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被迫和他在一起后>第一百章 陆鹤南,你放过我吧......

  时间一直在向前走,不会因什么人什么事而停留不动。

  ——

  “放手,陆鹤南,你敢动他试试。”张伏用力的拉住一脸暴怒上来就要揍人的陆鹤南,挡在莫远面前,对着人的语气很重,素来成熟稳重的脸上带上些薄怒。

  陆鹤南赤红着眼,狠狠揪住张伏的衣领,朝着他的腹部来了一拳。“张伏,他妈的我告诉你,给我看住你的人。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高低得给他来几下。”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在地上一砸,哐当一声,暗红的红酒被砸在大理石上,洒落一地,酒渍沿着地上瓷砖的图案蔓延开,满屋的酒香。

  “阿远他惹你了还是怎么?”张伏因为疼痛皱着眉,捂着腹部。要是老陆再来一下的话他也要动手了。他看到老陆怒气冲冲的进屋,怒气还是直对莫远的,有些疑惑,但不管怎样,他不会让老陆动莫远一根手指头的。

  “你他妈的自己去问,我没空和你扯这些。”陆鹤南见到张伏护着人,满身的怒火无处发泄,胸口剧烈的起伏。

  揪着人的衣领将人往后一推,一脚便踹翻了桌子,凶狠的眼神掠过张伏看向被护着的莫远,脸色阴沉,“莫远,别怪我不提醒你,再有下次张伏也救不了你。”屋内一片响声,留下警告,转身离去。

  张伏看着陆鹤南离去的背影,转头问人:“阿远,你之前做了什么?老陆这么生气。”

  只略略一想,张伏便想起某种可能,冷声道:“之前海岛沉船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张伏用力摁着莫远的肩膀,力道确实很重,明显表达出主人的愤怒情绪,莫远瞬时就能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些微疼痛感。“我的确没想到里面有你的手脚,你可真厉害,帮他瞒住这么多人,不愧是好兄弟。”

  陆鹤南前段时间和张伏说过有了人新消息的事,他还为老陆高兴。借了些人手,用了点关系帮人去查这事,看到陆鹤南的这副模样,他一下就猜到了,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爱人的手笔。

  很好。

  “抱歉......”莫远望着人带有薄怒的双眼,良久才出声,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欲打电话。

  “接下来你不要再做什么,通风报信也不行,被老陆发现他头一个就找你,纪文亭到时也不好过。”张伏见人拿起手机打算做些什么,立马拦住,对人摇摇头。

  “那,文亭他不会有事吧。”莫远很是担心,想给人报个信。但事情都败露了,就算报信了陆鹤南也能找到。反而会让纪文亭更加被动,搞不好文亭的家里人都会受到波及......

  纪文亭离开的这半年间,莫远更加见识到了陆氏当家人陆鹤南的阴狠暴戾,想到其他的种种可能性,莫远慢慢放下手机,轻叹一声。

  “放宽心,老陆对他挺好,不会怎么样的。”张伏看到莫远为别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刚刚被打的地方隐隐作痛,心里也不痛快,但还是出声说了几句,算是宽慰吧。

  毕竟陆鹤南对纪文亭确实好。要不是发生之前的事的话,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现在...但也应该不会过多为难吧,希望如此。

  张伏也希望自家兄弟幸福,等找到人带回来之后他会再劝老陆几句。

  他看了一眼面露担忧的人,也免得自己媳妇整日为别人担心。

  “希望吧......”莫远揉了下额头,头开始有点发疼了。然后想起张伏刚刚护着他被陆鹤南揍了一拳。于是上前拉开人的衣服,看着人泛青的伤处,语气中难掩关心:“疼不?我打个电话给医生,让他过来一趟。”

  “亏得你还有良心。”张伏见人关心的样子脸色明显好些了,不再那么紧紧绷着。

  还揉揉莫远发疼的头,动作轻柔,眉眼间的冷意褪去大半,尽是柔和,轻声道:“头疼吗?”

  ——

  此时已经入夏,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玉兰树开得很好,紫红色的花满树摇曳,煞是好看。

  天阔风疏,浮云悠悠,绿意盎然。

  树荫浓密,清风徐徐,草叶摇动。

  这是一个悠闲的午后,天气很好,有艳阳,有花香,有鸟鸣......

  这天纪文亭也在画室画画,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半年,每天都很悠闲,没人打扰,整日待在画室写写画画,偶尔出门散步看看风景,过得舒心自在。

  砰的一声重响,之后有人推门进来,脚步声有些重,很熟悉。

  窗外树枝上的小鸟仿佛受到了惊吓,挥舞着翅膀飞走,只余一片落叶缓缓落下,有风吹过,在空中转着圈,速度算不上快地,掉落在阳光直直照射的地面。

  纪文亭没回头,捏紧了手中的画笔,他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是谁来了,雇来的厨娘基本不会进画室。更何况如此暴躁的用脚踹门的风格,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找来了。

  男人浑身狠戾的踹门而入,让人见了以为下一秒就要掏出家伙送人上西方极乐世界。

  进门后看到人安安静静的坐着画画的场景,一直提着的心一下就落到实处。

  两方都没说话,只听得到身后传来有些厚重的呼吸声,纪文亭把手中紧紧捏着的画笔放在一边,脸色有些发白,他轻轻的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

  脚步声越发近了,黑影笼罩住纪文亭的身影。

  纪文亭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回头看看,嗯?”语调微微上扬,很轻,听不清喜怒,漆黑的眼睛一片幽暗,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前夕,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不是梦,确实是人找来了。

  明确到这个事实,纪文亭有些失力的靠着椅背。

  如果细看的话,他右手的手指有些颤抖,很微弱。

  “这段时间玩得开心吗?”陆鹤南手撑住椅背,俯下身在人耳边轻声问道。

  “不错,连我都差点给你骗过去了,手段确实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陆鹤南用手轻轻抚过人的侧脸,满是赞赏。但眼底的戾气和冷冽几乎化成铺天盖地的实线,笼罩住面前的人。

  “怎么不说话?我来接你回家了。”纪文亭的下颌被人捏住,被迫抬起头,他看着面前那个双眸中都是怒火和戾气的男人,呼吸微滞,下颌处被捏疼了都不哼一声。

  陆鹤南见到人这副模样更是来气,双手顺着脖颈往下,狠狠拽住起人的衣领,将人提起,语气充满戾气,让人听了不自觉手脚发软。“你他妈的,纪文亭,老子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看你还敢不敢跑。”

  说完之后将人往地上一丢,掏出腰上别着的枪,枪口精确的对着人的腿。

  只要来上一枪,人就再也逃不了了。

  陆鹤南对准方向,慢慢合上眼,手中正要按下时,心中微微一紧。

  随即睁开眼,看到的是纪文亭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解脱了一般。

  虚无,空灵,无所畏惧......

  而枪口对准的是他的......心脏。

  他猛地一惊,握住枪的手有些发颤,不可控的恐慌紧紧将他包围住。

  让人窒息。

  望着面前想直赴死亡的人,陆鹤南额上青筋爆出,喉咙像是被扼住一般,呼吸不得。

  他深呼吸几口,似是在克制暴戾的情绪。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有去死的想法!!!

  手往旁边一转,朝一边的墙壁连开几枪,子弹嵌入墙壁,埋下痕迹。

  枪是消音枪,没声音传出去。

  他随意将枪丢在一旁,露出一个有些莫测的诡笑,一把将人拉起,拽着人出门。

  门口站着的陶延见到陆鹤南满脸怒火的模样和后面被拉着的纪先生,刚想说些什么,被常剡拦住,望去的目光中是不赞同,挥手让人都退下,他自己也拉着陶延往楼下走,以免打扰到人。

  陆鹤南用力的拽着人去了卧室,一进房间推到床边,将门反锁。

  “陆鹤南,你放过我吧,你就当我......”纪文亭说了俩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人一下堵住了嘴,温热的鼻息在纪文亭颈间流淌,被撕开的衣物的胸膛莹润如玉,白得晃人眼球。

  ——

  “你他妈的休想,除非我死。”陆鹤南双目赤红,语气狠厉,身下的动作凶狠得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猛兽。

  让人溃不成军......

  纪文亭本能的向后仰着脖子,抗拒着男人的动作,却只能被人掐·住腰,将他拖入情·欲的深渊。

  不断的下坠,下坠......

  却始终有人紧紧抱着他。

  交织,缠绵,缱绻......

  接下来只有凶狠的动作以及那些冰冷刺骨带着怒意的话在房间响起。

  “你下次还敢不敢让自己出事,嗯?”

  “......说话。”

  “还敢不敢逃跑了!”

  ——

  浓烈的艳阳已经坠入群山之后,天边霞光明艳,一层层铺染青碧色的天空,云也变得绯红,沾染上色彩。

  鸟雀在宁静中飞过窗外,静默无声,连风都止住了步伐。

  纪文亭再醒过来时已经不是之前的地方,望着很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吊灯,熟悉的床以及床边熟悉的人.....

  纪文亭愣了愣。

  原来不是梦,是已经发生过的现实啊!

  漆黑柔软的睫羽微动,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想面对这一切。

  他分明好不容易逃走的,分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分明...

  一切都完了。

  又回来了。

  陆鹤南见到人醒来心中松了口气,些许关切藏在眼眸深处,无人发觉。“怎么?是熟悉还是陌生啊!”接着见人的目光在看到房间再看到自己后,就是一副颓然的模样。于是那口气又提了上去,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

  “......”纪文亭将被子拉上去,唇紧紧的抿着,不肯看人也不愿说些什么。

  陆鹤南面无表情的盯着盖上被子,包的严实,丝毫不打算起来的人,语气冷冷:“醒了就起来吃饭,别让我动手。”

  等了大概两分钟,见人没有一点动静,陆鹤南冷冷的看着人,左手插在裤子的口袋,看起来气势凌人,很有压迫感,语气强硬生冷:“快点,是不是还没长教训,那我就......”话音未落纪文亭便有了反应,便止住了话。

  纪文亭掀开盖着的被子,脚一落地实在腿软的不行,站不住。

  在倒下的瞬间被人拦腰抱住。

  陆鹤南稳稳当当的抱着人,轻笑一声,带着丝恶劣的笑意戏谑道:“站不稳和我说就是,毕竟下不来床也算是我的不是,扶一下还是小事一桩。”

  洗手池边,陆鹤南将人放下,帮人挤好牙膏,也没接着拿话刺人,把人一会要穿的衣服拿进来,留下不咸不淡的一句:“弄好了叫我,要是摔倒了还得我照顾你。”

  换好衣服后,纪文亭看到手腕上还残留的淡淡淤青 ,联想到刚刚换衣服时入目的是满身的的青紫和红痕,让人一看就知道经历过什么。

  看着镜子里的的自己,纪文亭冷冷的勾起唇角,镜子里的人也勾起唇角。

  笑容很浅,很淡,带着些讽意。

  世事难料。

  不过半年时间,他竟又回来了。

  他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坏事,这一世才会和那人纠缠在一起。

  不得其解,也没有解决的办法,逃不掉啊!

  真真是太过令人无能为力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再有能力,有权势的人,总会有些无可奈何、无力改变的事。

  例如:爱而不得,得非所愿,生离死别......

  一人爱上了却得不到,另一人不爱却逃不开......

  *

  “陆鹤南,你放过我吧.......”

  “你他妈的休想,除非我死。”

  ——纪文亭·陆鹤南

  *

  “我来接你回家了。”

  ——陆鹤南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新年快乐呀!宝子们。祝诸位天天开心,万事顺遂-爱你们️)


第一百零一章 回来了

  午餐是在房间吃的。

  桌上一桌丰盛的午餐,纪文亭只慢慢的喝着面前看起来有些寡淡的粥。

  这粥是让厨房那边特意熬的,佐料丰富且昂贵,且味道极好。因为人这些天只能用些流质食品,陆鹤南请了营养师给人搭配餐食。不仅确保人的营养而且味道非常不错,就是纪文亭再挑食也说不出这些餐食的不好来。

  在纪文亭昏睡过去的两天,陆鹤南让医生给他输营养液。因此纪文亭醒来后也不觉得有多饿,只喝了半碗粥以及陆鹤南强制要求下的一碗药膳。

  “多吃点。”陆鹤南拢住眉,深锁住的眉头似乎是在不满人只吃这么一点。

  纪文亭起身,踩着有些虚浮的步子离开。

  陆鹤南手按在桌子边沿,目光沉沉地看着人,但也没把人拽回。

  天气阴沉,有风,乌云遮天。仿佛下一秒雨就会如剑般破开云层坠入大地。

  纪文亭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纪文亭接起电话。

  莫远前两天从张伏那里得知陆鹤南已经找到并带回文亭后,便时不时的打个电话过去,一直打不通,而今天终于打通了。

  “文亭?你...回来了。”确定对面的人是自己的好友,不是那位,莫远想说的话有很多,最终只化为一句「回来了」。

  “嗯,回来了。”纪文亭声音有些低哑,是那种许久没说话的哑。

  “还好吗,陆鹤南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我这两天一直在打你的电话,还给陆鹤南也打了,昨天去了一趟你们那边,被拦在门口,不让进去。不是我说,他有必要看得这么紧吗,一层层的人守着。要不是张伏说你没事,我都要闯进去了。”听到电话里许久没联系的好友的声音,莫远原本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的姿势立马坐起身,一连串的话说出,话语中都是对好友的担心。

  “抱歉,阿远,我这边没啥事,你那边...有事吗?没波及到你那吧。”纪文亭想到什么,有张伏在。再者,莫远是他的好友,陆鹤南也不会真对莫远做什么,大概知道没什么事,但还是问了一句。

  “小爷我能有什么事,放宽心吧您。姓陆的总不能把我也给抓起来吧,他又没爱上我,哈哈哈。”莫远那头用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说笑着,想让人高兴点。当然,言下之意是告诉他陆鹤南爱他。至于为什么提到那位,还像是为人说好话的样子。

  见鬼去吧,他不知道!

  兴许是因为张伏,兴许是见过陆鹤南的痛苦和深埋在心底的爱意,又兴许是为了他那个不开窍的好兄弟纪文亭。

  “那就好。”听到好友说他没事纪文亭放下了心。但脸上不见一点笑容,没有一点听到那人爱他高兴的神情,沉默了几秒,接着说:“......还有,之前的事,谢谢。”他很感谢这位从小一起长大,并跟个哥哥一样照顾他的莫远。

  “跟我客气什么,下次再客气我可就不帮你了,不过说来,我也没帮到你什么。”莫远嘴唇微动,很是爽朗的说着。

  莫远一双长腿交叠随意地搭在茶几,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散漫,指尖袅起一缕细烟,漂亮的烟雾形状升起,然后归于空气中,消失殆尽。

  “不管怎么样,能好好和他过的话那就好好在一起算了,折腾啥呀!你是不知道,自从知道你「出事」以后,姓陆的他跟个疯子一样,谁也不敢和他对着干,都躲着他走,生怕被他咬下一口肉来,被人连血带肉地吞下。说到这里,不得不说,文亭啊,你太牛了,你对他的影响是真大。”

  莫远勾起嘴角笑了声,手指轻掸,烟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放到嘴边抽了口,吐出,眼神透过青白的烟雾,接着说:“现在他找到你了,这段时间估计不会让你出来,我也进不去你们那,你要是见不到哥哥我也不要太想我哦,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去找你吧。”

  莫远用着尽量轻松的话来缓和,他不希望人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虽然百分之九十九不会。

  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莫远也不愿发生,毕竟文亭有多骄傲清高他是了解的。

  “呵,他本来就是个疯子。”纪文亭冷呵一声,眼中寒光流转,却还带有一股莫名的色彩,令人难以捉摸。

  ——

  纪文亭挂了电话,握着手机,整个人向后倚靠去,目光有些失神。

  回过神后又打了几个电话联系重要的人。

  唉。莫远看着挂了的电话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对于那两个人的关系的无可奈何。

  他最开始帮纪文亭逃跑的时候是替人开心的。因为他是天生的享乐派,一贯自由散漫惯了,受不了那些束缚。纪文亭则是天生的艺术家,又是从小被纪老爷子一手养大的,骨子里那种文人的清高和傲气自然不容他和一个强迫他在一起的人一起生活。

  但他也见过陆鹤南为人要死要活的样子,张伏也同他说过为了找纪文亭,陆鹤南不眠不休好几天直到休克。

  起初他是不以为意的,后面他跟着张伏去医院见了人的模样,让人很吃惊,一点都不像那个威风凛凛让人听到了就害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陆氏集团的掌门人。

  消瘦,狼狈,疯狂,阴郁,绝望......

  这些词居然会用在陆鹤南身上,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陆鹤南一向同张伏来往密切,张伏经常去劝慰人,他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去,他见过陆鹤南喝醉酒还喊着纪文亭的名字,让人别丢下他。那种疼痛感透过陆鹤南的心脏表现在他的言行举止中,只在不清醒和无人处能放肆些,彷佛失去是什么珍稀的宝物,是他的......全世界。

  那些种种触到了莫远,他想和纪文亭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过多的说那些纪文亭不知道的事情。毕竟他也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旁观者。

  而从文亭那边来看更是,好好的一对恋人被拆散,被迫和人在一起,言行举止都受到监视监听,出门也有人跟着,美其名曰保护,其中之意只有少数几人知晓,连他们双方的家人都不知道这些,估计是被姓陆的给瞒住了,毕竟陆大老板的本事实在太大。

  若是抛开这些,文亭和那姓陆的,倒还真有些般配,文亭只在那个人面前有很多不一样的情绪和情愫,不同于家人朋友的那种,是和对待他前男友章云洲完全不同的,或许连他自己本人都没发现。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只希望两个人能看透表象,能找到修成正果的路吧。

  可真是一对冤家,文亭上辈子莫不是欠了姓陆的情债,要拿这一生还!

  莫远把玩着银色的打火机,转了几下,身子埋在沙发里,神情慵懒,有些懒洋洋的想着。

  至于之前张伏特意带他去见陆鹤南,本意他自然再清楚不过,就是让他不要插手两人之间的事了。

  他见过陆大老板那般狼狈的时候。

  咳!

  最多,他以后给姓陆的多说两句好话就是。

  谁让姓陆的之前还威胁他来着,还让人把他拦在门口不让他去看文亭,小爷他可记仇了!!!

  ——

  天色越发昏沉,乌云有些厚重,雨从昨夜晚间便开始下,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中午停了的雨此时又开始下起来。

  打完电话的纪文亭陷进柔软的沙发,整个人像是埋在轻飘飘的云层中,缥缈无踪,眉眼清寒无情,似九天云霄之上的心怀天下慈悲为怀但又无心无情的佛。

  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珠打在院子里的梧桐树叶上,树上的鸟躲在巢穴,用双翼护住还很年幼的幼鸟;

  雨滴落在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鱼儿欢快的悠游着;

  雨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响,混着人说话的声音;

  风吹过大街小巷,带着呜咽声响和潮湿水汽迎向人世间。

  本来是在书房的陆鹤南见到外面又下起雨,有些不放心,便来了一趟卧室。

  见到人还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埋在沙发里,休闲的衣服穿在身上更显得有些空荡宽松,明显瘦了些。

  手指微动,男人想到双手握住人的腰时的触感和尺寸,是单手就能搂住的消瘦。

  而拢起的眉见到人光着的脚拢得更深了,长腿迈动,先找了双袜子。然后在人面前蹲下,长手一伸,握着人的白玉石般的脚踝。

  脚的主人似乎惊了一下,往后一缩,被男人握住动不了。

  他看到那双玉石般瓷白的脚背上点缀着红痕,那些是前两日他留下还未消散的痕迹,眸色略深。

  陆鹤南控制住想吻上去的冲动,只摩挲了几下,更像是不经意间碰到而已。

  等掌心的双足开始温热,便给人穿上袜子,动作轻缓,神情有些柔软就像掌心的是什么稀罕宝物一样。洗完手之后,他站在人的不远处看了一下,见人不是睡觉,不能抱回床上,眉目间都是可惜,将空调调高了两度才离开。

  纪文亭被人握着脚踝,睁开眼睛,见到男人蹲在自己面前,要给自己穿袜子,他有些不自然,想缩回去,又动不了,复而便闭上眼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随后是哗啦啦的水声,后面脚步声又近了些。直到嘀嘀嘀几声后,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他睁开眼,望向被人握得温热穿好袜子的双脚和一旁叠放好的薄毯,又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调高温度的空调,垂下眼眸,神色莫名。

  那个人啊,总是这样,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第一百零二章 你要把我关起来,是吗?

  金色璀璨的暖阳从云层中探出身形,倾泻而下,天色明净,阳光照射在草木上,满地重重树影。

  今日晴,风起,树梢摇曳,宜出行。

  ——

  空气中有一丝不寻常的凝滞。

  纪文亭今天想出去,被拦在门口,语气冰冷:“呵!你的意思是没有陆先生的吩咐我便出不去这门!那叫陆鹤南来。”

  出门前他还奇怪怎么陆鹤南没派人跟着,不像他的行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门都出不去,当然不用派人跟着他了。

  阳光照在人身上,本该是热的。但拦住纪文亭的人被看得有些发冷,不敢看人,咽了一下口水,弯腰轻声道:“那我给陆先生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您稍等。”

  说完便到一边打电话去了,另外几个人拦在纪文亭的车面前,一向开着的大门紧闭。

  打完后,男人收起电话过来,语气恭敬,态度坚决:“纪先生,您还是回去吧,请别为难属下。”一看就知道电话对面的那人的命令是怎样的。

  纪文亭神情冷淡,斜瞥了一眼有些僵硬的男人,也没为难他,倒车回去,留下汽车的尾气喧嚣,如同车子主人的怒气一样在翻滚。

  陆鹤南接到门口拦住人的电话之后大概一小时,又接到林管家打来的电话,给助理交代完之后他便提前回来了。

  推开门,果然,入目便是如同林叔说的那般,满地的古董瓷片、透明玻璃,还有开得鲜艳的花,混合着新鲜的泥土和水。

  几个佣人正在清理打扫,见到主人家回来便低了低头,在人的摆手下接着弄那满地精美的器物碎片。

  他今天有些忙,应该说这几天都忙,倒是没看监控,也就是没看到人是怎么发怒的,想是也一样的好看就是。

  不用亲眼看便知道:青年那一向清冷的面庞肯定会被气得沾上红晕,兴许知道出不去这里气得咬牙,双手紧握嵌入掌心。然后克制不住情绪之后便将手边所有能丢的东西全丢了。不论价格,不论是古董还是喜欢的物件都砸了,最后百分之八百定是去画室里待着了。

  陆鹤南想到人生气的模样轻笑,脚步不停走向画室,对着一旁打扫的佣人留了一句:“都弄干净点,不要留下一点碎片割到他。”

  因为纪文亭有时候灵感来了就会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去画,有时候无来由的也会光着脚走来走去,陆鹤南只当作这是纪文亭的偏好亦或者是艺术家的天性解放。

  因此地毯早已换成上好的羊绒地毯,每次吵架纪文亭摔东西之后地毯也会重换。

  陆鹤南注重着和纪文亭有关的一切小事。若是那白玉石一般的脚被割伤了,他可是要心疼坏了的。

  而那些个被摔碎的天价物件,陆鹤南看都没看一眼。

  本就是用来讨人欢喜的,砸了便砸了,莫把他家宝贝那金贵的手扔疼了就行。

  “滚出去。”纪文亭头不回冷声道。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怎么,生气了这是?”陆鹤南顺着人乌黑的柔顺的短发,轻抚着。

  “出去!”纪文亭语气冰冷,薄唇轻启,重复一遍。

  “气什么,我早和你说过,不要乱动那些心思,你自己不听劝,还给我弄出这一招来,关起来多好,那样你就跑不了了,莫说关起来,我还想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见人不说话,双手顺着精致完美的脸颊而下,抬起人的下巴,瞳孔中是压抑不住的暴戾情绪,眸光锐利,恨恨道:“你知不知道若是你的计划出了一点差错,你就会葬身于那大海中,尸骨无存。啊!你知不知道!纪文亭!”说到后面那些话简直就像是从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我他妈的真想弄死你得了,还给老子整那一出。要是真出事了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两人的距离极近,男人炙热愤怒的气息打在青年的脸颊上。

  炙热,滚烫。

  纪文亭静静的看着男人发怒阴沉的脸,垂眸,长长的睫羽覆在瓷白如玉的面容上,苍白的面容显得有几分脆弱。

  过了片刻才开口,吐出的声音十分清冷平静,没一点情绪泄露。

  “陆鹤南,你要把我关起来,是吗?”

  陆鹤南看着青年过分平静的脸,听着那冷淡得不行的话,心跳都放缓了,这人就像是下一秒就要离他而去,消散于这世间。

  男人狠狠抱着纪文亭,十分用力,要把青年嵌进自己身体一般的用力。

  “......你乖乖听话,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受不了你离开......

  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

  你太狠了......文亭......

  ——

  自从纪文亭被陆鹤南带回来后,别墅的巡逻和保镖增加了至少两倍,纪文亭被他关在这里,连大门都出不去。

  纪文亭在花房浇水时,一直在旁边的林管家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出口的话。

  “纪先生,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跟您说一下,您别怪我多嘴,请见谅。”

  “您说吧。”纪文亭整理着花,继续浇水。

  林管家温和的说道:“纪先生,您是不知道,自从您,您离开后,先生他这半年......过得很不好,经常一个人一坐就是半宿,一直在您的画室待着不出来,经常喝酒,也不好好吃饭,上个月喝到胃出血进医院了。”

  闻言纪文亭动作一顿,水洒在地面上。

  没几秒便接着动作不停的继续浇水,神情专注,眉眼清冷幽静,不染半分世俗情绪。

  “我这瞧着你们这样实在......令人唏嘘,您若是肯说两句软话,愿意好好在一起生活,莫说出门,就连想要天上的星月先生都会为您摘下来。”

  纪文亭把水壶放在桌子上,坐下,平铺直叙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波动:“林叔啊,那若我说,我不想要什么星月,什么无价之宝,我所想的,不过便是自由罢了,而他,恰恰夺走了.......”

  纪文亭抬眼望向远处,声音和缓,清晰,字字敲击着人心。

  “您说,是他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林管家回答不了这个再是明显不过的问题。

  良久,他才动了动唇,道:“纪先生,以前先生也不曾不让您出门,您所爱好的他也在旁给您助力,他为您做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他......很爱您。”

  纪文亭轻笑,缓缓抬眼,眼神清澈淡漠:“您确定?他的确没把我关起来,但处处都受到管辖束缚,这里有多少监控多少警卫,您不知道?但凡我出门做点什么多少人跟着,您不知道?我不是自愿跟他在一起的,您不知道?”

  被这样清澈如稚童般的眼神看着,听到那些自家先生做过的事,林管家嘴唇微动,说不出什么话来。

  纪文亭也不非要林管家说出什么来,只是垂眸看着面前那株开得不太好的四季兰,吐出一口气。

  明明是悉心照料着的,怎么一副衰败的模样。

  用手摆弄了一下尚有水滴的叶子,语气淡淡:“不是用爱来给这些肮脏的手段包裹上一层衣服,就真的华美无暇,再无人计较!”

  抬眼看着周边其他开得很好的四季兰,纪文亭轻轻眨了一下眼:“我介意,我一直都很介意。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一如往昔。”

  他停顿一下,目光落在林管家身上,双目直视对方,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很轻的笑了一下。不是那种开心的笑,眼神还有两分冰冷:“我也知道,你会告诉他我说的这些,我更希望你一字不差地说,再一次让他听到。其实这些,我和他说过无数遍。不过区别就是,今天是要经由你的口到他耳中罢了。”

  林管家出声:“纪先生.......”

  纪文亭似有些倦怠的闭上眼睛,打断林管家接下来的话,声音很轻:“林管家,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会儿。”

  林管家闻言不再多嘴,脚步轻轻,消失在花房中。

  纪文亭片刻后睫毛微动,睁开双眼,目光落在虚空处,像是什么也没看,什么都进不了那双清冷疏离的眼中

  ——

  “他是这样说的?果然如此,他时时刻刻都想着离开我身边。”

  陆鹤南气极,看着手边雪茄袅袅升起的烟,冷冷的笑着——“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若是我把那些人撤掉,把那些小玩意拆掉,你说他会做什么,他会离我离得远远的,我上一秒弄的,你信不信他下一秒就在计划着怎么保证在他亲朋好友安然无恙中离开。就像上回那样,死遁后远走高飞。要不是后来莫远那边露出了马脚,我他妈现在都还蒙在鼓里,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那个小没良心在国外倒是的活得逍遥快活。”

  林管家看着明显不悦的男人,出声道:“纪先生是个画家,艺术家一向爱自由,他不喜欢被束缚,要不先生你还是别......”

  陆鹤南眯着眼,抽了一口雪茄,眉目间隐有戾气,打断林管家的话:“林叔,你别管,我不给他长长教训的话,他下次肯定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他这个人啊,比我狠,惯会将我的真心和喜欢踩在脚底,不屑一顾。”

  “唉!”林管家听到这番言论只能叹息一声,在男人的摆手中默默离开。

  两位先生都各有各的想法和道理。

  对于纪文亭来说,他只是不喜欢那个强迫了自己的混蛋,自然并无问题;

  而对于陆鹤南来说,他不主动不用手段,根本就没有他们的现在,遑论未来!

  每个人都是个体,站的角度和观念各不相同,有时候没有那么多对错之分,只是观念和立场的不同。

  尤是爱情,没有高下,没有对错。只是,对于先爱上的人来说,未免难了些。

  若两人同时举枪,先开枪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陆鹤南。

  ——

  *

  你乖乖听话,

  别离开我,

  好不好?

  ——陆鹤南

  *

  你比我狠,

  你太狠了......

  我实在受不了你离开......

  ——陆鹤南

  *

  我介意,

  我一直都很介意。

  他不是不知道,

  但他......一如往昔。

  ——纪文亭


第一百零三章 还敢不敢逃,说啊!

  陆鹤南听到那番话之后便想迈步去寻纪文亭,后面抽了根雪茄冷静了些。

  不管怎么样,他不会放开他的。

  就连去年对人松懈了些,其结果如何,显而易见。

  纪文亭伙同莫远雇来人帮他逃跑,远走高飞。而自己整日陷入自责,萎靡,绝望中,若不是手底下的人,他都差点寻他而去......

  非常好。

  他不会再给人第四次逃跑的机会,他一定会把他牢牢抓住,哪怕是关起来。

  反正青年素来不会领他的情和好意,一向避他如蛇蝎,躲得远远的。

  ——

  晚上。

  纪文亭刚从画室出来进了浴室。

  陆鹤南是踩着点进门的。

  听着浴室处传来的水声,男人的眸底一暗。

  正好,青年的身体他早上检查过,已经完全恢复了。

  男人扯了扯领带,唇边挂着一抹极冷的笑,凌厉的眼神似乎要穿过那扇玻璃门去看那精致得过分的青年,彷佛已经看到青年衣衫半褪的模样。

  ——水声停。

  良久,浴室的门被推开,白雾透过打开的门飘出,神情冷淡眉眼精致的青年从雾中穿行而出。

  这人太过精致漂亮,像是山间迷雾中精怪化成的妖,又太过冷淡矜贵,更像是九天之上不染烟尘的仙人。

  里面的青年一打开门便看到了男人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太露骨,一眼望去便知道男人的欲求,纪文亭身体微僵。

  手紧紧攥着门框,唇角抿得极紧。

  长长的眼睫微垂,叫人看不清神色。但那羊脂白玉般的手指攥得很紧,指尖变得粉红,像是春日桃花轻轻吻过,带来春色,留下丝丝印迹。

  陆鹤南直直的盯着人,青年那双素来清冷的眼被覆上一层水色,脸上由于刚刚洗过澡,泛着淡淡红霞,颜色嫣然。纤秀白皙的脖颈处的肌肤,在灯光的映照下,莹润雪白。

  他的睫毛都是带着水汽的,那双眼是格外清澈纯粹的黑色,像是灯光骤灭之后迎来的黑,是浓重如墨般的夜色,是幽静的,冰凉的,恣意的。

  尚有水滴的发搭在额前,水珠滴落,沿着眉眼,滑过面颊,滚过下颚,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光彩,又沿着长颈隐入衣领,再寻不到。

  男人微微眯着眼,喉结滚动,只觉得心头燃着一股熊熊的火焰,又像是身处这团火中,火舌从脚边卷到发梢,身体的每寸都在叫嚣着什么。

  见人没有动静,男人上前,脚步很缓,一步一步的,像是踩在纪文亭的心头,有些发紧。

  在男人直直逼近的时候,纪文亭往后退了一步,抓着门框的手动了一下,像是欲将门关上,把男人隔绝在外。

  陆鹤南先一步摁住门,嘴角微弯:“怎么?想在里面待一晚上不是!”

  对于男人的话,纪文亭置若罔闻,面色不变,抬眼看了一下严严实实挡在门口的男人,淡色的唇微启:“借过。”

  陆鹤南挑了挑眉,没将人拦住,反而侧过身,让人过去。

  望着人的背影,男人眸色晦暗,微微舔唇。

  在人弄头发时接过毛巾,仔仔细细的将头发擦拭,又吹好,方才开口:“你和林叔说,你想要自由,是吗?”

  感受着暖风吹过头发,男人的动作是轻柔的,完全是一副猛兽收起利爪的模样。

  而在男人开口的那一瞬,纪文亭睁开了眼睛,没回头,只是看着不远处挂着的画。

  画是纪文亭的手迹,画的是大气磅礴的千里江山图,有山岚,有海河,有草木,有鸟兽,有烟火,有人家......

  纪文亭静静地盯了一会儿,开口。

  声音是一惯的清冷平静:“嗯。我想要,你给吗?”

  陆鹤南爱极了他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但又恨极了他那般冷心冷清的样子,简直可恨。

  闻言只是轻笑一声,将手里的毛巾丢开,轻轻抚弄着青年柔顺漂亮的黑发,语气听不出喜怒:“不给又怎么样昵,嗯?”尾音上扬,像是遇到了什么愉快的事。

  说完后还将人揽在怀中,下巴放在青年的头上,格外亲昵的样子。

  纪文亭低头,看着用力到已经陷进掌心的手,长长的睫羽如蝶翼般颤动,遮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像是坠入了冰窖之中,全身冰凉。面色却是极淡,极冷的。

  下颚的曲线紧紧的绷着,陆鹤南伸手往人的掌心而去,将人紧紧陷入掌心的双手握住,语气中隐隐含有一丝心疼:“莫掐坏了这双金贵的手。”

  许久之后。

  纪文亭才有了动作,而反应却是极大的。

  他大力推开男人的怀抱,用力到毫无防备的男人往后退了一小步,纪文亭呼吸有些急促,明显是气极了。

  双目直视着高大的男人,愤怒的目光中泛着寒意,音色冰凉如水。

  “你个混蛋,你没权利这样做,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想关起来就关起来,想放出去就放出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猫猫狗狗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宠物!啊,陆鹤南!”说到后面就像是从牙齿里咬出的字一样。

  纪文亭又上前推了一下男人,很用力,男人被推得后退了俩步,他自己也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脚步有些踉跄的朝门口走去,面容上浮现一股难以抑制的悲色和冷意:“我现在就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你。我实在受不了你了,没有人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你去找别的感兴趣的人吧,我和你待在一处都让我窒息。”

  在手放在门把手上,门打开一条缝的下一刻,砰地一声,就被一股大力关回去。

  声音很大,拽住人手腕的力也很大。

  男人也不多说,只是怒极,直直拽住人往床边拖,手劲极大,被一把握住手腕的青年紧紧咬着牙,不肯痛呼出声,只觉得手腕像是要被人折断一般。

  手腕处被抓的地方一片青紫,在白皙柔滑的肌肤上格外吓人。

  下一秒。

  纪文亭狠狠地咬住男人的手臂,欲将嘴里的肉咬下来一般狠。

  陆鹤南面色有一瞬间的变色,是极痛的,血液从唇齿和手臂间流淌而出,顺着手臂滴在纯白的羊毛毯上,格外注目。血液也顺着人的嘴角往长颈而下,青年素来清冷的面容,竟意外的惑人。

  他咬得非常用力,很久之后才松开满是血腥的手臂,嘴里有男人的血,是热的,炙热到滚烫,不得不松口。

  “我说过,不可能,你想都别想离开我。”男人握紧的拳头暴露出他的情绪。陆鹤南脸上几不可察的扭曲了一下,声音中含着几分阴鸷的凌厉。

  “你凭什么!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从始至终都是你的强迫外加一厢情愿罢了,你没资格说什么永远在一起!”

  纪文亭吐字清晰,字字都刺进陆鹤南的心脏。

  青年不知道,再次相逢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和爱意,如同海浪奔涌而来铺天盖地一齐涌入四肢百骸,浸润心扉,只想将人牢牢锁在心房,刻在灵魂里,恨不得能融为一体,骨血相融,又岂能再让人离他而去。那等于是劈开了他重新布满生机的贫瘠土壤,抢走了那片土地上唯一且生得最好看的花,那可是他的全部啊!

  温度好似被降到了零度以下,本就冰凉的气氛此时更是降到极点。

  空气要凝结一般,两人直视着对方,无人退让。

  陆鹤南面色铁青,含着未消的怒气。

  纪文亭目不斜视,清冷的容颜不掺杂丝毫感情,只有冷意。

  长久的静谧中,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死寂窒息,叫人难以呼吸,透不过气来。

  陆鹤南继续拽着人的手,不过,力度没刚刚那么大了,抓的也不是手腕,改成了手臂。

  一把将人丢在床上。

  欺身而上。

  无视青年的怒视咒骂和反抗。青年的力气对于男人来说太小。即便是全力挣扎反抗,如同鸡蛋碰石头,蜉蝣憾树一般,悉数都被压下。

  所有藏在心底里的爱意和怒气都释放出来,直至两人紧密贴合,无一缝隙......陆鹤南才觉得青年是属于自己的,是已经回来了的,是能触碰得到的。

  不是梦,是能碰到的...真实存在着的...爱人。

  知晓这个事实,让陆鹤南差点丧失理智,强压下那些情绪,男人带着怒意和后怕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还敢不敢让自己出事,还敢不敢逃,说啊!”陆鹤南捏住人的脖子,是能让人难受但不至于受伤的力道。

  “陆鹤南,你怎么不去死!”纪文亭声音很低,但吐出的话语却冰冷异常。

  “他妈的纪文亭,明天你要是下得了床我就不姓陆,愺。”

  ——

  夜里,黑沉沉的,只有半轮弯月挂在天幕,风声吹拂过树梢,带着些微沙沙声响,偶尔有虫鸣声响起,除此之外,寂静非常。

  陆鹤南看着已经累得睡过去的人,轻吻着人柔软的发,环着人清瘦的腰,喃喃道:“幸好是骗我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男人的声音很轻,轻到几欲消失在空气中,被迎来的晚风吹散,了无痕迹。

  若是细看的话,男人眼圈微红,里面盛满了爱意和思念。抱着青年腰的手不自觉用力,像是这样才能确认他在自己身边,不会再离开。

  在深夜无人知晓时,男人才会不经意泄露出那些脆弱和难过。

  他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他,

  他只能把他关起来。

  ——

  *

  “你想要自由,是吗?”

  “我想要,你给吗?”

  ——陆鹤南·纪文亭

  *

  他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他,

  他只能把他关起来。

  ——陆鹤南


第一百零四章 他便是我的光

  这是一座充满欲望的都市,就连精心培植出的花草都是供有钱人观赏摆弄的。

  金钱,权利,虚伪,冰冷,黑暗。

  在照不亮的角落,藤蔓疯长,盘根错节,开出罪恶之花。

  有的人甚至看不见明天即将迎来的光......

  ——

  纪文亭醒来时男人早已离开,感受到身体传来的酸痛感,此刻的他并无过多想法,只无比痛恨让他身处如此处境的男人,在被下的双手紧紧攥着,青筋凸显在那双白玉石般的手背,真真是可恨啊!

  在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后,转动眼珠,看见果然是那人后,瞥了一眼就移开了。

  他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神情冷漠。

  陆鹤南每逢遇到人这般模样总是很烦躁。但他又不能对青年做些什么,这样的发现让他更烦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想看到他笑,希望他开心,不愿那眉头总是在见他的时候拢起。

  他笑起来的模样那样好看,他很久没看到了......

  但他不肯放他离开。

  如同在黑夜中生活的兽见到发光的萤无比欢喜,只想将它抓住,藏起来,不肯放回,供除它之外的兽瞧见。

  看着青年那副不肯向他投来一丝眼神的模样。就连最初那淡淡的一瞥都像是施舍一般,男人心头乱糟糟的,脚步微顿,随即,依旧走到床边。

  陆鹤南看着人,目光深沉,似乎想透过那张双目紧闭的脸看出什么情绪来,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刚刚张伏找我有事,莫远也来了,你要见他吗?”

  纪文亭眼睛都未睁开,乌压压的睫毛只是颤动了一下,再无任何动静。

  “不见便算了,药熬好了,起来吃。”陆鹤南控制着那些不好的情绪,静静地盯着人,眼眸中有着初入夏时炙热阳光照射都驱不散的阴影。

  男人心情很糟糕,皱着眉,面上的神情更是让人难以靠近。但他没做什么,静静地看了会人便走了。

  待人走后,一片寂静和沉默中,纪文亭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华美精致的吊灯。

  神情是恹恹的。

  他不说话,也不动。

  像一具任人摆布的精致玩偶。

  直至敲门声响起后,纪文亭眨了下眼,终于有了动作。

  他不动的话,那人会过来,他不想看见他。

  陆鹤南等了几日都没等来一句青年的软话,积攒了半年多的怒气都因怜惜着人的身体未全部发泄出来,见到青年的这副模样,怒气值直线上涨,他不离开的话只怕会控制不了那些坏脾气。如果从而伤到纪文亭是他最不想见到的。

  ——

  正是初夏,白云在天空缓缓地飘着,院子里颜色各异的花争相开放,散发出浓郁的花香,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这座城市穿梭行走,没一刻停歇。

  最开始是一阵阵的微风吹来,后面风大了些,吹散那丝丝热意,没有规律和目的,吹到哪就是哪。

  你看,连风都是自由的!

