能失望地垂下头。

  想到刚才的文件上,那一个个破裂的合作仿佛在咧着嘴嘲笑他。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原褀……一定是原褀!尤知雾那个小野种,一定是他们两个,原褀从前就是尤知雾脚下的一头疯狗,现在他回来了,肯定会为了尤知雾报复我……”

  越发强烈的不安让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仿佛这样就能减少掉一下他内心的无助与不安。

  一说起尤知雾,尤晟云就恨得咬牙切齿,自从尤知雾长大以后,就越来越不好掌控了,尤其是这两年,已经是从明面上就翻了脸了。

  现在尤知雾身后,不仅有顾昭做靠山,更是有原褀这条疯狗,咬起人来可不会嘴软。

  尤晟云思来想去,却想不到什么好主意,牧君早就被尤知雾接走,尤知雾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操控的把柄了,尤晟云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忽然,不知他想到了些什么,他眼眸微眯,陷入沉思:“以前牧君那女人的主治医师,叫什么来着?”

  姜洲不知道他说的谁,眼中闪过一道疑惑:“谁?”

  尤晟云却陷在自己的思考中,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疑问。

  “是叫什么来着……杜什么……”忽然,他眼睛一亮,“杜若!!!那个人叫杜若!”

  陌生的名字叫姜洲心中微沉,他面上丝毫不显,低声询问:“这个人是谁?需要我去调查吗?”

  尤晟云心中溢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摆摆手:“不不不,那个人在我爸手下,我得回去问问我爸,我记得以前那个小杂种,在他手下似乎也吃了不少亏。”

  “那个时候,他们上床了!”尤晟云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喜色,他高兴地拍拍手,“尤知雾一定以为这事儿没人会知道吧哈哈哈,可他没想到,我那时候去找他麻烦的时候,无意间撞见过。”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尤晟云几乎已经要忘掉这件事了,那时候的尤晟云还没有喜欢上原俞卿,他还以为自己是喜欢女孩子的,所以突然撞见这样的事情,他只觉得恶心。

  那一次,尤晟云是偷偷跟着尤知雾去往医院的,可进了医院后,他走了一下神,就跟丢了,他是偷偷来的,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找人,他只能顺着走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听动静。

  然后,他就听到了和小猫哀哀哭叫似的声音。

  他虽然还未经人事,但男生间总会用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他多多少少也都懂点,他本以为,自己撞见了一对小情侣的好事,红着脸正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候,他却觉得里面的声音越发熟悉。

  他忍着不好意思,继续听了两句,这一听,脸都白了下来。

  里面哭泣的人,居然是尤知雾!

  他受了惊,下意识地把手抵在门上,却不想,门居然没有关紧,轻轻一推就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那条小缝,尤晟云看到了让他大惊失色的一幕。

  那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他原本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可仔细一想,当时尤知雾哭得那么伤心,必定不是自愿的。

  他心中恶劣顿起,不如就当做不知道,让尤知雾继续深陷泥沼。

  渐渐的,他竟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直到如今,才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个人,有这么件事情。

  他心中惊喜异常,无论顾昭和原褀有多喜欢尤知雾,一旦让他们知道,尤知雾小小年纪就和男人上床,必定会心生芥蒂。

  越往下想,尤晟云就越觉得自己想的方法可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间狠毒之色顿现:“尤知雾,这是你逼我的。”

  看着他的神色,姜洲心中隐隐不安。

  “我一定要在顾昭和原褀面前揭穿他,没有那个男人能忍受这种绿帽子吧?”尤晟云笑着说。

  他喜笑颜开,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些破裂的合作了,他摆摆手,示意姜洲离开,然后给尤顺毅打电话。

  姜洲微微一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看着面前容貌一流,眼神却毒辣的男人,杜若沉默不语。

  “听说你和尤知雾分开以后,就一直待在这儿当心理医师?”尤晟云声音温和,打量着这间小小的休息室。

  目光在掠过一旁的单人床时,微微一顿。

  杜若知道他是尤知雾的哥哥,知道他曾经对知雾做过的那些恶毒的事情,也知道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人,究竟有多恶心。

  其实可以说,杜若是世界上最了解尤知雾的的人之一,所以曾经尤知雾身上发生的一切,他基本上都一清二楚。

  可是自从那次分别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杜若安静地垂头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心中揪紧,他……其实非常想念知雾。

  但两年前他的背叛,注定了尤知雾再也不会原谅他,他太过了解尤知雾,而这份了解,清楚地把他背叛的后果摆在他面前。

  尤知雾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而当初尤父答应他的事情,也不过是随意扯了个理由,就轻飘飘地揭过去。

  牧君出院后,他更是连和尤知雾见一面,都做不到。

  他早已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渐渐麻木了。

  而现在尤晟云突然找到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一百零八章 原老爷子

  杜若抬头,目光落在尤晟云身上。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杜若问,他神色冷淡,但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敌意。

  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欢迎,尤晟云也没有在意。

  他早就领略了尤知雾的蛊惑能力,只是这样一个小小医师,而且他们还曾有过肌肤之亲,这医师怎么可能不站在尤知雾那边?

  只是,这都没关系,反正,这医师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罢了。

  想到这里,尤晟云微笑起来,他道:“何必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是来帮你的。”

  杜若皱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帮我?”

  尤晟云挑眉,态度高高在上:“你应该很久没有见过尤知雾了吧?”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杜若心尖一颤,但从表面上,没有一丁点儿的心绪外露,他轻笑:“尤大少爷,你有什么话还请直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

  尽管他再怎么收敛情绪,那一刻外露的尖锐敌意,还是让尤晟云有所察觉,尤晟云心中有了计较,他说:“听说你以前和他关系很好,你不想见见他吗?”

  杜若说:“大少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精神病院医生,何德何能,能和尤家二少爷关系很好,以前也不过是我为牧夫人治疗,和他有过交流而已,再多的确实没有了。”

  看着他不承认的态度,尤晟云笑得更开怀了,越是这样辩解,越说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越表明尤知雾在杜若心中的重要性,同样的,也越能在顾昭和原褀那两个男人心上捅刀子。

  尤晟云环顾这间不算大的休息室,自来熟地坐在了椅子上。

  杜若眼眸中划过一丝厌恶。

  尤晟云一边把玩着桌子上的摆件,一边说:“杜医生,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既然我来了,就说明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一清二楚。”

  “什么意思?”杜若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握紧。

  “我的意思是,杜医生,你们从前‘通奸’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尤晟云放下手里的摆件,尖锐锋利的目光直直刺向杜若。

  杜若脸色发白,但还是保持着镇定:“‘通奸’?大少爷,这样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

  “我确实没有证据。”尤晟云说。

  杜若心中一松。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我没有证据,只要顾昭和原褀相信了,那我就胜利了。”尤晟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若骤然变化的脸。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你应该知道,尤知雾现在的丈夫是谁吧?顾昭,鼎鼎有名的司令大人,你说如果他这样一个任务得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他会怎么对待背叛他的人呢?而且现在,尤知雾还勾搭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原褀,也许你也认识?”

  杜若手一颤,脸色发白。

  尤晟云勾唇一笑,他自然是知道顾昭对尤知雾有多看重的,恐怕就算知道尤知雾给他戴了绿帽子,他顶多暴怒生气,却不会对尤知雾放手,也不会伤害尤知雾。

  可杜若不知道,杜若接触不到顾昭和原褀那样的人物,自然只能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杜若心里还有尤知雾,他就不会放任尤知雾待在那样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身边。

  尤晟云继续为杜若解释:“还有原褀,他可是一匹饿狼,他们两个现在为了尤知雾争得你死我活,杜若,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杜若喉头滚动:“什么机会?”

  “当然是把尤知雾抢回来的机会,你知道的吧?尤知雾在那里过得并不开心,他期望自由,你作为曾经和他同床共枕的人,你比我还清楚。”尤晟云说。

  “同床共枕”四个字,叫杜若猛地咬紧牙关,他不敢承认,他怕尤晟云偷偷录了音,那将会成为尤晟云威胁伤害尤知雾的手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杜若艰难地反驳。

  尤晟云见他还坚持,笑得更欢了,可那笑容中,又隐藏着深深的不甘与嫉妒。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尤知雾这样死心塌地?他到底有什么好?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他一无所有,可偏偏所有人,都为他神魂颠倒。

  尤晟云轻叹一口气:“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来和你谈个合作的。”

  “……”杜若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盯着他。

  “我知道你喜欢他,你也知道他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可以把他带出来,你带他远走高飞。”尤晟云笑着说。

  听上去确实美好,可杜若却更警惕了,毕竟,这样的大饼,尤顺毅已经为他画过一次了,他再上同样的当,未免也太蠢了。

  可不可否认的是,他心里那骨爱意,再次死灰复燃。

  杜若冷笑一声:“你和尤先生不愧是父子。”

  尤晟云挑眉,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关系,这并不重要。

  尤晟云继续开口,循循善诱:“尤家现在远比从前更强,完全可以为你和尤知雾大开方便之门,只要你带走尤知雾,你们就可以远走高飞。”

  沉默在这间休息室里蔓延开来,尤晟云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等待杜若的回答,他并不着急。

  良久,杜若沙哑着声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鱼上钩了!

  尤晟云的笑容越发灿烂:“没办法,我很喜欢顾昭,可偏偏尤知雾占了这个位置,求而不得的感觉,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听上去似乎是一个痴情的人,为了爱不择手段。

  可杜若却嘲讽地笑了起来:“那你的喜欢可真廉价,从前喜欢知雾的未婚夫,现在又喜欢他的丈夫。”

  他眼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尤晟云却没有被他激怒,他脸色不变:“看来他确实很信任你,连这种事都告诉过你。”

  杜若偏过头去,不想看他:“我该怎么做?”

  尤晟云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出现,把他带走就好了,我会给你们安排新的身份和一笔资金,足够你们恩爱到老了。”

  他话里的意思让杜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就是他曾经最为期待的东西。

  他没有发觉,面前的尤晟云眼中诡异的笑意。

  ——

  尤家的产业被疯狂打压,尤顺毅着急得嘴巴起泡,可半点儿法子也没有,如果是顾昭那还好说,他手里也攥了不少顾昭的把柄,两家合作这么久,就算顾昭想翻脸,也得掂量掂量。

  可偏偏,打压他们的,是原褀。

  原褀是谁?

