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知雾却像是已经听厌了他的辩解,他撇过头去:“就这样吧,随便你想干什么,随便你到底是要继续和他合作还是怎样,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们就这样吧,等到爷爷身体好些了,我就去和他说,我们解除婚约。”
原俞卿僵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下意识拒绝:“不——知雾,不要,我不要解除婚约,求求你……”
“不要求我,原俞卿,是我要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再当你的金丝雀了。”尤知雾低头叹气。
那样轻又浅的叹息,让原俞卿几乎要发了疯,高大的男人连眼圈都红了,他固执地看着尤知雾:“不要,知雾,我们不要分开。”
尤知雾敛眉看着他,眼睑下的那颗小痣在此刻显得格外无情,他面无表情:“不,原俞卿,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他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所以他转身离开了这里,原俞卿想叫住他,可不知为何,他张开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太痛了。
胸膛里那颗心脏仿佛在此刻被千万柄尖刀,一块块切割,鲜血淋漓。
他哑声喊:“知雾……”
少年脚步微顿,原俞卿眼中升起一丝希冀,可少年到底没有回头,直接走出了房间。
“不要走……”原俞卿鼻尖一酸,他想恳求少年留下来,恳求少年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他头脑一片昏沉,手脚都是冰冷发软的,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原总,竟然也会有像个懦夫的一天。
那一声声“恶心”“讨厌”,让他的心落入冰窖般。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本该是恩爱两不疑的夫夫,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尤知雾脚下生风,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他想通了,他才不要嫁给原俞卿。
嫁进原家,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尽管他羽翼尚未丰满,可他也不想再和这群虚伪的人纠缠下去了,他要跑,要逃。
他已经迫不及待离开这里,像一只翱翔的鸟,逃出这富丽堂皇的笼子。
收拾东西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尤知雾东西并不多,在原家很多东西都是后来添置的,他带上自己的身份证件和学校的几本书,就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陈姨已经知道他们吵架了,此刻站在门口,担忧地望着他:“小两口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要弄得这样难看。”
尤知雾笑笑,他回望古堡,艳丽的蔷薇开得很艳,以往的清冷的氛围一扫而空,热烈又赤忱。
只可惜,人心,不如花。
原俞卿没有出来阻拦,尤知雾不知道他是默认了,还是留有其他后手,他都不在乎了。
十九年来,尤知雾活得太压抑了,他总是瞻前顾后,现在他私底下的产业渐渐起来了,他有了原褀这个靠山,他也想不管不顾地疯一回。
低调的黑色宾利停在尤知雾面前,一个眼熟的身影下来替尤知雾开了门。
陈姨愣在原地:“二少爷,您怎么……”
原褀眉眼深邃,看人时总是很凶,尤其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像一匹孤傲的狼。但此刻他笑容满面,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简直没眼看。
他殷勤地接过尤知雾手里的箱子,面对陈姨的疑惑与不安,他咧嘴笑笑:“我接知雾出去散散心。”
陈姨呐呐无言。
古堡二楼,厚重的窗帘后,原俞卿看着下面的一幕,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身周的空气好像都被抽离了,他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尤知雾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他眉眼弯弯,笑得甜蜜。
明明和原褀之间,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可他们视线交缠间,其中的氛围没有人能插入。
像是天生一对。
忽然,原俞卿低头剧烈地咳了起来,他捂着嘴,表情痛苦而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再抬头时,楼下的车已经开走了。
他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转身往楼下跑去,“砰——”和正在上楼的人迎面相撞。
是那名男佣,此刻那名男佣正跌坐在地上,满脸委屈地揉着发红的额头,然而面前的男人根本没空看他的小心思,匆匆跑开。
可是楼下只有陈姨一个人站在那儿了,陈姨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无奈地叹气,她心疼地说:“好端端的,怎么又吵起来了?”