  下午。

  纪文亭是没见到莫远的,在人刚到没多久陆鹤南就迅速和张伏把事谈完,门口两个保镖守着,莫远压根出不去书房去卧室找人。

  在陆鹤南拒绝莫远说看望人并出言让他们离开时,莫远只瞪大了眼,对人怒目而视:“陆鹤南,你脑子没病吧,文亭是个独立自由的个体,你怎么能把他关在这处小小的天地。就算你这别墅再大,也是囿于一方天地,我都接受不了,何况是他。”

  “再说,爱人哪有你这样爱的,你太自私占有欲太强了,他连出个门都有好几个人看着。难道你不知道,你对他做的那些都是他极厌恶的吗?”

  在人出声的那瞬,男人那双凌厉的眼直直射向莫远,之前若不是有张伏的原因在,莫远只怕自身难保,遑论坐在这里质问他。

  他帮纪文亭逃跑的事陆鹤南还没找他算账,现在反而替人质问他来了。

  陆鹤南怒极,对着张伏点点头,说:“张伏啊张伏,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好得很。”

  莫远扯了扯嘴角,很不爽的样子:“老子才不是这鬼东西的媳妇,陆...唔...”

  张伏在人说出气死人的话前先捂住了莫远的嘴,眉头皱得很紧。

  “老陆,他闹着要来,来之前还吵了一架,他身体不好,你别气他。”张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问问纪文亭要不要见阿远,你昨夜不是还说他非常生气,不愿和你说话吗,说不定今天见阿远来便愿意搭理你了。”

  陆鹤南没立刻答应,看了看张伏又看了看在人怀里跳脚的莫远,深思了片刻,说:“行。”

  之后就有陆鹤南进门去问纪文亭的那一幕。

  而没得到人的回应,陆鹤南是高兴的,这代表莫远那家伙在人心中的地位也不是非常高。但他又是不满的,他知道这是有他的原因在,若换了个人来说指定不是这样的回应。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这样清晰的认知让他更不悦了。

  ——

  在纪文亭用完午餐之后没多久,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悠悠白云,重重树影,飞机飞过天际,留下一道痕迹,飞机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天际,而那道白光也渐渐消散,没有一丝踪影。

  云层逐渐淡开,天色正好,阳光洒在身上,整个人都处在光里,异常耀目。

  陆鹤南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望向人的眸光中隐含着一丝柔和。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抬步向青年走去。

  他从后面轻轻的环住人的腰,看着阳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

  若是画面截至到这一幕都是静谧美好的,而下一幕的场景完全转变。

  从男人靠过来的一瞬,纪文亭的身体便有些僵硬,他想挣脱开男人的怀抱,岂料,下一瞬便被男人面对面搂入怀中,力道是不可拒绝的,和男人这个人一样,控制欲极强。

  陆鹤南像是感觉不到纪文亭的挣扎一般,搂着人的腰便要往书桌那边走,边走边说:“新买了副字画给你,过来瞧瞧,看喜不喜欢。”

  纪文亭闻言只是轻笑一声,神情异常冷淡。

  这抹轻笑非常轻,但陆鹤南一下就听到了,只觉得这声音被无限放大,有些刺耳。而正准备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被憋回了肚子里。

  纪文亭厌恶极了男人的碰触,大力的推拒着人,没想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虚虚的抱着的,一下便推开了来。

  纪文亭使了很大的力,但男人被推得是几乎没什么防备就被推开了。反而是他自己被推过去的力道弄得往后直退,撞到了后面的桌角。

  一阵疼痛袭来,纪文亭本能的皱起了眉,五官都有略微变化,明显是痛极的。

  陆鹤南见状,想扶他一下,问他疼不疼。

  但脚刚伸出去又想起来什么,站在那里不说话,在青年的冷声「出去」声中转身便走了。

  楼下客厅。

  陆鹤南眉心微皱,周身泛起一股肃杀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佣人都不敢来客厅,怕触到了这位阎王的霉头。

  将手里燃着的烟往烟灰缸一按,朝不远处的管家说:「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林管家应声道好。

  等林管家上去之后下来时,陆鹤南正在把玩着打火机,听到声响后,动作停了一下,也没开口,没看林管家,像是不关心楼上那人怎么样。

  林管家跟了他这么久,自然知道陆鹤南面上不显,心里怕是着急得很。

  于是,他也不拖沓,直接说道:“纪先生的腰想是磕到了,青了一大块,他说有些疼。那先生,我先拿药给纪先生抹点?要叫江医生上去瞧瞧吗?”到后面用眼神瞅着陆鹤南,分明是想让他上去给人擦药。

  陆鹤南眉头紧锁,心里想着,怎么还是这么脆弱,稍微磕磕碰碰就青紫一片了。想到以前也是这样,没用什么力气,轻轻碰了他一下都会红。

  真是太脆弱了!怎么能放心得下。

  管家拿完药和陆鹤南说了声,瞥了陆鹤南一眼,见人没反应,便打算上楼去。

  在人迈出腿时,陆鹤南终于给了人反应。

  如林管家预想的一样,大先生去给小先生涂药去了。

  陆鹤南把人叫住,自己拿了药往楼上去,脚步都快了几分,不似刚刚那副平静从容的模样。想来也是,陆氏集团的陆总一向如此,在遇到那人后无一例外。

  他本来就放心不下,那人磕到碰到都青紫一片,他稍微用点力掐着人的腰都会红,这回肯定也不例外。毕竟那人推开自己的力道还是算大的。

  ——

  厚重的云层慢慢将明月遮掩起来,黑暗笼罩大地,吞噬一切。

  陆鹤南搂着人,看着人躺着自己的怀里,周身的气息都不似白日那般锐利充满锋芒,像被顺了毛的凶兽,没有威胁,反而叫人想靠近去摸一下。当然,除纪文亭之外的人统统不能,他那一点不同只在纪文亭面前,是独独一份的,那是属于那头凶兽柔软且汹涌澎湃的爱意啊!

  他在,便很安心

  所有都是黑的,唯他是光亮的。

  他便是我的光。

  *

  他笑起来的模样那样好看,

  我很久没看到了......

  ——陆鹤南

  *

  黑暗会吞噬一切,

  他便是我的光。

  ——陆鹤南


第一百零五章 你真是个疯子!

  从陆鹤南远赴海外的小镇找到人后,他把他关起来,不让人出门。

  他给那朵最好看的花戴上了枷锁,困在牢笼之中,但也为它遮风挡雨,细心呵护着。

  他想,那便再无人能见到那株盛开在寒冬白雪之中的细叶寒兰,将它从身边夺走了。

  陆鹤南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丝隐秘的开心,开心于青年只能待在他身边,躲不开,逃不掉了。他一回家就能看到人静静的待在画室画画看书,就像感情很好的先生等候回家的爱人一般。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在带回纪文亭之前,陆鹤南将之前拆了的监控都装上了,还比之前更多些,这栋别墅的里三层外三层都加派了人手看着,压根逃不掉。

  这下好了,他只能待在自己身边了。

  但他也没断了人的联络方式社交网络,他知道纪文亭不会同家里人说,更遑论那些个朋友同行等。但人很少会打电话,就算打电话,也一如他所想的,不曾有提及到他现在的处境,让他出去聚聚以及想拜访的都一一拒了。

  只是。

  他发现纪文亭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多数时间只是待在画室,有时候静坐都能坐一下午。

  最治陆鹤南的一手就是纪文亭不愿开口和他说话,沉默寡言,将他视作空气,不予理睬。这保证管用,比两人吵架摔东西更管用。

  陆鹤南一见着人这模样,更是气上心头,巴不得好好给他治一顿。

  他宁愿人吵架摔东西,也不愿见人那副模样,好似对什么都没了兴趣,没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

  纪文亭就因为这个受了很多次教训。

  对于陆鹤南来说,这是纪文亭一种变相的微弱的反抗。虽然这反抗效果甚微,但恰恰踩到了陆鹤南的线。

  但他又觉得不能逼迫青年太甚,纪文亭的反应也是放弃了某种会使陆鹤南不悦的想法,或者这样说,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原本还有机会出去,却由于某个人的行为,放弃了逃跑的可能性,而这种放弃,是不自愿的放弃。

  就如同柏拉图所说的:“不自愿的放弃总是发生在人们被巧取豪夺——或被欺骗诱惑或被强力压迫的情况下。 ”

  纪文亭恰恰处于这种情况,是巧取豪夺亦是强力压迫。

  在每个夜晚,男人抱他抱得有多紧他能感觉到,像是紧紧搂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对此,纪文亭没有任何反应和感触。

  他能有什么反应昵!感激涕零吗?

  在纪文亭回来之后,除开男人不让他出门外,对他堪称是百依百顺的。

  ……

  那是他被男人关起来的第一个月的月末,那时是夏季,本该是燥热的,但每天都有雨。

  绵绵不断的雨从天际杂乱无章没有任何规律地落下,犹如从最高的山顶涌下的瀑布,丝丝凉意沁透心脾,高楼大厦和山峰都在一片朦胧之中,看不太清晰。

  透过玻璃窗。只见男人和青年对峙着,气氛格外安静,空气凝滞,隐隐有暗流涌动,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挺听见。

  只听见陆鹤南喉间传来低沉压抑的笑声:“你果真是轻易就能挑动我的情绪啊,纪文亭!”男人直直地注视着青年的双眸,好像要透过那双澄澈的眸子看到什么。

  “你真是个疯子!”纪文亭摇摇头,垂眸。

  陆鹤南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是一伸手就能相拥的,此刻却无人伸手拥抱住对方。“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怎么还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呢,嗯?”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纪文亭知道男人此刻是怒极的。

  陆鹤南一向不喜欢纪文亭和其他男人交往甚密。哪怕是女性,走得稍微近了些,都会引起男人的不悦,这回确实是纪文亭故意试探,而男人的反应也如他料想的一样,甚至更严重些。

  他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但却及其糟糕的结果,那是男人数次言说但纪文亭却否认的事实,虽然他早已知晓,但他不想承认。因为那代表他会被束缚,难以逃开,他更希望是另一种可能,那样的话等男人新鲜感过了就会将他丢在脑后,还他自由!

  纪文亭不想抬头,却被男人的大掌抚上脸颊,慢慢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

  男人分明是面无表情,还隐隐挂着笑的,却让人不寒而栗,汗毛竖起。

  纪文亭身体微僵,略偏过头。

  陆鹤南见人不予理睬的模样,微微眯起眼睛,声音温柔得像漆黑天幕中的星月,指骨勾起人的下颌,看着纪文亭精致的眉眼:“你分明知道,我不可能会放开你的,怎么还做会让我生气的事呢!”

  男人的话清晰入耳,而手移到了青年的衣服的下摆,钻进衣服里,一路往上。

  粗粝的大掌触摸到白皙嫩滑的皮肤,一股凉意自脚底往头顶而去,纪文亭紧紧抓住那双正在作恶的手,声音有些颤意:“别,混蛋!拿出去!”

  听到这话,男人轻笑,原本的怒火消散了些,意味不明的说:“什么拿出......”

  似乎明白话有歧义,纪文亭连忙一把捂住男人的嘴,不让人将剩下的话说出,怒瞪着人。

  纪文亭眼睛微红,像是被气到了,更像是有些羞耻,恨恨道:“无耻。”

  陆鹤南望着人害羞的模样,真真的太可爱了,好想亲一口。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纪文亭只觉得掌心温热微湿,急忙将手撤回。

  可速度比不上陆鹤南,在柔软的掌心欲逃走之际,陆鹤南紧紧握住,在人的掌心微微舔·舐。

  这样的场景和动作对纪文亭来说,实在太过暧·昧色·情,以至于人的耳垂都红得滴血一般。

  这般模样的纪文亭实在让陆鹤南把持不住。在男人有下一步动作之际,纪文亭一脚踹向人的下面,动作太快太狠,陆鹤南只能急忙避开,下一秒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看着人快步离去的背影,陆鹤南只能苦笑一声。

  也罢,都是他惯坏了他!

  心底未消的怒火转化为欲火,只觉得这人便如那天端的冷月,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欲火未消,陆鹤南随即就跟着人走。在人欲把门关上之时,陆鹤南迅速地挡住,趁机入内,一把将人拖入房间。

  陆鹤南从进门后便不发一言,将想开门跑出去的青年一把拉住,拦腰一抱,丢在那张极大的床榻之上。单手将人反抗的双手制在头上,另一只手解他的衣服。压在身下狠狠侵略品尝人的味道,切实占满人的口腔,一吻之后,陆鹤南舔了一下唇,滋味甚好。

  陆鹤南看了一眼气息不稳,微微喘息的人,连柔软的唇瓣都被吻得呈现出一种浓艳诱人的色彩,唇白齿红,修长的脖颈下是一片雪色,青年的这副模样,极为诱人。

  男人眸底一片幽暗,俯身在人的喉结处轻咬,见人身子有点颤抖,安抚性的轻舔两下,随之往下而去。

  ——

  陆鹤南心中那片荒芜寂寂的方寸之地上只住着一个居民,他有着永久居住证。而在三年前,那片荒寂之地开出了一朵极为漂亮的花,他想将那朵花献给那个在三年前不经允许就擅自住下的居民。

  那人从九天楼阙下来,穿过浮云悠悠白雪皑皑,度入人间,来到他身边。

  那是他所有的欢喜和忧愁,

  那是他的爱人,

  也是他未来的先生。

  ——

  待雨停歇,阳光久违的从云层中探出,天际出现了不怎么明显的彩虹。

  屋里空气中充斥着檀木的香味,能让人静下心来。

  天气不是那么热,纪文亭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书,或许是阳光太过舒服,就这样慢慢睡去,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诗选。

  在手快要松开手里的书之际,有人正好接住了书。随即加上书签,放置在一边,抱人进去的动作很小心,像是怕惊醒了那个睡得正香的青年。

  把人放在床上后,陆鹤南看着那张会令人失神的脸,距离很近,几乎让人下意识屏息,他只深深的望着他。

  在离开之前,嘴唇轻轻的在人额头碰了一下。

  连着几日的雨洗净了空中不甚太好的灰尘,润泽万物,洗刷污秽,留下一派清新的空气和花草的味道。雨后的天空变得极其清澈湛蓝,抬头望去,只觉无比舒畅。

  就像漫漫人生路一般,经历了风雨的洗礼,迎来的是雨后天晴的彩虹,是铺满鲜花的康庄大道,是大鹏展翅的自由翱翔。

  走过了那段称得上是艰难的路,后面便好走很多。

  ——

  *

  陆鹤南心中那片荒芜寂寂的方寸之地上只住着一个居民,他有着永久居住证。

  而在三年前,那片荒寂之地开出了一朵极为漂亮的花,他想将那朵花献给那个在三年前不经允许就擅自住下的居民。

  那人从九天楼阙下来,穿过浮云悠悠白雪皑皑,度入人间,来到他身边。

  那是他所有的欢喜和忧愁,

  那是他的爱人,也是他未来的先生。

  ——陆鹤南


第一百零六章 你有本事现在就打断我的腿【修】

  陆鹤南极怒的原因是,纪文亭在闻氿羲打电话来时接了电话,闻氿羲问他怎么久久不见人,是不是在躲他。

  闻氿羲之前和纪文亭告过白,是在纪文亭逃跑之前没多久的事,闻氿羲在两年前就一直和纪文亭有联系,不过聊天也多是关于艺术和画画,不曾有过丝毫逾举。因此纪文亭也不清楚人家的暗藏着的想法。

  自然也并未料到人家对他有有另一种心思,还会和他表白。

  最重要的是,表白那天的排场很大,在场还有很多的认识的朋友和上层显贵。纪文亭当众拒绝了人,一则是因为陆鹤南,他厌恶极了别人对纪文亭的垂诞之心,遑论是如此正式且有他人撮合的。二则是因为他自己,他素来冷心冷清,对那些情情爱爱不怎么上心,不想耽搁了别人。

  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阿大正在不远处盯着,纪文亭听到人对他表白的话有些惊愕。但没两秒就又恢复了清冷淡淡的模样,他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对人说:“抱歉,已经有男友,如果之前有什么让你误会了,很抱歉。另外,我会减少和你的联系,这样的话,对你,对我,都好。”

  然后在一部分人惋惜,一部分人果然如此,还有一部分人默默吃瓜中转身离开,没理会叫了他几次名字的闻氿羲。

  只留下扬名b市铁面无私的闻大法官在原地对众人摇头苦笑,他其实早已料到纪文亭不会答应。但内心仍存一丝希冀,这下全部破灭了。

  从那天起,纪文亭没再和他见面。就连他打来的电话发来的信息都视而不见。

  但在之前的那天。

  纪文亭又看到人打来的电话,鬼使神差的接了。这是激起陆鹤南怒火的导火线。毕竟他从好几个人口中听到那场表白,有鲜花有名画有众人见证,著名的闻法官对那个漂亮至极的纪家的大少爷表白了。

  基本都是同一阶层的人,大家都知晓,纪文亭啊——那是个极有才气和天赋的画家,未来的画坛大佬必有他的一席之地。那人的傲气和才气同等高,若不是其家族底蕴深厚,这条路怕是难走得很。毕竟,觊觎青年并想占为己有的不在少数。

  当然,从小到大,无人敢付诸行动,只有陆鹤南自第一眼见到纪文亭时就立刻起了想法并采取一系列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甚至称得上肮脏的手段。不是其他人不想,是很少有人的权势能完全盖过纪家并不受一点影响的。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纪文亭拒绝了闻氿羲的告白。不然,陆鹤南绝对会采取一系列的措施。最起码,闻法官怕是不能待在b市了,闻家也会受到某人的敲打。

  那回,知晓有人在打纪文亭的主意想撬他的人时,陆鹤南恨不得立刻给人敲断脊梁骨,割了他的舌头,看那姓闻的还敢不敢起别的心思。但他又有些高兴,因为青年承认自己是他的男友,四舍五入,就是承认自己是他的老公了!

  那段时间不仅没阴阳怪气,对青年是要星星不摘月亮,叫他往东陆鹤南绝不往西的。因此,那回青年去夏威夷的海岛住了那么久陆鹤南也没出言反对,跟过去陪了人一个月才不得不因公事离开。

  岂料,得到的消息的差点崩溃。

  后面哪怕是知晓纪文亭「出事」是出逃离开他的计划。但男人还是心有余悸,耿耿于怀,那种痛意他不想再尝第二次。

  ——

  像是要验证内心已经百分之九十九确定的事,纪文亭接了闻氿羲的电话。

  甚至在人说能不能追求他的时候,纪文亭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只是沉默着。

  还在人和他聊琐事时偶尔回应两句,这对闻氿羲看来是有希望。虽然希望不大,正在人要把他约出去时,陆鹤南大步踹开了房间的门,通话就此中断。

  陆鹤南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当然知道那个姓闻的,早在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年间,陆鹤南就警告过纪文亭,不要和那个姓闻的走得太近,那人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而那次闻氿羲的告白,差点让陆鹤南亲自动手,将人赶出b市。最终是愉悦之意远远超过不爽,再加上纪文亭交代过,陆鹤南也没怎么对人做什么,只是向上面提了一嘴,给人施加了点压。

  有了授意,那段时间有很多别人都不愿接或者惹不起的案件都往他那边推,那些案件的确很麻烦,弄得不好自身都会受到牵连。幸好他并不是什么没有背景的穷小子。不然真是死在哪个落了灰的角落都无人知晓。

  陆鹤南大力踹开门之后,两人因此事开始争吵。

  陆鹤南满脸阴沉,如霜雪覆面一般,说:“我真该按下那枪,省的你到处给我勾搭人!”

  纪文亭冷声回应:“那你现在打吧,你有本事现在就打断我的腿。”

  陆鹤南怒极生笑:“你他妈的纪文亭,你就是仗着我对你狠不下心。”

  纪文亭的嘴角微微扯开,带着些许嘲讽的角度。

  陆鹤南看着青年拧起的眉,手指微动,在欲要抬起抚平人的眉心时又放下,动作很小,只短短两秒钟,无人发觉。

  “我就不信了,我还治不了你。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心心念念的闻法官的腿给打断,我看他以后还怎么抢我的人!”提及到闻某人,陆鹤南眉梢眼角冷意凝结,眼底有戾气隐隐显现。

  听到这话,纪文亭又慢慢的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有一种淡淡的悲凉:“你真是个疯子!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也不会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你放心,也不必如此。”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

  那时窗外正下着雨,有雨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水珠沿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宛若泪痕,窗外的景色也看不甚清晰,变得模糊。

  于是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而纪文亭也验证了心中的想法。

  ——

  时间稍纵即逝,这是纪文亭被人关起来的第二个月。

  阳台的俩盆三色堇开得娇艳,那是一种有着三种颜色的小花,色彩鲜艳,阳光透过云层直直照射着,若有风拂过,便会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幽香。

  纪文亭因为前几天的事一直不愿和陆鹤南讲话,整日待在画室不出去。

  若是烦了便会将门反锁上,以图清净。

  陆鹤南也知道人烦他,无事也不去招惹。

  但那天纪文亭一整天都没出画室,中午饭点起码让佣人将午餐推进去了,然后就是一直到晚上吃饭的点都不出去,佣人敲门也不应。直到林管家去说了一声:“小先生,大先生让您出来吃饭,大先生说待会就会回来陪您用餐。”

  纪文亭自然知道,男人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林管家一向会说话,这话定是被打磨过才被说出的。

  后面直到陆鹤南回来,纪文亭都没出去,佣人们也不敢拿钥匙开门,只得向别墅的另一个主人说明情况。

  听到开门声,纪文亭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向门口,像是知道即将进门的是谁,要宣泄着什么才行。

  开门声稍稍停了一秒,后面是更为迅速的开门,反锁。

  在下一个杯子砸来之时,陆鹤南微微偏过头,忽然笑了一下,朝人走去。

  纪文亭对上男人眼睛,对方依旧目色深沉。但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错觉。

  两人要遥遥对望,明明没有触碰,男人的视线如有实质般,在青年的每一寸肌肤上摩挲而过。

  从眼角脸颊,再到唇角下颌,再至腰身双腿。

  男人在距离纪文亭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是伸手就能触碰到青年的距离。

  无人开口说话,空气死寂一般。

  纪文亭冷冷的看着人,像是要说什么。在人一把将他扯过去的时候,纪文亭猛地收紧手心,在手指要陷入掌心的那一刻又放轻了力道,松开。

  男人扯得太快,一把将人扯进怀中,纪文亭的鼻子差点撞到强健有力的胸膛。等他欲后退离开之际,突然被男人捏住下巴,腰间有大掌紧紧搂住,不得逃离。

  下一秒嘴唇就碰上柔软,但这并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吻,只是陆鹤南单方面的攻略啃咬,从这个粗鲁的吻中就能知晓男人此时的情绪。

  待回过神来,纪文亭狠狠推了一把男人,等男人结束那个快要令人窒息的吻时,纪文亭抬头看着人的眼神中像是淬了一层寒冰。

  陆鹤南面色同样不愉,眯起眼道:“出去吃饭。再晚一分钟我就亲你一分钟,看你耗得过我还是我耗得过你!”

  见纪文亭只是冷着脸不说话,陆鹤南的火气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我耐心有限,不要跟我比耐心。”

  纪文亭冷冷的盯着人,右手紧紧握着,在人欲有下一步动作时,将桌上一侧的一个青花白瓷花瓶重重地甩在地上。

  「砰」的一声,花瓶砸在铺上羊毛毯的地上,响声并不剧烈,却格外刺耳。

  陆鹤南脸色紧紧绷着,盯着人离开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明的幽光。


第一百零七章 那是独属于他的,旁人看不到的绝色。【修】

  自人去了吃饭后,陆鹤南也不再多言其他。

  因为就算他说什么青年也不会理睬,索性什么也不说了,他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纪文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当晚。

  窗外夜色越发浓重,漆黑。

  屋内的空气焦灼,暧·昧,只有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喘息声。

  男人抽出领带,将人缚在床头,动作凶狠,哑声低笑:“这下该长教训了吧,嗯?”

  见人紧紧咬着嘴唇不肯泄出任何声音,陆鹤南微微舔唇,眸中暗色越发聚拢,然后散开。

  低头,在那两瓣肖像多时的诱人嘴唇上细细碾磨,舔·舐,像对待什么无价之宝,轻柔小心,又迫不及待......

  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屋内的声响直至天光欲要破晓。

  而纪文亭早已昏睡过去。

  ——

  陆鹤南要了人一整夜的原因。一则是因为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二则是人一直不肯开口同他讲话。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他明日要出差,时间长达一周,这还是预计中最快的。

  但他又不能将人一齐带过去。

  虽然他也想将人一起带上,但还是作罢了,毕竟在外不比自家的地盘那样安全。再者纪文亭又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稍稍松懈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找都找不到。

  于是,饱餐一顿十分餍足的男人,扣上衣服上的最后一颗扣子。

  望着人精致安静的睡颜,纤长白皙的长颈往下,那些自己留下的痕迹被看得清清楚楚。似乎想到昨夜的青年是怎样任自己索取的,青年那双不把任何东西映入眼帘的双眸微微湿润,覆上一层薄淡的水色,连眼角都泛着红,素日冷淡的脸庞潮红一片,格外的诱人。

  那是独属于他的,旁人看不到的绝色。

  男人眸色一暗,直直地盯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的痕迹。

  那都是自己留下的印迹,这样的认知让男人心情愉悦。

  对方身上的痕迹没个三五日是消不掉的,能想象的出昨夜的交织缠绵是怎样漫长和火热,男人嘴角微微勾起,在已经陷入沉睡中的青年的侧颜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笑意离去。

  男人英俊的面庞上还带有昨夜纪文亭恼怒至极挠出的痕迹。

  陆鹤南丝毫不在意,甚至还觉得高兴,这可是自家的小爱人在床底之间挠出的痕迹!权当作情趣了。

  ——

  陆鹤南这次出差去了一周多,回来之后紧紧抱着人,欲把人融入骨血一般用力。

  这是陆鹤南自纪文亭逃跑后将人关起来的第三个月。

  正是盛夏时。

  距两人第一次见面纪文亭被迫和人在一起已经过了整整三年。

  陆鹤南出差回来后实在是没忍住,有些过了,又遭了纪文亭不少的冷眼。

  但男人也无可奈何,这么久没见人,实在是想死他了。再加上纪文亭自他回来后就没给过一个正眼,完全一副无视的模样,这更是触了陆鹤南的逆鳞。

  他厌极了纪文亭那副将他视作空气一般的模样,半天都吐不出一句话。若是看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眼,下一秒就会挪开视线,速度快得让男人不得不知道纪文亭是多不想看见自己。

  可他又不能对青年做什么,那人就像个瓷娃娃一般,随便一掐就通红一片,心底涌上来的怒意化为欲火,根本控制不了。

  只得暗暗摸着鼻子,给人端茶递水啥的更是不在话下。

  没办法,他就只有这一个想疼着护着让着的人。

  除了在盛怒之下,陆鹤南对纪文亭好得那是没话说,连最挑剔不过的莫远都说不出一句那人的不好来。并且,陆鹤南会暴怒的原因,必定是纪文亭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导致的。

  若问起陆鹤南啊——那是京都陆氏集团的当家人,是无数少男少女想嫁的商业大佬,国内有名的顶级富豪。偏偏近三十年来没传过一句绯闻,在众人以为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时,他在媒体平台发声,知晓那位已经有爱人后,无数人的幻想破灭。

  后面看到那位的爱人后,只有生出惭愧之意的,只因那人太过出色,绝世无双的容颜,上好的家庭背景,以及那极其出色的绘画天赋,可不让他人生出惭愧之意吗?接下来更多的就是祝福和羡慕,还有不少人期盼两人分开的。若是站在青年/男人身旁的是自己该有多好啊!

  那人只会在纪文亭面前低下那高傲的头颅。只会为纪文亭洗手擦头,只会为纪文亭压下那些坏脾气,只会对那一个人说:我错了。

  这样的爱意怎能叫人不动容呢!

  但。

  两人的相处也不像他人想象的那样美好幸福,毕竟,一个是强迫,一个是被强迫;一个是偏爱,一个是不爱。

  如同那华美的外袍被剥下,极荣的繁盛美好之下,是无尽的灰调和悲凉,带着颓败和疲惫。

  这也是一座以爱为名的牢笼,附加上许多不等价的锁链,带着束缚和足以压垮人心的荒诞。

  是苦,是乐,是悲,还是喜,自有人知......

  ——

  纪文亭从画室回到卧室是在陆鹤南去寻他之后,其实并不是很晚,没有平常的时间晚。但陆鹤南不想人一直待在画室里,让他和自己一起去院子里散步。

  陆鹤南站在不远处看人挥洒着笔墨,青年的神情是极度放松自然的,完全享受并投入其中的。

  男人慢慢走到人身边,低沉的声音自纪文亭身后响起,“还在画那副吗?”

  声音并不大,却让纪文亭身体微微一僵,手中画笔停顿了一秒,很快又回过神来。不然对于精益求精的纪文亭来说,这幅画怕是要毁了。

  见纪文亭眉头微微拢起,男人只是静静的待在旁边,没再开口打扰。

  待人落笔。

  才接着说,“文亭,去散会步吧,别一直待在画室,今晚的月亮很美,你不是一向喜欢赏月吗?”

  纪文亭眼帘微抬,神色淡淡,那双淡色的瞳孔中几乎没有温度,声音平静得像一片湖水,静谧,给人舒服的感觉。

  “我不是之前就和你说过好几遍吗?我画画的时候请不要打扰我。”

  说出的话很平淡,甚至带着点疏离。

  陆鹤南却丝毫不在意,只要人和他说话。哪怕是骂他的话,他都一笑而过,不当一回事。而若是纪文亭一直不说话,陆鹤南就很烦躁,恨不得把人的嘴撬开。

  “抱歉,忘记了,我看月色不错,就想着和你一起散会步。”见人不说话,陆鹤南继续说:“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纪文亭看了眼天上的月,今晚月色的确很好,天空呈靛蓝色,云层是铅灰色的,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明月当空,圆月银白亮目,旁边的星都看不见身形,被月的光芒所遮挡。

  银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射在地面,泛着幽冷的光芒,以一种悠长静美的姿态,覆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屋内的灯光也透过落地窗倾斜过去。

  梧桐树有两道影子,一道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黑,另一道很短,很淡。

  静观片刻,月色很好,但纪文亭说:“不了,你自己去吧。”

  等了许久,等了一句这样的话的陆鹤南并不满意,他知道青年不是不愿去,只是是不愿同自己去。垂眸逼近他,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住青年,低低的笑着:“不想同我一起散步的话,那便回卧室吧,你说呢?”话中深意再是明显不过了。

  纪文亭眉头微微皱起,不着痕迹地躲开几乎贴近面庞的男人,眸色平静,似乎不想同男人争辩多言。

  男人失笑,后退一步,侧过头:“走吧,去睡觉,今晚不碰你。”

  如男人所说的一样,今夜没动纪文亭,只是将人揽在怀里。

  他本来就不打算动他,只是想和他散散步。

  他不愿,那就罢了。

  省的说他一直逼迫他。

  ——

  翌日下午。

  纪文亭睡了一觉,待人醒来之后已是近黄昏,天端霞光滟滟,夕阳的霞光将树梢晕染成金黄色。

  床上的人坐起身来,发现日色已到黄昏。于是下来之后将原本开着的窗推得更开,此时的夕阳也不刺目,光镀在他身上,人也更显得柔和了。

  陆鹤南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一副这边的画面,窗边的人的衣服被风吹得摇曳,整个人在夕阳的照射下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只是这画中没有他的身影。

  他心中暗暗一沉,走到人的身后,将他环在怀中,低头亲吻他细碎柔顺的发。

  将人抱在怀里陆鹤南心中仿佛有了落脚点,这人是他的,只属于他,他不会让纪文亭离开自己的。

  纪文亭从人来了之后便知道是谁了,除了他还有谁能触碰到自己。

  在人抱住自己的一刹那,纪文亭双眼一瞬冰冷,随后消散。

  难得静下心来看看落日,就不打算为了陆鹤南破坏此时的心情,任由男人抱着自己。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的待在一起。

  和纪文亭一起看着夕阳西下,此刻陆鹤南就觉得幸福极了,满眼都是纪文亭,眸子里盛满的爱意任是谁看到都会动容。

  看着太阳下山了,陆鹤南问人饿不饿,纪文亭没回答,陆鹤南知道这人就是这个性子。于是也没说什么,将人牵着去餐厅了。

  *

  那华美的外袍被剥下,极荣的繁盛美好之下,是无尽的灰调和悲凉,带着颓败和疲惫。

  这也是一座以爱为名的牢笼,附加上许多不等价的锁链,带着束缚和足以压垮人心的荒诞。

  是苦,是乐,是悲,还是喜,自有人知......

  ——关于爱和束缚


第一百零八章 他爱的人啊!

  他将特意给纪文亭煲的汤打开,盛好,放在青年面前,让人先喝点汤。

  “来,喝点汤,你是不是又瘦了点。”话语虽是疑问,但,是叙述的语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身子愈发消瘦了,这么久也没养好。于是之前特意请人专门给纪文亭做饭,看病,吃营养品,补补身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这人摸着比之前还要瘦些。

  陆鹤南心里暗暗骂了一声,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不用人回答,纪文亭也不会回答。

  只是静静的喝了口汤,沉默的吃着饭。

  看着他与往日一样无波无澜的模样,陆鹤南只觉得心底生出一丝烦躁之意,抽出一根烟。

  看了看安静着吃饭的人,又把烟放回去了。

  纪文亭在饭后去吹风的时候接到了莫远的电话。

  铃声打破了寂静的氛围,纪文亭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

  只听电话那头莫远爽朗带着笑意的话:“文亭,我到了,现在在车库停车,你在画室吗?我去找你啊。”

  纪文亭微微弯起唇角,轻声道:“没,我在阳台,你直接上五楼来吧。”

  张伏为人将车门打开,手放在车门上,以防莫远撞到头。

  “嗯,我这就坐电梯上去。”莫远挂了电话,下车。

  注意到了男人的动作,下车后莫远一把拉住人的衣领,迫使男人低头,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莫远凑上去吻了人一下,以示嘉奖。

  见张伏还是一副面无表情严肃的样子,莫远撞了一下男人的胸膛,似笑非笑的睨了男人一眼。

  张伏毫无防备的被人撞了一下,身子往后退了一小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搂着人腰,轻轻的拍了两下,皱着眉安抚:“抱歉,刚刚走神了,手撞疼了吗?”

  得到了想要的回应的莫远张嘴咬着男人下巴,是不至于疼痛的力度,更像是调情。

  张伏双眸中都是无奈,伸手摸了摸人的头发,示意人放开。

  声音带着纵容:“阿远,这是在外面,别这样,在家里怎么样都行。”

  莫远松开嘴,满脸无辜的回望:“哦。”然后脚步轻快的向电梯走去,“那走吧,上去看文亭了。”

  张伏对上莫远那眉眼间皆是张扬肆意的脸,望着人轻快的步伐,失笑摇头。

  用纸巾擦了擦沾满莫远口水的下巴,神色不变,迈开脚步。

  佣人端茶进屋。

  莫远接过递来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开口:“文亭啊,我给你带了你老师送你的茶,上回去s市带了你送的画去,老人家还向我打听你最近的消息呢,你记得抽个空给他老人家打个电话。”张伏将手里的东西给佣人,坐在人身边,目光一直在莫远身上,绵延着一股悠长眷恋的炙热,能够让人的心微微融化。

  纪文亭嘴角微微勾起,清透澄澈的目光在灯光下透出一层朦胧的浅蓝色,“嗯,上回和老师打电话说了,确实很久没见老师了,等我......”话未说完,便止住了,微微停顿一下,才接着说:“算了,以后再看吧。”

  莫远扯了扯嘴角,重重的哼了一声。

  正要开口骂姓陆的那个狗男人时,旁边男人已经端着牛奶碰到他唇边,他无意识张口,含住吸管,歪头看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格外肃穆的男人,吸了一口,然后推开,撇了撇嘴。

  但没再说那些不好听的话了。

  张伏的手被推开,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在人吸过的吸管上微微吸了一口,眸底神色微微漾开,握着莫远的手,置于唇边轻吻。

  男人抵制住汹涌的情绪,侧过头看向像是在发呆的青年,问道:“老陆回来也几天了,找他出去也不愿意,人呢,他有说代理权的事吗?”

  漂亮得过分的青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声音淡淡:“在书房,你去找他吧。”

  莫远微微偏头,将男人手里的手收回来,眼底带着一丝揶揄,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张二爷,又想你的好兄弟陆鹤南了。”

  张伏起身,手落在莫远的肩膀上,是不重的力道,但又不容忽视,“又瞎说,我去找老陆商量点事,你陪他待会,晚点我叫你。”随即拍了两下,抬步离开。

  “知道啦,快走吧。”莫远靠着椅背,表情是慵懒中带有一丝不耐的,像是受不了男人的唠叨,然后想起什么,冲已经打开房门的男人大喊:“欸,对了,张伏,我来之前不是说了嘛,我晚上不走,就在这住,不用叫我。你要回去的话自己回,我明天再走。”

  看到男人没有停留,径直离开的背影,莫远不怒反笑:“这个狗男人,死闷骚!”

  然后正欲向屋内的另一个吐槽什么,“文亭,你瞧瞧......”刚开口便止住了话。

  莫远看着站在窗边出神不言语的的纪文亭,微微嘀咕:“怎么又发呆了......”

  容貌惊人般俊美的青年立在窗边,晚风吹来,眉眼是如三年前一般的精致清冷。但看起来更脆弱了些,像易碎的琉璃。宽大的衣衫被夜风吹着,单薄的身躯好似被风一吹就会吹走。

  青年的肌肤在灯光下一片雪白圣洁,窗外是被吞噬的黑暗,是黑与白的交织,是孤高的冷意,无尽的沉沦,是毁灭,也是救赎。

  他突然想喊纪文亭一声,不知为何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话哽在咽喉,只是张开了嘴,无任何声音发出。

  不知是不是错觉,莫远竟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发疼。

  是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旁观的酸涩。

  ——

  书房。

  两个高大英俊各具特色的男人静静的坐着。

  过了许久才有人出声。

  “我这回过来不是为了公事,是为了你自己的私事,你也应该猜到了吧。”张伏看着比先前得知纪文亭「出事」后好的多的陆鹤南,有些感慨。“我没想到他对你的影响这么大,我看你是栽在他身上了,以后你们好好在一起吧,老是这样也不行。”

  见男人只是抽烟不说话,张伏想起出门前莫远的嘱咐,便又多提了一嘴,省得莫远回去又闹腾。

  “我刚刚看到纪文亭了,他好像比之前瘦了些,话也不多。你也别老拘着他,像他们这种艺术家最喜欢自由恣意的生活了,你这样关着他,他不舒服,你也不会畅快的。你们还是好好谈一下,然后早点办婚礼领证吧,我和我家那位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只有说到莫远,张伏的眸色才微动,其他时候连多余的表情都是罕见的。

  陆鹤南听到张伏的话,没回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但是,张伏,你不懂。”男人手指微动,他掸着烟灰,语气异常平静:“他的心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吃软也不吃硬,我又离不了他,实在没办法了......”陆鹤南看着屏幕中仿佛咫尺就能触摸到的人,语气缠绵柔和,眼底有细碎的光掠过。

  手中的烟闪着猩红的火光,随着男人的动作,烟灰落入洁白的烟灰缸,些许掉落在边缘,异常明显。

  男人凌厉英俊的脸一半在灯光下,一半在阴影中,烟雾缭绕间,像是巨大的猛兽欲要沉睡,又像是欲醒来,竟分不太清......

  张伏听见这话只得叹息一声。

  纪文亭和莫远完全不一样,根本不像在上层权贵里爬滚打过来的,倒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着大的,有着从书香世家长大的傲气和清高,比霜雪更冷,比夜色更凉,比青竹更韧,比星光更亮。

  他爱的人啊!有着这世间最完美无瑕的面庞和最坚硬如铁的心脏。

  不吃软也不吃硬,冷心又冷清。

  是最最薄情的人......

  他很少会深思两人的关系,只要一想便有些悲哀感。

  张伏也不欲多言,毕竟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只是秉着自家爱人的嘱咐多提了一嘴。

  再说,纪文亭对陆鹤南来说有多重要,他那半年是真的见识过了。

  他不想陆鹤南会做出什么会让以后后悔的决定。

  “不管怎么说,你关了他三个月了,也是时候该放他出门了。毕竟纪文亭不是什么没背景的人,而纪家那边也不是什么善茬,最近他舅好像听到了什么风声,查消息查到我这边来了。”对上男人抬起的眼,张伏接着说:“放心,消息没传过去。”

  张伏坐在那里,腰挺得很直,表情是一贯的严肃,低低叹了口气,“不过,你要做好准备,你父母那边估计也快知道消息了。”

  “我知道,不用拦,让他们查,不用管他们。”陆鹤南微微皱眉,明显是知道这事,有些烦躁,但也没让人拦着。

  陆家是他做主,他和纪文亭在一起这事。不论是谁,都不能将人从他身边夺走,哪怕是他的父母都不行。

  *

  他爱的人啊!