  曾经原家的纨绔子弟,现在安家的当家人,如果说以前的原褀是尚且年幼的小狼,现在的原褀就是森林中暴虐可怕的狼王。

  最要紧的是,这匹狼王,完全地为尤知雾驱使。

  他和尤知雾早就撕破脸了,那天在书房,尤知雾眸中铺天盖地的恨意,现在还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么作为被尤知雾所驱使的狼,原褀无论对尤家做什么,都不用惊讶了。

  他急得上火,尤晟云却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爸,别担心,尤知雾得意不了多久。”

  尤顺毅眼睛微眯,阴沉沉地盯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尤晟云隐秘一笑。

  看着他势在必得的模样,尤顺毅心中积压的大山,终于轻松了一点。

  他看着面前这个,他极力培养出来的接班人,颇为满意地笑了笑:“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两天后,原家老爷子身体状况急剧转下。

  原褀和尤知雾腻了好几天,正是情意正浓的时候,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尤知雾见他一打开手机脸色就变了,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他原本正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撸猫,这时候也正襟危坐起来:“发生什么了?”

  原褀声音沙哑,眉头紧蹙:“爷爷不好了。”

  尤知雾微怔,想到那个慈爱的老人,他心中一紧:“那……”

  “知雾,我得先回去一趟。”原褀目光沉沉,他收起手机,在尤知雾唇上落下一吻,转身就要走。

  尤知雾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原褀顿住了。

  尤知雾咬唇:“原爷爷他……从前对我很好,我也想去看看他。”

  “……好。”原褀低声说,反手握住了青年微凉的手。

  两人东西都没收拾,匆匆和牧君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情人岛往医院赶。

  原老爷子近两年来身体越发差了,尤其是小辈的事情让他心中不安,他精神也不太好。

  这一次,医院连下几次病危通知书,原俞卿这才匆匆把原褀召回来。

  到了医院,原老爷子已经被推出急救室了,安置在高级病房中。

  医生说,原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彻底不行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原褀领着尤知雾匆匆赶来,门一推开,就见原俞卿正坐在原老爷子床边,正说着些什么逗他开心。

  听到动静,爷孙两人同时望过来。

  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关注,尤知雾忍不住抿紧唇,他紧张地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眼眶一红,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不让人察觉到他眼眶中正打转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

  发烧了,文晚点修呜呜呜

  爱你们


第一百零九章 我终于又拥抱你了,娇娇

  尤知雾一进门,原俞卿炙热又复杂的目光,就一刻不移地盯着他。

  察觉到大孙子的心思,原老爷子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把目光转到原褀身上:“回来啦。”

  原褀脚步有些沉重,他走到老爷子身边,握紧老爷子放在被子外的手,眼眶也有些湿润:“嗯,爷爷,我回来了。”

  原老爷子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又看向门口呆呆站着不敢进来的尤知雾。

  “知雾,你也来了。”

  熟悉又苍老的声音让尤知雾鼻尖发酸。

  “是,原爷爷,我也来了。”

  原老爷子朝他招招手:“过来一点儿,让原爷爷好好看看你。”

  尤知雾迅速抬手抹去眼尾的泪,走到原老爷子床边。

  他半跪在原老爷子面前,声音有些哽咽:“抱歉,原爷爷,这么久都没有来看过您。”

  原老爷子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傻孩子,哭什么,爷爷知道你身不由己。”

  他一如既往地慈爱,面对尤知雾,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哪怕他的两个孙子都为了青年要死要活。

  可他也年轻过,他从前也为自己的妻子抗争过,他的妻子是他的挚爱,他为她修建古堡,为她对抗家族,为她奉献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理解年轻人胸膛中跳动的心,炙热的爱。

  正因如此,他怎么能去怪一个身不由己的孩子呢?

  尤知雾来这里就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心理准备了,但是他没有想到,原老爷子不仅没有怪他的意思,还一如既往的慈爱。

  尤知雾突然不敢面对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从最开始进入原家,他就是抱着利用的心理来的。

  原家这两年的动荡,和他脱不了关系。

  原老爷子越是这样慈祥,他越是愧疚不安。

  似乎是看出来了尤知雾的心思,原老爷子突然朝原祺伸出手。

  原祺一愣,连忙握住那只苍老干枯的手。

  “原祺,你成长了,我知道,你回来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知雾。爷爷活了这么久,什么都能放下,唯独你和俞卿,你们兄弟二人都还未成家。”

  原祺低头,铁骨铮铮的男人也有些眼圈发红。

  原老爷子继续说:“我呀,就希望你们兄弟二人能平平安安,其他的,不多求,你喜欢知雾,爷爷也不多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唯独一点,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

  老人的眼眶中也隐隐含着泪花。

  原祺低声道:“我明白的,爷爷,你说的我都记着了。”

  ……

  原老爷子去世的那一天,天气格外阴沉,到了下午,就下起了大雨,连着几天,都阴雨绵绵。

  葬礼举办得很低调,前来吊唁的大多都是原老爷子生前的老朋友。

  在葬礼上,尤知雾还看到了曾经第一次和原老爷子见面时,见过的那位,给他和原俞卿算卦的老人家。

  岁月的流逝,让这位老人看上去更加苍老,而多年老友的逝去,更叫他脸色苍白。

  那位老人也看见了尤知雾,他望向尤知雾的目光,复杂极了。

  尤知雾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了一朵素白的花,他打着一把黑伞。

  察觉到老人的目光,他敛眸,微微倾斜着伞,挡住了老人的视线。

  斜斜的细雨倾洒在伞上,尤知雾拉了拉领口,他觉得有些冷,那种钻入骨子里的冷让他甚至有些发抖。

  那位老人却在此刻走了过来,走到尤知雾身边。

  尤知雾脸色苍白,那双清凌凌的眸也染上一层雾气。

  “小友,好久不见。”那位老人说,他白发苍苍,精神也有些萎靡,但眼中的精光却不减。

  尤知雾抿唇,良久,还是扯出一抹笑:“赵老,好久不见。”

  赵老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原家兄弟俩,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眼神越发复杂。

  那一瞬间,尤知雾竟然不敢和他对视,仿佛心中所思所想,皆被看穿了。

  “老原他很喜欢你,他曾经同我说,你和俞卿很般配。”赵老说。

  尤知雾低下头,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微颤:“您说笑了,我何德何能……”

  “不必妄自菲薄。”赵老说,他看着面前这个命途多舛的年轻人,“你和俞卿有缘无分,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有心魔了。”

  心魔?

  尤知雾抬头,迷惘地看着他。

  赵老笑笑,接着说:“人生短短几十年,不必一直束缚其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一回,尤知雾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

  “您是说……原褀吗?”

  尤知雾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人,他同样一身黑色的西装 ,面无表情地接受前来吊唁之人的安慰,从他脸上似乎看不出来什么悲痛,可尤知雾了解他,知道他平静表情下的痛苦悲伤。

  赵老伸手,拍拍这个年轻人:“原褀从小就叛逆,但他心是好的,他对你,也是真心的。”

  尤知雾收回目光,垂眸看着地面上被雨水砸出的一个个小坑:“……”

  他沉默不语。

  赵老也不好多说什么,再次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了。

  夜晚,雨停了,空气中湿漉漉的,尤知雾走在原家古堡,静静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

  他曾在原家住过一段时间,在住进来之前,他忐忑不安,他以为,原俞卿不过是和尤晟云一丘之貉,同样的斯文败类,同样的阴险狡诈。

  于是,还未进入原家,他就已经对原俞卿心怀偏见,又怎么可能真心对待原俞卿呢?

  他撒娇卖乖,也不过是希望求得一个容身之所,然后步步为营,报复尤家,带走妈妈。

  可不能否认的是,在原家待的那些日子,他是真的开心。

  那些热烈盛开的花,花房中缓缓摆动的秋千,都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走着走着,尤知雾就走到了花房。

  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尤知雾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这两年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梦,他依旧是原俞卿的未婚夫,依旧在花房中作画,等待原俞卿的归家。

  “你很怀念,是吗?”

  尤知雾瞳孔微微收缩,他转头,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花房亮着微光,在这里,还能听见前院传来的哀乐和人声。

  尤知雾怔怔地看着他,失了神。

  不知道杜若是怎么混进来的,他也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胸口别了一朵花,此时,他站在尤知雾身后,目光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尤知雾才渐渐回过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若依旧看着他:“我来见你的。”

  尤知雾偏过头去:“我不想见到你。”

  听到他的话,杜若心一痛,但他的唇却弯了起来:“你还是这样,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是不是代表着,我在你心里还是有地位的?”

  尤知雾冷笑一声:“地位?什么地位?叛徒的地位吗?”

  “……”杜若的笑渐渐淡了,他知道,当初的事情永远是尤知雾心中的一根刺。

  “娇娇,我来,是想带你走的。”

  尤知雾下意识退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杜若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抵触,目光依然温柔,可那温柔之下,却是能溺毙的偏执。

  “和我走吧,娇娇,我们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强烈的不安感瞬间侵袭全身,尤知雾警惕地望着他:“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脸还让我跟你走,但是杜若,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任何一个背叛的我的叛徒。”

  “……叛徒?”杜若低头笑笑,“无所谓你原谅或者不原谅,我本就不是来寻求你的原谅的。”

  尤知雾抿紧唇,他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可刚抬脚,头脑中就是一片眩晕,他晃晃头,下一瞬间,就是天旋地转,他倒了下去。

  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摔在地上的疼痛,而是被紧紧地拥进一个怀抱中。

  滑腻如蛇的触感在耳畔蔓延开来,被轻轻舔舐的那一片肌肤迅速起了鸡皮疙瘩,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深重的睡眠中,不省人事。

  看着乖乖窝在自己怀中的青年,杜若眸色愈发深沉,他伸手,拨弄着青年额前的黑发,满足地喟叹:“我终于再次拥抱你了,娇娇……”

  ……尤知雾又陷入了梦魇之中,事实上,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做噩梦了,无论是顾昭,还是原褀,都把他保护得很好,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而此刻,远离顾昭和原褀的怀抱,他再次无助地陷入那一次次循环的恶梦当中。

  哭泣、唾骂、饥饿、疼痛……

  这些都是梦的主角。

  他回到了黑暗无光的童年,回到了无助不安的时刻。

  那一间小小的阁楼,是他难以遗忘的梦魇,他被关在里面,阁楼没有窗户,没有灯,能通往外面的,只有那一扇小小的木门。

  可那扇木门,被佣人从外面锁上了,无论他在里面如何哭泣、哀求,都得不到安抚与原谅。

  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者,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但他的存在,在尤家人眼里就已经是错误。


第一百一十章 我是你的男朋友

  床上的黑发青年连在梦里都得不到安宁。

  杜若半跪在床边,痴迷地望着他许久未曾见过的娇娇。

  青年似是被梦魇住了,额前的黑发被汗水一缕缕打湿,眉头紧锁,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潮红一片。