原俞卿站在原地,看着大门的方向,车子早就远去,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他却还是痴痴地望着。
听到陈姨的问题,他垂下头,像是孤勇的王者,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是我,做错了事情,惹他不高兴了。”
陈姨摇摇头,伸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不要难过,知雾那孩子我了解,心软,先生,两口子是要过日子的,吵吵闹闹不碍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外人掺和进来。”
她若有所指。
原俞卿愣在原地:“您说的对,不能叫外人掺和进来。”他陷入沉思,眉眼间一片肃杀之色。
离开了原家的尤知雾,像是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他打开车窗,趴在车窗上看外头风景,时不时还叫原褀跟着他一起看。
兴奋的小模样叫人会心一笑,原褀却觉得有些心疼,他的知雾,受了太多委屈。
但看着他危险的动作,原褀还是皱着眉劝:“不要趴车窗,太危险了。”
尤知雾噘嘴:“可是我想吹风嘛。”
他没有不高兴,说起话来,声音软软糯糯,他在撒娇。
知道自己有人疼宠的小家伙,总是恃宠而骄。
原褀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把他从车窗那边拉过来:“听话,待会儿吃不吃水煮鱼?”
尤知雾果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生气,他甜滋滋地说:“要吃要吃,还想吃草莓蛋糕,可是外面的都做得好甜哦。”
他托着腮,眼眸含情,意有所指。
他的要求,原褀从来都不会拒绝。
原褀笑着说:“我给你做,要不要放蓝莓?”
“要!学长最好啦!!!”尤知雾嘴巴抹了蜜。
回到租房,原褀收拾好从原家带回来的东西就进了厨房,鱼是刚才顺路去超市买的,活蹦乱跳很新鲜,按理来说,鱼这种东西又腥又滑,是最难处理的,可原褀动作熟练,三下五除二就弄干净了。
尤知雾靠着墙看着,男人劲瘦的腰被一条蓝色碎花围裙包裹住,冷厉的气质也败在这条围裙上,瞧着倒像个贤妻良母。
“学长,你适合当老婆。”他语气真挚,眼神中却满是调侃。
原褀失笑:“那也是你老婆。”
没想到他会这么顺势应下,尤知雾反而有些脸红,他咬咬唇:“哼,我去看电视了。”
“好,不要坐地上,离电视机远一点。”原褀叮嘱。
出租房里本来是没有电视机的,之前原褀说房间太安静了,这才安了一台。
尤知雾不爱看电视综艺,但是喜欢看海绵宝宝,“那个黄色洞洞海绵块”,尤知雾这样称呼海绵宝宝。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派大星,他常常模仿派大星的语气,“嗨,原褀宝宝,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吧!”
他也有个不好的缺点,他喜欢坐得离电视机很近,盘腿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
原褀怕他受凉,地上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又怕他眼睛看坏了,强硬地不准他坐在地上,自相矛盾,尤知雾却只觉得甜。
尤知雾嘟囔着:“管家婆。”
“管家婆”耳朵尖,回头看他,他心虚地溜出厨房。
最后端上桌子的是三菜一汤,全是尤知雾爱吃的,尤知雾嘴巴馋,菜一上桌就想夹,却被原褀敲了敲手背:“小脏猫,去洗手。”
尤知雾吐吐舌头,听话地去了。
按照尤知雾的口味,原褀放了些辣椒,可又怕他吃多了会胃不舒服,所以放得比较少。
他边给尤知雾挑刺,边问:“还可以吗?”
尤知雾敛眸吃碗里挑好鱼刺的鱼肉,看着桌子上最普通的家常菜,一言不发。
忽然,一颗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原褀手一顿,紧张地问:“怎么了?”
尤知雾抹抹眼泪,小声埋怨:“辣椒放多了,好辣。”
其实才放了五颗。
其实不怎么辣。
其实正合他的胃口。
可是为什么,这眼泪就不听使唤了呢?
原褀看看桌子上的菜,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抽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替少年擦去眼泪,还时刻注意着,没有碰到少年的皮肤 。
“好,都怪这条鱼,辣到我们家知雾了。”他义正言辞斥责这条鱼,就像小孩子摔着了,怒骂地板的不讲理的家长。
“噗嗤——”尤知雾被他逗笑了,睫毛上的泪珠都还没抖落,眸中却是清澈纯真的笑意。
原褀也跟着笑了:“我们家知雾笑起来真好看。”
尤知雾脸皮薄,白嫩嫩的脸蛋,像是染上了春日桃花的汁水,红透一片,但他还是嘴硬:“那当然了,我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殊不知自己已经羞红到耳垂了。
原褀也不戳破,笑着继续给他挑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