  有着这世间最完美无瑕的面庞和最坚硬如铁的心脏。

  他很少会深思两人的关系,只要一想便有些悲哀感。

  ——陆鹤南


第一百零九章 怎么会不值得呢!

  张伏听到他这样说也并不意外,倒是说了句与此并不相关的话:“那行。阿远要在这住,我们今晚会住一晚,恐怕他会缠着纪文亭,你别凶他,否则到时候又得和我闹。”

  说完之后他揉了下额头,眸中带着丝纵容,像是习惯了自家爱人的任性。

  还特意交代自家兄弟收敛点脾气。

  “你还是滚吧,带着你家的宝贝一起滚!我本来就烦死了,你还让莫远来折腾我,是嫌我的感情路不够曲折是吧!”陆鹤南微微瞪大眼睛,将手里正准备递给人的烟一把丢过去,没好气的说。

  “明天滚,今天不行。”张伏摇头,夹住飞过来的烟,似乎是因为听到某几个字字,嘴边带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对,是我家的宝贝。

  我的宝贝......

  “啧。”陆鹤南啧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他清楚张伏付出了多少心思才和莫远走到一起,并让人慢慢爱上他,这需要绝佳的耐心和足够的谋算,还有,很多的包容和爱。

  因为,他的爱人很谨慎,很任性,很花心......

  不过。

  对张伏来说,非常值得。

  他能感受到莫远一日比一日更多的关心和爱。

  对他来说。

  ——那是春日深谷中足够让人溺毙的湖水;

  ——是清晨东方山后第一缕漫开来的阳光;

  ——是盛极散落在人间满枝摇曳着的花树。

  所有的铺垫付出和等待,都慢慢有了积累的爱意和回应。

  你说,怎么会不值得呢!

  陆鹤南看到张伏二人的相处,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当初将战线拉长,慢慢攻略人的心扉,是不是现在的局面会不一样,起码不是那人一直想逃离这里,逃离自己的身边......

  可是啊,世上没有如果,重来一回他不强硬的话,也只是看着纪文亭同他人一起从青丝到白发。

  所以,这是一个陷入圆圈的局。

  不破不立。

  焉知不能得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呢!

  ——

  莫远不必多说,他知道那人会依他,那人是个行动派,无论大小事。

  他说,他就会做。

  尤其是自己知晓自己动了心并稍加回应后,那人无一不从的。

  当然,除了他强烈要求的反攻。

  ...

  莫远在说着什么,然后停下了,看着人,眼睛眨动一下。

  纪文亭伸出手,手指虚虚的抚过窗台,看着天上的冷月,声音很轻:“...起风了。”

  起风了。

  梧桐树的叶被风吹落寥寥几片,有月光覆着,在空中往下落时,能清晰的看到有叶片的影映在地面,直至叶落,覆盖。

  晚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

  吹过稻田,吹过无人的街道,吹过杏花微雨的春日,吹至这个有月的仲夏之夜

  张开的嘴合拢,又张开,莫远欲说些什么。

  却只是重复了一声:“起风了...”

  莫远看着人,像看着那夏夜萤火被抓住在瓶中恹恹,只是静静地待着,双翅合拢着,不做无力挣扎。

  分明只是简单不过的事,怎么到这两个人身上,就这么复杂呢!

  他很了解,又很迷惑。

  不过,他知道,他爱他。

  ——

  陆鹤南和张伏进来的的时候,两人靠得很近。

  手指微动,面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但他没出声说什么,只是走近。

  将青年揽着,轻轻的笑问:“怎么样,今天有开心些吗?”语气是看似闲适漫不经心的,但那双眸子的专注和在意很明显。

  “嗯。”青年的声音淡淡,没躲开男人的靠近。

  得到回应的陆鹤南笑容更大了些,语气带上些温柔,手指隔着衣衫摩挲了两下,说:“那就好。”动作是不带任何暧昧的,是温柔的,是愉快的。

  陆鹤南的眼神就没从那个清冷淡淡的青年身上离开,得到回应的他接着说:“今夜莫远会在这住,你可以和他多聊会儿。”

  “......”这回纪文亭没再出声,浓长的睫羽于面上投出一层灰影,很轻,很淡。

  被人亲了额头的莫远踩了张伏的脚,看了眼自家面色不变的男人,又看了看纪文亭平静无波的脸,对着那个一直在等人回应的高大男人说:“文亭知道,我和他说了,是不是非常欢迎我啊,文亭。”

  话落,手碰了一下像是在发呆的纪文亭。

  纪文亭看了莫远一眼,又看了眼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从未离开的陆鹤南,气音一般「嗯」的声音,轻到不是靠的很近都听不到。

  “那今晚我和文亭......”莫远的话刚说出口就被打断。

  “不行,你跟我睡。”张伏的表情一样的沉稳,微微皱着眉,觉得莫远欲说的话很荒诞。

  自家的媳妇居然想上别人的床?

  嗯?

  那是断断不行的。

  莫远瞪了一眼一脸不友善的张伏,轻笑一声,说:“我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转而接着道:“我是说,我要和文亭多说会儿话,你们恰好打扰到了。”

  “哦。”张伏看着人眼中生动的色彩,抬手,理了理莫远被风吹乱的发。

  知道那两人要说些话,两人也不再逗留,准备去商谈下一步的步骤和计划。

  陆鹤南走之前,深深的望了人一眼,在走到门口,听到人说话的声音,脚步微顿,随即离去。

  好像是明白那些话不是和自己说的。

  ——

  晚上。

  陆鹤南将人紧紧抱着:“你说,我该怎么做呢?”滚烫的呼吸声打在肌肤,男人的语气是少见的迷惘和疑惑。

  那滚烫沿着耳尖到脊背触及咫尺之间的正在砰砰跳动着的心脏。

  但,只是瞬间。

  他得不到回应,他知道得不到回应。

  他每回都在纪文亭睡着后才吐露些许心声。

  但。

  他不知道的是,那人可能没睡。

  他也许听到了......

  *

  那些暖心的关切和日积月累的爱意。

  对他来说。

  ——那是春日深谷中足够让人溺毙的湖水;

  ——是清晨东方山后第一缕漫开来的阳光;

  ——是盛极散落在人间满枝摇曳着的花树。

  你说,怎么会不值得呢!

  ——张伏


第一百一十章 盖个戳

  同一个夜晚,同一别墅。

  莫远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跟纪文亭说的。

  但,那些宽慰和劝告的话通通没说出口,只是沉默着陪人站了很久。

  直到陆鹤南和张伏敲门进房间。

  回到这间他和张伏在这栋别墅专属的房间,进门就向沙发扑去。

  张伏比人晚了一分钟,进门后便看到人半躺在沙发上,月光溶进莫远那双漂亮至极的双眸,青年唇角微微向下抿着,那双如月下星河般的眼眸含着恹恹神色,低沉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怎么了?”

  双目直视着莫远,在他旁边坐下。

  莫远不笑的面容有点低靡,在张伏认真略带关心的语气重复一遍「怎么了?」后才回过神来。

  他撇了撇嘴,“......没怎么。”

  张伏只静静的看着莫远。

  许久后才有动作。

  缓缓凑过去,一点点的靠近。

  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温热的呼吸打在面庞。

  莫远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没躲开张伏的靠近。

  唇碰触到微凉柔软,与此同时有手指在一下一下抚着头发。是不带任何杂念欲念的,更像是安抚情绪不太好的小兽。

  莫远抬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人,又掠过那双和自己一触即分的淡色的唇,那个吻简直不像个吻,和情窦初开的少女轻吻爱慕的少年郎一般。

  可他们已经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平时激·烈热情的吻更是常事,做那种事情时,和那个肃然面无表情的脸上完全相反的是张伏的行为。

  死闷骚。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舔了一下唇。

  歪了歪头,那双溶进月光的眼直直的盯着男人:“你是在安慰我吗?”

  张伏看到莫远的动作眼神略暗,拉开点距离,没回答,平静面瘫的脸上有一点柔和,大手在人的黑发上一下一下轻抚,不知道是不是在作答。

  莫远眨了一下眼,唇角上扬起一个弧度,眼尾上挑,露出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笑容。

  其实。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莫远,张伏都觉得无法抗拒......

  不自觉的,喉结滚了滚。

  移不开视线。

  只是被人这样看着,他......有反应了。

  两人间的氛围异常黏稠,好似下一秒就会交织缠绵在一起。

  头顶上的阴影越来越大,莫远在男人俯身下来时,偏过了头。他能清晰的听到咫尺之间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很性感。

  咽了咽口水,手放在男人的肩上,推拒着,他说:“我不想。”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是,男人听到这话微愣,没问什么便起来了。

  随后,一言不发,进了浴室。

  细微的电流穿过心脏,有个很小的声音发出声响,像有什么东西从长出来一般,不可控制,疯狂生长,肆意不停。

  莫远眼眸微微下垂,抬眼的瞬间朝某人喊:“张伏,过来。”

  张伏原本见人颓唐恹恹的模样,以为人身体不舒服,急忙出来,语气带上点焦急:“怎么了,是哪不舒服?”

  “没有,咳......”像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莫远咳了一下,才道:“我们做·吧”

  语速很快,生怕人听清似的。

  张伏完全没听到人说什么,皱眉。

  “嗯?”

  低哑的声音十分性感。

  夜色微凉,晚风在草木间徜徉,清浅的月光洒在满树的栀子花上,像少年的眼尾缀着月光。

  只看到抬起的下巴,只听到傲然的声音,一字一句,很清晰。说:“张,伏,我,们,做,爱,吧!”

  站着的高大男人面色不变,手指微微向内蜷着,低低应了一声:“好。”随之将双手朝他张开怀抱的人抱起,很稳。

  是莫远最不喜欢的公主抱,他一向觉得这种行为不符合他的气质,但莫远这回没再说什么。

  莫远看了一眼并无异常的男人,又看了眼那双通红似血的耳朵,突然起了个坏心。

  凑过去,轻轻咬着那通红的耳朵,然后又舔了一下耳垂。

  耳朵被柔软湿润含着,张伏脑子里一直绷紧的弦断了。

  看到男人稳稳当当的步伐微乱,耳朵更红了。

  莫远眉眼弯弯,像只做了坏事的漂亮小狐狸。

  张伏紧紧抱着人,快步靠近床。

  将人轻轻放在床上,只知道一下一下啄着人,从额头到眉眼到嘴角。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好似要给身下的青年盖个戳。

  沾染上他的气息。

  证明是他的。

  张伏的动作温柔得如同当年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发生关系后那样,甚至更温柔。

  ——

  ...

  “唔......”莫远醒时天已经大亮,在准备翻身起床时顿感不适,不是痛,是有些酸涨。

  该死的张伏,死哪去了。

  莫远在心底暗暗骂着昨夜那个不知停歇现在不见人影的死男人,正准备坐起身,男人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帮人扶着腰,动作轻柔小心,好似碰到的人是什么脆弱的珍宝。

  随着男人的动作,莫远向下看着。

  然后看到男人弯腰给他穿鞋的时候,他的小腿往下,包括脚背,都是红痕。

  可想而知,被裤子遮挡住的大腿以及往上的地方皆是如此。

  昨夜他明明说了不要了的,结果男人一边扣着他的手腕,一边轻轻的啃咬着他的喉结,身下的动作一点都不带停息,弄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喉咙只能发出无法自控的沙哑喘·息。

  莫远看着给他穿完鞋直起腰的男人,眼尾微微上挑,抿着唇,心里想着。

  疯子。

  傻子。

  张伏起身后看着脸颊嫣然,眼尾都漫着一线妖艳的红的青年,这张平日就招人的容貌更是彰显出几分旖靡的艳色来。

  青年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像是在邀请。

  亲他。

  因为距离很近,能清晰的看到青年过分润泽的唇。

  青年的唇色是不自然的深红,是被他亲的。

  张伏的喉结滚了滚,偏过头,语气没什么波澜:“快要吃饭了,先洗漱下。”

  只是,声音有点哑。

  *

  张伏埋在心底里那些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话,

  也不会再和任何人说了,

  大概,是因为,

  已经得到了......

  ——张伏

  *

  盖个戳。

  是我的。

  ——张伏


第一百一十一章 喜欢到,想和他过一辈子

  莫远嘴角噙着笑,看着刻意偏过头去没往他这边看的男人。

  笑意更深了。

  因为张伏对着他的侧脸的耳朵有点红。

  他在很多时候都能看到男人不为人知的一面,不同于那个一丝不苟严谨肃然的强大外表,是有温度有情绪有表情的,他很喜欢男人这种只在他面前才会有的不同。这不正好代表他自己很有魅力吗。

  要说莫远喜欢男人啥,尤其是喜欢男人那西装革履气势非凡之下的八块腹肌,每回在扒下男人的衣服后对那腹肌简直是爱不释手,内心OS简直快写在脸上,为什么我没有。要是长我身上又得有多少小美人往自己身上贴啊!

  简单来说,他就是喜欢张伏的肉体。

  张伏自然清楚,在每次两人吵架莫远生气时,他十分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去哄人,大多数的时候堪称十分有用,谁叫莫远是个颜控,现在更是迷上了张伏的肉体。

  莫远从来都是个享乐派,美色在前,他又没有什么损失的。不可否认的是,两人在一起后,他们在床上是十分契合的,在床下的日常生活中,张伏大部分时候都会顺着他,生活质量还上升了几个档次,他自然是十分开心的。当然,除了不能另外找人外。

  不过,几年过去了,莫远确实不喜欢再找除张伏之外的其他人发生关系,可以这样说,他有点喜欢这个沉默寡言却会为他做很多的男人了。

  也许是,很喜欢。

  喜欢到,想和他过一辈子。

  这是他在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莫远眼角弯弯,笑容灿烂,眼里有很明显的笑意和调侃:“喂,张伏,你耳朵怎么红了?”

  “......”张伏没回答,只是看了人一眼,望着人那双琥珀般的清澈眼眸闪着光亮,里面没有其他,他只看到里面倒映出他的身影。心头开始发烫,然后很平静的说了句:“我有点事先出去了。”

  伴随着男人有些慌乱的脚步声的是莫远很大声的笑,很爽朗,非常有感染力。

  张伏的脚步微顿,然后放缓步伐。

  听着身后传来的无一丝阴霾的笑声,张伏的眼底含着笑意,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嗯?他今天很开心。

  ——嗯。我今天也还行。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莫远会奇怪于男人莫名其妙的的情绪和为他做的事并去问,现在倒是不会再说那些什么两家只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不互相介入对方生活之类的话。

  倒不是什么特殊原因。

  只是因为。

  在很久前,他发现。

  张伏喜欢他。

  甚至可以说。

  爱他。

  ——

  中午,蔚蓝的天穹有很多洁白的云朵镶嵌其中,像大片大片的又轻又软的棉花糖。

  簌簌白色梨花早已然落尽,只余枝桠上的绿。

  窗外光线洒下,在地面上形成形状不一的阴影。

  的确如张伏说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已经到这栋别墅主人家吃饭的点了。

  他下楼到餐厅时,其他三个人正坐着等他。

  不等张伏起身将椅子给爱人拉开,一旁的佣人在远远看到人时就拉开了。

  待最后一位先生坐下,佣人们将盖好的盖子以及菜都端上来。然后整齐有素的离开,只留下两个佣人。

  这还是因为有莫远两人在的原因。否则纪文亭他们两人吃饭时是没有人在旁边的,是陆鹤南特意交代过。而纪文亭在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是看不到绝大部分人的。除了陆鹤南之外,他见到最多的就是管家先生了。

  “hello,午安!”莫远见到陆鹤南在给人擦手,长眉微挑,在那把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你可起得真早!”见莫远一直看着自家的爱人,陆鹤南冷冷的说着。

  听到陆鹤南的讽刺,莫远也不恼,面上挂着十分标准的虚假笑容。

  只是,在人看不到的地方,莫远的膝盖重重的碰了下张伏的大腿。

  张伏将电话挂了,看向莫远,然后又看向陆鹤南,眉头开始皱起。

  单看面上,莫远是一派优雅气质。但张伏知道,这人怕是在心里又给他记小本本了,他又得哄。

  无声叹息,只道好兄弟不仅不给力,还拖后腿......

  就在张伏的手正落在莫远的腿上时,只听一道清冷淡淡的嗓音传来:“阿远,昨晚睡得好吗?”

  然后,触不及防的,张伏的脚就被踩了一下。

  他也知道青年这是迁怒,分明,这人昨夜是非常愉悦的,还缠着他来着。

  “挺好。”莫远说完,还似笑非笑睨了一眼身旁的张伏。狭长的狐狸眼半眯着,眼尾微微上挑着,右手手肘撑在桌上,略显宽松的衣服微微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形状精致美好的锁骨周围皆是昨夜荒唐后留下的痕迹。

  张伏看到的瞬间便眯了眯眼,下一秒就抬手将人的衣服往上弄,遮住那点极具美感诱人的雪白肌肤。

  两人这副模样,叫人不想知道两人昨夜发生了什么都不行。

  纪文亭抬眼,看见两人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旁人插不进去的暧昧氛围,这才明白了点什么,便不再问了。

  旁边的陆鹤南接过佣人端来的药膳并移到纪文亭面前,轻声道:“文亭,先把药膳喝了。”然后直接对那对撒狗粮的夫夫说:“吃饭。”语气中有很明显的不爽和郁闷。

  要撒狗粮滚回家去撒,在他们家是怎么回事!他抱自家爱人都会被打掉,连说几句话都不容易,见他们那样可不就郁闷不爽!

  纪文亭看到那熟悉得能再熟悉的药膳就没什么胃口了,喝了几口就不想喝了。他基本每天都和这药膳打交道,吃都吃腻了。更何况又不是什么极品美食,是很苦的药膳。哪怕放了甘草吃了糖,他都觉得嘴里都是草药的清苦味。

  一旁的陆鹤南将泡好的糖水递到嘴边,纪文亭抿了一口,在人让他多喝点能消解苦味时,他摇摇头,没说话。

  他早就习惯那点苦了,能自己消化。

  从表面来看的话,在那眉眼清冷寂寂的面容上是看不到任何情绪的。但相处久了,陆鹤南便能从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看出不悦来。

  他知道纪文亭不爱喝这玩意。但没办法,这是重金请来的营养师和中医为纪文亭专门制定的菜谱和药膳,他已经吩咐过,厨房那边也是每天变着花样来做,尽可能让人多吃点。

  毕竟,这人消瘦得厉害。

  他本就清瘦,那细瘦的腰身陆鹤南单手就能环住,那些往日穿得合身的衣服都显得有些宽松。尤其是在床上,陆鹤南都怀疑是不是他用力点人就会消失不见。

  太瘦了,一摸过去都是骨头,身体又不好,陆鹤南在把人接回家就打算给人好好补补。

  吃饭时倒是安静,除莫远外,他们三人都有吃饭不说话的习惯,倒也一派和谐悦目的景象。

  只不过,纪文亭吃了几口就放筷子了,他看了一眼莫远两人,正准备说他吃完了。却见到莫远正瞪着张伏,张伏给人把碗里夹得满满当当的菜夹了一筷子走,以表示好。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张伏夹了一满碗的菜给莫远,莫远不知道哪不爽正作妖呢!纪文亭能从张伏看人的眼神看出一丝无奈来,看到这一幕的他嘴角微微弯起,也不准备打扰打算直接起身离开。

  陆鹤南一直在看他,见到人只吃了几口饭就打算离开,望着那还剩大半碗饭的碗,皱眉:“文亭,把饭吃完再走。”语气是不可置疑十分强硬的。

  他一直对这人的身子上心得不得了。但那本人却完全不当一回事,稍微不看着点又瘦了咋整,他不强硬不行。

  就像上次他出差一个星期,分明是每天打电话提醒了很多次的,但他回来给人一称,瘦了好几斤!当下陆鹤南就怒了,对着更显清瘦的纪文亭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对着厨师营养师还有管家一通训。没办法,纪先生不愿意吃,他们又不能塞到纪先生嘴里,否则,那可不止一顿训这么简单。

  陆鹤南自然知道自己是迁怒,他舍不得骂纪文亭,就想让纪文亭听着。谁知道那个不愿吃饭还瘦了好几斤的当事人在陆鹤南教训众人时,他自个去画室了。当然,对于当事人本人,陆鹤南教育是教育了的。至于教育的方式嘛,一如既往的少儿不宜......

  听到某人的声音,纪文亭嘴角勾起的微小弧度立刻消失不见,碍于六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他没直接走。

  莫远看了一眼强硬的陆鹤南,又看了一眼冷然的纪文亭,最后视线落在那碗基本没动的饭上,眉头拢起:“文亭,你吃这么点这可不行。”他给人夹了点菜,摇摇头,“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才行,桌上这么多滋补的呢。”说完莫远笑了一下,接着道:“要不别人以为陆总在家不给你饭吃呢!”

  陆鹤南见到人夹菜的动作,漆黑的双眸一片幽暗,直直的盯着莫远。

  张伏见状瞬间半眯着眼,手掌在莫远的大腿上捏了一下,以示警告。

  若是寻常人被两人这样盯着,后背都得冒出冷汗来。莫远像是没察觉到一般,又给纪文亭的碗夹了一筷子。

  “啪。”

  几双筷子的碰撞声传来,张伏和陆鹤南的筷子牢牢制住那双夹着菜的筷子,筷子夹的乳鸽掉在纪文亭的碗面前。

  纪文亭抬眼时便看到自己的碗的上方多了几双筷子,视线在空中停留一秒,下一秒那几双筷子就齐刷刷的都收了回去。

  “哈哈...”莫远尬笑两声,说:“文亭,你吃你的,我们在闹着玩呢。”说完给另外两人一人一个白眼。

  纪文亭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吃着饭,毫不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莫远消停了,陆鹤南便开始给纪文亭夹菜。

  就说了一句:“挺好吃的,多吃点。”

  然后纪文亭碗里的菜都快堆出来了。

  纪文亭:“......”

  莫远:“......”

  *

  ——嗯?他今天很开心。

  ——嗯。我今天也还行。

  *

  可以这样说,他有点喜欢这个沉默寡言却会为他做很多的男人了。

  也许是,很喜欢。

  喜欢到,想和他过一辈子。

  ——莫远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怎么能怕我?”

  在两人提出要走之前,陆鹤南还生硬的留了一下:“那个,张伏,你们要再住一晚吗?”

  话是问的张伏,但陆鹤南看的却是莫远。

  张伏知道陆鹤南的意思,便没说话。

  “哟,陆总这是舍不得张二爷啊,那我先回?”莫远轻笑道,还努嘴侧头看向大门那边。

  陆鹤南本意就是想留莫远,莫远能让纪文亭多开口说会儿话,怎么可能让他走。便道:“你留下也行。”

  让他和素来合不来的莫远再多说些什么,却是不能了。这会儿陆鹤南才看了一眼张伏,示意他说点什么。

  张伏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盆栽,不和人对视,装作没看到。

  陆鹤南心下冷笑,这见色忘义的狗东西!

  莫远笑了两声,“我还以为您巴不得我早点走,省得碍眼呢!”唇边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说完还在张伏的侧脸亲了一下。

  「mua」地一下,很大声。

  吵到某人的眼睛了。

  陆鹤南看了看这对碍眼的夫夫,冷笑:“确实碍眼,吵到我的眼睛了!”然后下结论,“还是尽早滚吧。”

  “哈哈哈哈哈,那陆总,不用送哦,再见。”说完便抬脚走了,带来一阵风。

  看到结果是离开,张伏也毫不意外。因为就在陆鹤南叫住他们的不久前莫远缠着纪文亭说要再留一天。但纪文亭说他想要安静点,莫远只好作罢!

  不是偷听,他恰好经过,听到了。

  至于为什么特意去了并不顺路的花园,张伏是不会说的。

  陆鹤南其实是感谢莫远两人来的。因为纪文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爱讲话了。虽然一天还是讲的不多,但比之之前那段不肯言语的时光,这两天已经算说话很多了。

  待两人走后,陆鹤南去了后园。

  纪文亭正在用把小锄头松土,将小小的种子种下,盖上土,浇水。

  陆鹤南走近,蹲下,“种花呢,啥花啊!”

  纪文亭用手拍了两下土,然后在陆鹤南说「我跟你一块种」的同时起身,离开。

  没回头。

  陆鹤南蹲在地上,看着人离开的背影。

  又离开了,又是背影,又是这样。

  他回想起过往的几年,纪文亭好像每次离开都是这样,没一刻停留,没一丝犹豫。就像是要走出他的生活那样义无反顾,坚决又决绝,不会回头,更不会朝他看一眼。

  陆鹤南都没法子了。

  他已经把人困在这里,可心不在,他能有什么法子!

  陆鹤南想到这些,脸上早已没了笑意,眉头紧皱,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最坏不过,他把纪文亭困一辈子......

  ——

  陆鹤南晚上很晚才回来,晚上有应酬,他本来是要推掉的,实在推不掉。别的人倒还好,但他临时才接到消息,其中有个是中央派下来的大领导,陆鹤南自然得接待,还得好生接待。

  他回来的时候纪文亭早就睡了。

  因喝了酒涌上的几分欲念,在打开门后,陆鹤南见到睡得安安静静的的人儿时,也就慢慢消散了。

  罢了,让他好好睡吧!

  喝完醒酒汤,洗完澡后。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黑沉沉的夜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大概是藏在厚厚的云层里面......

  陆鹤南抱着怀里的人,手在丈量着什么,“怎么一直不长肉呢!是不是又瘦了。”他心下纳闷,在黑暗中自言自语。

  他现在对纪文亭已经温和许多,不是把人刚关起来的那副恐怖模样。

  自他找到纪文亭后,满腔的怒意和失而复得的大幸让他根本没法保持平静。

  他只想确认纪文亭还在,在他身边。

  随着一天天过去,怒气渐消,纪文亭从表面来看也没有离开他的想法。他本就舍不得折腾他,青年蜷缩着身子微颤的模样他不想见第二次。

  陆鹤南那天狠狠折腾完纪文亭后,打算抱人去清·理。一只手理了理青年额上汗湿的发,另一只手刚碰到人的腰,纪文亭便往里缩了一下,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

  “他怕我。”

  “他怎么能怕我?”

  陆鹤南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害怕他再次欺身而下微微颤抖着的青年,心中微痛。

  那日后,待纪文亭便也如以前一般。

  只是,依旧会在纪文亭不搭理他或者不爱惜身体方面很重视,前者让他生气,后者让他心疼。

  ——

  陆鹤南醒的时候是被电话吵醒的,他下意识将手机声音捂住,看向身旁的人。

  人不在,陆鹤南伸手摸过去是凉的,便知道纪文亭早起来了。

  他接通电话,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山水画,“什么事?”声音由于昨天喝了很多酒有些沙哑,还带有一丝晨起时的慵懒。

  墙上挂着的画是纪文亭画的,在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个山里画的,他亲眼看到这副画的初稿到终稿,纪文亭耗费了很多心思和时间,陆鹤南见证了这幅画的诞生,是他陪在纪文亭身边的第一副画。

  当初他花九位数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就是这副。

  对陆鹤南来说这幅画的意义不一样。

  陆鹤南像是心情不错,在电话快挂断时,甚至还慰问了下属几句,实在是不可多见。

  至于是不是让下属大吃一惊,以为陆总这话是不是别有深意,这就不关陆鹤南的事了。

  纪文亭睡得挺好,早上也早早就起了。

  他醒来后就看到抱着他睡得正香的男人,大概是昨晚睡得很晚,一向他有任何动静就会醒来的男人在他推开之后也没醒。

  纪文亭在一般情况下是不愿和男人共处一室的。

  那会让他烦躁,甚至窒息。

  于是,洗漱完吃了个早餐,直接去了画室待着。

  这一待,就是一上午。

  纪文亭坐在椅子上,右手撑着脸,视线落在窗外,没凝聚在某处,神情有些放空,可以看出,他在发呆。

  屋内是正合适的温度,窗外的天气完全是另外一种温度。

  正是酷暑,炙热的骄阳高悬天际,像个火球一般燃烧着,空气都是燥热的,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在炎热的夏天更是焦躁。在烈日下工作了数个小时的打工人早已汗流浃背,路边的花儿也蜷缩着娇嫩的花瓣,无数的鸣蝉藏在树间呐喊个不停。

  遍体如焚的大地之上,大中午迎面吹来的夏风都是闷热的,带着热意。

  纪文亭神情恹恹,一直在室内不出门的他,竟也感觉到一股燥意。

  不知是因为这个闷热的夏天,还是......

  这个有某人的夏天。

  直到佣人敲门,甚至不用看时间,纪文亭便知道,是到饭点叫他吃饭了。

  纪文亭没动,他近来越发没胃口,不想吃饭,更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直到门第二次被敲响,想到不去吃饭会造成某些令他非常不愉快事情的纪文亭终于起身。

  见到门终于开了,纪先生出现在视线中,佣人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垂下眼眸,低头恭敬的喊了一声:“纪先生,先生在等你吃饭。”

  “嗯。”纪文亭语气淡淡,抬步走向电梯。

  佣人走在身后,在快到电梯口时快步上前,按下电梯,等纪文亭进去之后才进去。

  在快到餐厅时,佣人便离开了。

  只因别墅的主人家吃饭不想旁边人太多,这个改变,是从纪文亭来之后。

  今天林管家外出有事,便叫人替了别墅的日常工作。

  平日纪文亭几乎看不到人影。除非他刻意去喊人,否则,其他人是不会也不敢出现在纪文亭面前的。

  佣人被交代过,不敢有丝毫逾举,态度非常恭敬,甚至连多看纪文亭一眼也不敢。

  据说:这个人是个大画家,很有名。

  据说:这个人是先生的爱人。

  据说:他们还没结婚,是因为这个人不愿意。

  据说:这个人是被迫和先生在一起的。

  据说:这个人逃跑了,然后又被先生关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别让我说第三遍,坐下

  餐厅。

  陆鹤南为人拉开椅子,摆手让人都下去。

  待人坐下,陆鹤南坐在他对面,见人恹恹的模样,问道:“怎么了?是有花到了花期没开还是画画没灵感?”

  精心照料的花不开亦或者是画画没灵感都会让纪文亭心情不佳,表面上依旧是淡淡没什么表情的。但陆鹤南知道其中细微差距,他能一眼就看出纪文亭的心情如何。

  纪文亭低头吃饭,没回答。

  陆鹤南看了一眼低头专注吃饭的人,拿起筷子,夹起纪文亭喜欢的虾仁,正要放到人碗里的时候,纪文亭把碗移开了,虾仁掉在纪文亭碗边。陆鹤南给他夹菜的手停了一下,面色冷凝。

  非常安静,空气都有些凝固。

  纪文亭没去看男人,只安静的吃着饭。

  陆鹤南直直的看着人,嘴角微掀,勾起一个弧度,再次动筷夹住虾仁,欲给人递过去,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就在纪文亭又要把碗移开时,陆鹤南用筷子重重的压住碗沿,虾仁准确的放在碗中。男人声音冷沉,像是命令般的语气:“吃。”

  纪文亭停下吃饭的动作,静静地盯了那个虾仁几秒,眼眸没什么波动,拿着筷子的手渐渐收紧,又放开。

  不知是这个夏天太过燥热,还是男人的动作语气太过逼兀,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强迫的吻,又想起这几个月被困在这里的场景,那些折辱一幕幕历历在目,纪文亭心中生出一股躁意,气息微有不稳。

  这饭是完全不想再吃了,纪文亭放下筷子。

  陆鹤南眉宇紧拧,语气很不好:“去哪,吃饭。”

  纪文亭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起身。

  陆鹤南看着他起身,瞬间眯起眼。

  冷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怒气,“别让我说第三遍,坐下,纪文亭。”

  陆鹤南很少直呼纪文亭的全名,每回叫他全名就表示他已经动怒。

  纪文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陆鹤南的食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站起身,男人的身形高大,冷峻着脸,眸光一片幽深,陡然间空气都好似逐渐稀薄。

  三两步上前,陆鹤南拽住纪文亭的手腕,将人拽回椅子上,双手重重的压着,不让人起身。

  动了两下,完全躲不开男人的压制,面色淡漠依旧。

  纪文亭没反抗,自知打不过陆鹤南;也没动筷,因为吃不下。

  气都气饱了,哪里吃得下。

  陆鹤南按着人的肩膀,微微用力,“别让我塞到你嘴里。”

  纪文亭动了动肩膀,示意人放开,“滚开。”陆鹤南见人拿起筷子,便松开了。

  回到座位上,抬眼望纪文亭那边看的时候,只看到人抬手间手腕处的一圈红,很明显,是他捏出来的。

  陆鹤南发觉到这个时,皱了下眉头,手心有些发烫。

  他欲做点什么,便又重新给人夹菜,这回纪文亭没躲开,没什么表情,只眉眼间有一点恹恹的冷淡。

  见人终于安静吃自己夹的菜,看着纪文亭棱角分明的脸,陆鹤南忍不住说:“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全身上下都只剩骨头了,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苛待你,不给你饭吃。”

  纪文亭嘴角一抹嘲讽的笑若有若无,神情见都是凝滞的冷意,声音也很冷:“呵,那倒是我的不是?”

  “本来就是你不吃饭,给你请了好几个照顾你饮食的,这么多天过去了,不说胖个十几斤,怎么还瘦了呢?怎么会瘦呢?每次摸过去都是骨头,你不嫌吓人我还嫌抱着硌人!你说,这不是你的问题难道还是我的问题,我就该把你锁在床上,看你还敢不听话......”

  陆鹤南自顾自的说,临到末了觉得视线太过冷冽,便抬头看纪文亭一眼,这一眼看去便止住了话,又开始给人夹菜了,似乎觉得这样青年心情会好一点。

  纪文亭毫无表情,幽幽的冷意在眸中流转,紧抿着唇,呼吸都有些急促。

  禁止他出门,也不让他和外人接触,经常没日没夜压着他鬼混的是谁。这么久也就见了莫远他们两次,旁人见都见不到,纪文亭都怕陆鹤南是不是存了将自己关到老的想法。寻常人谁有心思吃饭,不得抑郁症都是好的。这下男人还明说想把自己锁在床上,其中意味不必多说,纪文亭觉得自己不被关出毛病,迟早也得被气出毛病!

  看人那副又被气到了的模样,陆鹤南顿时喉咙一紧。

  ——是不是语气说得太重了?

  怕人气狠了不肯和自己讲话,陆鹤南便放轻语气,说:“你没错,是我的错,也是请来的那几个家伙没用,让你提不起食欲,明天我就把他们辞了。”

  纪文亭呼出一口气,冷声,“滚。”

  陆鹤南听见人叫自己滚,也不恼,反而温和地说:“你好好吃饭,吃完才有力气揍我不是。”

  “......”

  这下纪文亭彻底没了话,实在不想和陆鹤南多说一个字了。

  ——

  陆鹤南很愁,发愁的是纪文亭的身体。

  前几天在园子里浇花时,纪文亭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倒在地上。好在林管家一直在旁边注意着,急忙扶着人,纪文亭才不至于摔倒。

  差点晕倒的当下,纪文亭的意识是几乎没有的,只觉得一片黑,浑身抬不起一点力气。

  好在林管家是个练家子,手疾眼快,连忙把人背起,通知佣人叫医生去房间,然后把纪文亭送进了房间。

  把人放在床上后,林管家便立刻打了个电话给陆鹤南,知道人担心什么,林管家详细的说了一下刚刚纪文亭差点晕倒在地的事。

  打完电话的陆鹤南立马拿上车钥匙,连司机电话都来不及打,急急忙忙赶回家,只给秘书留下一句,两点的会议改成明天,四点的合作让瞿泽去谈。

  只留下瞪大眼睛的秘书留在原地,手里还抱着一堆的文件,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嘴边的笑凝固住。

  啊啊啊啊,我的大老板啊,你知道吗?这是你第n次早退了。

  秘书:我知道老板任性,但没想到,老板这么任性,合作方可是A市的金融大佬啊!算了,反正是瞿总去,我就不操心了。

  瞿泽:这样真的好吗?听我说谢谢你......

  员工内心的想法陆鹤南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也不会当一回事。他花钱请人来是工作的,不是拿钱享福的,没本事的他会踢掉重新找人。

  不可不谓,陆鹤南是非常合格的商人,眼中只有利益,看人的标准是是否能为他带来价值以及能为他带来多大的价值。

  他是从血海中走出来的狼王,他十几岁就开始单打独斗,手底下有很多弟兄。除了那些个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其他人在他眼中就像一件待价而估的商品。

  不仅是他,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大多数的企业家皆是如此,利益在前,人性在后。

  陆鹤南还算好的,最起码,他给的待遇足够人愿意待在他这里为他效劳。

  他为数不多的真情,差不多都给了纪文亭。

  只可惜,那人不领情罢了。

  ——

  陆鹤南赶回家后,纪文亭正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没什么血色。

  看到这样子的纪文亭,陆鹤南心中有些发紧,那一瞬间,有种冷意将他紧紧裹挟着,陆鹤南手脚都有些发凉,呼吸也呼吸不了,像是空气被一点点挤走,有点缺氧。他有种不可言语的害怕,怕人消失在他面前,再也见不到。

  他坐在人旁边,看到人睁开眼看他,方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也渐渐放松,开始大口呼吸。

  ——活的。

  恍然从寒冷不见天日的凛冬掉落进草长莺飞的春风里,而其中差距是。一个是有纪文亭的世界,一个是没有纪文亭在的世界。

  对于陆鹤南来说,纪文亭是深林山谷里从远方飞来的飞鸟,是那株盛开在寒冬白雪之中的细叶寒兰,是跋涉千里穿过寂寂荒原无人之地的风。

  他爱他......

  陆鹤南轻轻碰了下纪文亭的脸,脸颊渐渐贴近。直到碰触到另一温热苍白的脸颊,轻轻蹭了一下,像是在寻求安全感,这人不会离开。又像是野兽看到喜欢的雌性,舔了一下又一下,是在确认是自己的,野兽打开柔软的腹部,还将私藏的宝物都奉出来,表示真心。

  陆鹤南蹭了两下便抬起头,凌厉的眉目有些柔和。

  “文亭,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头还晕吗?”陆鹤南刚刚上来的时候医生正等在门口说了情况,知晓人忽然晕倒不是什么隐藏病症,只是低血糖再加上郁结于心引起的,陆鹤南一直提起的心慢慢落下。

  看着人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样子,陆鹤南有些心疼,语气越发柔和。

  “过两天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很担心你。”

  “......”纪文亭不想说话,只摇摇头。

  有了之前的事发生,陆鹤南很担心。因此他才会邀请莫远来家里,看能不能解了纪文亭的心结,他知道几乎不可能。但,能让纪文亭多吃点饭多说几句话也是很好的。所以,便叫莫远夫夫两人来了。

  当然,陆鹤南也知道,这事的根源是在他,若说纪文亭的心结是什么,不会有比陆鹤南更清楚的了。但要他放纪文亭离开他身边,那简直是要了陆鹤南的命,比在他身上割肉还疼。

  那样的痛陆鹤南经历过一回,他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了.....

  *

  对于陆鹤南来说,

  纪文亭是深林山谷里从远方飞来的飞鸟,

  是那株盛开在寒冬白雪之中的细叶寒兰,

  是跋涉千里穿过寂寂荒原无人之地的风。

  他爱他......

  ——陆鹤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你不要脸

  陆鹤南觉得,莫远来的效果,有一点,但不多。

  他想带纪文亭去检查一下,但纪文亭极力抵触,差点吵起来。

  动气的陆鹤南摔了纪文亭很喜欢的一个手绘珐琅青花瓷花瓶,花瓶是清朝的古董,是莫远在古董市场淘回来的,知道纪文亭会喜欢,特意送给纪文亭的。

  纪文亭当时就冷着脸,看到喜欢的花瓶被摔了,脸色更冷了一分。

  陆鹤南见人紧抿着唇,清冷的面容是少有的冷凝,陆鹤南当机立下,马上认错,给人顺毛:“我错了,宝贝,我明天就让人送个过来。不,下午就让人送过来,你肯定会喜欢的。”

  “不需要,请出去。”纪文亭抿着唇,侧身,抬手,手掌对着门口,语气很冷,姿势一如既往的斯文优雅。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说请,可以看出非常有素质教养,举止言行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就是太冷了些。

  纪文亭大部分时间待人说话都是斯文冷淡的,一年都难得说几句脏话。

  但是,自从遇到陆鹤南之后,能控制住情绪都算好的,何况是保持斯文有礼。

  “哦。”陆鹤南低低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往回看,然后说:“别生气,我给你买个更贵的,买两个,保证比莫远那小子给你的这个好。”

  陆鹤南其实对这个花瓶早不满了,今天摔这个花瓶也是有意的,借这个机会把它摔了,省得看得心烦,不然好几个花瓶为啥专挑这个摔。他就是看不惯莫远那小子,顺带着连他送的东西也不满。更何况纪文亭很喜欢这个花瓶,于是,陆鹤南更想摔了。

  纪文亭一言不发,保持着请人出去的姿势。

  陆鹤南耸耸肩,走了。

  过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陆鹤南才想起某件事,带纪文亭去检查这事还没成,他这时已经在公司了,估计要晚上回去。

  他拍了下额头,暗道,失算,就想着摔那个见鬼的花瓶了,忘了这茬。

  于是,他又骂了莫远一句。

  在家像个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的莫远又打了个喷嚏,嘀咕出声:“见鬼,这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在背后骂老子。”

  ——

  纪文亭下午便见到陆鹤南说的那两个花瓶了。一个很大,足足有一米多高,是个落地的大花瓶,另一个是青花瓷的人物梅瓶,和被摔的那个差不多大小。可替换那个被摔碎的花瓶放在纪文亭的桌子上。

  陆鹤南确实越来越了解纪文亭了,纪文亭的确喜欢这两个花瓶。

  本来在送来之前纪文亭还想着让人送到陆鹤南的书房或者直接摔掉的,别碍他的眼,但看到之后,便打消了这个主意,侧身让人进了画室。

  在把花瓶按纪文亭的想法摆放好后,在纪文亭的摆手下出去了。

  纪文亭没让人进来插花,他自己去后院园子里摘花去了。不仅插上了刚刚进门的花瓶,顺道换了另外插在花瓶中的几束花。插完花后,便让人另外去迁养在院子的百合竹,然后细细观赏那两个花瓶,果真不同凡响。纪文亭自然能看出这两个花瓶不菲的价值,不太识货的人,也能从几个牢牢护着面色紧张的人足以看出这两个被送过来的花瓶有多昂贵。他也很是中意,陆鹤南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去买的。

  若不是这两个花瓶是陆鹤南送的,纪文亭非得好好感谢人一番,说不定还会送副画出去。

  ——

  晚上。

  墨蓝色的夜空中,层层乌黑色的云影缓缓移动着,皎洁圆月的轮廓慢慢显露,霜白的月光铺满大地,风从远方摇晃着身子而来,树梢微微晃动,沙沙声穿过这个寂静郁热的夜。

  陆鹤南今天回得还算早,洗完澡上床后便抱着纪文亭,低低的喊了两声:“文亭,睡了吗?”