  杜若伸手想摸摸他,可临到头了,却又不敢动,他知道,尤知雾从来没有原谅过他。

  那一日察觉真相的时刻,尤知雾向他投去的冰冷目光,至今留在他心里。

  他怕,怕尤知雾一醒来,再次向他投来那样的目光。

  他必须承认,他就是个胆小鬼,他不敢面对自己的背叛,不敢面对尤知雾的痛恨。

  青年还陷在梦魇之中,杜若到底没有触碰他,只是替他掩了掩被子,就转身出去了。

  门外,尤晟云一身白色西装,气质优雅,端坐于沙发慢慢喝茶。

  见他出来了,眸中暗光微闪,他放下茶杯:“这地儿很隐蔽,你可以在这里待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但是一旦那边找人没这么急了,你就得带着他一起离开。最好是能出国。”

  杜若声音暗哑:“我明白。”

  尤晟云站起来,理理自己西装上不存在的褶皱:“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你只当没见过我,也不要再联系我。”

  “好。”

  尤晟云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透过窗户,杜若能看见尤晟云弯腰上车的身影,他转动视线,四周腐朽老旧的房屋映入眼帘。

  这里是京市边缘的“贫民窟”。

  无数生活拮据的人都在这里生存。

  贫穷、犯罪、脏乱,是这里的代名词。

  杜若敛眸,拉上窗户,转身去了厨房。

  透过后视镜,尤晟云看见杜若的目光一直往自己这里看,他挑眉,眼中恶意顿现。

  杜若始终不明,怀璧其罪的道理,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滋养罪恶之地。

  ……头很痛,很昏沉,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尤知雾迷茫地微睁着眼,头顶是泛黄的墙,鼻端间好像闻到了什么烧焦的味道。

  他艰难地撑起手臂,打量着四周,这里……是哪里?

  他晃晃头,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他想从记忆中去追寻真相,可头痛欲裂,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他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一打开门,便直面上一个面容熟悉的男人。

  他有些困惑,又觉得理所当成,他结结巴巴道:“杜……杜若?”

  杜若低头看着他,温柔到令人瘆得慌:“嗯,娇娇,醒来了,饿了吗?”

  尤知雾心中不安,他咬唇,点点头。

  杜若低低一笑:“饿了就来吃东西吧。”他目光一转,落在青年白嫩的脚丫子上,“怎么不穿鞋?”

  那道视线,明明并不灼热,却让尤知雾觉得不自在极了,他脚趾在地上上不安的颤抖。

  杜若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移开视线,进了房替他拎了拖鞋出来。

  身材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地,动作轻柔地替他穿上鞋,然后牵着他去洗漱。

  尤知雾咬着牙刷,含含糊糊地说:“我好像忘了点事儿。”

  其实不止是一点儿,他好像忘了很多事情,比如他为什么在这里,比如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比如面前的男人又是谁。

  他透过镜子去看男人,男人表情不变,宠溺地揉揉他的头:“没关系,你只是生病了,等你病好了,就都可以想起来了。”

  男人温柔的动作让尤知雾下意识地追随,当男人放下手后,他心中竟然会觉得失落。

  他没有看到,男人眸中闪过的那一道冷冽的光。

  洗漱完,男人又牵着他回到餐桌,看着桌子上精致的饭菜,他疑惑地皱眉,明明他之前闻到了焦味啊?怎么上桌的,都是些香喷喷的饭菜?

  杜若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在尝试做菜失败后,又点了外卖。

  都是些比较清淡的菜,尤知雾偷偷嘟嘴,不太合胃口。

  杜若发现了他对菜的不满意,替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你最近生病了,要吃清淡点,等你病好了,就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尤知雾很好哄,乖乖地点头,不过他有些疑惑:“我生什么病了?还有,你是谁?我不记得你了,可我总觉得,你是我一个很熟悉的人。”

  杜若表情不变:“我是你的男朋友啊。”

  男……朋友吗?

  尤知雾不安地咬住筷子,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好像是有一个很亲近的人,那个人,是面前的男人吗?

  “原……”

  “原来是这样对不对?我叫杜若,我是你最亲密的爱人。”杜若笑着说。

  是这样吗?

  尤知雾心中隐隐有疑惑,他苦恼地皱眉,他刚才是想这么说吗?

  “等一下要不要吃葡萄?”

  尤知雾的注意就被转开了:“要!”

  窗外夕阳渐晚,尤知雾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在床上,身后的杜若拿着吹风机,“呼呼呼——”地替他一点点吹干头发。

  吹着吹着,他就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青年,顾昭脸上的笑容更盛,他把青年安放在床上,替他掖了掖被子,转身打开一个医疗箱。

  尖锐的针筒里灌着不知名的液体,透过明亮的白炽灯,隐约散发着寒意。

  杜若弹了弹针管,走近尤知雾。

  床上的青年似乎能感受到空气中透露出来的不安好意,原本舒展开来的眉眼也紧皱起来。

  杜若俯身,在青年眉心落下一吻,温柔眷恋,却像是阴暗处盘旋的毒蛇,冰冷阴毒,隐匿在暗处等待时机给敌人致命一击。

  “娇娇,不怕,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说着,杜若笑了起来,带着一种病态的痴迷。

  冰冷的针尖抵入白皙细腻的手背,未知的液体被一寸寸推入,睡梦中的青年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强硬地抓住手腕,不被允许动弹。

  直到最后一滴液体也被推入,针尖才被抽回,留下一个小小的针孔,那一片小小的肌肤泛出不正常的青白色。

  “晚安,我的爱人。”

  ……

  尤知雾趴在窗台,看着楼下偶尔经过的行人,偶尔还有学生追逐打闹着路过,然后钻进某一栋小楼房。

  他觉得有点无聊,但是杜若不让他出门。

  “外面太危险了,你还生着病,乖乖留在家里,好吗?”英俊的男人如是说到。

  尤知雾虽然不太愿意,但是看到男人脸上的疲倦,还是懂事地点点头。

  于是他便只能被困在这一间小小的房间里,大多数时间杜若会陪着他,但有时候杜若也会出门。

  杜若从来不说自己出门做什么,尤知雾问他,他也能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话题。

  尤知雾闷闷地把玩着窗口的一株小花,紫色的不知名小花盛开得正好,清雅的紫色在这炎热的夏天,给人带来了一缕清凉,拂去人心中的焦躁。

  楼下几个阿姨婆婆在聊天,没有注意到上面有个人也正静静倾听着。

  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尤知雾却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尤知雾一惊,手忙脚乱地合上窗户,快速地溜回沙发上,假装自己一直乖乖坐着看电视。

  下一秒,杜若就推门而入。

  杜若的目光扫过微微佛动的窗帘,也扫过不自觉面露心虚的尤知雾,心中暗自发笑。

  但他没有戳穿尤知雾,他只是把手中的一大袋东西提进了厨房。

  尤知雾见自己没有被抓,松了口气。

  杜若不让他总趴窗口看,他说不安全。

  可尤知雾怎么也不懂,这有什么不安全的?

  听着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尤知雾踩着拖鞋,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了进去。

  他扶着厨房门,眼巴巴地看着里面。

  杜若听见了动静,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雪糕,背在身后和尤知雾挥挥手。

  尤知雾眼睛一亮,欢呼一声:“杜若你真好!!!”

  他一把拿过杜若手里的雪糕,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上杜若的背,两条胳膊环住杜若的脖子,趴在杜若身上。

  幸而杜若力气大,不然只怕要被他带倒。

  青年欢喜的语气叫杜若心中也柔软一片,但他还是假装严肃地说:“只能吃半根。”

  青年噘嘴:“为什么嘛?”

  “你又想胃痛了是不是?”杜若严厉道。

  尤知雾撕开包装袋,把雪糕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答:“不会的。”

  杜若可不信他的话,依然坚定立场:“只准吃半根,你只吃半根的话,明天还给你吃,不然,你以后都没有雪糕吃了。”

  尤知雾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权衡利弊,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半根就半根。”

  等到杜若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放进冰箱里,他双手往后,环住青年的腿弯,把他背了起来。

  青年果然很乖,吃了半根就听话地把剩下半根递给杜若。

  杜若也不嫌弃,直接塞进嘴里。

  尤知雾从心中涌上一股不适。

  但他什么都没说。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住在这间狭小的房间,虽然什么都不缺,空调洗浴冰箱什么的都有,但尤知雾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


第一百一十一章 被抓回来了

  他以前,是生活在这里的吗?

  为什么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尤知雾嘟嘴,但他没有开口问,因为他知道,就算他问了,也得不到答案,杜若一定会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其他。

  杜若背着他,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尤知雾紧紧贴着他,感受着肌肤相触的美妙。

  虽然他对男人说的有些话持怀疑的态度,但是对于男人说的,他们是男男朋友关系,却没有怀疑。

  毕竟,他这么喜欢和杜若亲近,除了男朋友,不会再有其他答案了吧?

  房间再怎么转,也只有这么小一点,杜若看着这小小的房间,尽管干净整洁,但杜若只觉得心疼,他的知雾,该是生活在万千宠爱中,明亮整洁的大房子之中,而不是和他一起待在这样的地方。

  他甚至都不敢带尤知雾出门,原褀那边还在找尤知雾,不仅如此,这边也很乱,尤知雾金尊玉贵,长相又这么漂亮出众,一旦出门,他怕自己护不住知雾。

  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法子。

  杜若问背上的青年:“我们搬家好不好?”

  “搬家?住的好好的,为什么搬家?”尤知雾莫名。

  杜若说:“这边太乱了,总是让你待在家里我也不放心。知雾,和我回老家吧?”

  杜若的老家在一个南方小城,无论春夏秋冬,都温暖如春,不像京市,冬天一到,温度就低得吓人。

  冬天,尤知雾常常会生病,他从小身子就没养好,冷风一吹,就极其容易有个头疼脑热。

  从前,杜若就同尤知雾说过,他们可以一起回去,在那边虽然没有京市这样繁华,但南方小城远比北方适合尤知雾生活。

  只是现在,尤知雾已经忘了,他不记得曾经和杜若说过的话。

  不过没有关系,杜若轻笑,他会在这张白纸上一点一点涂抹属于自己的色彩。

  对杜若的提议,尤知雾没有什么异议。

  他像一株柔弱的菟丝花,攀附着杜若而活,从他清醒以后,他的脑海中就是一片空白,他的生活中除了杜若,再也没有其他人。

  尤知雾下巴搭在杜若肩上,笑眯眯地说:“杜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杜若微怔,转而笑容更加真实起来:“好,那我们就一起走。”

  说走就走,杜若连夜收拾好行李,开车带着尤知雾离开。

  哪怕是在车子上,他也紧紧叮嘱尤知雾要带好帽子口罩。

  尤知雾戴上就有些晕车,他闷得慌,闹脾气不肯带。

  杜若一边心疼他,一边强制他戴上。

  现在原褀到处在找他,也许原褀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可杜若不敢赌,他不敢犯一点儿风险,只要稍有差池,他和尤知雾,可能真的从此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原褀心狠手辣,不会放过他的。

  好在,一切比杜若想的要轻松些,出京市的路上没有遇上任何阻拦,尤晟云给的假身份在此时有了很大的用处。

  只是尤知雾听着他说到陌生名字,有些疑惑,一直到出了关卡,他才扯扯杜若的衣袖:“为什么那上面的名字,和我们的名字不一样?”