  他好几天都没碰纪文亭了,前几天因为纪文亭晕倒的事,陆鹤南一直心有余悸,心底澎湃的欲念也压制着,让人休息了好几天。

  他想,今天应该能碰碰他了。

  房间很安静,除了刚刚陆鹤南说的话便再无声音,陆鹤南只听得到不太平稳的心脏的跳动和呼吸以及自己发出的有些沉重的喘·息。

  随着男人的手的游走,纪文亭睁开眼睛,准确的抓住那只作恶的手,皱着眉头。

  “我就知道你没睡,我每天都难受得不行,昨天就想弄你的。但你又睡了,于是我是看着你弄出来的,可惜不过瘾。”

  陆鹤南瞧着纪文亭逐渐瞪大的眼睛,反手抓住纪文亭扣着他不准他行动的手,十指相扣,轻笑道:“我今天特意早点回来的,哪能让你这么舒服的睡觉。”

  说完,陆鹤南在那开始染上红色的耳垂轻轻咬着,松开时又舔了一口。

  纪文亭的耳朵完全红透了,像是莹润洁白的白玉变成了血玉,有血液流动。纪文亭只觉得耳朵带着炽热的温度,很烫,陆鹤南的视线太过强烈具有穿透性,让他有种连灵魂都被裹挟禁锢的错觉。

  “陆-鹤-南,你,你不要脸。”纪文亭气得脸都红了,只可惜室内一片漆黑,陆鹤南看不到这诱人景色。

  轻轻啧了一口,像是在不满这满室的黑暗,陆鹤南想开灯看看那番风景。

  他手伸出去的下一秒,一只莹润白皙如玉的手狠狠拍掉陆鹤南欲开灯的手。

  “害羞了...”陆鹤南被打了一下也不气,反而在纪文亭脸上亲了一口。

  纪文亭侧过脸,手砸向男人的脸庞。

  陆鹤南一手抓住,眸色一暗。

  纪文亭只觉得一个沉重的身体覆了上来,手臂被举至头顶,接着衣服扣子一颗颗被人解开......

  隐有声音响起,带着颤意,破碎。

  ——

  月亮升得越来越高,天越来越黑。

  ——

  纪文亭盯着桌上的花瓶,看得时间太久,眸中的神色渐渐发生改变,从有一丝笑意到几分讥诮。

  眸光微动,移开视线。

  他闲来无聊,除了画画写字外基本无事可做,整日被困在这屋内出去不得,像个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般,莫不是被关太久,竟也会为了人送他两个花瓶开心,纪文亭摇摇头,嘴边勾起的弧度似是苦笑和自嘲。

  这花瓶就在他眼前,他视线一往右便能看见,估计陆鹤南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好叫他能从花瓶联想起他自己。

  确实如此,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都在脑海,驱不掉,手渐渐握紧。

  纪文亭闭了闭眼,然后叫佣人进来把花瓶拿走。

  佣人微楞,看了一眼那非常精致漂亮的花瓶,里面插着的姜荷花开得很好,还泛着缕缕清香,插花的人也极具审美艺术,这花瓶加上插的花,看起来简约又优雅,非常适合这个瓷瓶以及这所画室,相得益彰。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日大先生才送给小先生的花瓶这时又要被拿走。据说小先生挺喜欢的,但她不敢多问,只低低的应了一声:“好的,纪先生。”

  随即双手捧着那花瓶出去了,出去之前她关门时无意往里面看了一眼,小先生负手站在窗边,阳光照射在小先生的身上,洒下一道人影,身姿挺拔又有两分随意,只是看起来却太单薄了些。小先生右边处窗台花瓶里的向日葵迎着太阳,开得灿烂。不知为何,童小姝觉得这画面不太相搭,像有一道看不清的分界线横隔在中间,将这画面分成两半。

  或许,那里不该是灿烂的向阳花;又或许,小先生的背影不该那样孤寂......

  差不多从去年起,私下里大家都称纪先生为小先生,自家先生为大先生。这个称呼是林管家先开始叫的,说一个叫先生一个叫纪先生不太好。但听到这个称呼的纪先生有些不太高兴,不让这样叫他。那时大先生和小先生还差点吵起来,童小姝听到门内传来什么东西被摔倒在地,她便知道,是小先生又闹性子了,很多人都这样说。

  因为自家先生有钱有势,想嫁给他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有人说是纪先生拿乔,也有人说纪先生是被迫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坐井观天,还是有人知道纪文亭在外的名声的,那可是声名大振,前途无量的纪大画家。单单就两人的相处来说,先生是以纪文亭为先的。因为陆氏集团的掌权者对他说一不二,堪称百依百顺,除了不让人离开他......

  童小姝从来不敢说别墅那两位主子的闲话。毕竟,她在人家手底下干活,稍有不慎,可不止赶出去这么简单。

  至于小先生这个称呼,现在林管家偶尔也会这样叫,说是无意的。但到底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这不得而知,只不过其他人都不敢当面这样叫人。

  童小姝把门关上,眸色有些复杂。

  这么小的事童小姝没往上报。

  这事太小,也没人去说,按理来说,陆鹤南是不会关注花瓶不见了这件小事的。

  但,陆鹤南偏偏注意到了。

  *

  或许,那里不该是灿烂的向阳花;

  又或许,小先生的背影不该那样孤寂......

  ——童小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来啊,撩我啊!

  画室。

  陆鹤南看着地上的那个大花瓶,不见桌上那个小的了,放在桌上的那个位置,纪文亭是一眼就能看到的,看到花瓶说不定还能想起他。

  陆鹤南前两日还沾沾自喜,今天却不见了那个花瓶,不知道是不是人给摔了,便有意无意的问:“文亭,前两日我送你的花瓶是不喜欢吗,怎么没放在这了呢?”

  纪文亭正在练字,听见人说话手下也没一秒停歇,一笔到底,末了才回一句:“让人拿走了,碍事。”

  正准备说要再买的陆鹤南一听这话便有些不悦,眸色冷沉,“有什么碍事的,之前莫远送你的就能放这,我送的就不能?”

  陆鹤南沉着脸,“你就那么看不得和我沾一点边的东西吗?”

  将写好的字的纸放在桌子的一边,用镇纸压住,拿出一张新的白纸平铺在桌上,毛笔沾墨,字行云流水般刻画在纸上,纪文亭微微启唇:“你清楚就好。”

  陆鹤南的手摁在桌沿,眸中有幽光闪过,“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因为摁着桌子的手有些用力,隐隐凸起青筋。

  纪文亭面色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口吻:“你听到了。”

  陆鹤南额上青筋一挑,心里有把火烧起,倏地冒起烟。

  他死死地盯着人,像是要从纪文亭那清冷的面容上盯出花来。

  “你好样的。”

  双手渐渐收紧,握成拳。

  力气绷起,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若是其他人看到这副模样的陆鹤南,指定会被吓得腿软,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鹤南狠狠地在桌子上砸了一下,然后大步离开这个地方。

  “砰。”

  门被摔得发出声响来。

  有些刺耳。

  待陆鹤南摔门而去后,纪文亭搁下笔,看了一眼因为刚刚陆鹤南的行为轻轻跃动的纸张,以及像是要从纸上跃起来的字。

  然后站起身。

  窗户正打开着,忽然有一股风吹来,那张还未压住写着字的纸张迎着风来的方向吹起,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地上。

  因为太轻,没什么声音发出,只听得到风的呜呜声。

  纪文亭的衣衫和发丝轻轻飘动,视线停在那张纸上。

  在纸张落地的前一刻,能看到。

  那张纸上只有三个字。

  写的是——

  自逍遥。

  随后那张纸又被风吹远。

  纪文亭的视线也移开,看向风来的地方。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放眼望去,整片天空都是蔚蓝色的。

  树色葱郁,绿叶成荫。

  光束穿过云层照射窗外的梧桐树,万缕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地面,光斑在阴影间晃动,像是星星落在叶片上,闪着光。

  纪文亭就算没看,也知道,陆鹤南是看到了这几个字,所以才会更加动怒。

  他不想自己憋着气,便想法子让陆鹤南心里难受。

  纪文亭就像个刺猬,在陆鹤南稍微有靠近他的动作时便狠狠戳他一下。

  他知道陆鹤南疼。

  但,最好疼得他不敢靠近才好。

  纪文亭走到窗边。

  风悠悠的吹着,裹挟着热意。

  衣衫被吹得一鼓一鼓的。

  能看出衣衫下面的腰身非常瘦。

  是一只手就能环住的。

  似一轮碎月般清冷缱绻,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高悬天际,孤高又遥远,带着寒意,让人再难忘怀。

  唯他冷静自持,不为所动,像是无人能撼动他的心扉般,冰冷得像块石头。

  他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红日似火西坠而去,一道道金光似火焰般,划破天际,整片天空都铺染成绚丽的色彩,很好看。

  ——

  陆鹤南憋得一肚子气正没地方发泄。

  开会时那几个老家伙一句话都不敢吭。看样子明显是知道陆鹤南的心情不好。

  懂眼色的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而正精神奕奕浑身干劲的邵经理明显太过年轻,不懂眼色的他提了好几个可以洽谈的合作方。

  陆鹤南脸色越来越差,直接打断正说到兴头的邵经理,“会议就到这,物色人选的事就交给项目部,邵经理要是还有其他事的话去找人事部说。”

  说只差明说了。

  姓邵的,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就直接找人事签辞职合同吧。

  邵正衍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一下,低下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大老板。

  这才发现,原来大老板的脸色很不好,指不定在家和纪先生吵架了没地发火。

  难怪那几个话多的家伙今天一句话都没有。

  靠,他这是撞枪口上了。

  “特别要注意的是东区的工程,瞿泽你盯着点,其他人各自做好交代下去的工作,就这样,散会。”

  瞿泽:“好的,陆总,我会盯着点的。”

  会议结束后。

  看到大老板直接离开,幸好没找他谈话,也没说要告诉他爸,邵正衍松了口气。

  其他人也收拾资料离开,邵正衍瞪了一眼旁边的瞿泽,眼神透着一股杀气。

  “瞿泽,陆鹤南那尊煞神心情不好你怎么不提醒我!”

  “难不成就因为我前几天不小心亲了你一下。”然后带着鄙视,嘀咕道:“没必要吧,瞿泽,我这么帅,亲我你又不亏。更何况,你伸舌头我都没说什么呢。”

  瞿泽唇边挂了一分笑意,随即压下,还是那副从容精英的模样。

  他压低声音,“咳,还有人呢,注意点。”然后状似无意的看向最后面的人。

  像是在说,没人在你说啥也可以。

  有人在就另当别论。

  那人慢吞吞的正收拾着资料,顿觉后背有些发凉,往前面一看。

  妈呀!瞿总怎么和邵大冤种靠得那么近,我不是撞到什么鬼了吧!

  还是公司传闻是真的?

  瞿总他,还真的看不惯邵大冤种。

  想打他!!!

  那我还是赶紧走,别连我都遭殃了。

  走之前还不忘把门关上,然后往那边看了一眼。

  结果看见——

  瞿总把邵经理压在桌上了,两人靠的非常近,像是瞿总在警告着什么。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要不是有人和他说过瞿总讨厌邵经理,两人间还有过节的话,他差点就以为瞿总是不是下一秒就会亲上去。

  妈妈呀!

  赶紧跑,我啥也没看到。

  阿正哥,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小弟抗不了几下揍,明天我会带着花去医院看望你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邵正衍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有人怎么了?隔了这么远,小马又听不到,再说,我又没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他甚至都有点想嘲笑瞿泽。

  瞿泽盯着人的嘴看,没听见人说了啥,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嗯什么,有病吧,我说你怎么不提醒我,差点就要被陆鹤南给炒了。”邵正衍皱眉,把紧紧缚着脖颈的领带微微扯开,表情带上些不耐烦,“炒了就炒了,也没啥,但他要跟我爸一提,我爸说了,再被炒鱿鱼的话就把我卡给停了。”

  瞿泽看着那张张合合的唇瓣,和微微露出一点白的修长脖颈,他想起之前这人被他亲得腿发软的样子,喉咙微微滚动。

  像是掩饰一般,他端起桌上的冷掉了的水,喝了一口。

  看瞿泽一副完全出神的模样,邵正衍怒了,手中便有点发痒,一把拽住人的领带,爆粗口,“你特么听我说话了没有,瞿泽。”

  瞿泽微微低头,脖子被勒得有些难受,及肩的长发已经被束起,眉眼处隐隐的锋芒便能一眼看出这人不凡和气势,黑发随着人的动作微微晃动。

  而他更难受的是,邵正衍离他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人脸上细小的绒毛,近到他微微低头便能吻到那红唇,呼吸都打在脸上,有些炙热。

  从邵正衍一直在说话,把领带松开的那时候,他就有反应了。

  可恨的是那人一无所知,那张小嘴叭叭叭个不停。

  傻得可爱。

  若是平常的话,瞿泽还会调侃两句。

  但,现在。

  他只想再亲一下邵正衍,尝尝那个一直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看看是不是一如梦境中美味。

  手中用力,位置完全改变。

  瞿泽将人压在桌上,左手在人的脑袋下,避免受伤,这人都这么傻了,可不能再傻了。

  右手撑在邵正衍的脑袋旁,没实实压着人。

  由于邵正衍正紧紧拽着人的领带,两人的距离也非常近,呼吸互相扑在彼此脸上,瞿泽及肩的长发缓缓飘落在人的侧脸,黑发映着瞿泽白皙的面容,极其动人。

  两人的氛围极其缠绵,犹如热恋中的情侣一般。

  这么暧·昧且有戏剧张力的一幕,也不知道小马是什么眼神,居然以为瞿泽想打人。

  何况,就算是真的打起来了。

  此打架也非彼打架......

  小马:我眼睛很好,谢邀。

  然后转头骂那些不靠谱的八卦同事,什么鬼,说好的是对手、有过节呢!

  邵正衍甚至能从那双眼里看出一丝勾引和诱惑,好像在说。

  来啊,撩我啊!

  邵正衍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皱眉,嘴角微微抽搐。

  肯定是他看错了。

  “你的眼睛没问题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瞿泽嘴边笑容的弧度一点点加大,语气轻柔:“你说呢?”眸色却像暗流涌动下的海水,激烈汹涌。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一向粗神经的瞿泽都有些发觉不对。

  感受到了大腿碰上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他渐渐反应过来。

  目光怪异,咬牙切齿道:“瞿贼,你戳到我了。”

  *

  他知道陆鹤南疼。

  但,

  最好疼得他不敢靠近才好。

  ——纪文亭

  *

  邵正衍怒:“你特么听我说话了没有,瞿泽。”

  瞿泽放电:来啊,撩我啊!

  邵正衍翻白眼:“你去医院看看眼睛吧。”

  瞿泽微笑:“......”

  邵正衍咬牙切齿:“你戳到我了。”

  ——邵正衍·瞿泽

  小剧场

  biubiubiu

  我的傻大儿出场:

  邵正衍:啊啊啊啊,我的亲妈啊,等了半个世纪了,终于把我放出来了!(冒星星眼,布灵布灵)

  傻大儿的媳妇出场:

  瞿泽:微笑,献上礼物,喊:岳母大人。(牵住冤种的小手)

  作者本人:准了。(傻笑,我家的傻小子终于找到媳妇了。)

  ——分界线——

  小剧场:

  邵正衍:啊啊啊,白月光马上就要和我交往了。(眼冒红心)

  瞿泽:傻子,这个大冤种。(鄙视)

  白月光:其实,人家......人家是个直男呐!(扭扭捏捏)

  邵正衍:伦家打死你。(跺脚,出拳头)

  白月光:啊啊啊,作者大大救我啊!(抱住作者大腿)

  作者看了一眼傻大儿,直接喊:瞿泽。(吃瓜)

  瞿泽:收到。(舔唇)

  一把抱住邵冤种,拖进房间。(作者:我也想看)

  手动关灯。(冒个头,偷看。)

  以下为不可描述。(瞿泽突然出现,把作者打走)

  ——

  ——

  早上。

  瞿泽精神奕奕起来晨跑。

  傻大儿还在睡觉。

  作者亲妈敲门进去。

  傻大儿的嘴都是肿的。

  啊啊啊啊啊!

  叫声轰动十里。

  作者瞪大眼睛:我家的傻大儿居然是受受!!!

  立马对瞿泽翻脸,指着大门:滚。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贼-哥-哥~

  瞿泽其实内心有些尴尬的,但他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邵正衍直接说了那句话后,瞿泽身下的帐篷支得更高了。

  像是在耀武扬威般。

  瞿泽寸寸扫视着邵正衍的脸庞,从额头一直往下,最后停留在邵正衍红润的唇上,喉结隐忍滚动,声音是有些奇怪的低哑,“上回你亲了我,这回我亲回来不过分吧。”

  说完不等人回答便俯下身亲。

  完全一个斯文败类。

  看到这样的瞿泽,邵正衍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真是辣眼睛,嘴角猛地抽搐,像是实在受不了了。

  桀骜的眉目骤然压低,眼睛眯成狭长的形状,危险地盯着压在他身上的人。

  抬手一把捂住瞿泽的嘴。

  “起开,不然小爷揍你。”

  话刚说完压根不留人反应的机会腿就往上一抬。

  正中红心。

  瞿泽笑容凝固在脸上。

  猛地站起身,开始捂住自己的宝贝跳脚,“靠,疼死我了,你狠,可真下得去手。”

  说完看着邵正衍的下身,眼神意味不明。

  “邵正衍,你记住,下回再想让我给你做什么我就......”

  邵正衍在瞿泽的视线下下意识挡住下身,随即大喊:“干嘛,瞿老贼,你个死变态!”瞪大眼睛,看起来气势汹汹,“你居然还敢威胁我,信不信我再给你一下。”

  然后呸了一声。

  在瞿泽满脸阴沉过来要揍他时。

  迅速跑路。

  脚步贼快,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他一样。

  瞿泽看着邵正衍扬长而去的背影,轻笑一声,眼底也带有一种难言的柔和。

  ——

  ——

  至于前几日的那个吻,对邵正衍来说,完全是个意外。

  是发生在他人生无数个意外当中,很不像意外的意外事件。

  那天天气很热,邵正衍急着回家吹空调,就从车库到门口的短短一段路,或许是走得快了些,他被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石子绊倒,差点摔跤了,而瞿泽恰好住在他旁边,经过他的门口时看到这一幕,又恰好一把拽住他,更恰好的是他的嘴吻上了人。

  非常的狗血,很像玛丽苏偶像剧。

  但是,过程并不美好,他差点摔了个狗朝天。更不好的是,救他的是他视之为情敌的对手,瞿泽目睹了他差点摔个狗朝天的一幕,然后更尴尬的是,他竟然吻了人。

  在吻到人的那一瞬间,邵正衍的眼冒猛地睁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虽然这是个意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

  瞿泽的唇很软,吻起来也很不赖......

  邵正衍表情依旧是错愕的,看起来就坏脾气的眉眼微微挑着,素来桀骜的面容有些许无措泄露。

  心想,要是角色对换,他若看见瞿泽要摔倒的话。

  他也会拽住他的...

  邵正衍点头,眼睛眨了一下,像是让人极力相信他的话:嗯嗯,是的,没错。

  瞿泽:“你确定?”

  邵正衍:“......”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好吧!

  说实话,他不会。

  若是他看见瞿泽差点摔跤了,他肯定不会救他,说不定还会踹他一脚,拍上几张丑照。

  然后大骂瞿贼几句,接着大笑离去。

  虽然是他不小心吻了瞿贼。

  但是!

  瞿贼居然敢伸舌头!

  这是把他当成哪个不要脸的小白脸了。

  邵正衍瞪大了眼睛,直接狠狠踩住他的脚,将人一把推开。

  然后。

  推不动。

  居然推不动。

  邵正衍:瞿贼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待瞿泽将人放开后,邵正衍疯狂呼吸。

  他只觉得舌头都被人吮麻了。

  妈的,小爷的嘴肯定肿了。

  邵正衍:瞿贼,你毁我一世英名,看拳!

  临了两人分开之时突然给了瞿泽一拳。

  瞿泽被打倒在地,捂着被揍的左眼,「邵邵,邵邵」的叫个不停。

  邵正衍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他打倒在地的人。

  眼倏地一眯。

  啊,不会吧,我记得我没打得那么重啊!

  咋还出血了呢?

  清澈的眼眸看着很显眼的血迹,眉眼带出一丝阴鸷,抿了抿唇,像是不高兴。

  一双手拽住了他的裤腿,邵正衍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赶紧给人叫了110,脚底一溜烟跑了,生怕躺在地上的人突然跳起来揍自己。

  回到住的地方的邵正衍在半个小时后,不出意料的,接到瞿泽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邵邵,我的眼被你打肿了,来给我上药——”

  邵正衍听着对方拖长的尾音,一阵恶寒,这瞿贼指定不怀好意,还是不去好了。

  过了一会又站起身,走了两圈,挠了挠头,“但是,妈妈之前说过,男子汉不能不负责任,打了他还是去看一下吧,嘲笑他也行啊!”

  蹭的一下,邵正衍眼睛像是闪着光,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没错,他只是去嘲笑瞿泽而已,并不是要去看他。

  邵正衍直接穿着一身短袖短裤加拖鞋走过去。因为瞿泽就住在隔壁的别墅里,两人从小就是邻居,长大后不仅在一起工作,而且还是邻居。

  一向粗神经的邵正衍都觉得太巧了。

  好像,自从遇到瞿泽后很多事情都发生得非常巧。

  一次次的被打断好事,从小到大都没能追人成功,课桌里的情书越来越少,每份工作都会遇到瞿泽,住的地方也相隔不远......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太巧了......

  若是换成另一个人,便会知道,那些发生的事情约莫也太凑巧了,一定会留个心眼。

  但邵正衍完全不在意有的没的。

  或者说,是想不到更深一层的意味。

  反正,开心就行。

  有瞿泽在,有很多乐子呢......

  ——

  而邵正衍所叫的瞿贼这个称呼。

  说来瞿泽就一脸黑线。

  那还是才几岁的时候,隔壁邻居家新搬进来对夫妻。

  对小时候的瞿泽来说,那个仙女姐姐很漂亮,他喜欢仙女姐姐。

  那个跟在他尾巴后面,胖嘟嘟捏起来软软的漂亮小团子,他也喜欢。

  而那个胖嘟嘟的小团子,就是邵正衍。

  和长大后满脸桀骜被宠坏的人完全不同。

  那个时候的邵正衍是个极其可爱的小团子,谁见了都会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

  在一次介绍自己的时候。

  邵正衍揪住瞿泽的衣摆:“哥哥,哥哥,我叫勺勺。”

  瞿泽回头,看见后面可爱的小团子,戳戳小团子胖嘟嘟的脸蛋,笑得一脸荡漾,像要把可爱的小团子骗回家当媳妇一样:“可爱的勺勺小朋友,哥哥叫瞿泽,勺勺可以叫我阿泽哥哥哦。”

  邵正衍咧开嘴笑:“阿-贼-哥哥。”

  瞿泽的笑凝固在嘴边,身体有些僵硬,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像是不敢置信刚刚听到的。

  邵正衍一蹦一蹦的跳回家,咯咯咯咯的笑声很好听,还大声的喊他的名字:“阿-贼-哥-哥,嘻嘻,阿-贼-哥-哥——”

  瞿泽看着人蹦蹦跳跳的背影,抚着额头:啊啊啊,肿么办,想拐的媳妇有点傻,要不不要他当媳妇了。

  然后搓搓手,小小的瞿泽满脸纠结:可是,小团子很可爱很漂亮,还会叫哥哥欸,真的好喜欢啊!

  后面邵正衍就叫瞿泽为瞿贼了,怎么叫他改都不听。

  有一次两家人在一起吃饭,听见小儿子叫人家阿则叫阿贼哥哥,邵爸有点尴尬的看了瞿泽父母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瞿兄,实在是抱歉,阿正被我们俩宠坏了,之前哭着闹着不愿意去幼儿园,字没几个认识的,说话也有点不太利索,切莫见怪。”

  瞿爸爽朗的笑了两声,摆摆手,“没事,阿正很可爱,阿泽很喜欢,我们也喜欢,都想把他拐回来当儿子了。”

  邵爸想趁着这次机会修正小儿子的称呼,就故作凶态,沉着脸对小儿子说:“来,阿正,跟我念,瞿泽,quze,不念贼。”

  邵正衍正抓着爸爸的手指头玩,突然被有点凶的爸爸吓到,撅起嘴,“爸爸,讨厌,凶勺勺。”

  见小儿子一副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话还要哄的模样,邵爸直接提起邵正衍放在腿上,在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让他改口。

  邵正衍眨巴眨巴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才明白爸爸打他屁屁,很痛,然后他就一直哭。

  边哭边大叫:“啊-呜,好疼,啊,勺勺好疼,呜呜呜-爸爸坏,妈妈,我要妈妈。”那双小手一直在空中拍打着,偶尔才能打得着邵爸。

  邵妈在旁边哄着:“宝宝乖,叫阿泽哥哥,不是阿贼哥哥。”

  瞿泽看着他的小勺子哭得都喘不过气来,一抽一抽的,瞿泽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他不喜欢勺勺哭,在邵爸还要打的时候连忙护着他的小勺子:“别打勺勺,勺勺想怎么叫我都行。”

  瞿爸在旁边也说:“邵兄,阿正说话都不利索,你别跟个小孩计较,阿泽也不在意这个,随便阿正怎么叫都行。”

  邵爸本来就不想打儿子,家里爱人是个溺爱孩子的,他也对阿正说不了重话,两人一向宠着这个小儿子,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回是在两家人面前,就是想吓唬下,好让小孩改掉那个不像话的称呼,一见人拦着便停手了。

  他赶紧收手抱住自家的宝贝儿子,轻声哄着:“爸爸呼呼,邵邵疼不疼啊,打爸爸好不好。”

  邵正衍瘪着嘴,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爸爸,朝一边瞿泽张开手:“哥哥抱,不要爸爸,爸爸打勺勺,爸爸坏。”

  邵爸无奈的把自家宝贝给了个小屁孩。

  心里一阵无奈:这小没良心的,就轻轻打了他一下,连爸爸都不要了。

  明儿个别人给了颗糖说不定就跟着别人去了。

  瞿泽接过小团子。

  满脸黑线。

  糟糕。

  差点没抱住。

  小团子又胖了点。

  瞿泽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人死死抱住,内心怒吼:我要锻炼,我要长高,我要抱起那个胖嘟嘟的小团子。

  *

  【小时候】

  瞿泽:一把抱住软软呼呼的小团子。

  瞿泽:嘻嘻,我的未来媳妇。

  邵正衍:阿-贼-哥-哥——

  瞿贼:僵住,看来我的小团子脑子不聪明。

  【长大后】

  邵正衍:瞿-老-贼,找死!看拳。

  啪。

  瞿泽倒地。

  邵正衍拍拍手,扬长而去。

  瞿泽吐血:媳妇。

  ——小勺子和阿贼哥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可真狠

  而当晚。

  陆鹤南的晚餐是在外面吃的,吃得他味同嚼蜡。

  抬眼时望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椅子,心里好似空了一块,他对面的位置就应该坐个人。不管那人爱不爱说话,陆鹤南就喜欢看着他。

  他吃得快,而纪文亭吃得慢些。陆鹤南老是喜欢吃完饭后盯着纪文亭看,纪文亭说了好几遍都没用,现在倒是不说了,随人去看,他只安静的吃自己的饭。

  陆鹤南想到那些片段,嘴边勾起一点弧度,凛冽的气势也柔和了几分。

  随着电话的声音响起,陆鹤南回过神来,记忆顿时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纪文亭淡漠的面容注视着他,不带任何感情,他心里不禁苦笑。

  打完电话后。

  这饭也不怎么想吃了。

  没趣。

  随后离开餐厅,在其他地方吃完饭的司机正等在外面,见人靠近,便下车为人开车门,然后关上。

  司机从后视镜望了一眼坐在后座的男人,语气恭敬:“先生,是回家还是?”

  陆鹤南靠着椅背,闭目休憩,听见人的声音也没睁开眼,低声:“回家。”

  得到回答的司机点点头,然后想到点头的话先生看不到,正想应一声的他从后视镜瞥到闭目休憩的先生,便没再开口,直接开动汽车,转动方向盘。

  汽车轰鸣,留下尾气。

  陆鹤南回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仿佛之前暴走,摔门而出的人不是他一般。

  态度很是自然的问一旁的林管家:“林叔,他人呢?”

  林管家笑了笑,道:“小先生去看电影了。”然后又加了一句:“貌似心情还不错。”

  “那他晚饭吃了多少,没我在应该吃得比平时多吧。”陆鹤南笑了一声,带着些微自嘲,不怕他笑话,也不避讳,因为林叔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和纪文亭在一起林叔也算是个见证人。若是他哪天做错了走岔了路,林叔还能把他给揪回来。

  他确实知道纪文亭不想看见自己。若是哪天没回家的话,纪文亭说不定还会多吃一碗饭。

  林管家只笑了笑,没回答。

  毕竟先生主动和自己讲是因为信任他不避讳他,但他自己应该忌讳点。

  私事少管为好。

  何况是这两个小祖宗。

  他说大先生错了肯定不行,说小先生不对那更不行了。

  不说小先生听到会不高兴,大先生听到百分之百会变脸,自家先生都打不得骂不得的人,他哪能多嘴!

  林管家: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还是让年轻人去折腾吧!

  纪文亭已经吃过饭,正坐在房间看电影,是个小型的家庭影院。虽说小,其实并不小,甚至是两间房大小,而这栋主别墅的每间房都很大,尤其是主卧和纪文亭的画室。

  室内一片昏暗,就只有硕大的屏幕在播放影片,屏幕发着光,映照在纪文亭精致的面容上,那冷淡而俊美的青年慵懒的倚进柔软的沙发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高高在上不可亵玩之感。

  他靠着柔软的沙发,手边伸手就能够到的果盘,茶水和甜点,还有一瓶红酒搁在旁边,酒杯倒了一点红酒,杯子是如水晶般透明,红酒似唇瓣那般血红,两者相结合,是晶莹剔透的光泽,是有血渗出的唇瓣。

  是染了鲜血的湖泊,

  是疯狂,

  也是臆想......

  桌子上还燃着一个香薰蜡烛,发着微弱却很悠长的光,有淡淡的香味四散开来。

  如同香水以及品酒一般,有前调有中调有后调。

  前调是淡淡的梅兰,薄荷,丁香。中调是玫瑰,龙舌草,白薰衣草。后调是柏木,沉香,雪松。

  会让人在这个夏夜置身于幽静安宁中,高速运转的脑子也渐渐放空,大概是一天当中最放松的时刻,会洗去人的疲惫,纪文亭经常就会这样睡去。

  这个香薰的味道是纪文亭很久以前特意请一位封山的调香师调制的,其中还用了一些独门的调制方法,现今这位调香师已经去世,而蜡烛的外观各种各样,皆是精心雕刻或者设计而成,只是放在一边都是一个精致的摆件。

  可以说,这种香薰蜡烛是专门为他制作的。

  陆鹤南从管家处得知纪文亭在看电影,便直接过来寻他。

  他开门便是看到这样一幕——

  这个有纪文亭在的房间透着一股温馨平淡,清新雅致。

  在这平凡的日子中开出一朵长久不谢的花来。

  是异常漂亮的,是有着淡淡幽香的,是散发悠长光芒的,

  是雨声敲打屋檐中被人牢牢护着的,

  是属于陆鹤南的花。

  ——

  陆鹤南进屋,随手将门带上。

  他在纪文亭的旁边坐下,随着他的动作沙发微微下陷。

  双腿自然张开,修长的手臂置于纪文亭的沙发那端,是极其放松的姿势,气势完全收起,散发着一种野性的肆意,带着些闲适。

  本来想开口的他看着纪文亭专注于看电影,微微张开的嘴便合起了。

  置于纪文亭背后的右手食指在沙发上一下下点着,陆鹤南看着屏幕上的文艺片,没往旁边传来温热气息的地方看一眼,只有那极富节奏中带有一丝丝别样的情绪。

  沙发很软,不像在桌上敲打那样发出清脆声响,很小声,几乎听不到。

  陆鹤南只用余光瞥了一眼周身清冷气质的青年,只觉得时间过的异常缓慢,短短一分钟,却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手指慢慢靠近。

  直至指尖另一人的温度传来。

  终于碰到青年的肩膀。

  陆鹤南呼出一口气,眼睛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的屏幕。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顺势把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

  像是把人圈在怀里,

  是完全保护的姿态,

  也是占有欲的呈现。

  纪文亭身体微微一僵,看着肩膀上的大手,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只爪子砍掉。

  最后看人只安静的看电影,没任何异动方才打消这个念头。

  视线从陆鹤南脸上移到屏幕,静默无言。

  而把人抱住后,对于陆鹤南来说,时间未免过得太快,像是短短几秒钟一般。

  影片放完,纪文亭起身。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声音浑厚磁性,直击人的耳膜,“文亭,要不再看个?最近新播出个电影,是你喜欢看的类型。”

  纪文亭脚步不停,语气淡淡,“你看吧!”

  开门,关门。

  陆鹤南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光线从缓缓打开的门照在陆鹤南的脸上,从左至右,随着门慢慢被关上,他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屏幕发出的微弱的暗光模糊了男人凌厉冷峻的眉目。

  没来由的,在纪文亭离开这间房的下一秒,男人的脸便得有点冷沉。

  他依旧能感受着指尖留存的些许温度。

  然后。

  把手攥紧。

  像是这样,就能留住那抹渐渐流失的温度般。

  最后,那抹余温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只余冰凉。

  ——

  躺在床上。

  陆鹤南看着背对他的青年,缓缓靠近。

  指尖顺着柔软的发移到后颈,轻轻摩挲着,那里有个红痕,是他前两日留上去的,还未消散,如红梅落在雪地上,非常显眼,也很漂亮。

  纪文亭的皮肤很嫩,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经不起风吹雨打,稍微用点力都会留下印迹。若是他刻意在人身上吮吸,那留下的痕迹最起码都要好几天才能消,稍微重些的话,起码会留一个星期。

  这是他和纪文亭在一起后发现的,他没那么敏锐,发现得那么快是因为有数次的实践证明。毕竟,他和纪文亭的第一次属实是不那么美好。

  指尖顺着后颈移到背脊。

  他还记得,前两日在昏黑的室内,这人玉白莹润的背脊在黑暗中像是发着光,镀上一层柔柔的光,脊背两侧的蝴蝶骨凸起,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然后移到腰肢间。

  他清楚的知道,纪文亭的身体很瘦,腰间有两个腰窝,他还记得双手握住青年腰肢的触感,指尖开始发烫。

  纪文亭拍开顺着腰间欲往下而去的手,翻过身,皱着眉头,但不发一语。

  陆鹤南看向那张清冷的面容。

  是的,被他弄得狠了时,青年的眼中像是盈着水光,眼角透着红,唇却是倔强的紧紧抿着,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呼吸,忽的沉重起来。

  陆鹤南只觉得浑身燥热。

  纪文亭只一眼便能看出男人漆黑眸底的别样的情绪,眉头拢得更深了。

  “陆鹤南,我要睡觉。”

  陆鹤南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声音低低:“文亭,我难受。”

  纪文亭打掉从衣摆钻进在腰间摩挲的手,面无表情,“你自个去洗个冷水澡清醒吧!”

  陆鹤南扣着纪文亭的腰,狠狠噙住人的唇瓣,细细碾磨啃咬,像是要把人逼进他的巢穴一般。但凡纪文亭有任何退缩抗拒的动作,都会被对方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扣住,要把他融进对方的血肉中一般,无处可逃。

  漫长的一吻过后,陆鹤南尝了尝嘴里的血腥味,“你可真狠。”他的唇被纪文亭咬了一个小口子,血就是这样尝到的。

  纪文亭不再说话,翻身,一副你活该的模样,只白皙的脸颊还泛着薄红,唇瓣也沾上血色,艳红无比,显示着刚刚男人的吻非常凶猛激烈。

  看着这般透出难言的诱惑之意的纪文亭,陆鹤南再难把持得住,高大的身体完全覆在青年身上......

  ——

  *

  这平凡的日子中开出一朵长久不谢的花来。

  是异常漂亮的,是有着淡淡幽香的,是散发悠长光芒的,

  是雨声敲打屋檐中被人牢牢护着的,

  是属于陆鹤南的花。

  ——陆鹤南

  *

  像是把人圈在怀里,

  是完全保护的姿态,

  也是占有欲的呈现。

  ——无题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关于白月光和传言

  关于公司传播的传言。

  邵正衍自然是不知道公司怎么传的,只要他和瞿泽走到一处,便会有人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亦或者是旁边的瞿泽。

  若是他知道那个传言的话,他便会直接承认。因为的确如公司的人所猜想的那样,他邵正衍和瞿泽关系并不好。(自己认为的)

  他们是竹马之交,从小就认识。

  同时,是对手,也是情敌。

  当初还为了那些个邵正衍正在追的人两人有几次差点打起来。

  当然,是邵正衍差点揍人。

  邵正衍回国差不多是大半年前,就在前两个月的某天,那时刚入夏不久,天气不像现在这般炎热。那天邵正衍正在告白的紧要关头,他的白月光终于在他的攻势下差点就要和他交往了,却被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冒出来的瞿泽突然打断。

  “哟,这不是邵经理吗,这么大阵仗这是干嘛。”边说便朝两人的位置靠近,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微笑,“告白?”

  邵正衍一看他这副模样立刻将人护在身后,如临大敌般。

  他可太了解这个白切黑的瞿泽了,这人笑得越开心,说明心情越不好,胡说八道的可能性也越大。

  每回见他都没什么好事!

  邵正衍心道,这个扫把星!

  瞿泽简直是邵正衍的克星,专门来克他的。

  瞿泽看着一脸警惕像是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的人,心下一阵好笑。

  接着眼神移至被邵正衍护着后面的魏阳,看到人低着头不敢往他这边看。

  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些不怀好意。

  “魏阳,怎么躲到邵经理后面去了?看到熟人都不打个招呼吗,有点不礼貌了哦!”

  像是提醒。

  又像是警告......

  邵正衍听到瞿泽这样说,微微疑惑,“魏阳,你认识瞿泽?”

  他没接着往下问。

  因为确定接下来的答案肯定是让他震惊的,如之前他追别人一样,总会有瞿某人来搅合。

  而更震惊的是,无一例外,他喜欢的人都会喜欢瞿泽。

  他都要怀疑瞿泽这煞笔是不是有巫术了。

  邵正衍没听到魏阳的回答,正要再说什么的他目光不转的盯着从他后面一直往前走的人。

  他看到了什么?

  他那旁若无人心气极高的白月光,居然......居然朝着瞿泽的方向去了。

  还一脸小鸟依人一样依偎在瞿贼的怀里。

  邵正衍看到两人这姿态,嘴唇微微颤动,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第几次了。

  瞿贼又撬他墙角。

  该死,该死,该死的瞿老贼。

  老天爷啊,既生瞿何生邵啊!瞿泽是专门生出来和我作对的吧!

  看着自己追了那么久的白月光被人拥在怀里,气得邵正衍直接和瞿泽动手。

  一脚踹过去。

  一秒都不带犹豫的,像是从见到那人起,他就在做这个准备。

  不料,瞿泽居然把怀里的人狠狠推过去。

  在邵正衍那个角度,看到的是两人亲密的姿势。但若是有人在旁边,便能看出端倪来。

  瞿泽只是虚抱着魏阳,实际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上。

  最后倒是碰了,一手把人推到邵正衍面前挨揍去了。

  随后还拍了拍手,好似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邵正衍看着直直朝自己脚底板而来满脸惊慌失措的白月光,瞪大着眼睛。

  看了一眼被踹在地上喊疼的白月光,接着又看了一眼一边看好戏的瞿贼,邵正衍眸中还带着惊讶,像是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白月光被瞿泽推出来,也不相信自己刚刚狠狠踹了一脚白月光。

  不对呀,他记得,瞿贼很讲义气的呀,更何况是谈恋爱的对象。

  然后。

  邵正衍傲娇扭过头,整个人又恢复那种恣意飞扬的神采,长眉微挑,对着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个不停的魏阳说:“你看你,活该吧,我邵小爷你不选,非选那个无情的瞿贼。”

  “你知不知道,他多可恶,从小到大把我看上的......他从小到大谈过多少个对象,你都排不上号。”

  邵正衍心中暗道:幸好小爷我聪明,不然此人就会知道小爷我从没谈过恋爱的黑历史了。

  连吻都没接过,这对小爷来说简直是耻辱。

  就怪这个瞿贼,我追的人都看上他了,这不公平,凭什么?

  邵正衍怒:是小爷没他帅,还是没他有资本!

  胡乱一通分析后接着下结论:肯定是那些人眼瞎,才会看上瞿老贼。

  哼,他才不会提醒别人,那人心可黑了。

  瞿泽看着邵正衍一会一个脸色一会一个脸色的变,不由拍了几张照片。

  嗯,留下来慢慢欣赏未来媳妇的变脸大法。

  不知道又留下黑历史的邵正衍还在那里劝导人向善,不要往往火坑里跳。

  能有多贬低瞿泽就有多贬低,简直将人说得除了皮囊外一文不值,一无是处。

  白月光:“......”

  话说,你不应该先把我送医院吗?我都喊半天了。

  等邵正衍抬头一看时,瞿泽的影子都没了。

  邵正衍拳头握得嘎嘎响,朝远方大喊:“瞿贼,有本事和小爷大战三百回合,你跑了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个小人,等小爷下回看见你,有你好看的。”

  他喊了这一通才痛快些,浑身轻松。

  抬起脚步,步伐轻快地走了。

  白月光躺在地上,哎呦了半天,结果看到人走了。

  站起身,拍了拍灰,压低声音狠狠道:“碰上他们我也是真倒了八辈子霉,两个都是神经病,一个心黑,一个眼瞎,活该瞿泽看上他。”

  邵正衍停住脚步,摸了摸头,好像忘记什么事了。

  算了,想不起来,还是去吃我的披萨好了。

  然后脚步轻快的走掉了。

  完全不记得他的白月光被他狠狠一脚踹在地上。

  而这一幕,被公司的同事看见了,然后一传二,二传三,八卦飞快流传,传到小马这里,就是两人是死对头,有很大的过节的那种。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但,同时,这里面也有一部分的真实。

  ——

  瞿泽的确是存了要把人拐回家当媳妇的心思,而这事某位当事人一点都不知道。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两个小朋友天天黏在一起,两家人就开起玩笑话。

  邵爸看着一直要瞿泽抱不要他抱的小儿子,有点吃醋,于是就说:“以后邵邵干脆就任瞿泽爸爸妈妈当爸爸妈妈好了,那样就可以和你的阿泽哥哥天天在一起玩了。”邵爸微微扭头,余光看着渐渐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小儿子,“反正邵邵只要他的小哥哥,不要爸爸妈妈。”

  说完还戳了戳小儿子胖嘟嘟的脸蛋,沮丧着脸,透露出一点不开心,一脸快哄我的表情。

  小朋友邵邵从瞿泽怀里下来,接着抱住爸爸的手,嘟着个小嘴,软糯糯的说道:“要爸爸妈妈,也要阿贼哥哥。”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我就知道爸爸肯定在你心里很重要。”邵爸将小儿子邵正衍一把抱起,重重的在那娇嫩的脸上mua了一下,“那爸爸重要还是你的小哥哥重要呀!”

  他问了一个几乎大部分父母都会问的问题,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妈妈?不过他把妈妈换成了瞿泽。

  他已经知道自己比不上老婆,就不信了,面前的这小子还能把他比下去不成。

  这点他很有信心。

  邵正衍红嘟嘟的嘴里咬着手指,一脸纠结的模样,然后直奔妈妈而去,嘴里叫着:“喜欢妈妈。”在邵妈怀里没待几秒又朝着瞿泽张开手,“哥哥抱,勺勺也喜欢阿贼哥哥。”

  小小的瞿泽从小团子离开他怀里后一直站在邵爸邵爸的旁边,见小团子朝他张开手,他立马笑了,马上将人抱在怀里,然后坐下来。

  邵正衍看见美人哥哥笑得开心,他也「咯咯咯」的笑起来。然后在美人哥哥的酒窝那里亲了一下。

  在瞿泽怀里扑腾两下,头埋在人的胸口,像是不好意思。

  邵爸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扑到老婆怀里,没得到邵邵喜欢的他沉着脸。

  后面看到小儿子又到了瞿家那小子怀里,脸色更不好了。

  看到这一幕的瞿爸瞿妈都笑出声来。

  瞿泽微微一愣,看着邵正衍被邵爸亲得有些发红的地方,微微抿唇。

  而他被邵邵亲的地方,有点发烫。

  邵正衍露出一直眼睛,再露出一只眼睛,就见爸爸一脸不高兴的坐着,嘴微微撅起,和邵正衍小朋友不高兴时一样。我们的小勺子火速从瞿泽怀里下来,倒腾着两只小短腿跑到爸爸怀里。但爸爸没有张开手把他抱在怀里,他的小短腿扑腾了半天也爬不上去,

  然后。

  使出百试百灵的必杀技。

  嗷嗷大哭。

  哭得在座的众人都有些心疼这个小团子了。

  邵爸抱起邵正衍,“你个小没良心的,爸爸都没哭呢,你先哭了。”给小儿子擦掉眼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

  “勺勺是男-子汉,勺勺不哭-了。”说话还一抽一抽的,带着软软的哭腔。

  这一下就让瞿泽难受起来——

  他不喜欢邵邵哭。

  会难受。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

  他不喜欢邵邵哭,

  从小到大......

  ——瞿泽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失去过他......

  那是过了两日的又两日。

  炽热的骄阳渐落西山,绯红晚霞映照半边天际。

  此时已至傍晚。

  餐厅气氛格外安静,听到巨大的声响后也没人敢靠近一步。

  林管家看到纪文亭掀了桌布,汤汁菜叶弄了陆鹤南一身,而他嘴边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住了,赶紧上前为人擦拭。

  在他脚步刚动,陆鹤南便抬手让他停住。

  这是他们的事,他清楚纪文亭为何发怒。

  他看向那个站起身眼泛寒光的青年,他像是还不敢相信纪文亭突如其来的爆发,如梦一般,眸中还带着未消散的不敢置信。

  但,纪文亭眼底的冷意,是如此真实。

  被人掀桌洒了一身汤水菜叶,陆鹤南也怒了。若不是因为面前的人是纪文亭,他肯定大发雷霆,将人丢进海里喂鱼,哪里有可能还站在这里。

  这件事的起因是,再过几日是纪文亭外公的生日。

  纪文亭出不去大门,也就是说回不去家给外公他老人家拜寿。

  他每年都会在外公生日那天回去,今年也不例外。

  “......过两天我想回趟家。”

  陆鹤南抬头。

  纪文亭没看他,清冷淡淡的声音继续说着,“外公生日,我必......肯定要回去的,”

  他好生好气的和陆鹤南说这件事,以为关了陆鹤南这么久,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和陆鹤南对着干,他只是无声承受那些本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纪文亭以为陆鹤南也该撒气了,不管怎样,也该让他出门。

  结果......

  在他提及这件事后,陆鹤南没说话。

  沉默片刻,很久才说一句。

  “今年就算了,明年再去吧。说句真话,我确实不放心你自己去。要是你又来一出死遁,估计我都找不到。”

  “再有下次,我也不找你了,反正你本事大。”语气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凉。

  “但是,纪文亭,你要记住,你如果再次离开我身边,我不保证你家里人不受到什么波及。”

  纪文亭听完这话,倏地抬头,撞进一双看不出喜怒的眼眸中,幽深一片,像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好似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再也出不来。

  里面只有纪文亭的倒影。

  在这个称得上炎热的天,纪文亭只觉得很冷,像是在深秋,桦树上叶子都往下落,直直坠入地面,坠到纪文亭的心底,手脚都有些发凉。

  他没想到连外公生日都出不去,陆鹤南都要将自己囚于这里,他连见家人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凭什么?

  而这简直是触到了纪文亭底线。因此,这次的脾气也来得猛烈,完全不可控制。

  他盯着陆鹤南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阴沉沁凉,许多日未变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你个混蛋。”

  纪文亭直接摔了准备好的一桌子菜,大碗小碗摔了一地,汤汤水水到处都是,尤其是陆鹤南的身上,满身狼狈。

  脸色非常难看,又掺杂着些许不可置信,眼中泛起血丝,可以看出,已经到情绪欲爆发的边缘了。

  陆鹤南看了一眼纪文亭身上,见只有裤脚边沾上一点汤水,略略松口气,压着怒火,咬牙切齿:“纪-文-亭,你想干什么?”

  纪文亭忍不住笑了,紧抿的唇终于扬起,清冷的面容更冷了,“我想干什么?”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嘲意,“你不是很清楚吗?”

  声音低哑好听,陆鹤南的耳朵微动。但话里的冰冷和寒意却是像要把人给冻住。

  “的确清楚,但是,我说了,不行。”陆鹤南拿着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残渣,定定的看着纪文亭的眼睛,“你非要去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顿了一下,将手帕随手丢在一旁,走到人面前,唇瓣隐隐碰到白玉一般的耳朵,接着说:“只要你能出得去就行。”

  纪文亭没说话,侧过头。

  他明白这人的言下之意,这门他是出不去了,非要出去的话,得求他。

  陆鹤南说完这句话就远了些,身上的脏衣服没碰到纪文亭半分。

  纪文亭微微侧着头,稍薄的嘴唇下压着,瞳孔漆黑,眉眼冷锐又淡漠,是非常生气的模样。

  陆鹤南看着人便知道,这人怕是气狠了。

  “怎么,不高兴了?”雪白的灯光从正上方打下来,纪文亭面色被映得很白,陆鹤南声音轻了两分,带着两分玩味。

  自己又接着回答。

  “也是,你怎么会高兴?”

  话音一转,“但是,我挺高兴的。”

  纪文亭松开紧紧握着的手,转身就走。

  方向不是回房间,而是门口。

  妄想,他不可能去求他。

  陆鹤南没拦着,他明白这人是什么性子。

  不过就是不想让他再闷着,有个发泄的地方。他看着满身狼狈的自己,苦笑一声,不过没想到这气还挺大的,他哄人又得哄很久很久了......

  否则,若是纪文亭对包括他家人在内,什么都毫无兴趣视若无睹的话。

  他都会怀疑纪文亭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了。

  看来没有......

  只是不愿和他说话罢了。

  他看着纪文亭离开客厅,虽然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气呼呼的被人请回来。但他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生怕人消失一样。

  他失去过他......

  那种痛意,太痛。

  他不能也不会放开他。

  等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陆鹤南看了一眼离得更远的林管家,冷哼一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林管家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既避免受到波及,又能实时关注,要是发生了什么他还能去拦两下。

  纪先生虽然不爱说话冷了点,但好歹会尊老爱幼,看到他这么大的年纪肯定不会动手的。

  至于为什么不说陆鹤南,因为,林管家早就知道,陆鹤南是不会和纪文亭动手的,哪怕气急了都不会。

  而其他人等,还是离得越远越好,以免陆鹤南动怒没地方发泄,看到闲杂人等在旁边,便会找除纪文亭外的人撒气,这种事发生不止一次两次了。

  林管家就远远的站着,在两人开始争吵时,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陆鹤南余光瞥到:“......”

  我的好管家可真是会审时度势。

  林管家眼观鼻,鼻观口,闭口不言,甚至露出一个甚是慈祥的微笑来。

  ——

  陆鹤南洗澡的时候听到手机铃声,看到是守在门口的人打电话过来,便接了。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打电话过来。

  “怎么?”低沉的声音在浴室响起。

  看到电话很快的接通,那人还有点惊奇,不过没多问,只是如实说着,“纪先生刚刚想出门,被我们拦下了。”

  “嗯,还有吗?”陆鹤南仰着头,任水流从头到脚底冲刷着,把头发往后抓去,显得有些慵懒和性感,带着一分霸道逼人的侵略感。

  “......纪先生看起来有点生气,”稍稍停顿,有点不安,仔仔细细的说着:“他按了好几下喇叭,说他要出去,我们自然不敢放他出门,然后纪文亭叫我们让开,他就直接开出撞门了,还撞了好几下.....似乎是在发泄。”

  陆鹤南瞬间皱眉,把水声按停,“什么,撞门,他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就是您常开的那辆车子有些受损。”

  “行,我知道了。”听见人没什么大碍,陆鹤南才放下心来。

  挂了电话,陆鹤南挑眉,心道,胆子倒挺大,还敢开车撞门。估计是真气狠了,才会做出这事,现在指不定在哪里生闷气。

  速度加快了两分,没多久就洗完了,头发也只是随意擦了两下就去找人去了。

  此时的夕阳已落西山,只余天际一点残红。

  将至夜晚,有和煦温热的风从侧脸而过。

  无数的路灯静静的照亮着黑暗的地方。

  卧室里的窗户没关,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起起落落,最后没有了动静。

  就像诸多人的人生一样,有起有落,归于平淡,终于死亡。

  陆鹤南没在画室见到人,打电话也不接,便直接问佣人纪文亭去哪了。

  “纪先生许是在后院,我刚刚看到他往那边去了。”佣人低着头,陆鹤南不认识,只觉得有些熟悉。

  得到回答的陆鹤南点点头,摆手让人离开的下一秒又让人停下:“站住,你从哪里来,负责的是什么。”

  “我从花圃那边过来,平日负责的就是花圃那边,有时候会派我给纪先生送餐。现在差不多到用餐的时间了,我是去吃饭,先生。”声音很小,又有些颤,一下便能听出她是惧怕陆鹤南的。

  陆鹤南想着那一丢丢的熟悉感应该就是在纪文亭那边见过。但所见次数不多,看着人低垂的头,有些发抖的身体,便打消了疑虑,只摆摆手,“待会去催一下厨房,我和他没多久就会去吃饭。”

  “好的,先生,还有其他事情吗?”佣人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问。

  陆鹤南急着去找正生气的人,见人说话小声颤抖,也没往深问,直接走了,“没了,走吧。”

  在陆鹤南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佣人慢慢抬起头来,眸中没一丝慌张害怕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又放下。

  看着半明半暗的天,随即不紧不慢地离开。

  陆鹤南在后院看到人的时候。

  风正吹着纪文亭的半长的发,昏黄灯光映照在白皙的脸庞,旁边开得不知名的各色各样的花,有幽香袭来。

  美好得像画里的场景。

  是梦中的天边月,

  是眼前的心上人......

  陆鹤南心里一下就柔软了。

  *

  他失去过他......

  那种痛意,太痛。

  他不能也不会放开他。

  ——陆鹤南

  *

  是梦中的天边月,

  是眼前的心上人......

  ——陆鹤南


第一百二十章 不眠夜

  纪文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他是无所谓,陆鹤南是纪文亭什么模样都喜欢。

  如果纪文亭想要剪去的话,陆鹤南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会暗暗可惜罢了。

  他在很多时候都是听纪文亭的,只在一件事上相当偏执不愿退让。

  他若退了半步,纪文亭便会离他远上上百步。

  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陆鹤南见过数次。

  虽是习惯,但还是不喜。

  调整好情绪后才走近。

  “饭重新做了一份,去吃饭吧。”

  纪文亭没说话,眉眼尚有余怒,清澈的瞳孔微微放空,似在思考,又似在发呆。

  陆鹤南靠近,从背后环住人的腰,叹了口气,一副拿他真没办法的样子:“别闹,生气也要去吃饭,怎么老是这样,你拿自己身体赌什么气。”

  纪文亭挣脱开来,朝旁边走了两步,一点都不想碰到陆鹤南。

  还带着一丝厌倦和恨意。

  他只后悔当日遇见了陆鹤南,他当时就不该出房间的。若不是当日的相遇,夜间没有后来那诸多的烦恼和无能为力的感触。

  陆鹤南本就因为纪文亭掀桌子弄他一身有点不爽,见人不愿吃饭,又是这副避之不及的态度,更是动了怒,内心火焰点着了一簇,慢慢燃起,锐利的眉眼笼在说不清的阴翳中。

  他平日面无表情的模样就能让一众人闭口不言,生怕触怒他,而此时带着怒意的眼神更是威慑人,心底的火焰燃烧到瞳孔,映出幽光来,随时准备将人烧成灰。

  但好歹还有几分理智在。

  陆鹤南拽着纪文亭的手,这么久以来他也知道什么力道能制住纪文亭而不让他受伤,力道不轻不重,“吃饭。”

  纪文亭狠狠甩掉人的手臂,“不去。”

  “给你脸了,难道你不愿吃饭我还会心疼不成。”陆鹤南眼神一片幽深,冷冷的看着纪文亭。

  纪文亭长长的睫羽微微一动。没有转头,也没有回应,眉眼之间却是一片矜贵的冷漠,侧脸看起来冰凉又薄情。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许久。

  唇角神经质的勾起,压制着地底幽暗的野兽,陆鹤南勾起纪文亭的下巴,轻声笑了一下,却叫人胆寒,“不吃就算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纪文亭被男人的大手捏着下巴,不得不稍稍仰起头,雪白修长的脖颈上,还有未消的淡淡痕迹。

  他冷冷的看着陆鹤南,眼底一片冰凉,仿佛凝了寒霜,冷冽刺骨。

  陆鹤南慢慢放下捏着青年下颌的手,也不欲多说,任人待着,转身就走。

  书房。

  林管家见两人都不来吃饭,便上来问了声。

  “先生,晚餐还没吃,要下去用餐吗?”

  “不用管他,让他自个反省吧。”

  林管家:我还没说......下句话才会问纪先生呢。

  “不太好吧,纪先生胃不好,得按时吃饭才行。”

  陆鹤南轻咳一声,“既然林叔你这么担心的话,那你就去叫他吃饭吧。”

  林叔也不拆穿,只点点头:“嗯,那我去叫纪先生吃饭,您这边是去餐厅吃还是?”

  “餐厅吧。”

  林管家出去没几分钟,他看了一旁的手机,没有电话打来,陆鹤南想到什么,冷哼一声——

  爱吃吃,不吃拉倒,我才不会心疼。

  他就是养祖宗都不会这么憋屈。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陆鹤南有些坐不住,想按铃叫一下佣人。

  但他又没什么事,叫来干啥——

  问那个人有没有去吃饭?

  他才不想问呢。

  陆鹤南拿开按铃的手,若无其事的整了一下衣衫,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然后下楼去餐厅了。

  吃饭的时候无意的问了声:“他吃了吗?”

  林管家没有立刻回答,陆鹤南便直直的看着他,等个回应,林管家便慢悠悠的说:“让小童送去画室了。”

  “哦。”得到人吃饭的消息后陆鹤南拢起的眉舒展开来,语气淡淡,显得不是很在意一样。

  还不算太傻,拿自己身体犟什么。

  就是仗着自己心疼他罢了。

  -

  陆鹤南在书房待到快十一点才回房间,一般这个点纪文亭差不多睡下了。

  他手脚放轻进房间,只看到一片漆黑,靠近床边时才发觉没有人。

  面色一下就沉了,也懒得去查监控,直接叫来佣人问。

  但没有人看到纪文亭从房间出来,也没去其他房间,那就是说——

  他还在画室里。

  难不成他没发现纪文亭便打算通宵吗?

  真是不拿身体当一回事。

  陆鹤南脸色很难看,直接去画室找人。

  画室。

  他开门之后果真看到纪文亭还在画板面前画着什么,站在人旁边,握住纪文亭拿笔的手,威压无声无息蔓延开来,“你看看现在几点钟?还不去睡觉?”

  纪文亭没甩开,语气淡淡,澄澈的眼眸带着恹恹神色,“不想看到你。”

  陆鹤南漆黑的眸子仿佛能喷出火来,心口说不出的窒闷,他不想过多过细体会此时的感受,不想再说什么,只说了一个「走」,拉着纪文亭的手就走。

  纪文亭被男人拉着走,也没什么表情。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眸中依旧是澄澈的,眼底泛上的寒霜更冷了,似一月寒冬里结了冰的湖泊。

  ——

  今天的夜,黑而漫长,风也清冷。

  ——

  男人停下动作,目光从上至下,看着纪文亭紧闭的双眼,死死咬着的唇瓣,心里那团火消灭大半,俯身凑近被**得鲜红若血的耳珠,轻吻了一下。

  眼底情绪给收敛起来,室内一片昏黑,几乎看不到人影,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你发誓,你再也不会离开我,我就让你回去参加你外公的寿宴。”

  纪文亭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眼睛都睁不开,只发出微弱细小的气音。

  长长的睫羽有些湿润,睫毛根部都是潮湿的。

  清凌的水色隐在眼眸。

  像是哭过。

  被人欺负得哭了。

  陆鹤南注视着嘴唇红润、睫毛潮湿、闭着眼睛的纪文亭,伸出手指,给人拭去眼睫上的水珠,俯身亲下去。

  这次的亲吻,比之刚刚的亲吻要温柔很多,缓慢又细致。像春日月下的雪水融化,褪去冰雪,迎来暖阳。

  一吻过后,才接着说。

  “以你的外公和母亲发誓,如有反悔或者有离开的想法,你外公的余生将会被病痛所折磨,你母亲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最后一句话微微用力,“你敢是不敢。”

  慢慢听清男人的话,他勉强把湿润沉重的眼睛睁开,眼尾红意撩人,湿热一片,那双黑沉沉的清澈瞳孔对上男人偏执的眼睛。

  他强打起精神,男人压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他看着陆鹤南,面孔很是熟悉,气息也很熟悉。但这却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看得最仔细的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像是重新认识陆鹤南的一般。

  陌生平静到令人心慌。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睛更红了,声音很沙哑,“陆鹤南,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去哪,去干什么,离开或是不离开,都是我的自由,你没权利管,”

  纪文亭眼中的冷漠和厌恶狠狠刺痛了陆鹤南,他狠狠攥着纪文亭的手腕,将手置于头顶,另一只手钳制住人的下巴,

  “你说什么?”

  纪文亭被迫仰着头,看着面前男人可怖的面容,猩红的眼睛,丝毫不为所动,只冷冷的看着在愤怒中的男人。

  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我说,你算什么东西!”

  他看着满是怒意可怖的陆鹤南,嘴边微微勾着笑。

  但怎么看这笑都不是开心的。

  像是嘲讽,又或是自嘲。

  陆鹤南满是戾气,胸膛剧烈起伏,细密的汗水从上往下,眼神狠厉的看着身下的青年,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握拳揍人。

  但是,他没有。

  他看着身下满身他留下痕迹的青年,青年修长的脖颈看起来非常脆弱,他一只手就能扭断。半长的发贴着白皙的脸上,嘴唇有些红肿湿润,他刚刚亲过。

  陆鹤南轻轻碰了一下纪文亭红润的唇,差点被咬住。

  他反而笑了一声,呼吸渐渐平静。

  “既然你不答应,那便算了,大不了我自己把你关在我身边,那样你一样也离不开我。”

  纪文亭表情有些错愕。

  像是真不敢置信男人说出的话,他不打算让他出门了吗?

  从今以后。

  陆鹤南当作没看到纪文亭的表情,放开一直紧紧攥住纪文亭的手,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接着从他身上下来。

  他只要了他一次,本打算再继续的。

  可文亭的话实在气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伤了他。

  ——

  将人清理好放到床上,陆鹤南起身去浴室。

  纪文亭睁开眼看着陆鹤南的背影,眼睛有点红,声音沙哑很轻,“陆鹤南,你不能.......把我关一辈子。”声音渐淡渐轻,尾音消失在空中。

  陆鹤南脚步停留了一秒,便去了浴室。

  不知道听没听到。

  大概率是没听到的。

  毕竟。

  两人隔得不近,而纪文亭的声音又太小。

  *

  黑夜漫长,风也清冷。

  今晚是个不眠夜。

  ——夜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在勾他......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陆鹤南洗完澡就离开房间了,去了另一间房睡。

  把灯关掉之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纪文亭。

  这是他在纪文亭没赶他自己主动去了其他房间睡的一个晚上,很罕见,毕竟在任何时候陆鹤南都喜欢抱着纪文亭睡,不抱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

  但纪文亭是清醒的,陆鹤南暂时不想看到清醒时候的纪文亭,他也不想看到那人红了眼。

  就像今晚一样。

  他怕自己心软。

  答应放他离开。

  陆鹤南晚上很久才睡着,他做了个决定方才睡下。

  纪文亭几乎是一夜没睡,睁着眼睛到天亮。

  -

  从昨夜起,两人陷入冷战。

  纪文亭不再开口讲话,陆鹤南也不同纪文亭说什么。

  陆鹤南早上一大早就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连一直在家吃的早晚餐都不吃了,两人基本碰不到面。

  纪文亭整日待在画室,吃饭也不出去,都是佣人送进来,晚上也不在主卧睡,跑去四楼客卧睡了,别墅里很是安静,纪文亭不出去,一天都见不到几个人影。

  他让佣人把他的衣服搬到四楼去,佣人只低着头不敢动,身体还微微颤抖,一副害怕的样子。

  纪文亭看了一眼人这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摆手让人离开。

  他自己跑了几趟,将一些日常穿的衣服搬过去了。

  弄完之后,就觉得畅意许多。按陆鹤南的脾气,估计这两天也不会来找他,再者,就算来了,他不理便是。

  陆鹤南是十点多回来的。

  平时这个点纪文亭差不多也要洗澡睡觉了。

  一进房间,他发现不太对。

  眉头微皱,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他开门去浴池那里看,人不在,接着打开衣柜,发现纪文亭常穿的衣服都没了。

  用力把衣柜合上。

  他按铃叫了管家。

  林管家被叫之前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今天忘了和陆鹤南说纪文亭自己搬到客卧去了。

  正想和陆鹤南说的时候,正好陆鹤南找他了。

  他也没上去,怕打扰到两人,直接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听到纪文亭自个搬着衣服去了四楼。

  陆鹤南冷笑一声,按捺住心中微微发痒的情绪,也懒得管了。

  两人就这样冷战了两天。

  纪文亭见不到人还轻松些,画画的灵感如泉涌奔流而来,吃饭也愿意多吃点。

  他还打了个电话和外公说了一下不回去的情况。

  看着那串号码,纪文亭先组织了一下措辞,才打过去,“外公,文亭先和您说声抱歉,您生日那天我可能回不去了。”

  “怎么不回来?”有些沧桑从容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来。

  听到声音,想到他已经很久没回去见外公了,纪文亭心下瞬间有些难受。

  收起那些不好情绪,声音一如既往,“是这样,我这边有个画稿急出,前段时间忘了这事了,这两天才想起来,我去采风的时候天气突然变了,回来就感冒了,您大寿那天我可能去不了了,我怕传染给您。”在打电话前纪文亭就想好了理由,因此说得很流畅,听不出有别的。

  前两天确实下了场雨,若是他淋雨感冒的可能性也很大,其他的理由不太能说得过去。毕竟以前不管有什么事他都会回家拜寿的,感冒不想传染给外公是非常有可能的。

  他不愿意让外公他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还为他操心,他跟陆鹤南有关的大部分事都没说过。

  但,能瞒得住一时瞒不了一世。

  若陆鹤南真的不让他出门,别说一世,今年都不一定能瞒得过去。

  他大舅已经明里暗里问了他几次了,估计是被陆鹤南线网拦住了,基本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才会问他的近况和感情情况。若不是还能联系到人,他舅怕是要找到b市来了。

  就算来了,也讨不了好,最坏就是把遮着的一层布撕开,陆氏和纪氏反目成仇,按照实际情况,纪氏是讨不了什么好的。毕竟陆氏集团是个庞然大物,其中盘根错节的,轻易动不了。

  若是非要动,自家反而会遭殃,他不能为了自己不管那一大家子的人。

  每当出现这种情况,纪文亭便会十分后悔遇到了陆鹤南。

  “怎么这么不小心,下雨也不知道带把伞多穿件衣服,你这小孩,这么大还让我操心,我之前就让你把小袁和做饭的阿姨带上,顺便再挑两个能心细能打的去照顾你,你非不听我的。”

  纪老爷子一他的宝贝外孙感冒一下就心疼了,语气明显的变了,教训之外含着明显的心疼和关心,“医生怎么说?”

  一听这话,纪文亭连忙说着,让外公放下心,“没什么事,就轻微感冒,过两天就好了,您也别担心,说不定过两天好了就回家也不一定。”

  纪老爷子叹了口气,细细嘱托,“那就行,别急着回家,养好身体再来。过几天我让小袁他们过去找你,你不能拒绝,要听外公的话。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去见你的母亲。”

  最后还说到了纪文亭的母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表明这件事没有回绝的余地。

  “嗯,我听您的。”纪文亭重重的点下头,紧抿着唇。

  是他不孝,这么大了还让外公担心。

  至于小袁他们,纪文亭不担心,他们都听他的,不会告诉外公这边的事。至于外公派的人,他也会让他们适当闭嘴的。

  ——

  不管是双方家里人还是局外人,都以为两人感情非常好。毕竟当时圈内言语冒犯过纪文亭的人通通都被陆鹤南整治过,两人日常生活也是陆鹤南照顾人得多。家里人便以为纪文亭虽然稍微冷淡了些,但比之前好多了,他待所有人基本上都这样。

  这事蹊跷的是纪文亭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没回家了。

  这回趁着他外公大寿,他俩舅舅还想问一下两人感情状况的。

  却得知纪文亭来不了。

  怎么可能!

  两个舅舅得知消息的时候很是惊讶,他再忙再累都会把这几天腾出来陪他外公的,多年来无一例外。

  从去年冬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都没回来过一回,过年不回已经很奇怪了,说是到国外某个风景如画的地方闭关去了。那行,毕竟文亭的确是干得出这事的人,几个月没消息很正常。但那时有小袁和阿姨在,会告诉他们情况。

  这次是半年都没有消息,也没有其他人,就他和陆鹤南,回国之后也不回家来见见外公,这回生日又说病了,也回不来,奇了怪了。这都快一年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孩子不是这么任性的人啊!

  难不成那陆鹤南给他灌了迷·魂药了,家都不回了。

  就只差说陆家那位是个狐狸精了。

  他们前段时间觉得不太对劲,就查了下纪文亭的日常以及和那陆氏集团的掌权者的感情,查到的消息是没有任何异样,还拍了些照片过来,照片里外甥和那人看起来确实挺好的,于是就没再查了。

  这回不回来是感冒了,怕过给他外公,也情有可原。

  舅舅叹气:孩子大了,也该成家了。

  ——

  自从两人冷战后,陆鹤南一天到晚都阴沉着脸,搞得公司人心惶惶,以为损失了几十个亿。

  其实是纪文亭单方面的冷战,陆鹤南本来只想平静下,顺便晾凉纪文亭的。

  后来得知他不在纪文亭反而更自在,吃饭都不用人催,还比平时都吃得多些后,陆鹤南的脸都黑了。

  浑身散发着冷气,直逼人退到三尺开外。

  邵正衍进去汇报,被人上上下下指出来好几处错误,直接让他滚蛋,看着秘书一脸苦笑以及要进办公室的人一脸苦瓜样,一下又逗笑了。

  他出门后就小声嘀咕:“真丢人,这是和纪先生吵了架,还是欲求不满?”

  瞿泽凑近耳边:“应当是后者吧!”

  邵正衍正说着大老板坏话呢,突然被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将人推开,“神经病,凑得这么近干嘛!”

  瞿泽按下电梯,小声低语,宛如情人耳鬓厮磨的呢喃。

  “不满陆总啊,那要不跟我干怎么样?”

  “走开点,挡着我了。”邵正衍把凑过来的大脸推走,不屑道:“滚吧,你自己的公司不管,跑这给陆鹤南干活来了,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还想把我撬走,当心我告诉陆鹤南,他肯定把你公司弄垮。”

  瞿泽还是那副优雅姿态,凌厉的眉眼都是漫不经心的神态,齐肩的长发用发带绑着,垂在脑后。

  电梯门开,邵正衍一脚踏进电梯,“哼,感谢我没说吧。”

  他看着身旁一脸桀骜傲慢的人,笑得有些无奈又宽容。“谢谢邵小少爷。”

  邵正衍看着瞿泽的笑有些看呆了,服了,还是这么勾人,咽了咽口水。对上瞿泽玩味的笑,才想起这人可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漂亮美人,这可是一条城府极深的蛇蝎美人。

  他转过头,轻轻咳了一下,“咳,话说,你打算用多少挖我啊?”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瞿泽微微一笑,“这个吗-还值得考量。”拖长的一句话,随之迈开脚步走了,嘴角还噙着笑,点头回应打招呼的同事。

  让邵正衍来说就是,笑得花枝招展。

  又在勾他......

  邵正衍看见人的笑,很久才回过神,看着进来几个人的电梯,电梯门已经关了,目的地正是他刚下来的那层,低声骂了一句,“靠!”

  进来的几人问了他一句要不要出去,结果邵正衍就看着电梯门傻笑。

  嘴角抽搐,都自觉的离他远点。

  又疯了一个。

  *

  他怕自己心软。

  答应放他离开。

  ——陆鹤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是威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胁迫

  纪文亭左手支在侧脸,右手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羊脂白玉的手把件,那件白玉细腻的纹理显出那截手腕极白,雪白得诱人,能从手背看到青色的脉络。

  精致的五官在那张脸上,似玉兰花中生出的精魅,那双漆黑的眼眸全是冷淡,好看的像是下一刻就会消失在墙上的画卷里。

  他打完电话后放下不久,然后想起什么。便又打了个电话给汤明浩,和汤明浩简单说了一下,刚说到他可能回不去,汤明浩没问是什么事耽误了,就直接说:“文亭,我肯定会去给纪爷爷拜寿的,你放心,我一定把你那份也带上。”

  “谢谢浩哥,麻烦了。”

  “这有啥的,小事一件。”汤明浩有些担心,便问:“文亭,你跟哥说下为啥回不来吗?”

  “嗯......”纪文亭眼眸低垂,遮住了其中的神色。

  “算了,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你多注意身体。要是下回见面是在医院的话,我肯定要说你的。”

  电话似乎是离得远了些,说话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等会儿......亲爱的,是文亭电话...嗯...没事...”

  电话声又近了,“文亭,刚刚你嫂子问你怎么样。”

  纪文亭埋在沙发里,状态很是放松,“那你跟雅姐说我挺好的,叫她不用担心,你也不用担心,哥。”

  听到文亭叫的一声「哥」,汤明浩眨了两下眼,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虽然他一向把文亭当成亲弟弟看,但文亭这确实是第一回 叫他哥。

  纪文亭疑惑怎么没声了,又轻声喊了一句:“哥,浩哥,听得到吗?”

  汤明浩回过神来,立马应声,“诶,我在,听得到听得到,我会转告你嫂子的,你好好的我就放心。”

  “嗯。”纪文亭嘴角隐隐含笑,和他又多说了些话,然后才挂断。

  ——

  前几天陆母简雯在查两人的事情,陆鹤南没拦,还特意放出了点消息。

  陆母得知陆鹤南是通过非法手段强迫纪文亭在一起的,现在更是将人囚在了家里,不让人出去,她气急了,摔了好些物件。

  陆父瞧着一年都不会打个电话的妻子的来电,有些奇怪,立马接了,电话那头传来妻子的怒喝,“陆元凯,瞧瞧你的好儿子干的事,和你一个德行,我简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你。”

  陆父劈头盖脸就挨了一顿骂,非常不爽,他还没说什么电话就挂了,电话那头还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陆元凯皱眉,“这个疯子。”

  知道妻子是气急了才会打电话来骂他,也没打回去问是怎么回事,他可不想找气受,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他看公司运转得挺好的,蒸蒸日上,也没出什么问题。

  那就是儿子的私事了。

  随后就打了个电话,他懒得查,直接去问陆鹤南了。

  “你妈刚打个电话骂了我一顿,你干什么了?她这么生气。”

  “妈知道了。”陆鹤南倚靠在座椅上,嘴里叼着烟,左手扣动暗灰色的打火机,微微仰头,吸了一口烟,又漫不经心的吐出去。“你歇着吧,没你的事,要管你早管了,还用我妈说。”他这几天很烦,说的话也不好听。

  “你这混小子。”陆元凯板着脸,就想训话,陆鹤南把电话一挂,懒得听他爸的废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从上往下看,无数建筑在这座城市拔地而起,构成一个繁华之都,欲望之市,也有无数人拼命往上爬。至于结局是跌下来,还是步步高升,不得而知。

  从下往上看,碧蓝的苍穹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但也望不到尽头,它笼罩着整片大地,从哪里往上看,都能看见这片天空,或许阴晴圆缺,有风雨有落雪,也有艳阳高照,月上枝头。

  日光照进屋内,尘埃在光里飞舞,起起伏伏。

  甚小,甚微。

  白烟缓缓被吐出,烟雾朦胧了棱角分明的五官,陆鹤南冷漠的脸上眉眼丝毫弧度,那双眼里甚至看不到多余的感情,只有凌厉。

  不知道想到了谁,那双凌厉决绝的眼眸渐渐柔软,里面的黑暗散去,有光亮透出,唇角微弯,勾起一点弧度,若是有人被他这样看着,足以深陷。

  ——

  在纪老爷子诞辰的前一日。

  纪文亭又和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说的都是他不回去的事,让人好好照顾外公。

  陆鹤南是这样想的,他在纪文亭提出要回去给外公拜寿的当晚,他那天是第一次主动和纪文亭分开睡,纪文亭红着眼说的那些话还萦绕在耳际,他想了半个晚上,决定让他回去。

  他的确不可能关纪文亭一辈子,纪文亭有梦想有前途,陆鹤南亲眼看过他发光的模样,以及那些沉迷画画废寝忘食的日子,纪文亭是真的热爱这件事,他那么优秀,还为之付出了很多常人看不到的努力。

  陆鹤南不能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毁了他,纪文亭会恨他一辈子的。

  若是纪文亭再和他提起回s市的事情,他便会答应。若是不提,那就晚上把人抱在怀里说下这事,他也几天没抱着人睡觉了,很不爽。

  在陆鹤南还没放下身段去和纪文亭说让他回去的事的时候,就只听见纪文亭一直说明天他不回去,拜托别人照顾好他外公,听见纪文亭和别人说得高兴的陆鹤南莫名觉得有点不愉。

  怎么不多问两遍了,多说一句他都答应了,他只是在等一个台阶下。

  陆鹤南不想和纪文亭说了,他打算明天直接带着纪文亭上飞机,等到了地方再叫醒他。

  已经很期待他明天惊喜的表情了。

  日落西山,梧桐树叶的叶片渐渐褪去金色的边,枝叶依旧繁密,有风吹来,树叶开始沙沙作响,树上墨绿色的小果子一晃一晃的,像个可爱的稚童晃着脚丫,天真又充满生机。

  陆鹤南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想起过往,他在心底默默回答纪文亭说不能关他一辈子的话:嗯,我不会......

  他已经决定明天会让他出门,这是第一步,还只是开始。

  但他不能让纪文亭觉得好像离开他了,他得提醒下。

  纪文亭刚准备起身,便听见男人的话,“文亭,你乖一点,别惹我生气。”陆鹤南咽下差点说出明天准备的惊喜,接着说。

  “我的手段,从来没用在你身上,我也不打算用在你家人身上。但是,要是你愿意给我这个极会的话......”

  未尽之言,陆鹤南没说出来,他相信纪文亭明白。

  毕竟,他那么聪明。

  纪文亭当然懂。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纪文亭离开他,那就是相当于给了陆鹤南打击纪氏集团的机会,还有他的外公和两位舅舅都会受到影响。

  而这影响,自然不是甚微的,极有可能会改变纪家一家的一生乃至后代。

  陆鹤南狠狠扼制住了纪文亭的咽喉,打蛇打七寸,陆鹤南就正好捏着着七寸,举重若轻般说出来这话。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是威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胁迫。

  纪文亭没说话,眸光微动,像是有东西落到水中,水面泛起层层涟漪,然后渐渐平淡,所有情绪皆被隐藏。

  他起身离开,心底却是冷嘲。

  连门都不让我出去,还怕我做出什么吗?

  乖一点?

  是说给他听的?

  ——

  今晚陆鹤南直接去了纪文亭搬的房间,他去的挺早,纪文亭还没回房间。

  纪文亭进门没多久就发现浴室的门关上了,他有些奇怪。

  明明是打开的啊!

  他走进推开浴室的门。

  唰。

  双目对视。

  待门被推回原位时,纪文亭背靠着门,看到眼前的那一幕,气血一下子涌上脸颊,立马红了脸,耳畔也像熟透了一样,唇角抿成一条线。

  陆鹤南还保留着擦水的姿势,赤着的上半身微微紧绷,蕴藏在肌肉里的爆发力很强,像随时蓄势待发的野兽。

  他也有些尴尬。

  连水都顾不上擦了,他立马穿上浴袍,出来特意解释了下。

  但出门正好撞见欲要开门离开的青年,陆鹤南拉住他的手臂,使人面对着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见青年白皙的皮肤上像是染上了一层粉色,耳朵都是通红的,嘴巴也是嫣红的,应该是被他自己咬过。

  像是情动时的模样。

  陆鹤南越看越移不开眼,忍不住上前亲了亲人的嘴角。

  纪文亭被男人的阴影笼罩住,对方身上传来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是他喜欢用的,他来不及反应,便被人吻了嘴角。

  一触即分,很快。

  快得让纪文亭都来不及推开,陆鹤南便自觉退开了。“我不知道你回来得这么早,不是故意在你回来的时候特意展示的。”

  越说好像越说不清,陆鹤南索性不解释了。

  “去洗澡吧,早点睡。”男人的嗓音像夜风吹过梧桐树,带着沙沙的质感。

  纪文亭看着陆鹤南无比自然的朝他睡觉的床走去,一时有点语塞。

  *

  “你不能......把我关一辈子”

  “我不能把关他一辈子......”