  杜若开玩笑般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嘛。”

  尤知雾困惑地皱眉,但看着杜若紧张的模样,他还是没有多问。

  他依旧有些难受:“我现在可以把口罩和帽子取下来了吗?”

  他实在是闷得慌,眸中氤氲着雾气,鸦羽似的长睫都湿漉漉的。

  杜若心疼极了,他看着手机导航,此时他们已经上高速公路了。

  “那你取下来吧,我把车窗打开,透透气。”

  应该没事了吧?

  杜若想。

  他的金丝框眼镜下,一双冰冷的眸中隐隐含着不安。

  一直到了老家,他们都没有遇上任何阻拦。

  杜若舒了口气。

  这个时候,尤知雾从副驾驶坐到后面去了,他太困了,蜷缩在后座就睡着了。

  看着这座熟悉的小城,杜若心里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在京市,原褀的势力几乎无孔不入,他根本不敢带着尤知雾出门,而在这里,天高皇帝远,原褀要想找过来,想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将熟睡的尤知雾打横抱起,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房子走去。

  天蒙蒙亮,街上什么人都没有,空气中有着淡淡雾气,万籁俱寂。

  杜若却突然停下脚步。

  面前十几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杜若抱着尤知雾的手缩紧。

  感受到力度的加重,尤知雾揉着眼睛悠悠转醒。

  他还没睁开眼,就下意识地搂紧了杜若的脖子。

  下一秒,杜若就感受到一道冰冷狠辣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仿佛恨不得把自己的脖子都给拧下来。

  杜若顺着那道视线望去。

  面容俊美,眸子狠戾的男人死死盯着他。

  或者说,是盯着他怀里抱着的小美人。

  忽而,杜若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又带着恐惧,但他还是对原褀说:“原先生,好久不见。”

  尤知雾这才察觉到旁边还有其他人,他转头去看,立即就看到了把他们团团围住的彪形大汉们,他脸色苍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他把杜若抱得更紧,几乎整个人都埋进了杜若怀里。

  原褀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心都快滴出血来,他眼睛发红:“把他还给我。”

  杜若嗤笑:“还给你?这是我的男朋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男朋友?”原褀咬牙切齿,目光若是能杀人,杜若早不知死了几万次了。

  尤知雾挣扎着要下地。

  杜若手一松,尤知雾立即躲到他身后去了,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眸,望着面前的男人们。

  原褀不明白,明明他们之前相处得好好的,为什么尤知雾要突然逃离他身边,现在又躲在其他男人身后。

  他朝尤知雾伸出手,声音沙哑得可怕:“ 宝贝,过来。”

  尤知雾看着这个表情可怕的男人,咬咬唇,求救地向杜若投去目光。

  他不认识这个男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他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为什么他要叫自己宝贝?

  可明明,自己的男朋友是杜若不是吗?

  他向杜若求救的目光却激怒了原褀,但原褀还是不想吓到他。

  “听话,宝贝,你过来,我可以把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原褀压抑着吞噬人心的暴怒。

  可适得其反的是,青年不仅没有乖乖地投入他的怀抱,反而害怕极了,抱住了那个恶心男人的腰。

  原褀痛苦地闭了闭眼,喉头涌上腥甜,他摆摆手。

  围住他们的男人立即冲了上去。

  “你们干什么?!”尤知雾惊呼。

  很快,他就被强制从杜若身后扯开,紧接着,一群人围住杜若,隔着这群大汉们,尤知雾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杜若痛苦的闷哼声。

  “你们滚开!!!不准欺负杜若!!”他还想冲进去保护杜若,可抓住他的男人力气极大,很快就提着他送到原褀面前。

  原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暴虐,惊得尤知雾猛地闭上了嘴巴,可杜若还在挨打。

  尤知雾看不到杜若的情况,他担心极了,终于,他鼓起勇气,冲面前的男人大叫:“不准你欺负杜若!”

  他用尽全力,想挣扎开来,可他力气实在是小得可怜,在训练有素的保镖面前,又哪里够看呢?

  原褀冷笑一声,把他从保镖手里接过来,紧接着,一副手铐牢牢地铐住了他。

  冰凉的触感让尤知雾恐惧,身后男友的痛哼更是让他感到害怕。

  原褀伸手,禁锢着还想着逃离的他,扯住手铐往前走,尤知雾只能被拉着跌跌撞撞地跟着往前。

  尤知雾不想走,他频频回头,流泪满面:“杜若!杜若救我!!”

  他的呼救更是激怒了原褀,原褀眉眼冷峻:“救你?还是让他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坚硬的手铐磨得他手腕通红,尤知雾边哭边被带着往前。

  刚从京市来到这座小城,尤知雾还没来得及看看杜若的家乡长什么样子,就又被强制带着回到了京市。

  和杜若开车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不同,原褀直接用了直升机,原本开了一夜的路程,2个小时就回来了。

  尤知雾还在哭闹,眼睛通红,像是受了委屈的兔子。

  从前原褀只会觉得心疼,想为他擦去泪水。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他是在为别的男人掉眼泪,哭也是因为从他身边逃离失败,他就觉得心中暴戾难除。

  他阴恻恻地望着还眼睛都哭肿的尤知雾:“你再哭一声,我就把杜若弄死在你面前。”

  尤知雾被他吓到了,惊恐地望着他,面前陌生的男人,在他眼中,简直是穷凶恶极,杜若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尤知雾心中担心杜若,又恐惧于面前可怕的男人,现在连哭都不准哭,还要拿杜若来威胁他。

  他只能捂住嘴巴,强制自己安静下来。

  哭是没有再哭了,可还是难以控制啜泣。

  听着耳边低低的呜咽声,原褀只觉得心中的杀意越来越强烈。

  作者有话说:

  啊~~马上就到我最爱的小黑屋环节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短暂失声

  为什么要从他身边逃离?之前所说的爱、说的喜欢,难道全都是假的吗?

  难道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从而从他身边逃走?

  尤知雾根部不会明白,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原褀是怎么过的。

  在敬爱的爷爷的葬礼上,他的爱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他还来不及从亲人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就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得知尤知雾逃走的那一刻,原褀只觉得绝望。

  就这样吧,他想,找到尤知雾,然后带着他一起死。

  既然尤知雾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他们就一起死,离开这个虚伪的世界。

  可等真的看到尤知雾了,他却又舍不得了。

  看着青年泪眼汪汪的样子,他只觉得心疼。

  他心里会想,在外面这些日子,青年会不会受苦了?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有没有吃好?

  简直是没救了。

  原褀想。

  尤知雾似乎天生就是生来克他的,无论是少年时期,又或者是现如今,只要见到尤知雾,他的心绪就情不自禁地为他而动。

  原褀敛眸,深邃的眉眼中,暗含着无奈与隐忍。

  他转头去看青年,哭得久了,青年已经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天气炎热,他的脸也睡得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濡湿一片,原褀俯身看着他,手指轻轻拨弄着那那一小团乌黑的睫毛。

  大约是觉得有些痒,青年不耐烦地皱眉,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

  青年偏过头去,躲开了他的触碰。

  原褀有些失落。

  他垂眸看着容貌昳丽的青年,低声说:“不要再想着跑了,宝贝,就当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睡梦中的青年自然听不到他说的话。

  尤知雾是从恶梦中惊醒的,梦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冷冷瞪着他,他下意识后退,然后被身后的东西绊了一跤,手掌撑在灼热的液体中。

  尤知雾愣愣地看着,血,好多的血,铺天盖地的全是血。

  他再去看把自己绊倒的东西,是杜若。

  他躺在血泊里,生死不知。

  “杜若!!!”他尖叫。

  紧接着,他猛地瞪大眼睛,冷汗涔涔。

  梦中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正坐在他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恐怖故事里杀人不眨眼的可怕魔鬼。

  尤知雾眸中闪过惊恐,他怯怯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想说些什么,可他张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在急剧的惊吓中,失了声。

  无论他怎么张嘴,想要如何询问面前的男人,关于杜若的情况,可他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心中着急,胸口闷得难受,痛苦极了。

  他捂着左胸,面露痛苦之色。

  原褀冷漠地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可到底还是不忍心,他从床头拿下一个白色的小瓶子,里面是之前医生为尤知雾开的心悸症的药物。

  尤知雾临走前也不记得带上。

  好在没出什么意外。

  他倒出两片药,递到尤知雾嘴边,尤知雾迷茫地看着他,痛苦地皱眉,偏过头去,极力表达自己的抗拒。

  他不知道这么什么药,他失去了记忆,自然也就不记得上官熙给他开的“营养片”。

  可这在不知情的原褀眼中,却是他极力抵触自己的表现。

  原褀眸光越发冷淡:“想痛死自己,也可以,那我就先把杜若送下去等你。”

  尤知雾微睁着眸,无声发问:什么?

  原褀冷笑一声:“你不吃这药,我就先去把杜若弄死。”

  这一回尤知雾听懂了,他看着男人手心中白色的药片,他以为,这是什么毒药,可不吃的话,男人就要对杜若动手,他不想杜若死掉。

  尤知雾迟疑着,还是接过药片,一口闷了,连水都没有喝。

  看着尤知雾视死如归的模样,原褀心情越发不爽,但他还是倒了一杯温水给尤知雾,看着尤知雾慢吞吞喝下去,这才勉强放过他。

  “好了,现在,该算一算我们之间的账了。”原褀把水杯放回桌面。

  尤知雾懵懂地望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说到是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青年傻乎乎的表情,原褀几乎就要心软了,他想,要不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算了,反正现在青年也就在他面前,就在他身边。

  只要他以后守好青年,不再允许青年离开他一步,其实也没有关系的吧?

  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

  他伸手,手指摩挲着青年的尖下巴:“你最懂如何让我心软,宝贝,你就是一个小骗子,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是能相信的。”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啊?尤知雾更加迷茫了,他听不懂面前男人说的每一句话。

  他想问:我们认识吗?

  可男人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之中,什么都没有察觉,他还在自顾自说着那些尤知雾听不懂的话。

  “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你看着我的目光,那么柔软?可如果你爱我,为什么又要千方百计地逃离?”

  “我对你不好吗?”