  ——纪文亭·陆鹤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故事的开始

  纪文亭一见陆鹤南这副无赖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他也懒得和男人搭话,将刚刚被人反锁的门拧开。

  开门,出去。

  但他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的关门声,以及传来的脚步。

  纪文亭停住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住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盆栽,然后回过头。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走廊的栏杆上方有许多盆栽被挂在上空,在巨大的水晶灯下被投射出暗色的阴影。有一盆恰好是在两人的中间,里面是一树枯藤,已经一年多没任何变化了,像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没有了生机。

  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纪文亭迈开脚步往前走,陆鹤南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没说任何话。

  因为此时不管说什么似乎都会让纪文亭不高兴,那他索性就不说话,只跟着人。

  他明早还得早起,在不吵醒纪文亭的情况下上飞机,纪文亭觉又浅,明早临时开门不保证不会惊醒他,会让这份惊喜打折扣。

  纪文亭见人一直跟着他,实在是被这人的厚脸皮打败了,他都差点气笑了。

  索性直接原路返回。

  陆鹤南侧身让他过去,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啪。

  门被关上之际,陆鹤南一手挡着,他还收了几分力度,生怕用的力大了门会打到纪文亭。

  僵持不过几秒,陆鹤南便使了个巧力进门。

  纪文亭看着登堂入室的男人,把门用力关上。

  背对着的纪文亭的陆鹤南,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着。

  果然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放心。

  今晚月色很好,他能抱着人睡去。

  陆鹤南看着人拿上睡衣进了浴室,浴室的隔音玻璃效果很好,只隐隐传来水声,望着完全看不清的玻璃门,陆鹤南能想象得到青年泡在浴缸微微仰头慵懒的模样,他突然犯了烟瘾,想抽一口。

  打火机的火靠近香烟时,陆鹤南突然起身,往阳台去了。

  纪文亭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味,陆鹤南跟他在一起时一般都不会抽烟,只偶尔抽。就算他在抽的时候都会避开纪文亭,这是几年来的习惯。

  看着朗朗月色,雪色的冷光倾斜而下,恰到好处,不似白日的阳光那样刺目。

  陆鹤南躺在躺椅上,突然想起一个不太好的夜晚,那是个寒冷的冬季。

  他记得纪文亭最怕冷了,也不喜欢烟味。

  但那天的车窗是打开的,冰冷的寒风倒灌而来。这是因为那短短半小时的路程,他一直在抽烟,他看见纪文亭咳得眼都微微红了,后面鼻子也冻红了。

  陆鹤南当时有些心疼,但他更多的是生气和慌张,纪文亭计划了一系列的逃跑事宜,后来也是运气不好,偏偏转机的时候被他撞见了。

  于是,就有了那个不是个很好的回忆的夜晚。

  对啊,纪文亭好像运气确实不好,不然也不会碰上他,还被他纠缠。

  但不得不说,他自己的运气很好,能遇上这个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光。

  陆鹤南想到这的时候都笑出声。

  随夏夜的风吹来的,那些脑海深处的回忆纷至沓来,他想起的更多的是此前那无数个清晨和夜晚,和爱人牵手散步的日子,纪文亭还会对着他露出好看得不得了的笑,那是一段非常珍贵的时光。

  他已经很久没和他的爱人一同喝茶赏月散步了......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他也清楚,纪文亭是假意顺从,更多的是忽略以及躲不开他这个人。

  但,至少。

  那些是已经发生,是存在过的。

  纪文亭出来的时候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人,闻到很淡的烟味后就知道人去哪了。

  正吹着头发时发现有鞋子停在他的面前。

  随后吹风机被人接过去,温暖的风穿过柔软的发,头上的大掌是恰当的力度,很熟悉。

  熟悉到——刚刚有点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眉眼精致柔和,不像白日透着冷意,自然而然的享受陆鹤南的服务。

  因为两人太过自然,氛围又异常和谐,有一种特殊的磁场,像是这个场景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陆鹤南轻轻的给人吹着头发,从他这个位置,他能看到青年雪白的颈子暴露在眼前,偏偏纪小先生的皮肤很嫩,哪里都是雪一般的白,好似轻轻一吮便能吸出一朵红梅,陆鹤南那片雪色渐渐出神,像是在思考要从哪下嘴。

  风口久久不动,被一直吹着的头皮那处有些不适。

  “嘶。”纪文亭轻声痛呼。

  这一下就将陆鹤南唤回神了,他立马按停吹风机,轻揉刚刚因为他出神久吹的地方。

  嘴边还轻呼吹气,像大人哄着小孩一般说着:“疼吗,吹吹就不疼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纪文亭想到的是,这人还是这么幼稚。

  他在心中无奈低叹一声。

  细白的手拂去头顶的大掌,纪文亭没有说话,安静的倚在床的一侧。

  拿起放在一旁的诗选,翻开有书签的一页。

  纪文亭细白的手指按在书的两旁,那手腕都是瓷白的颜色,叫人见了只想轻轻啜吻,这双生得极为漂亮的手就合该被人细细呵护,想必这双漂亮的手紧紧抓着床单也是一番艳·色。

  只陆鹤南见过。

  的确是姝艳得令人心醉,只愿入梦,一醉方休。

  他想了很多,不过也是几秒过去。

  陆鹤南看着人安安静静看书的模样,像一尊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佛,清冷又庄重,让人生不起任何肮脏的心思,神佛的信徒低声轻叹,瞬间就打消了那些旖旎的暧·昧之意,掩藏其昭然若揭的汹涌欲念,变得清心寡欲起来。

  月亮从厚重的云层中浮现身形,在清浅的月色中,在凉爽的晚风里,在高远的云天下,满院子的花开始摇曳,层层叠叠,花开半夏,覆盖了视野。

  像是在梦里。

  他们相遇,牵手。

  折花,拥抱。

  ——

  陆鹤南刷牙的时候突然想起刚刚的愚蠢行为,不禁扶额。

  他怎么又变蠢了。

  踏出门的那一瞬间。

  梦里的花开始向天空飞去,向人群飞去,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梦里的人开始倒退步伐,华灯璀璨,回到他们初遇的那一幕。

  那是故事的开始。

  剧本的第一话。

  ——

  陆鹤南躺躺在另一侧看股市。

  许久。

  他望旁边看了一眼。

  身旁的人已经放下手里的书睡觉了。

  而那场梦里。

  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有落日半沉,绚烂瑰丽的天际成紫红色。

  那条有着无尽孤独只有一人的路慢慢多了另一人,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在歌舞曼柔、人群纷流中,在无数个春夏秋冬,他们同行,吹风,赏月......

  看着纪文亭闭上眼睛安静睡觉的模样,那双澄澈干净的瞳孔被主人阖上,陆鹤南仔细给人捏好被角。

  在灯关上的前一秒,陆鹤南轻吻纪文亭的额头。

  两人相继陷入梦乡。

  另一个梦里。

  在人间的竹林深处,身着白衣的少年在莹莹树下烹茶下棋,少年比凛冬的初雪更白,比天光破晓前的夜色更静,比人间所有的繁花盛开更美。

  在少年的对面,一个坐姿散漫的玄衣少年收起所有的不耐,那双眼里只倒映出一个身影,彷佛他只能看见他,追逐他,直至生命终结。

  清风穿过长街,穿过竹林,穿透少年白色的衣角,到达玄衣少年的心脏。

  周遭一片寂静,只余风声呜咽。

  同样在那棵树下。

  在玉兰花满树摇曳时,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倾泻而下,只有微弱的光。

  甚至看不见人的五官。

  伴随着挥手的是背影,他再没回头。

  那条路的尽头没有终点......

  两人就此别离,在时间之长流都不见对方的踪迹。

  他再寻不到他了,也再没看到那样美的月色。

  而玉兰花开始漫天飞舞,渐渐染上血色,往下坠落,铺染整片大地。

  像血河一般流淌着......

  ——

  陆鹤南是惊醒的。

  他渐渐忘记梦里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那是,非常不好的事。

  很不好。

  不好到他甚至只能紧紧抱住纪文亭才能安心。

  他闭着眼抱着纪文亭,心中的不安和慌乱还紧紧锁着他。

  像是心底缺了一大块,被生生剜走了一样,五脏六腑都有被割裂翻搅的剧痛,活生生的要将他整个人碎裂开来。

  伴随着剧痛而来的还有无尽的恐慌错乱与绝望,他被拖进深渊,好像没有尽头,他能上去的。但他,不愿,只想往下落,好像这样能缓解心口细密的疼痛感。

  “唔。”似乎是被抱得太紧了,青年发出细碎的声响。

  陆鹤南立马清醒过来,手中的力道放轻。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些毫无逻辑的杂乱无章的片段一一褪去。

  *

  伴随着挥手的是背影,他再没回头。

  那条路的尽头没有终点......

  两人就此别离,在时间之长流都不见对方的踪迹。

  他再寻不到他了,也再没看到那样美的月色。

  而玉兰花开始漫天飞舞,渐渐染上血色,往下坠落,铺染整片大地。

  像血河一般流淌着......

  ——死亡

  *

  那是故事的开始。

  剧本的第一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我远点

  他在不吵醒的前提下小心将人拥入怀中,听着除他之外的轻轻的呼吸声。

  陆鹤南缓缓露出笑容,在人柔软的黑发印上一个吻。

  力道轻的好像是棉花落在雪地里,没有一丝声响;又好像怀里搂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稍不留意就会丢掉。

  他没再睡了,简单洗漱后直接带着纪文亭上了私人飞机。

  昨夜燃的熏香有安神作用,纪文亭这一觉睡得很香。

  他再醒来时已经在去往s市的飞机里。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入目的装饰和熟悉的机身内部,使他微微一怔,纪文亭有些不敢相信。

  目光看向一旁正在看数据的男人。

  陆鹤南没侧头看向那道有些炙热视线,心里正暗暗高兴,面上倒是丝毫不显。

  怎么着也该有点表示吧!

  是不是下一秒就要亲我了。

  陆鹤南闭着眼,将脸凑过去一点,好让人抬头就能亲到。

  他多体贴啊。

  等了片刻,身旁的青年没有任何动作。

  陆鹤南看了一眼。

  青年微微正侧着身子,以此来保持一定的距离,清冷无波的眼眸中除惊喜外还有一丝嫌弃。

  陆鹤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着痕迹的把头移回去。

  他等着纪文亭来问他。

  纪文亭醒来后只是愣了一分钟,然后清醒过来,将喜悦压在心底,深深的看了一眼陆鹤南后,起来洗漱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正是要去s市。

  至于陆鹤南为何不告诉他这个消息。反而让他一直惦记着今天,估计又是男人幼稚的想法——

  想给他一个惊喜?

  好吧!

  如果真是这样想的话,那陆鹤南的确如愿了。

  纪文亭确实有惊也有喜。

  陆鹤南见人不搭理他,也不等那个遥遥未来的吻了,他直接拉住纪文亭的手,往他这边一拽,纪文亭就靠在他怀里了。

  还是得他自己来,毕竟纪小先生生性害羞来着。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吻过后,陆鹤南舔舔唇,好似在回味刚才的吻,纪文亭脸上泛起了红霞,是呼吸不畅憋着气弄的。

  看着如此美色的陆鹤南懒洋洋的笑了,又在纪文亭的唇上轻啄了下,提醒他快到了,让人去洗漱。

  纪文亭狠狠拧了陆鹤南胳膊上的肉,疼得陆鹤南「嘶嘶嘶」的直喊不敢了。

  若是有人看到这副场景,肯定以为小两口在闹别扭。

  纪文亭也觉得有些不太对,他和陆鹤南本该关系很恶劣很难堪的。但陆鹤南的做法又完全不像是做得出囚禁纪文亭的人。

  或许这事的源头在陆鹤南,可究其根本还是纪文亭的原因。

  纪文亭只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微妙,既不像恋人,更不像情人。

  所有和陆鹤南有关的事情他都不愿细想,唯恐想出一个他接受不了的结果。

  飞机到达私人停机坪时,管家和佣人在一边等着小少爷和姑爷的到来。

  在昨天晚上之前,纪文亭说的都是不回去,纪家的人也都这样以为。

  可晚上之后,陆鹤南和纪文亭的大舅说了几句。然后管家就收到小少爷要回来的消息,不过这事要瞒着纪老爷子。

  收到指令,知道飞机快到了,因此管家就来接人来了。

  纪家。

  “管家爷爷,您怎么亲自来接我来了。”下飞机后,纪文亭抱了一下朝他张开双手眼睛有些湿润的管家。

  “你这傻孩子,回来就回来,还说什么不回来,感冒好了也不和老爷子说,待会见面老爷子肯定会不高兴。”管家上上下下打量了纪文亭,发现瘦了些又一阵心疼。“瘦了,让张妈好好给你补补。”

  然后看到旁边不容忽视的男人,恭敬的叫了陆鹤南一声小姑爷。

  陆鹤南点点头,随着纪文亭喊了一声管家爷爷。

  纪文亭听见两人彼此的称呼眼中浮现一丝错愕。但现在又不好纠正,他也不能说他不会和陆鹤南结婚。

  因为现在还是早上,老爷子嫌吵又不愿大办,家里人差不多都回来了,一般整整齐齐看到纪家人都两个日子,过年还有老爷子生日。

  家宴是在晚上,纪文亭回来后首先是给外公拜寿,陆鹤南也将早早准备好的礼送给老爷子,另外还说了几句奉承话。

  老爷子见外孙回来就很高兴,拉着纪文亭的手看了好几遍,又细细嘱咐了些话。其他小辈都被叫来见纪文亭和陆鹤南了,陆鹤南一人给了个大红包,被小辈舅舅叔叔的喊个不停。待两人见过其他长辈后,才放他们回房休息。

  陆鹤南基本都是跟着纪文亭叫人的,他只认得纪文亭的几个亲近的亲戚,其他人他也不太认得,跟着纪文亭叫一是涨纪文亭的面子,而是表面两人亲密的身份。

  纪文亭自然不会反驳,只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捏陆鹤南的肉。

  陆鹤南忍痛微笑着朝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

  纪家是个大家族,纪文亭因为是老爷子从小带大的,格外受宠。其他人也跟他基本上起不了冲突。因为纪家的家产基本都是他二舅在打理,他大舅和大舅舅从政,大舅的孩子一个从军另一个从政,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是佼佼者,和纪文亭在画界一般,前途无量。他二舅继承公司,三个孩子都丢进公司磨砺去了。

  而纪文亭从小就爱画画,也不愿意沾上那些。否则以他外公和两个舅舅对他的疼爱的程度怕是会直接让他继承纪氏。

  至于纪家旁系的人怎么想,是不是有野心,这些根本不用他操心。他每回回来的时候也没哪个不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可见他大舅大舅舅二舅的威慑力以及二舅妈的上心程度。

  俩人在房间刚进房间没多久,便有人来敲门。

  纪文亭正在浴室换衣服,开门的是陆鹤南。

  “你是?小表哥的伴侣陆大哥吧。”传来的是一道年轻女声,语气是疑惑中带着肯定。

  女孩金色的头发微微晃着,身材高挑,唇红齿白,那张面孔是被造物主偏爱的冶艳,昳丽至极,穿着极其艳丽的红裙,裙子的领口都快开到胸口了,大半个白润的肩膀都露了出来,金色的发散落在两旁,遮住一点艳色,银色的流苏项链贴在胸前,欲坠入红裙里。

  她特意靠得陆鹤南很近,俩人都快贴在一起了,“我这款香水怎么样,是新品哦。”

  香水味很淡,很好闻。

  被人靠近的时候,陆鹤南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离我远点。”

  女孩抬手闻了闻身上的香水味,“我觉得很好闻啊。”

  手腕上系着和红裙同色的缎巾,她摆弄了下裙摆,嘴角含着笑。

  说完她又打算凑到陆鹤南身边。

  陆鹤南反手将人一推,把门关上。

  “靠,你不讲武德,小心我告诉小表哥,说你欺负我,你还把我压在门上,打算亲我......”女孩有点生气了,没想到这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闭嘴。”陆鹤南开门,撩起眼皮,极其不耐烦。

  除了对纪文亭格外有耐心外,陆鹤南对其他人都是极其不耐的,像是多听一句话就损失了什么一样。

  好吧。

  文亭表哥未来的伴侣看来不食美色。

  这就好,起码不像她前男友那个渣男一样......

  纪文亭这时也换好衣服了,他听到有说话声,朝门口走来,女陔的身影被陆鹤南牢牢遮住,他便问了一句:“谁来了?是小凝吗?”

  “文亭表哥,是我,是我,你男人不让我进去。”女孩蹲下从陆鹤南身侧露出脑袋,还一边朝人告状。

  陆鹤南皱着眉头让人进来,拿起随意搁在沙发的披肩,往人头上一丢。

  披肩正好盖上了坐在沙发上纪千凝的头上。

  纪文亭看到也没说什么,纪千凝也不敢多说,只老老实实的接过了披肩披着。

  她总不能说她是来勾引小表哥的爱人的吧,那小表哥不得立马赶他出去。

  她这不是想来个小测试嘛。

  “彻底分了?”纪文亭声音淡淡,问小表妹的感情状况。

  他一向不太管几个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状况的,实在是这个小表妹让人担忧。

  本来纪千凝没这个意愿继承公司的,后来是因为识人不清,被人哄骗到离家出走,几个亿都给了她那个只会甜言蜜语的前男友,钱都被算计完了,又算计着她那些限量包包和首饰。甚至差点被她前男友算计到偷公司的机密给他,幸好临时清醒过来没造成大祸.

  后来她前男友愈发对她不上心,她整天郁郁寡欢,被男友PUA割腕自杀,直至进了医院后被纪家当医的小辈直接告诉了她爸妈那里,纪文亭的舅妈悔不当初,不该将小女儿保护得太好,教得如此天真懦弱,一场恋爱谈的险些丢了性命。

  身在纪家,有些本领是必须要会的,他们决定细细教导她。她父亲离开医院前留下了一些她那个所谓的男友的资料,没有一点真情实意,慢打满的都是精心算计。

  也是她自己蠢,才会步入财狼的陷阱。

  她那时就决定改变,她要亲手报复那个渣滓。

  ——

  这其中种种纪文亭也知道,一是因为他的小表妹和他哭诉过,他以前看不下去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表妹过得那么惨,还给过她几千万过渡。二是因为因为人多口杂,小表妹的事被长辈当成反派例子来惊醒家里小辈,传来传去,便都知道了。

  后来小表妹有了极大的转变,她开始学习,请私教,主动进公司,从基层做起,不怕苦不怕累,起早贪黑的,比她两个哥哥都勤快。这还是前段时间和表哥聊天时说的。

  纪文亭上回见小表妹还是几年前过年的时候,而今见确实变了很多。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浴火重生

  “早分了,那个垃圾,吞掉的我已经让他翻倍还我了。”她呸了一口,发觉动作不雅后下意识看了一眼她那个从来话不多的表哥。

  艳丽的面容还带着冷冷的未消的怒意。

  “他用我的钱创办的那家小公司我也给他搞破产了,连人都给他送进去里面了,都是我自己做的,没让大哥二哥帮我。”纪千凝微抬着下巴,很自豪的说,甚至还想让小表哥夸自己来着。

  “干的不错,早该如此。”纪文亭点点头,表示嘉许。“确实雷厉风行了许多。”

  “那可不,我可是极具潜力的黑马,公司里的老家伙们都这样说,他们还打赌谁会上位。”纪千凝很是骄傲的分享给纪文亭听,后面又有点萎靡,带着小女儿家同兄长告状的娇嗔,“那几个老匹夫还打赌来着,就几个人压我,他们压的也是意思意思,拔根腿毛都比那些多。”

  纪文亭喝着茶,一派悠闲矜持气度,“你只要踏踏实实的好好干,再过几年,将来的纪氏你必有一席之地。”

  “我知道。”纪千凝垂下头,手指在金色的发尾绕着圈,红色缎巾缠绕在手腕,更衬得那腕骨洁白无暇,是被人细细保养着的,银色的流苏耳饰从金发后隐隐晃着,一看便知道和颈上戴的流苏项链是一套。

  素白色的披肩遮住一片风光,她懒懒的倚在沙发里,又觉得在小表哥面前这样不太好,便端正坐姿。

  转而想起什么又抬头,眼神往阳台那边看去,挤眉弄眼的,“对了,文亭表哥,你那位是不是厌女啊,我明明这么漂亮,哪个男人见了我不起色心。”

  “小凝,别闹,他把你丢出去我可不管。”纪文亭还是一副清冷淡淡的语气,好似什么都不能让他动容。

  “嘻嘻,没事,文亭表哥会放我进来的。”她抿唇轻笑,像是春日开得浓烈的灼灼桃花,异常夺目耀眼。

  ——

  纪千凝主要就是来看一下纪文亭,顺便试探一下陆鹤南,聊了几句就走了。毕竟小表哥是出了名的不喜和人接触。

  从小到大她就进过纪文亭房间两回。一回是小时候摔疼了才进的,另一回就是今天陆鹤南放她进来的。

  待人走后,纪文亭眼中还带着欣赏之色,小表妹确实长大了,二舅他们也能放心些。

  纪文亭又想起他的两个舅舅,都是极为出色的。

  他大舅和大舅舅都是男的,俩人从年少相识相知相爱,至今都没听到他们闹过别扭,他大舅是个宠妻狂魔,在小辈中都是出了名的那种。而两个孩子一人跟一个姓,相当于是两个家族结合的后代,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两个表哥对纪文亭也是多有照顾,汤明浩便是二表哥他先生的朋友,能和纪文亭做好朋友也有二表哥的助力。毕竟,除了极为任性的小表妹以外纪文亭便是最小的,是家里的团宠宝贝。可惜纪文亭从小就不爱说话,长大后也不怎么回家,性子又独,不然都能对纪文亭宠上天去。

  他二舅和舅妈是商业联姻,舅妈也是个女强人,俩人家世门第旗鼓相当,强强联合,婚后倒也挺和谐,从没传出什么绯闻来。若说有什么不好的,就实属于对小女儿的教育方针上了,两个儿子都是严格教导的,但是他们都太溺爱小女儿了。

  小女儿被他们养的不食人间烟火,被人稍微哄骗就说出断绝关系的这种话,二人从最宠爱的小女儿嘴里听到那些什么不爱她,就只知道给她钱之类的话,最后还闹出断绝关系离家出走,他们被气得半死,小女儿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们索性让她撞南墙去了,等撞出一头血便知道那个渣滓的真面目了。

  纪文亭想到向来备受宠爱的小表妹这一次任性,就差点要了她自己的一条命,听说二舅他们悔得数个夜晚都睡不着觉,不是小女儿说她要自己报复,他们差点让人把那个人丢进海里喂鱼。

  纪文亭听到这些时,他也有些感慨。

  好在,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在感情上狠狠跌了一跤的纪千凝心性更为果断狠辣,甚至比她的两个哥哥更胜一筹。

  他看人一向很准,因此纪文亭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在俩人说话的时候陆鹤南便到阳台打电话处理事务去了,他对除纪文亭之外的人丝毫不感兴趣。

  至于把披肩丢给纪千凝是因为不想让纪文亭看。

  等他打完电话出来,那个碍眼的人也走了。

  走近纪文亭身边,看着笔走龙蛇的草书,陆鹤南眸中都是自豪,与有荣焉,待纪文亭停笔时,他声音低平没什么情绪,好似说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表妹想勾引我来着,不过手段略拙劣了些,一下子就知道她是在试探罢了。”

  陆鹤南不着痕迹的朝纪文亭瞥了一眼。

  见纪文亭听到他说他表妹欲勾引他都没什么反应后,陆鹤南不免有些委屈,真如此不在意我吗?

  转瞬间他又想到说不定是纪文亭相信他才这样。

  肯定如此。

  “她难道都不打听一下吗?我陆鹤南近三十年来除你纪文亭之外再无人能近我身。”说到后面陆鹤南甚至有些骄傲。“你说是不是。”

  话虽是疑问,但语气是慢慢的叙述,彷佛知道纪文亭不会回答。

  “我看你表妹,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就是不继承纪氏,以后在s市也必定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陆鹤南漫不经心,说的好像不是数十年以后会成为s市的大人物的人,而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见纪文亭不理他,陆鹤南依旧自顾自的说着。“你不信的话等过个十几二十年你再看。”

  纪文亭把毛笔放下后,往一旁去了。

  像是在嫌人聒噪。

  陆鹤南顿感无趣,也不凑上去了,同纪文亭说了一声便去隔壁书房了。

  ——

  纪文亭再见到小表妹时是晚上,她已经换了那套衣服,穿着一套完全挑不出一丝差错的黑色长裙,金色的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玉簪固定,雪白的颈上戴着翡翠宝石项链,耳环亦是同系饰品,手腕的红缎巾也换成了男士的手表,略宽的腕带正好能遮住割腕的伤疤,另一只手腕套着翡翠玉镯,几件饰品遥相呼应,点缀在这个冷艳的美人儿身上。

  依照现在医术这么发达,其实手腕的这个疤痕完全可以祛除,但纪千凝没同意。

  她要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记,以此警醒自己。

  纪千凝见到纪文亭的时候,纪文亭正被人围着,她那艳丽不可方物的面容噙着淡淡的笑意,更是勾魂夺魄。

  不似人间客,更似镜中妖。

  她往纪文亭那边去的时候,围在纪文亭身旁的旁系都自觉为这尊狠辣歹毒的蟒蛇让路。

  别看她在纪文亭和家里长辈面前是那副天真无害的模样。但实际如何,其他小辈可都是一清二楚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位主。

  纪千凝脚踩高跟鞋,步姿慵懒的走过去,那张艳丽的面容平静,透着冷艳,嘴边噙着客气礼貌的微笑,周身礼仪气质无人能挑出什么错处来。

  “哟,都在呢,都围着小表哥干嘛,是觉得很久没见,小表哥越发长得好看了吗?”

  围着的众人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坚决不能承认,纪小少爷长得好看是事实,他不喜欢别人夸赞他的相貌也是事实,于是说笑几声便都分开了。

  “哈哈哈,许久没见,倒是小凝变了许多呢,倒叫我们不敢认。”一个同纪千凝之前玩得不错的纨绔兄长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现如今纪家纪千凝早已经进入公司,和她两位兄长同样享有纪氏的继承权,三人公平竞争。除了交好的朋友和几位兄长,其他人皆是叫她纪小姐或者千总。而刚刚的那人只是想彰显一样他不一样的地位,顺便阴阳一句。

  纪千凝完全不恼,反而笑了一声,“好似叫错了呢,我记得你应该叫我纪小姐才对啊,文亭表哥,是我记错了吗?”有些疑惑的看向纪文亭,目中却无半点疑惑,还带着些调侃。

  纪文亭淡淡的「嗯」了一声,看向旁系的那个男人,示意他喊人。

  “抱歉,纪小姐。”男人看着纪文亭的目光,微微失神,仓促跑开之前还说了声抱歉。

  纪千凝更大声的笑了一下,倒叫闻声而来的纪家几位哥哥一阵无奈。

  他们家就生了这一个女孩,除了从小丧母的纪文亭之外,大家也是最宠她了。

  几人一一问候近况,很久没见也没什么生疏,没有属于大家族之中兄弟阋墙,互相争斗的竞争,更不像外人传闻传得内斗得厉害。

  大概也是因为兄弟几个所在的领域不一样,有军职的,从政的,经商的,还有从事感兴趣的艺术的。纪千凝他们兄妹几个也是公平竞争,她二哥不属意商业。反而对娱乐圈感兴趣,之前当导演当得好好的,被他爸给丢进公司了。

  ——

  *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

  不似人间客,更似镜中妖

  ——纪千凝


第一百二十六章 哪是什么一见钟情?

  家宴。

  虽然纪家的人不少,但能坐到主桌的也就是纪老爷子的几个孩子和孙子孙女以及外孙纪文亭。

  饶是如此,也坐了长长的一桌。

  毕竟差不多都有伴侣了,除了纪千凝以外。

  经历了之前那段悲惨的感情,也没人催她谈恋爱结婚。

  对她的期望就是,爱咋咋地,只要平安快乐就行。

  按照地位来说,陆鹤南完全是可以坐主位的。但他是以纪文亭伴侣来的,自然是坐纪文亭旁边,在老爷子左手下位。

  而右手下位是纪文亭的大舅,依次按照长幼排序。

  往常这种日子,纪文亭做的是纪老爷子的左下方。

  也就是陆鹤南现在坐的位置。

  动筷之前,大家先起身给老爷子祝寿,一人说了几句祝语,老爷子笑得很开心,叫大家都坐下。

  陆鹤南一边和老爷子说话,一边夹菜给纪文亭。

  随着碗里的菜渐渐的越来越多,纪文亭踩了陆鹤南一脚。

  陆鹤南这才停下。

  他大舅有意无意的打听纪文亭前段时间的事,纪文亭简单说了下,没说他和陆鹤南之间的事情。

  见陆鹤南一直照顾着纪文亭,夹的菜也是纪文亭喜欢的菜,而俩人的姿态又是亲密的很,依旧是像前几年一般,陆鹤南细心照顾着人,从回来之后就是这样。

  觉得他们也没有作假的必要,便打消了疑虑。

  家宴过后。

  纪涛拉着小女儿正说些什么,妻子也连连点头,纪千凝看着父亲黑发间格外显眼的白发,一时晃了神。

  纪母只以为是后遗症,一脸担心的问小女儿:“千千,不舒服吗?还是去休息吧,明天我给你放假,不用去公司了。”

  纪千凝回过神来,望着面前两张写满担心的面孔,她的心一下就软得不得了,抱着爸妈,深深的喊了一声,“爸,妈,对不起,谢谢你们。”

  纪千凝爸妈纪涛他们听到瞬间红了眼,她母亲紧紧抱着小女儿,父亲甚是欣慰的拍了拍纪千凝的肩膀。

  纪涛最开始他想的是,他赚的这么多钱难道还禁不起疼爱的小女儿花。若是连妻女都宠不了的话,那他这几十年都白干了。后面真是他错了,不该如此溺爱小女儿,还放任她跟那个狼子野心的男人走,险些丢了命。

  其实他们也在偷偷的关注纪千凝的状况,知道纪千凝骄纵傲气的性格,背后还让两个儿子多看一下小女儿的情况,让他们塞点钱给她,别让她过得艰难。

  为人父母的实在是心疼自家娇宠着长大的宝贝为了个男人吃苦,又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打醒被人灌了迷·魂药的纪千凝。在知道小女儿郁郁寡欢后,便打算去接她回家,可没想到,时间仅仅相隔几个小时,他们差点天人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

  纪二舅红了眼,在事后还骂了两个儿子,说他们没照看好小女儿,罚他们跪了一晚。他们自己更是内疚,好几个晚上都守在纪千凝的病床前,生怕她再想不开。

  幸运的是,纪千凝不仅想开了,她还奋发图强,一举扳倒前男友的公司,送人进监狱。

  而不幸的是,纪千凝从此撩的是年轻漂亮的小姐姐。

  传到外面就是,纪家千金似乎。

  不喜欢男人了。

  ——

  纪文亭二人在s市待了几日便回去了。

  本来陆鹤南是打算第二天就走的。但在纪文亭淡淡的眸色下,便答应又多留了两天。

  他都让了一步了,不妨再让一步。

  好叫人高兴些。

  这几天在老宅的纪文亭和前几个月明显不一样,俩人的关系又像是回到了一年前一样。

  但陆鹤南却清楚得很,那些看似和谐的亲密关系不过是表面而已。

  用来遮挡纪家的试探和家人的担心罢。

  ——

  回来之后,见纪文亭还是待在画室,又恢复成那个沉默是金的样子,陆鹤南便打算抽出两天时间和纪文亭一起去郊外朋友的庄园玩。

  他打算今晚和纪文亭说一下这事,却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打乱了节奏。

  陆母来了。

  她之前来过一回,还是陆鹤南十几二十岁的时候,离现在差不多过了十年了。

  陆母把俩人的关系查清楚之后,她在前一日便和陆鹤南说,让他去一趟她家里,她有话要问。还特意交代要带上纪文亭,说她很久没见他了。

  陆鹤南心里跟明镜似的,母亲是要兴师问罪来着。毕竟他是特意透出点消息过去的,他知道母亲肯定要他放纪文亭离开,他没答应去。

  其实要说父亲没管他之外,他母亲也差不多,两人都有自己各自享受的生活。

  陆骁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甚至比不上陆鹤南,因为陆骁是私生子,上族谱都是过了很久才上的。而陆鹤南从小就在部队长大,是个霸道性子,十几岁就开始创业,手底下的兄弟一大堆,后面接手了陆氏,那些灰色产业更是摸了个透,他长这么大都不会让着谁,活了这么久也就让着点纪文亭。

  陆母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不能让儿子继续这样下去,以免将来后悔。

  虽然陆父陆母都不是非常称职。

  只不过就是,陆母有节操些。

  于是,今天,陆母就找上门了。

  守在大门口的人尽心尽责的拦着,还给陆鹤南打电话来着。但是在陆母凌厉的视线下也不敢一直拦着,就放了陆母进去。

  毕竟可是老板的亲妈,开罪不起。

  陆鹤南得到母亲进去了的消息,咒骂了一声。随即下了死命令,要是他妈要离开,随意。

  但是,她要是想把纪文亭带走,必须拦着,门不许给她开。

  挂了电话后他立马赶回家,路上给陆母打了两个电话才接通,陆鹤南刚说一个「妈」字,就被陆母打断了,“鹤南,我等你回来跟我解释。”

  然后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陆鹤南到家时,陆母和纪文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林管家站在一边。

  “妈,你怎么来了?”陆鹤南坐在纪文亭身旁,在人手上拍了两下,有些安抚在里面,以示有他在。

  他的手刚碰到纪文亭的时候,纪文亭立刻就把手拿开了。

  陆鹤南不知道她妈说了什么,从几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俊美的青年一如既往的冷淡,陆母沉着脸不说话,林管家温和的笑着。

  “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看看你干了什么?”陆母说着说着越来气,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就想把手边的杯子摔下,林管家一下接住,暗道,这几位都是败家的主。

  “妈,这是我和文亭的事,你别管。”

  陆母有些恨铁不成钢,“我怎么能不管,你都把人关了几个月了,非得等到纪家跟我们对上你才甘心吗?”

  “更何况,我已经问过文亭了,他说他不喜欢你,跟你在一起也是你威胁再加上强迫。你,你可真是陆元凯的好儿子......”陆母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他是个好孩子,我要认他做干儿子。然后带他离开,你自己反思你的行为吧”

  “不行,我不同意。”陆鹤南神情阴郁,眼中都是隐隐的戾气,他知道母亲是为自己好,为他想方设法挽回纪文亭。

  陆鹤南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耐道:“妈,你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语气?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陆母皱着眉,眼中一片复杂。

  看着瘦了很多的儿子,轻叹一口气,她的语气慢慢转变,“鹤南啊,妈这是劝你,你这样控制着他不行的,爱人不是这样爱的。”

  “你先慢慢放开他,然后再一步一步追求,俩人还得有各自的私人空间,你不能监视他,得把家里的监视器拆掉,还有那些人也撤掉。你看这样行吗?文亭。”

  陆母询问一直没说话的纪文亭,让他表个态。

  纪文亭其实不想答应的,答应的话也就是说,他离开之后陆鹤南还会追求他,但不答应的话,他连大门都出不去。

  纪文亭很久之后才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点完头之后纪文亭又有点错愕,像是冥冥之中有另一个他在点头。

  在给这段开始便错了的感情一次机会。

  给那个找了他很久的人一次机会。

  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若是错过了就分开了......

  纪文亭眼帘微阖,浓密的长睫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没听进去接下来他们说的话,只觉得头有点疼,说了句有点事便回房间了。

  ——

  陆鹤南看着纪文亭蹙着眉头离开的样子,差点将人搂进怀里,抚平那拢起的眉。

  陆母还在和陆鹤南说着。

  母亲说的那些他其实都知道。

  但他一想到真放纪文亭离开,他就心慌得不得了,像是在一个噩梦里,心脏被紧紧捏着,而他放手后真的会失去他,是再也见不到的那种。

  他其实也有放开的想法,大不了重新追求,总有一天,纪文亭会答应和他在一起的。但伴随着这种想法升起后,便是无比恐慌和绝望,似乎在很久以前,他这样做过。

  但,那个结局非常不好。

  不好到,他见纪文亭的第一眼就像将人紧紧锁在怀里,那样才能确定他的存在。

  后面更是采取一系列见不得光的手段,将人困在身边。

  他不知道的是。

  哪是什么一见钟情?

  不过是前世的执念和爱意罢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弄丢过他。

  哪怕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他还记得爱他,护他,他那么坏的脾气也从没对他动过手。

  他还记得要牢牢牵住他的手,怕再弄丢了他的宝贝。

  不过,方法用错了......

  *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弄丢过他。

  而故事的续集。

  他牢牢牵住他的手,怕再弄丢了他的宝贝。

  ——陆鹤南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陆骁回国

  陆鹤南只知道。

  日日看着,夜夜抱着,便不会再出事。

  若一旦放开,就会找不到了。

  这是他一直将纪文亭困住的原因。

  他最开始想的是就是得不到他的心,也能困住他的人,他们到死倒是在一起的。

  那样就很好。

  可现在,他不甘心,也不想看到纪文亭郁郁寡欢的模样,他们应该有一个更好的结局才对......

  ——

  陆母走之前还特意单独和陆鹤南说了几句,“儿子,妈知道你喜欢文亭,也知道你是特意把消息透露给我的,你想让我支支招,看有没有挽回的办法。”

  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刚刚和文亭聊过,他说他从来都是被迫的,没喜欢过你。你说说你,你还把人家小情侣给拆散了,这个不是他和我说,你就不让我查到,一点想让妈帮忙的诚意都没有。再说了,你就不能换个人喜欢吗?”

  怎么可能说换就换?

  陆鹤南神色有些阴鸷,用力的擦了下脸。

  黑沉沉的眸子紧盯着简雯。

  “不能,换不了,我只要他。”许久,陆鹤南脊背微弯,像是难以开口一样才说出一句,“妈,拜托你了,我真的离不开他,也不想看见他不开心......”

  “我虽然理解你的做法,换我也会这样做的,但是,你做了就不要后悔,哪有栓了人之后那人还将人给送到你手里的,他又不是哥德斯摩尔综合征。那妈就这样说吧,纪文亭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性非常小,毕竟你这样对他,除非——”

  简雯其实并不觉得儿子哪里做得不好,若是她自己来,肯定会做得更绝。他会折了人的双翼,断了他的后路,给他绝望,再像唯一的光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然,这是对那些小情人。

  简雯她早对感情侦破了一样,断情绝爱,也没遇到过她真正爱的人。

  她对情人出手大方,也不苛待,好几个人都是自愿跟着她的。

  简雯只需要享受生活的快乐就行。

  但她没想到儿子做就做了,但拖泥带水的,放开又不愿意,关起来又舍不得,真是麻烦。

  听到前面的那些话,陆鹤南觉得心脏好似被重拳一击,唇角紧紧抿着,黑沉沉眸子像望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突然陆母在关键的时候停顿了两秒。

  “妈。”陆鹤南迫切的催促她继续说。

  他很认真的听着接下来的话。

  “你给他想要的,让他先离开你。然后你再一步步追求打动他,你也看到了,文亭点头了...”

  陆鹤南打断母亲的话,很果断的说,“不可能,他不会动心的,他答应不过是想离开我罢了。要是真这么容易我不是早就这样做了,我不是没想过这事。”

  “那我就和你说个办法......”简雯从没有这样好的耐心,她慢慢的教陆鹤南如何追媳妇。

  “你这样说不定能成,有历史为鉴,你施叔就是这样追到许部长的,他以前做了些混账事,两人掰了之后,后来过了好几年才追回来。”

  陆鹤南在思考其中的可行性。

  “不过,妈先跟你放个话,既然你是真心爱他,要能成的话你得好好对他,文亭是个好孩子,看起来就没吃过什么苦,咱也不能让人家精心宠着的宝贝到了我们家吃苦,别和你爸一个德行。”

  她算是给她那对感情一窍不通的儿子提个醒。

  陆母撑着下颚,被岁月眷顾的容颜一派优雅,淡淡的看了一眼陆鹤南。“再者,成不了你也不能寻死觅活的,得让这段感情葬在过去,你自己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也让他好好生活。”

  “谢谢妈,要是真能成的话,那您就有儿媳了,我再给简家送些大礼,让您长长脸。”

  陆鹤南直接忽略了后面他妈说的不能成的话,他不可能和纪文亭不在一起。

  他受不了没有纪文亭的生活,也受不了纪文亭和别人在一起......

  陆母笑了,有一种从容优雅,是经过岁月的沉淀的,是历经过世事世人的气质和智慧。

  回程的车上,陆母想起翻阅过的资料,无数人看守的别墅,还有那个安静画画的俊美青年,以及临走前儿子语气中的笃定,心中叹了口气。

  她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对不住纪文亭,但还是更心疼自己儿子些。

  陆母的方法就是以退为进,反正俩人都走进死胡同里了。

  也是因为她没尽到母亲的责任......

  希望真能挽回吧!

  ——

  晚上。

  俩人不知为何都没提起白天的事情。

  在陆鹤南还在犹豫要不要放纪文亭离开,以及放他离开后自己要怎么做时,他突然想起陆骁——

  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前几日回国了。

  还很张扬高调,回来的引起了一阵轰动。

  陆父将他安排进了公司,做了个不高不低的中层管理。

  陆元凯本打算让陆骁去另一个城市的分公司的。但陆骁执意要在总部,陆元凯也就随他了。

  反正有他哥在,那臭小子再怎么也翻不过陆鹤南的手掌心。

  公司有极少数的人有些微的躁动,像是在观望那个鲜少露面的陆家二少。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能和陆鹤南相提并论。

  不过是带着些好奇罢了。

  他还想起某个夜晚见到的那张有一点印象的面孔。

  那种熟悉感绝不仅仅是因为在纪文亭面前见过她而已。

  陆鹤南现在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便让曲子墨去查。

  若是像他想的那样,那接下来怎么做陆鹤南也有了大致的计划。

  交代好事情的陆鹤南挂断电话,打开阳台和房间的隔门,现在的天气一点都不冷,陆鹤南吹了很久的冷风也不见得冷。

  但他上床之后下意识打算抱着纪文亭又缩回了手,等身体体温回升之后才伸出手抱着他。

  在黑暗中。

  背对着陆鹤南的纪文亭,眉睫动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冷月高悬,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

  陆鹤南早早就起床去了公司,生怕慢一步会被纪文亭问昨天的事。

  他其实还是不愿意居多的,可母亲的话以及纪文亭冰冷的神情犹在眼前。比起纪文亭的人,他更想得到那颗心脏,会为他而跳动,而喜悦或哀伤。

  在拿到资料之前陆鹤南一直都静不下心来工作,烦躁的翻阅着桌上的文件。

  而资料发到他邮箱后,陆鹤南一阵喜悦后又有些不放心。

  他怕纪文亭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尽管到了这种场景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开。

  一想到那些陆鹤南就很躁动不安,胸膛一鼓一鼓的,眼底都泛起血丝,血红的眼睛像是入餍的魔。

  他突然就不想让纪文亭离开,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都不想。

  也不愿意按之前的想法来走。但又想起纪文亭久违的笑容和俩人所有的日常,郁闷的心情好似看到什么希望,渐渐平复下来。

  没过多久,杨秘书敲了敲门,说:“陆总,二少来了。”

  陆鹤南皱了下眉头,他本来就不喜他这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本想让秘书直接赶走的,但又想到某件事,便说,“让他进来吧,还有,公司里别叫他二少。”

  “好的,陆总,下次不会了。”听着大老板毋庸置疑的语气,杨秘书微笑着点头,开门出去。

  “陆经理,陆总有请。”

  杨秘书为人打开门。

  听着和刚刚完全两样的称呼,陆骁干挑了一下眉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人。

  杨秘书笑得温文尔雅,又重复一遍:“陆总有请。”

  陆骁进门,心想,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陆鹤南身边有这么顺眼的人。

  还有,身材也不赖。

  比身边那些一个个奉承的家伙顺眼多了。

  “哥,刚刚那个......”看到陆鹤南不善的眼神,陆骁改了个称呼,“陆总,您父亲让我在你来公司后和你打个招呼。”

  “嗯,长进了。”

  陆骁完全没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以外眼高于顶的陆鹤南在夸他,兴高采烈的说,“对吧,我也觉得,老陆前几天还说我又长回去了,等晚上我给他打电话说他错了。”

  陆鹤南扶额,盯着陆骁那清澈到甚是愚蠢的眼神,强忍住想揍人的冲动。

  “哥,咳,陆总,我打听一下刚刚门口的秘书,是你秘书对吧。”见陆鹤南点头,他接着问道:“那他有女朋友吗,或者,他有男朋友吗?”

  “要不你把他派到我身边也行。”

  陆鹤南脱口而出,“滚。”

  “哦。”

  陆骁只是听他老子的话来给他哥打个招呼,见人不待见也就走了。

  出门后就嘀咕道:“不说就不说嘛,干嘛一副下一秒就要揍人的凶样,吓谁啊!我才不怕你。”说完后陆骁还朝两边看了一眼,见没人便又挺起胸膛走了。

  陆骁走后,杨秘书从身后出现。

  似乎,那个陆家二少和传言中不太一样。

  还挺可爱的。

  换而言之,很傻......

  *

  若一旦放开,就会找不到了。

  ——陆鹤南

  *

  陆骁:“哟,身材不错呀!”

  杨秘书:“这人有点傻......”

  ——陆骁·杨秘书 第一印象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舍不得他疼......

  见过陆骁之后,陆鹤南觉得事情和查到的有些不一样,便让曲子墨继续往下查。

  一是陆骁没那个智慧和谋算,二是他看起来不像是对自己深恶痛绝的样子。

  若是陆骁真有这演技,陆鹤南也只能佩服了。

  大差不差,和陆鹤南预想的差不多,他便可以下一步的动作了。

  还得告诉纪文亭他的决定。

  公司员工发现,陆总今天依旧是到点下班的一天。

  一般来说就是,陆总心情还不错。若是心情不好,连待在公司的时间都比平时多。

  要说心情很不好的原因,那指定是纪先生不理陆总。

  这是几年来他们发现的规律。

  陆鹤南回家正好差不多吃晚餐。

  纪文亭坐下时就听见男人的话,“文亭,有个事我想和你说。”

  “嗯。”纪文亭神色冷静,他等着陆鹤南说后面的事。

  陆鹤南给人舀了点汤,将碗递了过去,“先喝口汤。”

  等纪文亭端起来喝了一口,他才再度开口:“其实这几个月以来,你一直被我关在这里,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但其实,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说完这话,他往纪文亭那边看了一眼。

  听见这话纪文亭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似乎早就清楚面前的男人是个怎样的人。

  当然,陆鹤南从没后悔遇上他,之后做的那些强迫和威胁他也并不后悔。

  他只知道,他要他,他不想放手。

  可是,后来啊,他有些心疼。

  还有就是,他并不只是甘心于得到他的人。

  陆鹤南看着面前的菜,声音不咸不淡:“昨天我妈说的你也听到了,再就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事在前几天就已经有了开端,也就是外公生日那天。你也点头了,之后,你不能拒绝我的追求。”

  他没说你外公,说的是外公。

  不说那些其他的,就说陆鹤南跟着纪文亭的称呼,足以看出他的态度来。

  他是真的要跟纪文亭在一起一辈子的,甚至还会低下那高高在上的头颅,只因为和纪文亭有关。

  纪文亭确实从那日起就发现了些端倪来,他甚至以为自己想错了。

  但,那几天,纪文亭对陆鹤南的态度比之前几个月都好很多。

  不仅是因为陆鹤南让他回去,也不是因为他和纪氏合作了几个大项目,是因为纪文亭很了解陆鹤南,像陆鹤南了解他一样。

  他最开始是有些放轻松,后面又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件可能不会发生的事。

  而现在。

  纪文亭猜对了。

  他说:“我决定放你走。”

  纪文亭倏地看了一眼男人,同陆鹤南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人开口说话。

  心上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他错开那炙热的视线。

  “还有就是,我回答你那晚的话。”陆鹤南眼睛直直的看着纪文亭的反应,低低的笑了声,“我的回答是不会。”

  纪文亭立刻就明白他说的回答是那晚的事,他以为他没听到......

  原来听到了。

  难怪。

  纪文亭垂下眼眸,桌下的左手缓缓握紧,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何必谢我,说起来还是我困住了你,你本就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体贴的爱人的。”

  至于以后,你的前程依旧光芒万丈,你的爱人也会牢牢为你保驾护航,他会收起所有尖锐的爪牙,送你想要的每一种兰花,陪你漫步烹茶共度四时三餐,将他的月亮捧在手心——

  我说的这人是我。

  ——

  听到陆鹤南这样说,纪文亭没说什么。

  其实。

  纪文亭的这声谢谢,不是谢他放开自己。

  是谢他在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情况下的回答。

  是谢他在数次威慑中也没有真的对自己家人动手。

  是谢他又一次放开对他的禁锢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说是又一次,纪文亭也不知道。

  他不太记得了。

  或许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吧......

  久到他记不得了。

  但不知为何,他过了轮回路喝了孟婆汤却还有点印象。

  虽然很淡。

  ——

  晚上。

  陆鹤南洗完澡后见人也没有收拾东西,他有些高兴。

  是不是舍不得走了。

  他随意擦了擦头发,“明天的机票,你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纪文亭摇摇头,“没什么,就那些画要寄过去。”

  不远处,陆鹤南的的视线一直在纪文亭身上。

  盯着人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那行,既然你不愿意做私人飞机的话,我明天送你去机场。”

  “不用......”

  纪文亭正要拒绝,下一秒就被陆鹤南打断,“别说什么不用,下回再见你估计得要好几天以后,我得处理好公司的事情。”

  陆鹤南朝人走近。

  “你知道我的,我只是放你离开,不是放手了,你不能把我拒之门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自私,但我实在接受不了这个可能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像被刀刃狠狠刺了一刀,很疼。”

  陆鹤南有些示弱的说,他知道一味的强势不会得到他想要的。

  “你能答应我吗?”

  “嗯。”纪文亭其实对情爱之事很淡薄,从小到大追他的人数不胜数,男女皆有。纵使追求者再有钱、再好看,将一颗心捧到他面前,但他就是不为所动,

  这世上能牵动他的情绪的人寥寥无几。

  陆鹤南算一个,是最特殊的那个。

  见人答应了后陆鹤南一下就扑到纪文亭身上,狠狠的噙住了纪文亭的唇瓣,紧紧的搂着他,直接将他整个人禁锢在了怀里。

  一吻之后,纪文亭还在轻轻喘·息,陆鹤南又忍不住俯身吻了吻纪文亭的嘴角,继而往下,在那莹白如血脖颈上打上印迹,低声道:“文亭,等以后你自愿和我在一起了,你给我画一幅画好吗?”

  纪文亭此时被陆鹤南紧紧搂在怀里,俩人贴的极近,近到能明显感受男人炙热的胸膛,甚至连急促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回答,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想再和陆鹤南有什么瓜葛了,他想不到他自愿和陆鹤南在一起的那天。

  若注定此生无伴,他一人也挺好......

  不得不说,纵使人生重来一次,总会沿着之前选择过的道路继续走,会重复迈进同一条河流中。

  我是说,你还是那个你,他还是那个他。

  在各不相同的人生轨道上,总有人会坚定不移的选择对方。

  既然不是你,那便是我好了。

  ——

  月色当空,微风拂动。

  陆鹤南随手拿起遥控器,房间的窗帘被遥控关上。

  灯光骤然熄灭,屋内陷入一片昏暗中,将所有光线隔绝在外。

  纪文亭露出的一小截肩膀在黑暗像是在发光,陆鹤南看着那一小片莹白,而刚刚留下的吻痕在陆鹤南眼中无比清晰。

  陆鹤南的眼神变得晦涩。

  他再度俯身吻住青年刚平静下来的呼吸,覆在那红嫩的唇瓣,撬开青年的唇齿,细细

  男人炽热的大手从青年的衣服下摆探去。

  粗粝的带老茧的大掌和细腻的皮肤的接触,叫纪文亭往里缩了一下。

  陆鹤南不容拒绝的一手攥住人的手腕,一手握着人的腰......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

  夜色渐深,隐隐花香萦绕在半空,久久不散。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到略急促的喘·息和沉重的呼吸声。

  就像最开始说的那样,陆鹤南连在床底间气狠了时都会控制自己的力道,不会真的伤了纪文亭。

  唯一的那次不适,还是因为空腹饮酒再加上陆鹤南没有清理造成的。

  而那次之后,他再也不会这样了。

  当时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的纪文亭真的吓坏了陆鹤南。

  他疼得心都要碎了,恨不得将痛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舍不得他疼......

  ——

  纪文亭是上午九点二十的飞机。

  司机开车,陆鹤南和纪文亭坐在后座。

  背后分外熟悉的庄园别墅消失在视野中,窗外的景色飞快流逝。

  这几年和陆鹤南在一起后,纪文亭几次逃跑,次次都是有计划的离开。

  而在今天,是盛夏已尽,是俩人在一起的三年后。

  在第四年的今天,纪文亭可以离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更多的是不解。

  就像那个梦中的那个人做出的选择一样,分明都是一样不愿意的。

  怎么后来又变了呢!

  纪文亭不太懂。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记起了梦里的那个人,他之前醒来后都是全然忘记的,这次他却记起一个重要的场景。

  而梦里的人和陆鹤南一样,最开始是牢牢抓着他的手,后面却放开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吧!纪文亭这样想。

  他注定是要独自一人的。

  *

  我是说,你还是那个你,他还是那个他。

  ——题外话

  *

  在各不相同的人生轨道上,总有人会坚定不移的选择对方。

  既然不是你,那便是我好了。

  ——

  ——陆鹤南

  *

  他舍不得他疼......

  ——陆鹤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受伤

  刚开出门不久,车内正陷入沉默中。

  纪文亭侧着头看向窗外,陆鹤南目不转睛的看着纪文亭。

  但,观察仔细的话,可以发现他的身体紧紧的绷着,左手放得离纪文亭很近,像是随时在防备着突发的意外情况,好及时第一时间护住纪文亭。

  突然,一阵剧烈的声响传出,紧跟着这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就仿佛失去了方向,不停的偏移原本的正常路线,车底冒出青烟,

  车内的司机瞬间失去了对方向盘的掌控,心下一阵慌张。但多年的经验让他下意识往狠狠往右打方向盘,脚用力的踩急刹车,轮轴冲击地面,猛地撞上路边的护栏,护栏被撞得四散,车头被也撞得不成形状,巨大的声响之后,车子这才停下。

  车子一停下,司机急忙朝后座的陆鹤南俩人说:“老板,您请快些下车,车子怕是有问题。”

  说完之后他便解开安全带,手中用力得青筋爆起,他下车的第一件事是确认周围是否有人,二是看陆鹤南他们是否下车,再就是直接打电话给常剡说明情况。

  纪文亭被这突发的意外情况有些吓到了,微微一怔,但立马回过神来,“陆鹤南,出事了,快下车。”

  陆鹤南在停车后的第一时间是看纪文亭有没有事,然后迅速解开安全带,在纪文亭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帮他把安全带解开了。

  纪文亭出声的下一秒他担心纪文亭害怕,立马在人的侧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出声安抚:“别怕,有我在。”然后护着纪文亭下车。

  陆鹤南的声音非常冷静沉着,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纪文亭有些慌张的心情立马被安抚下来,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

  他恢复到极为理智冷静的时刻,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往前走,我有点不好的预感。”这话说完之后,他的眼皮立马跳了两下,像是在验证他说的话。

  陆鹤南自然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他点点头,便示意司机立马往前走。

  “常剡,情况不对,你带人赶紧过来,刚出门没多久就出事了,老板和纪先生都在车上。”

  司机边走边说,几人快步往前,离这辆汽车离得远远的。

  不知听到对面说了句什么,司机皱起眉头,“行,那你快点,我怕是有仇家知道老板的行踪特意在此埋伏。”

  几人已经离得很远了,汽车在视野中越来越小。

  倏地一瞬间,「轰隆」一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纪文亭抬头往传来声响的那边看,原本停在那里的车突然就爆炸了,一团团黑云直冲云霄,火光冲天,碎屑和零件被炸得四散横飞。

  纪文亭喉咙微动,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陆鹤南明白他的一声,点点头,“对,车爆炸了,吓到了吗?”说完后他摸了摸纪文亭的头发。

  纪文亭只觉得空气中都是浓重的硝烟味,弥漫在四周。

  他没亲眼见过这种场面,强装镇定,但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他的害怕——

  差一点他们就命丧于此。

  幸好,幸好无人经过,无一伤亡。

  陆鹤南见状一下将人搂进怀里,恨不得将纪文亭嵌进身体里一般用力,一下一下吻着纪文亭的头发。

  轻声安抚着,“别怕,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司机看着几乎报废的车,一阵后怕,后背凉飕飕的,几乎被冷汗浸湿,双腿都有些发软。

  他怕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他更担心大老板和纪先生的。若是在他的车上出了什么事,那他难辞其咎,就算到了地府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陆鹤南皱眉,突然出声,“小心周围。”

  他一手扣住纪文亭的腰,将人紧紧按在自己的怀里,黑沉沉的瞳孔幽冷诡谲,眼睛半眯起来,极为危险冷冽的目光扫射四周。

  司机雷骅一听立马站在陆鹤南背后,以免有人会从后面偷袭。

  三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两分钟,周围没一点动静。但他们三人的精神依旧是紧紧崩着的。

  纪文亭在陆鹤南怀里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陆鹤南,你手松一点,或者让我转个身,我有点呼吸不上。”

  陆鹤南虽然知道会发生意外,但他绝不能让这个意外出现在纪文亭身上。

  因此,他也是打起十分精神的,生怕待会会伤及到纪文亭。

  又怕伤不到自己。

  那这次的计划完全就废了。

  他太紧张了,忘了给人透点呼吸口。

  听到纪文亭有些闷的声音,陆鹤南稍稍松开手,正准备说「抱歉」的时候,一声极小的声音从前侧方传来,陆鹤南立马将人拽到后面,牢牢护住纪文亭。

  就在子弹射中陆鹤南的腹部时,陆鹤南手里的枪也瞄准了对方。

  一击即中。

  藏在暗处的狙击手闷哼一声,见射中目标,而自身也暴露后,瞬间闪过了极多的念头。

  藏在暗处的人在想,要不要以命相搏再补一枪,且当场丧命的可能性极大。

  她极好的视力能看到被护住的青年立马护在陆鹤南前面,面色焦急不安。而在他去陆鹤南前面的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拽到后面。

  肯定的是,只要她一探出头便会被那个司机的子弹打中。若她侥幸打中了司机,那尚有余力的陆鹤南便会给她来上一枪。

  不管她下一颗子弹是否能打中陆鹤南,她都不能活着离开。

  况且,她不确定会不会打中纪文亭。

  她不想伤他。

  而另一边,纪文亭敢保证,任何时候的陆鹤南都没这样用力过,像是要把他的手捏断一样,他甚至能听到骨骼的咯咯声响,纪文亭只感觉被握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竭力咬着自己的牙,不让自己发出痛呼,以免影响男人。

  雷骅正缓步往她这个方向而来,连续不断的枪声让她不敢探头出去,只能都在障碍物旁边。她想起了那个对她很好的男人。

  他说过,事情成功后会娶她的。

  她得活着回去嫁给他。

  这诸多的想法也不过是瞬息之间飞快在脑海而过,短短几秒而已。

  极为巧合的是,远处汽车轰鸣,传来枪声和混杂的人声。

  她当即下定决心,赶紧跑。

  这辈子都没这么坚定过。

  她紧紧按住被射中的肩膀,直接从那个小山坡滚下去,小坡滚进河里。

  听到异响的雷骅快步上前,他看到人扑通一下,扎进河里。

  溅起水花。

  他不停的对着河中开枪,直至子弹用尽,接着将枪往地上狠狠一拍,骂了一声:“这狗娘养的,这都没打死他,小马小吴,带着兄弟沿这片河的下流查,他被老板打了一枪,跑不远。”

  曲子墨和常剡等人下车后先奔陆鹤南身边,让一部分人去雷骅那边抓人。

  见陆总受了枪伤立马提起心来。但又想起昨晚陆鹤南说过的话,便放下心。

  只是,俩人的目光不一而同的望向纪文亭,眼神有些复杂。

  在纪文亭发觉之前便收回目光,俩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了一眼,然后移开。

  很明显,他们是非常清楚陆鹤南的计划的,并且参与其中。

  不管如何,陆鹤南的伤是必须的,他昨天下了命令。如果出现意外,陆鹤南没受伤的话。那么他们就会另外派出专业的人去做,

  好让这出苦肉计更富有真实性。

  而陆鹤南会在人要伤痕纪文亭的时候护住他,自己为人受伤。

  那样的话,纪文亭应该不会直接走了吧!

  纪文亭一脸担忧的看着陆鹤南的伤口,完全没发现有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且意味深长。

  曲子墨正为陆鹤南简单处理伤口,陆鹤南在衣服被掀开时第一时间捂住了纪文亭的眼睛,不让他看,“别看,很难看。”

  纪文亭被捂住眼睛,他皱紧了眉,想将人的手拨开,“这有什么的,你放开。”

  “我很开心,这是我......唔......保护你,的勋章。”子弹被夹出来的那瞬间陆鹤南忍不住痛呼,额头上布满汗水,用力到青筋凸起,可想是疼得厉害。

  但他捂住纪文亭眼睛的那只手依旧是不轻不重的力道。不会让纪文亭不适,也不会让他拨开。

  听到很小声的痛呼,纪文亭停住了想拿开捂住眼睛的手的动作,不让陆鹤南分神还要顾着他。

  陆鹤南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青年,好似这样就能减轻些痛意。

  他接下来没再开口,他不想纪文亭看到他的男人受伤喊疼这么没有男子气概的时候。

  伤口简单包扎好要离开前,望着窗外的常剡,陆鹤南特意交代了一句:“那人的枪法了得,是狙击手,勿伤她性命,另外还有主凶,给我从她嘴里撬出来。”

  他虽然没看清那人的模样,但他知道那人是女的,还知道她是谁。

  常剡点点头,看着车子疾驰而去。

  他往雷骅那边去了,

  常剡走近,看着河中被染红的一片,接着复述了陆鹤南刚刚的话,“查到抓活的,这人百分之百是雇的狙击手,有主谋。”

  *

  别怕,有我在。

  ——陆鹤南


第一百三十章 “乖,给我抱下。”

  “我就说,这人枪法怎么那么好。”雷骅看向常剡,有些疑惑,“你们怎么才来,陆总怎么样?”

  “你做得很好。”常剡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便走了,雷骅站在原地一脸纳闷,奇怪,不是应该怪我办事不牢没护好陆总吗?

  接着,他便想到阴谋论的事。

  难道,常剡有叛主之意?见陆总受伤便想使坏心眼?难道这次陆总的行程便是常剡透露出去的?

  但是,常剡这个冷冰冰的冰块也不太像这种人啊!

  雷骅一拍自己的额头,心想,不行,我得去问清楚来。

  他连忙往外走出去,却见汽车轰鸣,喷射的尾气像是对着他耀武扬威。

  车里坐的人是常剡。

  陆总纪先生还有曲子墨早就提前走了。

  雷骅站在原地愤愤,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

  常剡应该做不出来这事,肯定是姓曲的有什么坏心眼子。

  不得不说,除了一身忠心外,雷骅的脑子实在是不适合跟着陆鹤南身边。

  难怪会成为陆鹤南的司机。

  予以重视的同时也不用他动脑。

  雷骅质问不了人,只能化悲愤为动力地更努力寻找凶手了。

  在车上。

  听见被强忍的小声痛呼声,纪文亭紧紧握着陆鹤南捂住他眼睛的手腕,像是想为他分担一点疼痛。

  他脑海中只有子弹打过来时,陆鹤南下意识将他紧紧护在身后的场景。

  非常深刻。

  他的下颌绷得很紧,那双眼里涌出怒意。

  他想质问陆鹤南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要牢牢护住他。

  黑而密的长睫微微一动,陆鹤南掌心有一点痒,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哪怕陆鹤南遮住了纪文亭的眼睛,他看不到纪文亭眼底的神情,却还是能明显感受到纪文亭突然的怒意,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分出心神耐心安抚。

  “我没事,别担心,不疼,就是伤口有些难看才把你的眼睛遮住的。”

  陆鹤南声音很轻,却更像是没有力气的轻,“乖,宝贝,别生气。”

  说不出的柔和,陆鹤南从不会对除纪文亭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这样说话。

  曲子墨看着陆鹤南在他面前撒狗粮,面色如常,看起来非常专注,像是完全没听到陆鹤南的话一样。

  手下包扎的动作一个不小心就用力了些,疼得陆鹤南「嘶」了一声,因失血过多的脸色更苍白了,却还是极具威慑力,那双凌厉暗沉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曲子墨。

  刚说他不疼,立马就打脸。

  他瞥了一眼纪文亭。

  像是在挽回什么,对着一脸无辜的曲子墨咬牙切齿地低吼:“疼死老子了,曲-子-墨,你那么大力是想让我活活疼死吗?”

  “抱歉,刚刚被影响到了,应该不疼吧!”曲子墨意味深长的说,嘴角挂着优雅温和的笑,面不改色,眼底却有些揶揄的看着陆鹤南。

  单从曲子墨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他刚刚这样对待伤员,完全没有嘴里说的抱歉的神色。

  “不-疼。”陆鹤南缓缓从嘴里蹦出两个字,还点点头,一副你给我等着的模样。

  曲子墨点点头,眯起丹凤眼愉悦道:“我也觉得不怎么疼,毕竟老大你精神是真好。”

  “你再多说一句我......”陆鹤南冷哼一声,一副要给曲子墨来上一枪看他疼不疼的样子。

  纪文亭打断陆鹤南未说完的话,“你安静些,别影响他包扎。”

  曲子墨也看到那张素来清冷没什么情绪的面孔沾上担忧,他也安抚了一下,“纪先生,别担心,马上就好了。”毕竟纪文亭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他虽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却也是在精心照料和宠爱下长大的,或许之前都没见过这些场面。

  话音刚落,陆鹤南闷哼一声,紧紧绷着的身体微微放松些,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而下。

  曲子墨已经包扎好了。

  他们聊天是转移陆鹤南的注意力,以免痛觉神经被放大,硬生生疼晕过去。

  “也快到了,医生都在手术室等着了。”曲子墨说完后看了一眼路,见快到地方了才放心些。

  他不是医生,只是简单做了下处理。

  像他们这样的都多多少少会给自己或者队友简单处理伤口,以免在治疗之前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陆鹤南终于放开捂住纪文亭眼睛的手。

  纪文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微微渗出血迹的纱布,雪白纱布那上面的红色极为刺眼,他紧紧皱着眉看着绑着纱布的腹部,心中极度不舒服。

  “疼吗?”纪文亭低下头,有些失神。

  他接着自己回答自己的话。

  “应该很疼吧。”

  “不疼。”陆鹤南看着纪文亭一副自责的模样,双眸认真的注视的纪文亭,“真的不疼。”

  心中怜惜的当下还有些高兴,应该是心疼我吧!

  肯定是。

  陆鹤南强忍着疼痛,没有血色的脸颊露出一丝笑,朝人伸出手,泛白的嘴唇轻启:“乖,给我抱下。”

  纪文亭看了陆鹤南伸过来的手,他愣了一下。

  下一秒,汽车停下,曲子墨非常不合时宜的出声:“到了,等处理好伤口你们有非常多的时间可以抱,不急这一时哦。”

  他像是在给人一个很好的建议。但那张笑脸盈盈的脸怎么看怎么让陆鹤南不爽。

  他收回手,瞥了一眼曲子墨,毫不客气的说:“行了,先扶我下去。”

  陆鹤南是真的伤的不轻,否则怎么会错过让纪文亭扶他这么好的机会,曲子墨的手一手搭在陆鹤南腋下,一手架上陆鹤南的手臂。

  纪文亭下车后便让陆鹤南搭着他。

  他在右边,曲子墨在左边。

  陆鹤南的身体的力度几乎大半都压在了曲子墨身上,而纪文亭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压力,能感受到的力道就是陆鹤南紧紧攥着他的手。

  像是疼得无意识用力,后面还记得纪文亭手嫩,放轻了些力道,

  这么大的大块头压在曲子墨身上,他面上看不出一点艰难的模样,像是很轻松。

  只是脚步快了一些。

  他知道陆鹤南伤得多重,只不过陆鹤南不想让身旁的那个人担心,表现得很轻松罢了。

  江医生早在手术室等着了,陆鹤南刚下车便被十数个人围着送进手术室。

  纪文亭一直等在外面,面前不远的椅子也不想去坐。

  “纪先生,你坐会儿吧,没这么快。”曲子墨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有些冷意,“还有,你若是真惦记着陆哥,别老是想着离开他就是幸事,他也就不会......”

  纪文亭听着他说,可后面的话却没了声,不知是曲子墨没说出来还是声音太小。

  他没再问,却也能猜得出一二来。

  他不想这个时候和其他无关人士说他和陆鹤南的事。

  毕竟立场不同,陆鹤南的兄弟自然是为了他着想,可若曲子墨是他,被迫和人在一起几年,说的话肯定又是大不相同的,说不定还会直接上手。

  但曲子墨不是他,而纪文亭也不是其他任何人。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要走的路。

  说实话,曲子墨是有些迁怒的,在陆鹤南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便不同意。但陆鹤南一意孤行,其他人都奈何不了,只得按照命令行事,尽最大力治疗以及找寻后面的主谋。

  他最开始其实也有些同情被陆鹤南看上的纪文亭,可几年过去了,陆鹤南如何对纪文亭他们几个再清楚不过,简直是宠上天了,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生怕冷了热了渴了不高兴了。

  就在他们以为纪文亭终于被打动了时候,纪文亭却逃跑了,留下来的只有死讯和一望无际的大海,那段时间是陆鹤南活了三十年来最痛苦的一段日子,不像是没了个人,像是没了条命一样。

  他就看过陆鹤南两次差点丧命,一次是跳进大海寻人,不眠不休几日后休克,另一次是整日呆在家里喝酒喝到没有意识送到医院。两次都离死亡仅差一线之隔。

  就差一点点,陆鹤南就死了。

  是因为纪文亭。

  后来得到纪文亭的消息后,纵然可能性极小,他还是派出很多人去找,生怕错过,或许也是万幸,真有了纪文亭的消息,是在大洋海岸的国外,纪文亭是死遁逃跑的,没有葬于大海。

  他看过照片,纪文亭在没有陆鹤南的地方活得很好,而陆鹤南没了纪文亭活的很不好。

  得知纪文亭没死的消息,曲子墨本该庆幸。但他却真有那么一点想杀了纪文亭的想法。

  没过多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得知纪文亭消息的陆鹤南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虽然满身戾气和怒意。

  可曲子墨从陆鹤南身上看到更多的是爱意和庆幸。

  他也曾看过陆鹤南红了眼睛,不仅一次,都是为了纪文亭。

  每逢这种情况,曲子墨便会避开视线,不去看狼狈地不行的陆鹤南。

  而这回,陆鹤南进手术室也是因为纪文亭。虽说是早就计划好的,曲子墨却还是对纪文亭有那么一丝不满。

  曲子墨虽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陆鹤南却是明白两分,因此曲子墨一有暗暗针对纪文亭的念头,便会被陆鹤南揍一顿,前段时间曲子墨其实挨了几顿揍了,这些日子才好些。

  曲子墨坐着抽了根烟等了一会,他还要处理后续的事情,走之前特意交代门口的几个人看着点纪文亭。要是那人少了一根寒毛陆哥肯定伤好之后就会揍他。

  他看着站在门外等待的纪文亭,然后收回视线,朝前走去。

  算了,他懒得管。

  随他们折腾吧!

  *

  “疼吗?”

  “应该很疼吧。”

  “不疼。”

  “真的不疼”

  ——纪文亭·陆鹤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说好的苦肉计呢?”

  陆鹤南在背对着纪文亭被人送进手术室的一瞬间便晕倒了。

  他前面都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虽然是苦肉计,但他不想纪文亭自责,更不想在纪文亭面前倒下,那样的话他觉得很没面子。

  他可是要护纪文亭一辈子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倒下,还是在纪文亭面前呢。

  他再次醒来时屋内一片雪白,很明显的可以看出是在医院。

  房间里面很安静。

  偌大的病房就只有两个人,纪文亭在旁边的床上睡着了,可以看出是临时弄过来的床,和陆鹤南躺着的不一样。

  陆鹤南晕倒前最后的画面是纪文亭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样子,他收回视线意识昏沉的时候,还想着要伸手将人拢起的眉抚平来。

  他望四周看了一下,没看到人,正有些郁闷纪文亭不在时瞥了一眼旁边,纪文亭正躺在床上睡觉。

  纪文亭太过瘦削,单薄的身子平躺在床上,只胸膛微微起伏,安静的睡着,没有任何声响。

  若不是看到那漆黑如墨的黑发,陆鹤南怕是差点没看到。

  陆鹤南坐起身,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纪文亭,甚至能听到纪文亭轻轻的呼吸声,小心翼翼的下床,坐在纪文亭床边。

  或许是梦里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纪文亭睡得有些不稳,眉头微微皱着。

  这场景和陆鹤南失去意识前的看到的一样。不过,不一样的是,他现在可以伸出抚平纪文亭眉间的痕迹,像是拂去什么噩梦,纪文亭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渐渐平缓。

  面容安然放松,像是陷入了一个美梦。

  那双清透澄澈的双眼紧紧闭着。哪怕是睡着的纪文亭也浑身散发着一种疏离冷淡的气质,仿佛不可亵渎的神明一般,让旁人不敢大声喧闹,连多看他一眼都怕冒犯。

  纪文亭的右手放置在腹部,那只手在雪白的被子上细腻非常,像被丝绸滤过一样。

  陆鹤南伸手握住纪文亭放在被子外面的右手,将之包裹在他温热的掌心,待捂热了才小心翼翼的放进被子里。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纪文亭,看着这触手可及又遥不可碰的青年。

  陆鹤南俯下身,在纪文亭额头上轻轻触碰。

  一触即分。

  他把人抱进自己的床上,然后自己也小心的躺进去,如每一个夜晚一样,陆鹤南环住纪文亭的腰肢,把人搂进怀里。

  陆鹤南看着纪文亭的神情,见人依旧安静的睡着,没被吵醒,这才放下心继续睡。

  ——

  天光微微亮起,第一缕阳光从东山而照射大地。

  而等纪文亭睡醒后,他看着身旁紧紧抱着他的男人,有些疑惑。

  昨夜他记得明明是在旁边那张床上睡的,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他又往下看了一眼熟睡着正抱着他的陆鹤南的手臂,面露不解,他晕了一天了都,也不像他抱过来的。

  奇怪。

  纪文亭看了一眼旁边被角掀开的床,他有些怀疑,总不可能是我自己过来的吧!

  应该不会,他没有过梦游,也不记得昨夜睡下后醒了。

  他只记得前半夜的时候睡得不太好,反反复复的梦着,像是做了个结局不好的梦,后半夜才稍微好些,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也不记得前半夜做的那个梦了。

  想不到,纪文亭也就没想了。

  等陆鹤南醒来再问他吧。

  他欲把陆鹤南的手臂拿开,但他一有动作,陆鹤南反而抱得越紧。

  纪文亭保持着一丝冷静,抬起的脚又放下,喃喃自语:“别冲动,现在还不能踹。”

  他还记得陆鹤南昨日受了伤。

  记起的时候他往陆鹤南的绷带处小心探去,却摸到人赤裸着的胸膛。虽然看不到,但纪文亭还是转过了脸。

  在快到摸到陆鹤南腰腹处的绷带时,一只大手准确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陆鹤南狭长的锋利的眼微微眯着,看清是纪文亭之后嘴角便慢慢勾起,有些调侃的说:“文亭啊,这是趁我睡觉干啥坏事呢!该不会......”

  纪文亭听到陆鹤南说的话便有些气恼:“胡说八道,我要起来,你放开我的手。”

  “哦,”陆鹤南放开纪文亭的手,语气透着一丝可惜,“原来不是想摸我的腹肌啊。”

  无视纪文亭沉着的脸,陆鹤南继续胡说八道:“就算是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就是伤还没好。不然现在就能给你摸下了,那就等我伤好之后再给你摸吧。”

  纪文亭猛地坐起,像是实在受不了了,他立马下床,在陆鹤南看不到的角度抽了抽嘴角。

  “神经病。”

  他的脚刚放到地上时才发现少了件东西,想起要问陆鹤南什么了。

  “陆鹤南,我鞋呢?”

  陆鹤南凑过去,朝人眨了眨眼,“不知道,我又没拿。”

  “那我是怎么过来的,总不能是曲子墨把我抱到你床上的吧。”

  纪文亭回过头看着人。

  陆鹤南一脸阴沉:“他敢抱你!我打断他的手。”

  纪文亭却笑了,他迎着陆鹤南的眼神,有什么在眼底漫开,“你看看,我就说肯定是你,其他人不敢也不会无缘无故把我抱到你床上......”

  他本就生得十分俊美出尘,这一笑更是漂亮得让世间所有一切都逊色,像是一朵最漂亮完美的画在陆鹤南眼前盛开。

  陆鹤南看着人的笑微微失神,他直直的盯着纪文亭的脸,像是在把眼前这一幕刻进心底,永远珍藏起来。

  见人一直盯着自己,纪文亭止住了话,笑意也慢慢收起。

  陆鹤南回过神来,他避开纪文亭投来的视线,耸了耸肩,语气非常自然,“说不定是你昨晚睡着睡着睡不着就爬起来睡到我床上了,又说不定是飞过来的。”

  “我睡着了,怎么知道你怎么过来的。”

  陆鹤南非常自然,像是一点都不清楚纪文亭是怎么到他床上的,完全看不出来他昨夜把人抱到床上,早上还不撒手的神情。

  纪文亭冷冷的哼了一声,他站起身,白皙的脚心接触地面,冰凉的温度从瓷砖传至脚心,纪文亭的脚趾被凉的微微蜷起,白皙的脚趾染上一层漂亮的粉色,他正准备绕过面前的床去穿鞋。

  噌。

  下一秒就被陆鹤南拽着手倒回床上。

  “嘶。”纪文亭压倒了陆鹤南的伤口,陆鹤南轻声嘶了一下。

  纪文亭听到声音便立刻起身,他看着逐渐被血染红的绷带,语气中有些难见的担忧焦急:“压到你伤口了,我看看,不行,我还是叫医生来吧。昨晚医生就说你醒了要叫他......”

  看着目露担忧和焦急的纪文亭,陆鹤南只想抱着人好好亲一口,安抚一下。

  虽然这个计划是他知道并刻意放纵的,但受的伤可是实实在在的,那天早上他生怕纪文亭会不小心受伤,本想多派两个人护着纪文亭的,又担心暗处的人发现端倪。

  陆鹤南便提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全力戒备,将纪文亭紧紧护着,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又让子弹避开要害打进身体。

  这一招苦肉计可真的付出良多。

  时间回到那天下午。

  看着发过来的资料的陆鹤南一通思考。

  虽然前面和他想的有些出入,但后续大差不差。

  看完之后。

  陆鹤南乐了。

  这不是瞌睡来了正好给人送枕头吗?

  他也不用做什么了,只要顺势而为就行。

  不过还是和想象中有些偏差。

  幸好的是,计划完美进行,没出任何意外。

  陆鹤南回过神,紧紧的盯着纪文亭一开一合的嘴唇,纪文亭很久没这样关心过他了,上一次的关心还是纪文亭「出事」前夕。

  他很想亲他。

  实际上他也这样做了。

  纪文亭正说这着话便被柔软的唇堵住了话语,他微微瞪大眼睛,愣了一下便开始推开陆鹤南。

  但他的力气太小,又想起陆鹤南身上还有因他而起的伤口,怕伤口再次裂开,便没使太大的力气。

  在纪文亭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陆鹤南终于放开了他,眼眸炽热充斥着柔和,手指轻轻抚摸纪文亭的侧脸,轻声低语:“文亭,我爱你。”

  纪文亭还在大口的呼吸,没有任何征兆,便听到人的告白,他微微失神。

  望着陆鹤南满眼都是他的身影,里面充斥着述说不完的爱意,纪文亭低下头,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神情,低头便看到了被血染过的绷带,纪文亭没再顾及陆鹤南的情绪,急忙按铃叫人。

  “你伤口裂开了,先躺下。”

  话落在门外守着的属下便敲门而入,看到陆鹤南裂开的伤口,一人急忙去催医生来,另外俩人打算扶着陆鹤南躺下。

  俩人刚走进几步,这才发现陆鹤南和纪文亭他们的氛围不一般,陆总还抓着纪先生的手腕,俩人对视一眼,没有一人再往前走,甚至还退后了两步。

  陆鹤南看到如此识相的属下甚是满意,松开纪文亭的手,还挑了下眉。

  纪文亭趁机下床,穿好另一边的拖鞋。

  “......”

  纪文亭速度很快,陆鹤南都来不及让人去拿鞋过来,纪文亭就穿好站在一边了,他想扶陆鹤南躺下。但他一动陆鹤南,陆鹤南反而看起来面色更难看了。

  陆鹤南朝不远处低着头的两个人说:“你们两个过来。”

  俩人听到声音立马上前,不用陆鹤南说就扶着陆鹤南躺好,也不敢朝纪文亭那边看上一眼。

  陆鹤南额上都淌出了细密的汗水,是纪文亭压到陆鹤南的伤口便有的。

  刚刚亲纪文亭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现在倒是感觉到疼痛了。

  他刚想忍着,忽然又想起这是苦肉计来着。

  “......”

  *

  开始

  “真是付出良多啊!”

  后来

  “说好的苦肉计呢?”

  ——陆鹤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将死之人

  陆鹤南想起之前做的蠢事。

  真是,纪文亭在旁边他脑子都没了。

  明明想好了要让纪文亭心疼的,事先他还记得说要喊疼,让纪文亭陷入自责和心疼当中。

  那样的话,就不会随随便便离开他了吧。

  后面,他全然忘记了这回事,只记得不要倒在纪文亭面前。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啊!

  陆鹤南看着一旁目露担忧的纪文亭,又觉得好受很多了。

  小没良心的,这回还好不是那么没良心。

  时间过去不到一分钟,门被敲了三下便被推开,医生正等在门外。

  江医生赶紧进房,身上还带着应急药箱。

  他一边给陆鹤南换药,一边说话,好转移陆鹤南的注意力,“时间太赶,我就先上来了,齐主任待会会带齐那些东西上来。”

  “嗯,你先给我......”陆鹤南突然想起什么,语气一下就变了,像是在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叫疼,“嘶......嘶......文亭,好疼。”

  江医生突然发现转移注意力没什么用,只是换药,却像是比昨天取子弹做手术还疼。

  以前比这还严重的伤不是没有,也没见陆鹤南喊疼啊。

  他不禁放轻动作:“......”