  原褀问。

  看着青年无辜的目光,他只觉得怒火中烧:“为什么不回答我?现在的我已经让你讨厌到这个地步了吗?连和我说一句话都不肯?”

  这句话尤知雾可算是听懂了,他慌忙地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喉咙,又张了张嘴,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青年焦急的模样,让原褀怔住了,他低头看着青年的动作,也慌了:“怎么了?是脖子不舒服吗?”

  尤知雾点点头,他还没忘了梦里男人可怕的模样,因而他恐惧于直面男人,可此时此刻,他又只能求助于面前的男人。

  明白了尤知雾的意思,原褀也顾不得生气了,他站起身,给下面的人打了个电话。

  然后,他才坐回尤知雾身:“很难受吗?”

  他伸手抚摸尤知雾的脖颈。

  尤知雾下意识瑟缩一下,清凌凌的眸子中还有着无辜的惊慌。

  原褀手僵住了,良久,他才收回手,手指悄悄摩挲,似乎还在感受青年细腻肌肤的触感。

  医生很快就来了,经过一系列地检查地出,这只是段时间内的失声,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短则一两个小时,长则一两天。

  原褀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他又皱眉:“好端端的,怎么会失声?”

  “额……”医生吞吞吐吐,“大概是惊吓过度的缘故。”

  那一瞬间,原褀的脸色黑得不成样子。

  “惊吓过度?”他咬牙切齿,转头看向尤知雾,狭长的眸子中充斥着怒火,“看到我就这么害怕?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吗?”

  尤知雾抱着膝,坐在床上,假装自己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医生给开了点安神的药,很快就又溜走了,这也怪不得他,实在是原总的气势太可怕了,简直是要吃人了,再待下去,他都怕自己小命不保了。

  原褀坐得离尤知雾远了些,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朝尤知雾发火。

  可看着他离自己那么远,尤知雾又莫名觉得不太舒服,他犹豫了一下,从床上爬了下来。

  “你干什么?又想跑到哪里去?”

  原褀一见他动,以为他又想逃离自己。

  他太凶了……

  尤知雾僵在床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愣愣地看着凶巴巴的男人,很奇怪,他觉得难过。

  他想问男人,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看到他,自己就会忍不住想要亲近,可初时见面的可怕场景,又叫尤知雾忍不住害怕他。

  半晌,尤知雾垂眸,又偷偷掉了眼泪。

  他默默擦了擦眼泪,乖乖地爬回床上。

  怎么又哭了?

  原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看着面前暗自垂泪的漂亮青年,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他想走过去,抱抱青年。然而他清楚,青年并不需要他的拥抱。

  尤知雾想要的,只是从他身边逃开,和其他男人跑路。

  想到这里,原褀心底发冷,他干脆起身往外走,拉开门时,他微微偏头,说:“不要再想着跑出去,尤知雾,我只说一次,如果你再想着跑,我会打断你的腿。正好,没了腿,你这一辈子都只能乖乖待在床上,等待我的临幸。我不想这样对你,所以,你不要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打……打断腿?

  尤知雾惊恐地看着他,男人朝他投来威胁的目光,尤知雾咬唇,终于,他点点头。

  反正,他暂时也逃不出去,他还得问,杜若的情况呢。

  还有,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也要把事情弄清楚。

  他早就知道,杜若一定有事情瞒着他,比如,他是怎么失忆的,又比如,他们曾经是什么人。

  他什么都不知道,每次问起杜若,杜若都故意岔开话题,他有预感,也许可以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答案。

  尤知雾低头,抹去自己的眼泪,可才抹掉,又有新的泪水冒了出来。

  他只能环住自己,熟练地小声安慰自己:“娇娇不哭,娇娇不哭……”

  这话一出口,他就顿住了,娇娇……又是谁?

  尤知雾只觉得,一切都是这样扑朔迷离,真相被掩盖在重重迷雾之间。

  作者有话说:

  晚点修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什么才是真相

  当哑巴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尤知雾觉得,不管他想说什么,都只能打手势。

  好在后来原褀给了他一个手机,没有网络没有信号的手机,只能用来打字,偶尔还能玩玩单机小游戏。

  从原褀那里得知,杜若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尤知雾就松了口气,他拿起手机敲敲打打:“他是我男朋友,如果有哪里得罪你了,我向你道歉。”

  看着屏幕上“男朋友”三个字,原褀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怒火又在顷刻间爆发开来。

  “他是你的男朋友?那我又算什么?”男人一身气势及其凛人,狭长的眸深不见底,其中翻涌的情绪让尤知雾不安。

  尤知雾又疑惑又害怕,他继续敲字:“可是我不记得你是谁,我失忆了……”

  原褀瞳孔微缩,他喃喃道:“失忆?”

  尤知雾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又低头继续敲字:“你可以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将近一个月的寻觅,让原褀整个人都陷入了狂躁之中,在将尤知雾找回来以后,他用尽全部心思,压抑自己心中的暴戾,所以根本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尤知雾的异样。

  就算有那么一点儿的怪异,他也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尤知雾在扮可怜,好让他心软。

  突然得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原褀脑子中都空白一片:“所以……所以你不是故意逃离我,你也没有骗我?”

  尤知雾迷茫地望着他,不懂他话里的“逃离”。

  如果这个男人一直是这样喜怒无常的话,自己逃离他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谁会希望待在一个心思莫测,变脸比变天快的男人身边呢?

  尤知雾偷偷地猜想。

  但看着面前男人劫后余生,满心欢喜的模样,尤知雾还是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打出了。

  原褀微微低头,秾丽的青年还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关于从前的信息。

  原褀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幸好……幸好我把你找回来了……”

  原褀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把尤知雾找回来,失去记忆的尤知雾,会被杜若骗成什么样。

  哦不,现在尤知雾就已经被杜若骗了。

  男朋友?

  原褀冷笑一声,尤知雾是他的逆鳞,杜若的做法无疑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既然杜若敢这么做,那就要做好承受他怒火的心理准备。

  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尤知雾觉得好不自在,他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

  所以他伸手推拒:“你不要这样子……”

  他打字。

  原褀看到了,他眉眼间还泛着冷意:“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子?我才是你的爱人,杜若趁我爷爷举行葬礼的机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知雾,你本来是属于我的。”

  什……什么?

  尤知雾错愕地望着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出来他的震惊,原褀继续说:“杜若偷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所以才会东躲西藏,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要把你关在那小小的房子里,不让你出门,还要带你回他的老家?”

  尤知雾被这个信息震得脑子懵懵的,他无措地听着面前男人的解释。

  在把杜若和尤知雾抓回来以后,原褀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在这近一个月里,杜若带着尤知雾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伸手,抚摸着尤知雾苍白的小脸。

  “他没有能力保护你,也没有能力来爱你,可他偏偏是个贪心的小偷,所以偷走了你。小偷又怎么能见光呢?所以他不敢带着你出现在人们面前。”

  尤知雾还被他抱在怀里,他感受着怀中珍宝的温暖触感,满足地喟叹:“不过没有关系,我把你找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青年还低着头在消化他之前的话,也就没有看到他眼中病态偏执的占有欲。

  “你是我的。”原褀轻轻落下一吻。

  湿润、微凉。

  尤知雾抬头,怔怔地望着他,良久,他捂住自己被亲的额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场谈话到了最后,以尤知雾安详的睡颜作为结尾。

  从前尤知雾心思重,睡得也少,如今他失忆了,反倒是没有那么多困扰了,而且自从失忆后,他总是容易犯困,在原褀面前,他又从心底升不起对他的警惕,不由自主地就睡着了。

  看着青年恬静的睡颜,原褀眸底越发晦涩,他还是叫来了更专业的医生,为尤知雾坚持身体。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失忆了呢?

  想到杜若心理医生的身份,原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在一系列的检查后,原褀终于得到了一份体检报告。

  站在他面前的医生恭恭敬敬地为他解释:“尤少爷的体内有一种药剂,正是这种药剂会导致人的记忆发生紊乱现象,加上您之前所说的,带尤少爷逃跑的那位是心理医生,所以我们猜测,那人正是利用这种药剂,加上一定的催眠,导致尤少爷现在记忆出现空白。”

  原褀薄唇紧抿:“该怎么样让他恢复记忆?”

  “这……”医生犹豫了。

  原褀眼睛微眯,凶悍地盯着他。

  医生紧张地擦了擦汗,说:“那人用的药剂是国家规定的禁药,我们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相关的资料,也许可以请来专门在这方面的心理医生?同样可以对尤少爷进行催眠,唤醒他深处的记忆。”

  “不过……我并不赞同再次进行催眠,这会对尤少爷的精神造成一定的损害。”

  原褀坐在那里,静静听着他的发言:“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

  尤知雾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能正常说话了,他端起床头柜上早早准备好的温水,一饮而尽。

  恰好这时候,原褀推门而入。

  尤知雾爬起来,走到他面前,有些紧张地问:“我……我可以去见一见杜若吗?”

  原褀神色莫测:“为什么要去看他?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他是一个骗子,一个小偷,是他把你从我身边偷走的。”

  尤知雾咬唇,他迟疑了一下,潜意识告诉他,面前的男人说的是真的,可他心里还是对杜若的处境感到担忧。

  他不说话,原褀能感受到他的纠结。

  “你想恢复记忆吗?”原褀问。

  尤知雾眼睛一亮:“我可以恢复记忆了吗?”

  原褀把之前医生说的话,再说给他听。

  “我是不想让你现在就恢复记忆的,知雾,从前发生过很多事情,尽管我们之间的相处很美好,可同时,你也在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时,受过很多苦。这些记忆,忘却,反而是一件好事。”

  原褀轻声说。

  “但是我尊重你的意愿,也许你亲自看着那些人受到报应,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

  尤知雾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从男人的眼中,他能看到对自己的心疼。

  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看上去,如此难过呢?

  是因为觉得没有保护好自己吗?

  尤知雾心中悸动。

  “至于杜若,知雾,他是你的仇人,他曾经背叛过你。”原褀说,“两年前,我们本该逃离这一切,带着你的妈妈,我们一起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他背叛了你。”

  他话语里的事情,尤知雾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他完全想不起来,可男人说的那么真,让尤知雾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

  “知雾,把一切都交给我处理,好吗?你只需要考虑,要不要拿回自己的记忆,其他的事情,我都会为你办妥。杜若那里,我不会杀了他,但是他涉及了研制禁药,就算我放过他,法律也不会放过他的。”原褀继续说,声音温柔,带着诱哄的意味。

  尤知雾懵懂地望着他:“这……这样吗?”

  原褀点点头,揉了揉他乌黑的发:“一切都有我。”

  男人身形高大,猿臂蜂腰,一只手就能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带给了尤知雾极大的安全感。

  尤知雾抿唇,终于,他妥协了:“那你不要伤害他的性命,就算他真的背叛了我,也等我把一切都想起来以后,再做决定,好吗?”

  柔软的爱人这样祈求地看着自己,原褀怎么可能不答应,但一想到这是为了另外的男人,他就心中郁气横生。

  但他不希望让敏感的爱人不安,所以他低声应了:“好,我答应你,等你想起来了我们再处理。”

  他又在青年眉心落下一吻。vb狗装你妈

  其中珍重爱怜的意味,让尤知雾心尖一颤。

  犹豫半晌,尤知雾伸手,回抱住原褀。

  尽管尤知雾自己想尽快拿回自己的记忆,但考虑到尤知雾的身体因素,原褀还是没有让人动用催眠,但他把从前的事情,像讲故事一样,一一诉说给尤知雾听。

  当得知两人是从高中时期就谈恋爱时,尤知雾睁着一双小鹿般纯净的眸,憧憬地问:“是甜甜的校园恋爱吗?”

  原褀一怔,失去记忆的尤知雾,没了从前的清冷淡然,更像是一个需要被宠溺的小孩子,时常黏着他,要听他们从前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报复

  原褀有些遗憾,但他还是诚实地说:“算不上是校园爱情,那个时候的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

  尤知雾满脸可惜:“校园爱情可美好了。那我们是从校园走进职场吗?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原褀看着尤知雾期待的样子。

  所以,这就是尤知雾心中一直所想的吗?他希望他们是纯净甜蜜的校园爱情,是青梅竹马,是天作之合?

  然而事实的真相远比他期待的,要残酷一百倍。

  这一刻,原褀竟舍不得把从前的真相再讲给他听,那些黑暗的时光,那些腌臜的事实,哪怕只是说出来,好像都玷污了这个纯洁的、满眼是光的青年。

  于是原褀撒了个谎,他点点头:“嗯,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前一起上学,长大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恋人。”

  尤知雾嘀嘀咕咕:“哇,原来我们这么甜蜜!”

  他眼中的惊喜做不得假。

  这一刻,原褀鼻子一酸,铁骨铮铮的硬汉,居然会有落泪的冲动,他把青年揽进怀里,头埋在青年肩膀处。

  他突然的动作让尤知雾一愣,尤知雾疑惑地问:“怎么了?”

  原褀声音听不出起伏:“没什么,宝贝,让我好好抱一抱你。”

  很快,肩膀那一处的衣料湿润一片,尤知雾错愕,他意识到原褀是哭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回抱住了原褀的腰。

  高大的男人以一种臣服的姿态,低头落泪,他拥抱着怀里美貌的爱人,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

  如果那年自己没有出国,一直陪着尤知雾,那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无论他怎样后悔,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他只能紧紧抱住尤知雾,再也不愿意放手。

  ——

  夜深人静,尤知雾忽然惊醒,身边没有人,他伸手摸了摸一旁的床单,还是温热的,说明原褀刚离开不久。

  人呢?

  尤知雾皱眉,他踩着拖鞋,往书房去了。

  虚掩着的门里,有人在轻声交谈,尤知雾轻轻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房间内原本正交谈的两人同时看了过来。

  原俞卿看着面前一身单薄睡衣的尤知雾,失了神。

  他最近又瘦了些,轻飘飘的睡衣垂在他身上,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原俞卿心中思量着。

  原褀眸色晦暗,他挑了挑眉,拍了拍自己大腿,朝尤知雾说:“宝贝,过来。”

  尤知雾微微睁大眼睛,有些羞赧,他看着面前出现的陌生人,又看看不远处望着自己的男朋友。

  他脸皮薄,在外人面前,怎么好意思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就想缩回卧室里。

  原褀却叫住他:“怎么回事,宝贝,见了大哥也不打声招呼吗?”

  大……大哥?

  尤知雾逃离的脚步顿住了,他迟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这是他的大哥吗?还是原褀的大哥呢?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乖乖叫了一声:“大哥好。”

  原俞卿眸色一黯,果然,就算是离开顾昭,尤知雾喜欢的人也是原褀吧,所以才会跟着原褀一起叫自己大哥。

  他不清楚尤知雾失忆的事情,原褀把关于尤知雾的所有消息都封得严严实实,他只是以为,尤知雾和原褀,是真的在一起了。

  原俞卿从来都是一个性格沉稳的人,所以哪怕心中再失望,他也还是温柔地和尤知雾说:“好久不见,知雾。”

  尤知雾面对陌生人,总是胆怯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原褀走去,小声问:“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原褀拉住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猿臂环住青年的细腰:“大哥有些事情要和我说,你怎么醒来了?”

  尤知雾噘嘴,有些委屈的模样:“做了个恶梦,可是你不在身边。”

  他撒娇的样子,两个男人都看在眼里,原褀目光越发温柔,原俞卿却是神色黯然,这样的尤知雾,这样可怜可爱的尤知雾,终究还是不属于自己。

  原褀余光看见自己大哥黯然伤神的样子,心中无尽偏执的占有欲,终于得到了些微的满足。

  在觊觎青年的男人面前,宣示自己的主权,这无疑让原褀感到满意。

  他低声哄着坐在自己腿上的青年:“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陪你,我们现在就回去睡觉好不好?”

  尤知雾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事情了?”

  原褀在他后颈处落在一吻:“不会,什么事情都没有你重要。”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亲近,原俞卿心中隐隐作痛,可无论如何,他都移不开看向青年的视线。

  青年只是待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是最夺目的存在,可偏偏,青年一丝一毫的目光都不愿施舍给自己。

  原俞卿闷声咳了一下。

  原褀的目光转向他,脸上柔和的笑意还没落:“大哥,这么晚了,早点回去吧,尤家的事情,我自有计较,尤顺毅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尤家暗地里做的禁药实验与贩卖,这些随便拉一件出来,都能让他永无翻身的可能。”

  原俞卿还想说些什么,原褀脸上隐隐含着警告之意:“法律不会放过他们,我也不会。”

  尤知雾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尤家?只是听到这两个字,尤知雾就从心底感到厌恶,他不明白自己的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但当着外人的面,他什么也没有问。

  原俞卿见尤知雾没有什么表示,暗叹一声:“阿祺,做人做事,不要太过于赶尽杀绝,你那些手段,过于残忍了。”

  原褀却冷嗤一声:“大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句话,你没有听过吗?尤顺毅既然敢做,那他就要承受做这一切的后果。”

  原俞卿沉默了,他想到原褀的那些手段,想到尤家现在的惨状,心中不由地感到发寒,这真的是他的弟弟吗?

  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尤知雾跟他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但无论他心中如何担忧,都改变不了原褀的想法,原俞卿只能无奈地说:“你心中有自己的计较就好,但是,阿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他意有所指。

  原褀握着尤知雾腰的手微微用力,他面不改色:“当然,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说完了这些事情,原俞卿开玩笑似的说:“这么晚了,不留我住一晚吗?”

  原褀挑眉:“不太合适,我和知雾,还有正事要做呢。”

  他意有所指。

  原俞卿瞬间听明白了,他脸色白了白,强笑着说:“那我还是……不打扰了。”

  尤知雾本来没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他脸“腾——”地一下爆红,急急忙忙捂住原褀的嘴,漂亮的水眸波光粼粼,带着羞耻的雾气。

  他恼羞成怒:“原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原褀嘴巴被捂住,说不出话来,他只能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的模样,原俞卿心中更加难受,他暗嗤自己一声:何必再继续待在这里自讨没趣?

  原俞卿还是走了。

  见没了陌生人,尤知雾自在了许多,他这才悄悄问原褀:“之前你们说的尤家,是怎么一回事啊?”

  原褀眸色微冷,他一边抱着青年回卧室,一边回答:“尤家,就是一个满是腌臜的地方,同时,也是你长大的炼狱。”

  “炼狱?”尤知雾喃喃。

  原褀不愿把这些事情说给尤知雾听,自从尤知雾失忆以后,忘却了那些东西,反而更加快乐。

  “你不用去想这些事情,我说过,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为你处理好。”

  你不需要再回到这一团污泥之中,你只需要干干净净地,快快乐乐地当一朵小蔷薇就好。

  原褀微笑着,把尤知雾放回床上,床头的小夜灯还亮着,看着青年纠结的模样,原褀转移话题:“明天我把妈妈接过来好不好?她想你了。”

  “妈妈?我的妈妈吗?”

  “嗯,她也受了很多苦,但是没有关系,以后我会保护你们母子俩,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尤知雾期待起来:“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温柔,很漂亮,还有一点儿调皮。”

  尤知雾目露憧憬。

  原褀失笑,他在青年柔软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好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我抱着你睡。”

  尤知雾乖乖点头。

  男人的怀抱温暖宽敞,尤知雾趴在他怀里,听着耳畔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入眠。

  听着青年渐渐平缓的呼吸声,原褀心中柔软一片,这是他的珍宝,是他存活于世的唯一珍宝。

  而竟然有人,忍心伤害这样纯洁无辜的青年,一想到这里,原褀心中就发冷。

  不过没有关系,他们再也没有伤害青年的机会了。

  那一家人,断腿的断腿,毁容的毁容,曾经簇拥他们登上高峰的东西,同样也能把他们狠狠拽下来。

  但在把他们送进监狱之前,他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爱人所遭受的委屈痛苦,他都会一一亲手为他报复回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亲手把他推离

  尤知雾觉多,爱赖床。

  第二天上午牧君都已经过来,他还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睡大觉。

  他睡得正香呢,突然觉得鼻子被谁捏住,不通气了,他以为是原褀恶作剧,他委屈地挣扎开,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瓮声瓮气地抱怨:“原褀你不要太过分。”

  可一阵陌生又熟悉的,银铃般的笑声忽的传入他的耳朵。

  尤知雾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美貌女子。

  “娇娇是小猪。”女子笑他。

  尤知雾脸涨得通红,他无措极了,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女子的出现,可昨夜原褀已经和他说过,今天会把妈妈接过来。

  所以,这是他的妈妈吗?

  尤知雾呆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喊:“妈妈……”

  “嗯?”牧君应了一声,然后她就转过身去,翻箱倒柜地给尤知雾找衣服。

  等到她找到了自己满意的衣服,就往尤知雾身上比划,尤知雾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要把尤知雾身上穿着的这套睡衣扒下来了。

  尤知雾迅速推开她,把自己被扯开的衣领重新扣上,他震惊地望着牧君:“妈妈,你做什么?”

  牧君反而不高兴了,她把手上的衣服抬起来,示意给尤知雾看:“穿衣服。”

  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把尤知雾噎住了,尤知雾原本白嫩的小脸,这下子是真的红成猴子屁股了。

  他一把抢过牧君手中的衣服:“我……我自己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进男人的房间,还扒男人衣服呢?”

  牧君看看被抢走的衣服,又看看小脸通红的尤知雾,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笑容扩得更大。

  她不仅没有像尤知雾想的那样,知难而退,反而越发起劲,她凑过来就就要帮尤知雾脱衣服,嘴里还念叨着:“娇娇,妈妈给你换。”

  “!!!!”

  “原褀!救命!!!”牧君跟听不懂他话一样,一心一意要当慈母,尤知雾又不敢用力推她,最后只能大声呼救。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男人闻声而入,脸上焦急顿现:“怎么了?”

  经历过尤知雾被偷偷带走这一回后,原褀成了惊弓之鸟,他生怕尤知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消失不见,或是受到伤害。

  他在书房听见尤知雾的声音,连正在开的网络会议都顾不上了,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一进来,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危险,而尤知雾脸颊红红,眸中还带着湿润的水光。

  尤知雾见到他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从床上翻身而下,扑进他怀里,告状一般:“原褀你快救我,妈妈要给我换衣服!”

  原褀苍白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看看一身凌乱的尤知雾,又看看不远处跃跃欲试的牧君,颇有些哭笑不得。

  一场闹剧,最终还是在原褀的柔声劝解下结束,牧君虽然没有亲手给娇娇穿上衣服,但亲手给娇娇带上了项链,也算是勉强满意了。

  尤知雾失忆后,曾经的沉稳不见,成了调皮活泼的性子,而牧君近来身体恢复得很好,原褀没有把尤知雾失踪的消息告诉她,她平日里也爱玩爱闹。

  于是两个活泼捣蛋的家伙凑在一起,可算是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了。

  原褀常常在书房就能听见他们母子俩拌嘴的声音,之间或还夹杂着小猫的喵喵叫。

  这所偌大的房子中,再也不见了曾经的安静,但原褀一点儿都不觉得烦,他只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的来之不易。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家。

  家。

  原褀低声笑笑,透过客厅里的情况,他看到尤知雾和牧君,一起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雪也趴在他们中间,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面的“狗血三角恋”。

  他们时不时还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或是分享手中的不同零食。

  看着这一幕,原褀心中像是有一道暖流流过,他手指摩挲着屏幕中的青年,终于,他和青年,终于有了一个家。

  ……

  “他还好吗?”男人沙哑难听的声音传来。

  一侧的属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打听来的消息说给他听。

  “失忆?”男人语调古怪,忽的,他笑了起来,那笑容中,满怀苦涩之意。

  “失忆了也好,把我忘了,好好生活。”

  男人低声说。

  属下没有做声。

  男人沉默着,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画,那是青年曾经的笔触。哪怕青年弃如敝履,男人却始终把它们视若珍宝。

  他透过这幅画,仿佛看见了那个安静画画的青年。

  他伸手,抚摸着画上鲜艳的色彩。

  良久,一滴泪落在画上,又被他小心翼翼地擦去,生怕弄坏了这一副画。

  他喃喃自语:“胆子那么小,要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该害怕了。”

  光线透过虚掩着的窗帘,隐秘地透进来。

  男人半张脸都藏着黑暗之中,露出来的小半截下巴上,可怖的疤痕遍布。

  仔细去看,连男人落在画上的手,都满是疤痕,被火焰吞噬过的肌肤,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疤。

  不仅如此,男人还坐在了轮椅上,曾经勇猛凶悍的男人,如今再也不能行走。

  属下心中不忍,他看着死里逃生的男人,想安慰两句:“司令……”

  顾昭却摆摆手:“原祺不会伤害他的。原祺和我,是一类人。”

  不择手段,阴险狡诈。

  所以他从原祺手中,把尤知雾抢了来,而如今,原祺又抢了回去。

  唯一让他感到放心的是,就像他爱尤知雾一样,原祺也是,所以无论如何,原祺都不会伤害尤知雾。

  “都是报应吗?”顾昭自嘲道。

  可原祺能卷土重来,他却不行了。偷zha

  他知道,尤知雾心里的那个人,始终不是他。

  而且……顾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腿上,他只是有动一动的想法,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意,都叫他直冒冷汗。

  他任务失败,身陷火海,哪怕苍天眷顾捡回一条小命,可毁容和双腿残废,却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

  这样的他,又怎么敢出现在美好的青年面前?

  只要一想到青年会露出恐惧厌恶的表情,他就觉得心都要碎了。

  那是他放在心尖,如珠如宝的爱人,这样的自己连他看着都厌烦,他更不敢让青年看到。

  顾昭目露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让他活下来却又成了这个鬼样子?

  还不如,就在火海中死去,就再也不用眼睁睁逼迫自己,远离爱人。

  他仿佛陷入梦魇一般,自虐地掐着自己痛到痉挛的双腿。

  下属不敢再看,也悄悄红了眼眶。

  “把我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给他。”顾昭说。

  这样哪怕他不在他身边,凭借着他这些年的经营,也可以让尤知雾一生富贵,衣食无忧。

  属下却劝道:“太太他失忆了,稚子无辜,怀璧其罪。司令,您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人心险恶,在顾昭这样大的家业的引诱下,失去记忆的尤知雾,就像是手拿一块肉,走在虎视眈眈的狼群中。

  顾昭失神片刻,他道:“你说的对,不能就这样……”

  属下乘胜追击,继续说:“而且原祺那人,现在对太太好,可人都是会变的,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司令,就算您不愿意再出现在太太面前,可还是可以暗中保护他的啊。”

  “若是没了您,他就算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

  他一边说,一边偷看顾昭的脸色。

  似乎是被他说动了,顾昭眼中渐渐泛起亮光:“对,我得悄悄护着他,万一原祺欺负他,我得保护他!”

  看着原本萎靡不振的顾昭,逐渐又焕发起生气,下属大大松了口气。

  他真怕顾司令一个想不开,现在好了,最起码,顾司令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就算是为了尤知雾,他也会好好活着。

  ……

  “不想吃药,这个药好苦啊。”尤知雾眉头紧锁,嘴巴撅得能挂酱油瓶,抗拒极了。

  原祺无奈:“良药苦口利于病。”

  尤知雾气呼呼地背过身去:“反正我不想吃。”

  “吃了这药,今天给你多吃一个冰淇淋?”

  尤知雾偷偷摸摸瞅他一眼,试探到:“两个。”

  原祺脸色立即黑了下去:“肚子不要了?”

  在吃冰淇淋这一点上,原祺管控得格外严格,实在是尤知雾肠胃不好,但凡多吃,就要肚子疼。

  偏偏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能吃什么,就越是馋什么。

  尤知雾“哼”了一声,不满道:“凶什么凶?”

  原祺自然而然低下声去哄他:“不是凶你,一天两个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吃,肚子又要不舒服了。你乖乖把药喝了,身体好起来,以后不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嘛?”

  “我才不相信,就算好了,你也不会让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尤知雾嘟囔着,一下子就戳破了他的谎言。

  话是这么说,尤知雾还是乖乖把药接过来吃了。

  原祺不仅把牧君接了过来,之前顾昭找的那个“营养师”,也跟了过来。

  原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想到尤知雾的状态,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谢谢你选择了我

  用两只冰淇淋哄得尤知雾吃了药,原褀这才放下心来,平日里若是他不在,想让尤知雾吃药,那是比登天还难的。

  从前和他好好说,他还能听,现在可不行了,不喝就是不喝,若是不能满足他的心愿,他翻了天都不愿意喝。

  原褀还不能多说什么。

  要是他说两句,尤知雾就要掉金豆豆,控诉地看着原褀,活像是原褀是什么罪不可赦的恶人一般。

  吃了药,原褀抱着尤知雾在沙发上吃冰淇淋。

  吃了一个尤知雾就要去拿第二个,原褀却伸手拦住了。

  尤知雾瞪大眼睛,咬牙问:“你要反悔吗?”

  被他这样盯着吗,原褀无奈地捂额:“没有反悔,但是你刚吃了一根,剩下的这支,我们下午再吃好不好?”

  尤知雾怀疑地看着他,原褀毫不避讳地回望他,没有一点儿心虚的表情显露。

  尤知雾半信半疑:“那好吧……”

  他嘴里嘟囔了几句什么,原褀没有听清,不过想来也就是骂他坏的那些话了。

  原褀伸手,轻轻抚摸着青年的黑发。

  就像青年的性格一样,这头黑发柔顺细软,原褀爱不释手。

  尤知雾却有些不耐烦,他摆摆头,想把原褀的手掌甩开。

  原褀轻声说:“宝贝,我们结婚吧?”

  尤知雾一愣,他诧异地望着他:“什么?”

  原褀说:“我们结婚吧?好不容易,我们才有了今天,我想完完整整地拥有你。”

  顾昭和尤知雾的婚姻,是原褀心中无法抹去的一根刺,只是轻轻触碰,都能鲜血淋漓。

  现在顾昭生死不明,尤知雾又失忆了,这正是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可尤知雾心中却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划过,他嘟嘴:“先不要吧……”

  原褀深沉的眸底掠过暴虐的情绪,但他掩饰得很好,他低声问:“为什么?我们两情相悦,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我们结婚,永远相依,你不想吗?”

  尤知雾把玩着手中的抱枕,有些犹豫:“我想,等我把一切都想起来以后,再去思考这件事,好吗?”

  他真诚地望着原褀。

  可那一瞬间,原褀竟然不敢与他对视。

  原褀率先移开目光,他心中还是有着不安,他怕,怕顾昭会回来,怕他不在的那两年里,尤知雾最后会选择顾昭。

  他低声说:“就当我求求你,知雾,和我结婚吧?我别无所求,唯一想要的,就是和你相守,共度余生。”

  尤知雾愣愣地看着他。

  沉默良久,尤知雾终于再次开口:“再等等吧……”

  那一瞬间,原褀只觉得心脏空落落一片,他彷徨地望着尤知雾,像是得不到心爱玩偶的小孩子。

  “等……等什么?等他回来吗?”

  尤知雾眸中闪过疑惑:“什么?”

  原褀回过神来,他急急摇头:“没、没什么……”他慌乱地站起身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宝贝,我先出去一趟。”

  尤知雾微愣,看着他几乎同手同脚地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尤知雾才渐渐收回自己的视线,他闭上眼睛,努力去寻找自己曾经的记忆,可脑海中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若是想深入去探究,反而会头疼欲裂。

  原褀的异样他看在眼里,可他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什么都不记得,怎么可能会不慌乱?记忆的空缺,让他一颗心仿佛都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

  尤知雾微微低头,抱着自己的膝,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考了很久,尤知雾还是决定和原褀说,关于恢复记忆的事情。

  原褀之前和他说过,他的记忆,可以通过再次催眠的方法恢复,只是这种方法,极有可能会对尤知雾的精神造成损害。

  但如果一直找不回记忆,他始终不能安心。

  原褀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尤知雾以为,他会拒绝自己。

  但最后,原褀还是答应了。

  “可以。”原褀声音低沉,“我尊重你的决定。”

  原褀望着尤知雾的目光,沉得骇人,他知道,其实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尤知雾继续保持失忆,只要他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他就不会离开自己,也不会知道还有一个叫“顾昭”的人。

  可他看着尤知雾苍白的脸色,不安的神色,他还是答应了。

  他垂眸,牵过青年的手,在那只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枚虔诚的吻:“只要是你想的,只要是你希望的,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除了离开我。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心中的阴鸷占有欲几乎要把自己吞没,可他在尤知雾面前,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收敛得一干二净。

  不要离开我,否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原褀始终保持着弯腰亲吻的姿态,借着这个动作,把心中的阴暗都掩藏在长睫之下。

  尤知雾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但他总觉得,面前的男人并不高兴。

  他抿唇,伸手抱住男人宽厚的肩膀:“原褀,谢谢你,我只是有些不安。”

  原褀顿了一下,随即死死回拥住他,力气之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宝贝,求你,不要离开我……”

  尤知雾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拍拍男人的背,以做安抚。

  ——

  催眠的过程中,原褀只能在外面等待,他不知道里面正在进行什么,也不知道,青年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他坐在催眠室外面,抬腕看着腕间的表,秒针滴滴答答,走了一圈又一圈,他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始终没有动过。

  他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如果尤知雾想起来一切之后,想要去找顾昭怎么办?又或者,他亲眼看着尤家高楼倾倒后,想要带着牧君离开怎么办?

  想到无数可能,原褀焦虑地握紧拳头,这一刻,他突然后悔了,他想冲进催眠室,把尤知雾带出来,无论尤知雾怎么请求,都不允许他离开自己。

  把那些前尘往事都忘却,只能乖乖待在自己身边。

  可到底,他还是没有放任自己心中的猛兽。

  他是希望拥有把尤知雾圈在笼子中,成为自己娇养的金丝雀。

  可他也知道,这并不是尤知雾想要的。

  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眼睛,几乎要为自己头脑中的思绪纠结至死。

  “吱呀——”门被推开,原褀猛地抬头去看。

  催眠师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阴戾如猛兽的眼神,催眠室结结巴巴地说:“已经……已经好了,等他睡醒,就能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原褀冷着脸,站起来越过他走进催眠室。

  尤知雾正乖顺地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乌发雪肤,长如鸦羽的睫毛又卷又翘,他紧闭双眼,惹人怜爱。

  原褀走近他,站在床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最后,原褀单膝跪地,握住熟睡青年的手,虔诚又忠心地放在自己额前祈祷:“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静谧的房间中,无人能回答他的请求,只有青年还在浅浅呼吸着。

  一直到余晖洒满整个房间,尤知雾才微微蜷缩手指,有了清醒的倾向。

  原褀还握着他的手,立刻就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原褀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青年。

  尤知雾一睁眼,便看到了面前眼眶微红的男人。

  他微微愣神,随即反握住男人的手。

  “哭什么?”

  原褀狭长的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他眉骨高,眼眸深邃,本是很凶戾的长相,可他如今渴望地望着尤知雾的模样,反倒是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狗,生怕被自己的主人遗弃。

  看着他这个可怜兮兮的模样,尤知雾失笑,他抽出手。

  掌心一空,原褀瞬间慌乱,他眼圈红红,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不要,宝贝,不要离开我……”

  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叫本来还觉得好笑的尤知雾,心中微微一滞。

  尤知雾垂眸,这才发现原褀如今的姿势——他正跪在床前,两只手无措地颤抖着,似乎想要来牵他,又怕自己会生气而不敢轻举妄动。

  尤知雾鼻尖一酸,他往前一扑,直直扑进原褀怀里,他哽咽地骂:“傻瓜——”

  怀中人的柔软的触感让原褀一怔,随即他心中升起狂喜,他死死抱住怀中人,呜咽一声,似哭非哭:“谢谢、谢谢——宝贝,谢谢你选择我……”

  像是死囚在上刑场之前,突然得到了赦免,原褀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这一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紧紧抱住他的爱人。

  尤知雾趴在原褀怀里,听着耳畔急促的“咚咚——”声,那是原褀心脏跃动的声音。

  尤知雾满足地笑笑,从前的那些苦难,在这个男人怀里,好像都算不得什么了,他曾恨过原褀,恨他一言未发就消失在自己的世界,恨他不能把自己从泥泞中捞起,恨他明明爱自己,却又不能陪伴自己。

  明明他们那样相爱,可原褀一次又一次远离。

  可其实,原褀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只是都太年轻太稚嫩。

  作者有话说:

  快大结局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终章

  青年半梦半醒间,感觉脖颈间一片湿热。

  粗粝的舌苔不住吮吸着那一小片细腻的肌肤,引起身下人的战栗,明亮的月光从半掩的窗帘钻进来,落在床榻上交叠的两道人影上。

  青年睡衣半解,胸前那片风光再也遮掩不住。

  似是极为困倦,青年伸出手推拒:“不要闹——”

  虽是拒绝的话,可他含含糊糊的声音,反倒像是撒娇,是欲拒还迎。

  果然,身上的高大男人听到他的声音,越发起劲,他循着美好白皙的肌肤一路往上,寻到青年甜蜜的唇,从中掠夺香甜的汁液。

  青年未尽的话语全被男人吞入腹中。

  终于,男人放松了些力道,青年得到些微喘息的机会,他恼怒道:“热!起来!”

  男人不仅没有起来,反而得寸进尺地为青年褪下散开的睡衣:“热?那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就不热了,好不好?”

  嘴里询问着“好不好”,手中动作却不停,早已把青年扒得一干二净。

  男人压在青年身上,像一头许久不曾进食的猛兽,终于闻到了肉味,月色下,男人狭长冷厉的眸中染上欲色,多日来压抑的躁动也不再安分守己。

  “不……”青年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男人狠狠吻住。

  月色渐隐,乌云密布,不多时又是一场倾盆大雨。

  荏弱的菟丝花在雨中被砸得昏头转向,只能无力地攀附在大树身上,雨势很急,在潮湿而躁动的黑暗中,大颗大颗的雨珠砸在菟丝花上。

  柔软的花瓣被雨珠含住,微凉的触感包裹着,更引得花瓣不住颤抖着。

  似乎是快要承受不住,菟丝花哽咽着,攀着大树就想逃,它剧烈地摇晃着,挣扎着,越是如此,越是被大树拥紧。

  这场雨来得很急,却直至天明之际才渐缓。

  ……

  雨已经彻底停了,空气清新怡人,只是花园中的花都被昨夜那场大雨打得垂头丧气。

  牧君一大早就起来,帮着佣人们一起整理雨后凌乱的花园。

  她脾气性子极好,不发病时,就是一个极为温柔和蔼的女子,自从被原褀接过来后就再没有发过病,因而这里的佣人大多不清楚,其实面前这个温和的女子,是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

  他们很喜欢这个没有脾气的太太,而且这个太太不仅对他们很好,也很喜欢自己亲手侍弄这些花花草草,他们想拦都拦不住

  一开始他们还诚惶诚恐,生怕是不是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了,后来相处时间长了,也明白了这就是这位太太的性子。

  牧君眉眼含笑,一边处理着手中折了的花朵,一边问:“娇娇昨晚好像回来得很晚?”

  有佣人回:“是呀,昨晚尤先生回来时都已经睡着了,还是先生亲手抱回房间的。”

  牧君嘴角弯起,似是责怪:“娇娇这么大个人了,真不叫人省心。”

  话是这么说,眸中的温柔却怎么也掩不住。

  “太太您这话说的,尤先生和先生两位的感情好着呢,在宠爱自己的人面前,尤先生自然永远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佣人们笑着说。

  “对啊,宅子里上上下下,谁看不出来先生对尤先生的爱意吗?只要是有尤先生在的地方,先生眼睛挪都挪不开了。”

  牧君眉眼弯弯,满心温柔。

  尤知雾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下午,厚重的窗帘紧紧掩着,透不出一点儿光。

  他动了动,才发觉身旁还躺了一个人,那人的手还正牢牢地圈在他腰间,用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势,把他禁锢在怀里。

  尤知雾在这样的姿势下,艰难地翻了个身,他抬眸去看男人,却发现男人早已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正含着笑看着他。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尤知雾嘟囔着。

  原褀笑了:“我不能看我宝贝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尤知雾脸有些发热,他把头埋进男人怀里,宽厚温热的胸膛,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男人上身没有穿睡衣,肌肤相触,尤知雾发出小猫似的咕噜声,满足极了。

  原褀轻笑一声,更加用力地将他拥进怀里。

  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一起待在租房的那些日子,没有其他人打扰,尽管他们都还稚嫩,身后都背负着数不清的东西,可只要两人靠在一起,就不用去思考那些仇与怨。

  两人都沉溺在这样的安宁中,谁都不愿出声打破这种美好。

  直到尤知雾肚子发出“咕噜噜——”一声响,原褀才回过神般,低头亲亲青年的眉眼:“起床洗漱吧,我去让人端点吃过来。”

  尤知雾脸上泛起薄红,他点点头,没有拒绝,起身进了浴室。

  吃完东西,有了精力,尤知雾才想起那些扰人的事情,他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开口问:“尤家那边……怎么样了?”

  原褀正在给他捏腰,闻言动作微顿,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们暗地里做出的那些腌臜事,自然会得到该有的惩罚,我只是推波助澜,自然会有法律来制裁他们。”

  尤知雾长睫微微眨动,眸中有些湿润:“……谢谢,原褀。”

  原褀俯身,在他柔软的碎发上落下一吻:“宝贝,对我,你永远不用说谢谢,我是你的,只要你想,我可以为你去死。”

  他情真意切地说着,趴在床上的尤知雾没有看到,男人眸中掩藏着的灼热到可怖的情愫。

  尤知雾垂眸,下一秒,一颗清泪滑落。

  “吧嗒——”一声,砸在床铺上。

  原褀怔住了,半晌,他弯下腰,死死抱住青年:“宝贝,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尤知雾没有出声,直到原褀开始不安,手臂间加大力度,几乎抱得他发痛,他才轻声说:“不会——”

  尤知雾从床上爬起来,又爬进原褀怀里,他眼中还含着一汪泪,嘴角却弯了起来,笑得没心没肺:“原褀,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原褀整个人都僵住了,良久,他终于死死回抱怀中的青年:“我也绝不会允许你再离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尤知雾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尤家父辈的故事,以及顾昭接下来的事情,会在之后的番外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