  奇了怪了这是。

  不像陆总啊!

  江医生瞥了一眼陆鹤南,发现人的一双眼睛像是粘上了纪文亭一般,一眨不眨的盯着。

  纪文亭完全没发现异样,看着陆鹤南委屈望过来的眼神,他开口道:“江医生,您轻些,他很疼。”

  江医生:“......”我也没用力气来着啊!

  明明纪先生的话还是一样没什么情绪,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他只能再放轻些动作了。

  陆鹤南转头,在纪文亭看不到的角度,眼神一下就变得锋利起来。

  给老子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江医生从眼神中解读出这话,速度立马快了起来。

  果然高工资难拿,还是纪先生好些,起码不会跟陆总这样。

  而转回头看着纪文亭的陆鹤南立马又变了脸,一脸难受痛苦的模样。

  他又开始作妖了。

  “文亭啊,嘶,好疼。”

  纪文亭思考了一下,面色不变,将手递过去。

  蹭的一下,陆鹤南眼睛都亮了。

  他捧着纪文亭的手就开始亲,从手背到指尖。

  江医生头都不敢望这边看一眼。

  他这回可算是明白了,原来是陆总的小心机。

  咻地一下。

  纪文亭拽了两次才收回被人啃的手,他看着手上的可疑液体,满脸嫌弃,“你干什么?”

  陆鹤南抬头看着满脸不悦的纪文亭,他也奇怪,“不是你让我亲吗?”

  纪文亭拿着纸巾擦手,擦了好几遍,一脸无语,“谁让你亲,是你喊疼,我是让你咬着。”

  陆鹤南笑了,笑得时候伤口被牵动,他只觉得阵阵疼痛袭来。

  纪文亭看着刚换好的药的伤口又开始冒出血来,他紧紧的盯着,身体也有些紧绷。

  陆鹤南见人一直看着伤口,他虽想让纪文亭心疼,但又不想纪文亭看到他那狰狞的伤口处,便转移开纪文亭的注意力,“那我哪舍得,这么白白嫩嫩的手,要是咬出印子来我可心疼。”

  纪文亭的眼睛果然从伤口处转移到了陆鹤南的脸上。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疼就别说话。”

  陆鹤南:“......”

  “哦,那你和我说说话吧,文亭。”拖长的尾音,叫着纪文亭的名字。

  纪文亭还没怎么样。

  江医生却是被这句话震得手抖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下一秒,男人的眼神如刀枪扫射在江医生的面上,江医生动作更加迅速了起来,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他没听到陆总撒娇,没,他什么也没听到。

  “嗯?”

  纪文亭看着江医生手上的动作,淡淡的应了一声。

  望着纪文亭不朝他这边看,反而去看江医生,陆鹤南心底忍不住冒出几缕阴暗的情绪,只想紧紧扣住纪文亭的手,让他那双眼里只有自己才好。

  见狰狞的伤口重新被包裹上,纪文亭方才收回视线,结果看到陆鹤南一脸阴沉的模样。

  纪文亭不理解,谁又开罪他了?

  “前两日躲在暗处开枪的人一看就是有预谋的,不知是谁动手?或许是你的仇家也说不定。”

  “呀,说到这个,那我的仇家说起来都讲不完,前几日风盛还在一场招标会上和我对上了,我便让他上了一次娱乐新闻。半个月前我砸了辜家那小儿子的头,顺便还给他爹弄进牢里去了,一个月前西南亚出口的货被我拦截了,对洽方损失了一大笔,那表情像割肉一样,还有三个月前......”陆鹤南笑了两下,挑着几件不太残酷的事情一一数来。

  纪文亭明显不想听陆鹤南这样「功绩」,他打断了陆鹤南的滔滔不绝的话,“我见曲子墨还没过来,是还在查,没查到?”

  陆鹤南眯着眼,“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陆某的命!叫我知道非得让他瞧瞧我的手段。”

  话到后面已经凌厉,眸色幽沉,暗暗掺杂着暴戾的煞气,席卷着一场血雨腥风。

  纪文亭坐在一边,看着一眼充斥着戾气的陆鹤南,缓声道:“你下手也别太狠,说不定就是这样,仇家才很多。”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陆鹤南已经包扎好的新伤以及胸膛附近的旧伤上,声音极为平静,“给人留点后路。”

  陆鹤南嗤笑一声,刚想骂人然后发现对象是纪文亭后,他锋利的视线落在纪文亭那张极为漂亮的脸上,那双瞳孔依旧是澄澈的,未被世俗所浸染,陆鹤南喜欢极了这双眼睛,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想将那双不染尘埃的澄澈清浅瞳孔给收藏下来,看清人之后便更想将纪文亭整个人给收藏起来。

  纪文亭分明经历了诸多不公之事,但那双眼眸还是一样的好看。

  陆鹤南收回视线。

  “你哪懂这些,那可都是些吃人的人啊!他们所积累下的巨大财富和权力,美酒高座下面可是白骨森森,血流成河,那是一架架白骨垒起的,有着数不清的哀鸣和惨叫。”陆鹤南侧颜陷入黑暗中,看不清具体的神情,只觉得危险至极,让人不敢直视。“我若稍微留半点手,你怕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纪文亭的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间涌起。

  他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本来他就不该多说那一句。但他看着陆鹤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知为何,觉得分外刺目,便说了。

  屋内一片寂静。

  江医生已经换好了药,也不敢出声说出去,只站在一边。

  咚咚咚,有人敲门。

  “陆总,文主任来了。”

  陆鹤南的眼神还有未散的阴森,他看了一眼江医生,示意人去开门。

  江医生只觉得看过来的眼神太过凌厉,充斥着煞气,他是见惯了这般的陆鹤南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点点头便去开门了。

  文主任推着一堆药瓶进来。

  江医生便自觉的挪开他的医药箱,让文主任给人注射。

  文主任进门后发现气氛有些不一样,在陆鹤南隐隐的威压下,他极有职业素质的保持着良好的姿态。

  速度很快,弄完便和在旁边搭把手的江医生一同走了。

  ——

  童小姝自从打了陆鹤南一枪后,便功成身退的回到了陆骁那边。

  只肩膀上受的一枪着实不轻。虽未伤到要害,但她却险些因失血过多而亡。

  但没想到的是,她没在杀陆鹤南的时候死,却险些在陆骁这边没命。

  时间回到那一日。

  她顺着水流到了预计到达的地方,有人在那边接应,她上岸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了衣服,常剡和雷骅就在身后紧追不舍,接应的一人丢了命,另一人丢下她跑了,童小姝奋力逃脱追捕后看到严瑞的身影才放心的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童小姝昏昏沉沉的看着周围雪白的一片。

  意识渐渐清醒,她往旁边看了一眼,见严瑞端坐在一边,这才放下心来。

  身体也从紧绷状态慢慢放松。

  哪怕不动,肩膀处也一直隐隐作痛,她出声:“阿瑞,帮我......倒杯水。”

  声音是很久没说话的的嘶哑。

  严瑞静静的看着童小姝苏醒,见人叫他才终于起身,动作缓缓,倒了杯水置于童小姝唇瓣,轻声:“来,小姝,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

  童小姝喝了两口水才稍稍好些,干燥的唇瓣有被水润泽过的颜色。

  她朝严瑞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但严瑞像是没看到一样,任那只手停在空中。

  “阿瑞?”

  与此同时。

  “不过,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呢。”严瑞将水杯放下,满怀温柔的眼眸立马变得冷漠起来,看着童小姝像是在看一个根本无关紧要的人。

  童小姝在严瑞开口的一瞬间她就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看到完全改变、像变了一个人般的严瑞,她的眼睛渐渐瞪大,满是不敢相信。

  严瑞看着这般模样的童小姝却笑了。

  像是再看一个将死之人。

  *

  “文亭啊,那可都是些吃人的人啊!”

  “我若稍微留半点手,你怕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得护好你啊......

  ——陆鹤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借刀杀人

  童小姝像是愣住了,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以为严瑞会说什么的时候,严瑞却一脸温柔,和往常在童小姝身边一样。“也没什么,就是二少说要你醒了让你去一趟,我有些担心他会责罚你。”

  童小姝只以为刚刚那个样子的严瑞是自己看错了,瑞哥怎么可能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刚松了口气,下一秒就被人抱住。

  严瑞他凑过去抱住了童小姝,在她耳边低语:“陆鹤南重伤进了医院,陆骁发了怒,我怕他是要寻替罪羔羊,待会你就说是自己不小心开了枪,他问为什么你出现在那里,你也不要回答,更不要提到我,若真的出事我会带你走的。”

  他抚上童小姝额头,在人看不到的角度,眸中隐隐有血色在眼底流淌,看起来颇为瘆人。说的话却温柔至极,教人以为他爱极了面前的女子,“我们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会向你求婚,我们会步入婚姻的殿堂,然后在一起一辈子。”

  他松开手,起身,然后恢复了一样的音量,面色温柔,“好吗?”

  童小姝脸上洋溢的开心的笑容,“好。”

  这是她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严瑞在女子侧脸亲了一下,温声:“小姝真乖,待会能逃则逃,我会在旁辅助你,若逃不了,记得切莫提到我。”

  声音极为小声,是监控听不到的声音。

  在离开房间之前,严瑞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角落的监视器,眼神不由露出一丝晦暗。

  童小姝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她不知道陆二少为什么会怪罪于她,分明是陆骁下的命令。但她更相信严瑞说的话,心中已经在思索着待会要怎么逃跑。

  她摸了摸腰间的坚硬的东西,是严瑞刚刚递过来的物件,到手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是什么——枪。

  她可是从小摸着枪长大的,在接过来的一瞬间被她迅速的藏在衣服里面,面上笑脸依旧。

  在严瑞离开没多久,便有人敲门。

  “童小姐,二少要见你一面,麻烦跟我们走一趟。”虽是叫童小姐,可语气分明没半分尊重。

  童小姝看着面前这位来者不善的人,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那人说完没再看童小姝,也没管童小姝的回答,叫来外面等着的人,说了几句。

  童小姝便被人一把提起。

  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一下就裂开了,童小姝痛呼,“二少没让你们活活疼死我吧!”

  那人看了一眼,想起上面还没说要怎么处理童小姝,先不能让她出事,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嫌麻烦,便让另一人背起童小姝。

  童小姝忍着疼痛,没有出声,她知道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的主。

  她牢记这严瑞叫她逃跑的话,在离开途中,她看着四周的情况,准备随时跑掉。

  童小姝摸向枪的位置,就在她打算一脚踹向男人的下盘,再一边给人一枪时,枪声突然响起,身边的男人瞬间倒下,重重的砸向地面。

  她有些懵,但一下就响起严瑞回响在耳边的话,是他在帮自己逃跑吧!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她立马动手,狠狠给身下的男人一脚,然后摸出腰间的枪一子弹打中右边的人,身下的男人也被她踹得跌倒在地,童小姝正欲给人一枪时。

  子弹从前方穿过腹部,鲜血涌出,原先中弹的肩膀处的伤口早已裂开,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四周,染红了整个身下的地面。

  她晕倒前最后的画面就是走廊一阵喧哗尖叫声,都吓得不敢出来,在外面行走的人吓得瘫软在地,屁滚尿流的爬回了房间,每间房都被牢牢关上,没有半点动静。

  童小姝最后闭眼的瞬间,她想起和严瑞在一起的一幕幕。

  对不起了,瑞哥,我怕是要失约了。

  ——

  陆骁听到消息后便皱眉,“什么,谁让你们开枪的?”

  “是她一听要来见您,怕是慌不择路,便对手底下的兄弟下手了。”旁边的人如是汇报,眼底还有一丝赞赏,“她挺狠的,当场一死两伤,不过她也命大,旧伤添新伤却还吊着一口气。”

  陆骁心想的是,那童小姝身上的枪是那里来的,手底下的人不可能会有这种失误,应该早早就拿了她身上所有能伤人的东西才对。

  他沉思的时候身边的人接了个电话,然后过来汇报情况,“二少,人带过来了,要见见她吗?”

  陆骁的食指敲击着大腿,冷意从眸底渐渐向外散出,“肯定得见,我倒是想问问她为何不顾我的命令对我哥开枪,我却是没下过这样的命令,不知道她究竟是何居心,是想杀了陆鹤南还是想借陆鹤南的手除了我,或是这两者都有。”

  “亦或是谁安插在我身边的人,这么多年我竟也一点也不知道。”

  陆骁眼眸微垂,看上去平静,“这一层层一套套,却是了不得,我都得称赞一句手段不错,可惜的是,用在了我身上。”

  陆骁情绪没有很大的波动,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但身边的人却清楚二少这回是真动怒了。

  ——

  童小姝是被冷水泼醒的,醒来的时候浑身疼痛,尤其是腹部和肩膀处。

  她还活着。

  高兴不过一瞬间。

  她望四周看了一眼,房间站了好几个人,陆骁坐在她正对面。

  视线在陆骁旁边站着的男人稍稍停留。

  很快,不过瞬间而已。

  但陆骁敲打着大腿的动作却停了。

  他旁边站着的是——

  严瑞。

  他想起来,也是那晚他和严瑞说要动手的。

  陆骁似乎捕获到了什么,唇角却微微扬起,他问:“小姝啊,你跟着我也十来年了,你应该清楚背叛者的下场吧。”

  童小姝自然清楚不过,为了警告她,童小姝和其他一些人之前还开枪打死过那些背叛者。

  她强忍疼痛,口干舌燥,声音沙哑至极,“知道。”正欲解释的她撞上严瑞的眼神,怕波及到严瑞,便没了后话。

  “是谁给你下的命令开枪,我不曾让你暴露,也没让你动手。”

  童小姝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她极力控制这自己惊讶的表情和想看向严瑞的目光。

  为何?

  和瑞哥说得完全不一样。

  陆二少根本没下这个命令,那......瑞哥是私自下令,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而自己在其中又是什么作用?

  心底一阵惊异震颤,她简直不敢往深处去想那些恐怖的念头。

  她想起严瑞发过的誓言和说过的承诺,像是在给自己打一剂强心剂,让自己问下心神,相信她的爱人。

  纵使有原因和隐瞒,童小姝还是深信不疑严瑞对她的爱。

  脑中掠过极多想法,时间不过瞬息之间而已。

  陆骁紧紧的盯着童小姝的表情,见人露出一丝惊讶,随后便低下头。他心底冷笑一声,他就知道,这事背后还有人,肯定是针对陆氏下的手。

  若陆鹤南查到是他动的手,那陆骁也不敢保证陆鹤南会不动自己。何况据说当时陆鹤南的宝贝纪文亭也在当场,就这,这件事也肯定会往下接着查。而陆鹤南一旦对他下手,两兄弟自相残杀,传到外面陆氏集团的股票肯定会有影响,说不定真有不怕死的会对陆氏集团下手。

  更甚者的是,若陆鹤南当场中枪死了,那得益的便是陆骁,可陆骁对经商根本没什么兴趣,说不定就会丢给身边的得力手下去做。

  那受益的会是谁呢?

  不必多想,必是和陆家有恩怨的。

  陆骁脑海中浮现几个名字......

  童小姝对上陆骁眼神的下一秒便不敢再与之对视,二少的眼睛极为毒辣,她低下头,生怕暴露严瑞。

  她此刻问不了严瑞是为什么这样做,也不敢问。

  否则,严瑞必定活着出不了这间房。

  但她一句话都不辩解的话,那她也别想活了。

  童小姝脸色苍白,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惊慌,“二少,您说得那些我都不清楚,我只接到了一个纸条,上面就是您的命令,让我去于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在那里埋伏,等陆鹤南一到便重创于他。”

  面上的惊讶冲淡了几分面色的惨白,显得有两分人气,“其他事情,我通通不知晓,更不知道那不是您下的命令。”

  这话倒是没错。

  陆骁从她无意露出的惊讶便知道这事。

  至于其他,是不是真如童小姝这般说,倒是有待证实。

  陆骁一字一句质问:“那你为何在来之前开枪打人,若不是心里有鬼,你又为何要逃?”

  “还有就是,你哪来的枪?”

  “......”

  童小姝这下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总不能说是严瑞。

  “罢了,我是问不出来了,那便。”陆骁看了身边的严瑞一眼,“严瑞耐心好,便让严瑞来问吧。”

  陆骁起身,拍了拍严瑞的肩膀,“麻烦你了,务必问出幕后主使来。”

  严瑞点点头,唇角微微弯起一点弧度,转瞬即逝。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姝啊,一路走好

  严瑞最开始没亲自动手就是因为童小姝的病房日夜都有人守着,里面还有监视器,他若一动手,那陆骁怕是片刻就会知道。

  他虽有把握能蒙骗过去,但之后,陆骁对他怕是不可能这般信任了。

  他在心底痛骂当初派出去接应童小姝的俩人,废物东西,这么个人都杀不了,还有陆鹤南,他的那些属下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能让童小姝活过来。

  这下更麻烦了。

  该死!

  于是他便去了病房守着,待人一醒来便说了那些话。

  他让人逃跑,是好路上下手,那第一枪也是他开的,可童小姝为何这么命大,这都没死成。

  待人都走后,屋内只剩下俩人。

  童小姝看着不远处悠闲的坐着的陆骁,那些质疑和询问的话哽在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

  但她还是在严瑞开口前说出来她一直想说的话,像是此刻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再说了。

  掩下所有的疑惑不解和心底的疼痛,童小姝抬头看着人,只装作什么都不清楚。

  “你之前说过等这次任务完成后就和我结婚,是不是真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笑,一脸期待的望着严瑞。

  她紧紧盯着严瑞面部的表情。

  可严瑞没像他之前承诺的说要娶她那样,他只微笑的保持沉默,长久寂静后,童小姝从满脸的期待喜悦到失望再到不敢置信。

  心底猛地沉落下去。

  童小姝联想起陆骁说过的话,立刻便知道了这厮的真面目,狠狠的淬了一口。

  她闷声笑了两下,素净的面容带着一丝嘲讽,双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她眼神深得可怕,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捅进去搅动一番,疼痛不已,手掌握紧成拳,“为什么?”

  严瑞走进人身边,居高临下,面上的微笑慢慢收起,冷冽的声音不掺杂任何情感,“为什么。”

  她从男人的眼底甚至看出了杀意。

  他对她居然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还想杀了她!?

  火焰一般燃着的恨意压制在绝对的理性下,她思考着逃出这里的可能性。

  得到的结果是,几乎不可能。

  下一秒,童小姝便被人扼住喉咙,而严瑞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童小姝只觉得面前的这人太过可怕,几年的感情都是做戏,其目的如何不知。但她大概还是能猜到,怕是和陆家有关。

  否则,她也不会去陆鹤南那里做卧底了。

  回想起来,这几年的感情简直可笑,童小姝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小姝啊,一路走好,莫记挂着我。”

  童小姝想笑却笑不出来,空气渐渐流失,窒息感传来。

  但只怕,这辈子,报不了仇了。

  ——

  陆骁虽然对陆鹤南有些怨言,但更多的是怕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没办法,从小被他哥打怕的。

  换句话说,他从小见陆鹤南的时间比见那所谓的父母都多,在陆鹤南决定单打独斗时,便将陆骁送到国外读书去了。

  可以说,他对陆鹤南的感情虽然不多,却比他那所谓的父母都多些。

  再说,陆骁在金银堆里活了这么久,还得感谢陆鹤南的手下留情。若不然,陆骁怕是会和另一个和他一样的私生子一般,还没长大就死在外面。

  陆鹤南虽看不顺眼陆骁,但该给他的都给他了,也没短过陆骁什么。

  他上回喝酒后听了身边一个人的谗言,便让人动手,他也不打算动陆鹤南,只打算让人教训陆鹤南身边的几个得力属下,或者把陆鹤南心尖尖上的那个宝贝给掳起来。

  这几年虽远在海外,但他消息还算灵通,他知道纪文亭对陆鹤南的重要性。若是人忽然消失了,陆鹤南指定得疯,他不仅能看一出好戏,还能好好看一下陆鹤南的狼狈样。

  那时,陆鹤南也顾不了公司的事情。

  然后陆骁便趁机将杨黎放到自己身边,他可心痒痒了好几天。

  然后鬼使神胎的应了人说的话。

  不得不说,陆骁有些恶趣味。

  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动纪文亭,陆鹤南得撕了他一层皮不可。

  但他记得,他没说过要开枪伤陆鹤南,也没打算动童小姝这步棋。

  这其中,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陆骁虽不在意那些权势,但若有人在里面搅浑这潭水,莫说重伤的陆鹤南,陆骁也绝不会放过他。

  他望着病床上看上去死了一般的女人。

  都不得不感叹一声,这命真够硬的!

  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

  陆骁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这人便是昨日差点被严瑞掐死的童小姝。

  于仲进门的时候童小姝便差点被掐死,他连忙拦住了严瑞,说陆骁有事找他。然后让身边的一人对着瘫软在地的童小姝打一枪。

  严瑞出门前,听到枪声传来,这才笑着和人离开。

  ——

  童小姝被丢在陆鹤南面前的时候,陆鹤南皱紧了眉头,下意识捂住纪文亭的眼睛:“别看。”

  他见惯了那些残酷血腥的场面,面前的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带着童小姝来的人是陆骁的手下于仲,他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说到童小姝差点被恋人亲手掐死之时,纪文亭紧紧皱着眉,他拂开陆鹤南捂住他眼睛的手,望着面前几乎没有气息的女子。

  他从陆鹤南那便清楚,开枪的人是这个人,纪文亭对她也有印象,是他被陆鹤南关起来那几个月里,那个偶尔会劝他吃饭的小姑娘。

  看着人如此惨状,实在不忍。

  他带来陆骁的一句话:“陆总,您中枪一事和二少无关,这人便是关键。也是她打伤您的,二少还说,是死是活您决定。”

  陆鹤南冷笑一声,“我那个弟弟这些年可真是长进了不少!”

  于仲听到这略带着讽刺意味的一句话也不敢说话,见陆鹤南摆手他便离开了。

  童小姝满身的伤痕和血迹被掩藏在深色衣服之下,只有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传来。

  纪文亭的脊背紧紧的绷着,脸上的血色都褪个干净,苍白到有些脆弱。

  陆鹤南见状就让人将童小姝带走去处理掉。一只手遮着纪文亭的眼睛,另一只手在缓缓的轻拍背部,安抚青年。

  在陆鹤南出声的下一秒,被纪文亭拦住。

  他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自然是......给她个机会赎罪了。”陆鹤南见人又推开他的手,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

  “嗯,也好。”纪文亭紧抿唇角,不是他看不得这些,只是这人的经历和他小表妹和另外一个已经逝去的朋友都相似。

  纪文亭看向陆鹤南。

  他不能为伤了他的人求情,未免太自私了,毕竟陆鹤南是为了保护他才中的弹。

  可他看到这姑娘的惨状他又想起他的表妹和朋友,实在不忍心。

  纪千凝是自杀被救回来的,他的那个朋友却是离开了人间。

  而面前这个,结局大概也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陆鹤南正要叫人拖出去处理,看着纪文亭的眼,便能从那清凌凌的眸中窥探出一点内心的情绪。

  然后又改了主意,让人给面前这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治疗。

  心下叹了口气。

  这样我可怎么放心让你离开啊!

  待人都离开后,纪文亭正准备坐回原处。

  见陆鹤南面色异样,纪文亭便将他的衣服掀起,雪白的纱布没染上任何红色,纪文亭这才放下心来。

  陆鹤南眼睛盯着他的动作。

  纪文亭这时也觉得不太好,将陆鹤南的衣服放下。

  陆鹤南似笑非笑,深深的凝望着纪文亭的眼睛,“担心我?”

  纪文亭如实说,“没有,只是不想愧疚罢了,以免以后离开你我也自责。”

  这句实话却叫陆鹤南黑了脸。

  他就知道。

  纪文亭断不会因为他为他受了伤而留下。

  陆鹤南气的不行,伤口也开始疼了起来,真疼的时候他反而不告诉纪文亭,看着纪文亭坐在一边悠闲地泡茶,陆鹤南冷哼一声。

  果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

  傍晚,纪文亭和陆鹤南正吃着饭。

  有人敲门来说童小姝已经醒了。

  陆鹤南没什么反应,醒了就醒了呗,难道还让我亲自去看她不成。

  纪文亭放下了筷子,正欲起身时。

  陆鹤南一脸阴沉的拉住他的手,“先吃饭。”

  纪文亭看着已经持续这般模样的陆鹤南已经半天了,现在可算有个借口出门,他巴不得赶紧离陆鹤南远一点。

  下午于仲来了一趟陆鹤南便这样了,又没人招惹他,无缘无故的也不知道又发什么臭脾气!

  “哦。”纪文亭坐下乖乖吃饭。

  俩人不紧不慢的吃完饭后,才去了一趟童小姝的病房。

  陆鹤南还不打算去了,见纪文亭丢下他去找那个长得还行的女人,陆鹤南又一脸阴沉的跟上去。

  两步就跟上纪文亭的步伐,然后一把牵着人的手。

  纪文亭挣脱了两下挣脱不开。

  陆鹤南一脸阴沉,可语气委屈又认真:“文亭,我伤口又疼了。”

  纪文亭无奈的任人牵着手。

  *

  果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简直要了命了......

  橘红色的太阳渐渐消失在天际,暮色在无声中降临,天边的云霞被夕阳映照得光彩照人。

  一片空寂中,突然的声响惊起栖息在窗边的飞鸟,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发现没有任何危险便又落在窗边,安静的啄着什么。

  纪文亭在床边坐下,他看向床上依旧面色惨白。但比下午好上一些的童小姝,他问:“我可以给你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你愿意吗?”

  陆鹤南对此并无兴趣,他往窗边走去。

  “愿......意。”这两个字说出口用尽了童小姝所有的力气,在旁人听起来却软绵无力,声音很小。

  这个回答在纪文亭意料之中。毕竟,那双眼里的不甘心和恨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或许,她能活过来也是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

  若死了,那她这一生就像下了一场大雨的遥远的梦一般。

  童小姝半撑着身子,被纪文亭按下,“不必起身,有事叫护工就行。”

  她看着面前这个风姿隽永,神情淡漠的青年,和那天在门外见到的那个孤独身影重叠起来,却又有一点不一样。

  “多谢......纪先生。”

  童小姝那天却是离死亡仅一线之隔,她都快要看到黄泉路了。

  但她不甘心,她会丧命于此。

  巨大的求生欲让她再次从死门关回来。

  漆黑的瞳孔更加幽深,眸色凌厉,像有血色的深海在那双眼中暗流涌动。

  她要亲手杀了他。

  声音虽轻,但纪文亭听得很清楚,知道童小姝谢的是什么,薄唇微启:“不必谢我,要谢你就谢你自己,其次就谢陆鹤南吧。”

  窗户被人打开,窗外的飞鸟又开始拍打着翅膀,往远处飞去,消失在视野之内。

  陆鹤南看着飞远的小鸟,又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矜贵冷淡的青年。

  他收回视线,眸中浮起一丝复杂。

  之前他确实怀疑过陆骁,便让人暗中跟着人。

  而等他再见到陆骁时,他便已经下定结论,这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可以说是谋划了这一切。

  而童小姝在其中是什么角色,显而易见。

  被人当枪使了。

  陆鹤南便往下深挖,其中他那个蠢弟弟还起到了些作用,这下才挖到了严瑞。

  说起来,陆骁还要感谢陆鹤南才对,否则,会出什么事也很明显。

  陆骁只是对商业那套不感兴趣,并不真的是蠢。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事,陆骁怕是后悔终生,化成恶鬼也不会放了严瑞的。

  ——

  纪文亭正和人说着话,陆鹤南却有点不耐烦了。

  他走过去,眼神专注的看着纪文亭。

  都好几分钟了,怎么还在说。

  线条犀利的眸子冷冷的看了一眼童小姝。

  童小姝从那双眼睛中看到的只是森冷,她瞬间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空气像是一点点被人抽走,在这般可怖的气势下,童小姝一阵心惊。

  难怪被人称为陆阎王。

  所以,现在这般用看着死物看着她的陆鹤南不是主动放过她的吧。

  她谢纪先生谢对了。

  陆鹤南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纪文亭起身,“有消息会告诉你的。”

  然后拉着写满满脸不悦的陆鹤南走了。

  回到陆鹤南专属的病房,陆鹤南便紧紧抱着纪文亭的腰,下巴搁在纪文亭的肩上,可怜兮兮的说:“文亭,你看看我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纪文亭控制着身体不碰到陆鹤南的伤口,刚一有动作便被陆鹤南握着腰抱回去了,俩人贴得很近。

  抱那么紧肯定碰到伤口了,纪文亭有些无语,“松开我就行了。”

  陆鹤南抱着人的腰晃,亲了亲纪文亭的耳垂,像是在撒娇,“不行。”

  纪文亭语气强硬:“先松开,我看看你的伤。”

  陆鹤南这才松开。

  他看着纪文亭慢慢转过身,然后在他面前弯下腰,“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

  纪文亭分明什么也没有做,陆鹤南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意乱。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纪文亭,身体僵硬着,眼睛微微睁大,后颈连着耳朵都一齐红了,像个被人调戏了的小姑娘一般。

  见人拽着衣服不说话,纪文亭不解,抬起眸子看了陆鹤南一眼,便打算拉开陆鹤南的衣服。

  陆鹤南看到那张分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抬眼向他望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是看着他,陆鹤南的的火气便一齐往下涌去。

  不动声色的滚了滚喉结,他看着纪文亭白皙的脖颈,移不开眼。

  眼神幽暗晦涩。

  简直要了命了......

  纪文亭想起那天包扎的时候,陆鹤南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他只以为陆鹤南是觉得不想让他看到伤口。

  纪文亭刚拉起陆鹤南的衣服,看到被浸染成红色的绷带,手指刚碰上陆鹤南的腰,便被人一把拉进怀里。

  陆鹤南吻得凶狠,朝着纪文亭那红润的唇又吸又啃,像是猛兽终于开了荤,要把人吃进肚一般。

  纪文亭推都推不开,直到陆鹤南发现纪文亭呼吸不过来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吻向那修长脆弱的脖颈。

  手也开始不老实,往纪文亭衣服的下摆探去。

  纪文亭被放开后,用力的呼吸,见男人更加得寸进尺越发气恼,朝着陆鹤南的腿狠狠一踹。

  陆鹤南本可以直接抓住纪文亭的腿的,怕人不高兴,便硬生生挨了一脚。

  揉了揉被纪文亭踹了一脚的大腿,然后掀开衣服,包扎在伤口处绷带已经被血浸染成血红色。

  “疼。”说完之后还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刚刚的美味。

  竟意外的色·气满满。

  纪文亭低眸去看陆鹤南的伤口,没看到这一幕。

  他紧紧皱着眉,伸出的手想起刚刚的事又收了回去,忽视陆鹤南炙热的眼神走到一边,直接按铃叫医生来换药。

  纪文亭冷着脸:“晚上你自个睡。”想起陆鹤南屡屡不改的臭毛病,又加了一句,“不准跟着我。”

  陆鹤南唇角的弧度依旧,面上皆是温情,声音低沉了两分,缱绻地道:“那我晚上又疼怎么办?”

  纪文亭抿紧了唇,“叫医生。”

  他没往陆鹤南那边看,抬起脚步往门口走去。

  陆鹤南准备说什么。

  这时门恰好被敲响,纪文亭打开门看到医生正好来了,他便出去了。

  医生正奇怪纪文亭怎么走了,掀开衣服看到陆鹤南的伤口又裂开了。

  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正处理着伤口,这时陆鹤南低低笑了两声。

  吓得医生起鸡皮疙瘩。

  ——

  回到别墅后,纪文亭正懊恼该和陆鹤南说的还没说,又被陆鹤南给搅乱了。

  算了,等他打电话过来的的时候再说。

  顺便问一下伤口怎么样了。

  如他所想的一样,他才刚进画室,陆鹤南的电话便来了。

  纪文亭拿起电话的手停在屏幕上方,想起陆鹤南那副流氓样,冷哼一声,又把电话丢在一边。

  先晾他一会。

  屏幕渐渐熄灭,紧接着,第二个电话又来了。

  纪文亭在第三个电话铃声快消失的时候终于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不满的声音,“文亭,你回家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纪文亭甚至还从这里面听到了些委屈。

  纪文亭喝着林管家刚刚端来的茶,面上淡淡没什么表情。

  “......”

  见人不说话,听着电话那头轻轻的呼吸声传来,陆鹤南喉咙滚了滚,“我想你了。”

  你一离开我的视线我就开始想你了。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在两小时前见过面,你死死的抱住我,还......”接下来的话纪文亭却说不出口了,耳朵都泛上粉色。

  他可不是陆鹤南那个色胚。

  若是陆鹤南在人旁边,看到可爱得泛起粉色的耳垂,肯定得尝一口这一团软软粉嫩的可口的糖果。

  “抱着你怎么?”陆鹤南疑惑的语气,想引着纪文亭说那些话。

  纪文亭不想搭理他,刚想挂电话的时候又想起童小姝那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道:“你正经些,今天我们不是去见了那个童小姝吗。”

  “那个什么严的应该有问题,童小姝也和我们说过了前因后果,他大概和你或者陆家有点恩怨。”

  陆鹤南不感兴趣的「嗯」了一声,他对除纪文亭之外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对他来说,若不是纪文亭看到不忍心,知他是想起那个有着相似经历的小表妹,便起了恻隐之心。陆鹤南便顺手将人丢进病房治疗了,否则,那人现在早已没了生息。

  更别说从纪文亭嘴里说出这个名字。

  他又有些想让人处理了,不想从纪文亭嘴里听到他关心别的无关紧要的人。

  纪文亭自己不清楚陆鹤南想的这么多,他听到陆鹤南应了一声,想起陆鹤南在电话里让人查严瑞的事,便接着说道:“还有就是,你抓到人之后记得留一条命,让童小姝处理,我看她挺想亲自动手的。”

  陆鹤南见人和他说这么多话,又是高兴又是不悦。

  不悦的是,纪文亭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而且,陆鹤南不想纪文亭知道和沾染上这些。

  “行,我会交代下去的。”陆鹤南不想再从纪文亭嘴里听到旁的人,他便转移了话题,“你明早过来吧,要不然的话我就出院去找你。”

  话题突变,纪文亭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看了眼手边的茶,“再说吧,要不我中午去看你?”

  “......”

  陆鹤南不说话,无声的拒绝着。

  *

  陆鹤南:“我想你了。”

  纪文亭:“两个小时前我们才见过面......”

  陆鹤南:“......”

  你一离开我的视线我就开始想你了。

  ——陆鹤南·纪文亭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好看。”

  纪文亭想起这人受的伤自己也有责任,他便答应了人。

  “嗯。”

  听到纪文亭明早便会过来,陆鹤南的目的也达到了。

  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挂电话,便捡着几句话慢慢的说纪文亭说着。

  直到曲子墨敲门进来。

  陆鹤南看了人一眼,这才不甘不愿的挂了电话。

  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曲子墨,语气立马和刚刚跟纪文亭打电话时完全不一样,“查到了?”

  曲子墨早已见识过陆鹤南的变脸大法,面色如常。

  他可不敢听陆鹤南和纪文亭打电话,指不定陆鹤南改明儿伤好了就会和他交流一下感情。

  见陆鹤南挂了电话曲子墨这才往前来。

  “怕是和陆哥你有关,好像是晏家的儿子,这事八九不离十便是他在暗地做祟......”

  ——

  陆鹤南现在可以正常下地走动,只是不能做剧烈运动,而纪文亭不把他踹下去就算好的,怎么可能让他主动自己坐上去动。

  除非是陆鹤南不想活了......

  看得到吃不着,这两天一直弄得陆鹤南心痒痒,晚上抱着睡对他来说又是另一番折磨。

  于是就那么让纪文亭回去了。

  一夜无梦。

  纪文亭早上来了之后,便坐在一边写写画画。

  陆鹤南半倚在床上处理公司的事。

  在他受伤之后,他便让瞿泽暂时处理公司的事,有些必须陆鹤南批示签字的文件才会送到病房来。

  他有事没事便会看一眼纪文亭。

  即使神情寡淡没有表情也是十分好看的,在陆鹤南眼中简直没有人能和纪文亭相比的人。

  视线顺着双眸一点点往下,停留在腰线处。

  还是抱着睡舒服,晚上可不能让人走了。

  而注意到视线的纪文亭回头看他时,陆鹤南也不避开,直直的和纪文亭的眼神撞上。

  唇角勾起,眸中浓厚的感情赤裸裸的映入纪文亭眼底。

  直到纪文亭视若无睹的收回视线,陆鹤南才会继续处理文件。

  一上午相安无事,房内很安静,只有陆鹤南偶尔打电话的声音响起。

  陆鹤南看着这样静静的待在他面前的纪文亭,内心就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他抬头便能看到人,他看着纪文亭便会开心,那种愉悦是任何人都给不了了。

  只要纪文亭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的心神便会被人牢牢吸引住。

  他的眼里只有纪文亭的身影。

  他的心里也只能放下纪文亭一个人。

  ——

  另一边,在一个公寓里。

  严瑞正在电脑里敲打着什么,面上还带着些微不解。

  陆骁不是除陆鹤南以外唯一的陆元凯的儿子吗?

  那为何陆鹤南重伤住院后会让那个瞿泽代管?

  他需要把这个弄清楚来。

  陆鹤南对瞿泽为什么这么信任。

  严瑞是童小姝交往几年的恋人,也是陆骁信任的下属。

  他想借童小姝的刀,借陆骁的名,趁机杀了陆鹤南。

  所以之前对童小姝那些不值钱的承诺,以及对陆骁的谄媚,都是他的埋下的信任。

  陆鹤南之前搞垮了他们公司,他想报复,最好当然是一击毙命,陆氏集团大乱,他趁机教唆陆骁上位。等风头平息之后,他再推下那个位置,他自己取而代之。

  严瑞还做着那个美梦——

  陆氏再过不久就要改朝换代姓严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中间还冒出个瞿泽暂代陆鹤南的所有职权。

  怎么回事,陆骁不是陆元凯那个老家伙的儿子吗,陆元凯怎么陆氏会让一个外姓人掺手。

  这事情的发展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

  严瑞还在怀疑和愤怒中,他想起陆骁那个没用的家伙,或许还能......

  他刚发完邮箱让人去查,心中还在谋划着怎么利用陆骁来做这个事,房门就被敲响了。

  严瑞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快递到了。

  但多年来的习惯让他将所有会暴露的东西全部隐藏起来。

  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痕迹的电脑桌面,将电脑合上后,他才起身从猫眼里往门外看,见到确实是送快递的人到了,他只让人放在门口。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严瑞才打开门。

  他刚一打门。

  砰。

  弯腰拿快递的严瑞挡住了第一下,却没挡住从右侧的重重一脚。

  挨了一脚的他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几个人把他揍得抬不起手才停手,接着他的双手就被反绑被人控制住。

  几人进门,两个在外面守着。

  曲子墨推了下鼻梁上方的眼镜,同将人控制着的常剡对视一眼。下一秒,常剡一脚就狠狠踹上男人的腰腹处,一声剧烈的惨叫后,常剡把人丢给后面的人,然后将严瑞带走。

  见人被带走,曲子墨跟屋里待命的人说:“查。”

  身后几个穿常服的男人立马行动起来。

  没过一会,便有人抱着电脑过来让正在卧室查看的曲子墨看,“电脑还是热的,刚被使用过,电脑手机都有密码,要拿回去破解,还是让小范来一趟?”

  曲子墨把递过来的手机看了两眼,“让小范来,先查其他的,肯定有马脚露出,要能查出另外的人,陆哥说了,吃大餐发奖金,没查到,呵呵......”

  在场的其他人闻言赶紧去查其他的地方。

  ——

  邵正衍看着不吃饭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瞿泽,还是有些不适应。

  联想起这些日子瞿泽每天都要和他上下班,吃饭也和他待在一起,有事没事还给他送点东西,对他说话也柔和得不行。

  邵正衍最开始以为他有什么坏心,后面却是明白了。

  “你能不能别这样盯着我,看得我瘆得慌。”

  瞿泽眨了一下眼,才收回视线,像是有些难过。

  邵正衍看到瞿泽难过的模样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又道:“你先吃饭。”

  “嗯。”

  瞿泽优雅的吃完,虽然优雅,但速度很快,邵正衍还奇怪这个人是这么做到吃得那样优雅还快的时候,瞿泽就放下筷子了。

  他擦了擦嘴,然后继续看着邵正衍:“我吃完了。”

  邵正衍咳了一声,差点被噎住,瞿泽给人拍背:“这么大了,吃饭还要我喂吗,邵邵?”

  邵正衍:还怪我,你才不会吃饭呢。

  他冷哼一声,将手挡在瞿泽眼前,“你别老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

  瞿泽撑着下巴,长发落在肩上,遮住一点衣领,绣着繁复花纹的墨色长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非常不搭。但在瞿泽身上格外合适,他静静的看着邵正衍:“你好看。”

  邵正衍:到底谁更好看???

  瞿泽专注的看着邵正衍,像是这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

  那般美丽傲慢的面容专心的望着邵正衍的时候,邵正衍实在是难以拒绝,心跳都快了起来。

  他想起多日之前发生的一件事,他不小心吻到了瞿泽,后来还给了人一拳的事。

  在回家没多久就不出意外的接到瞿泽电话,瞿泽哄着他去上药,邵正衍当时就挂了电话,说自己不去。

  没过一会儿他记得自己把瞿泽打出鼻血的事,听着人「邵邵,邵邵」的叫他,撒娇要他去上药,邵正衍当时心都快飘远了,便想着瞿泽一个人待在家确实没人给他上药,又拒绝不了瞿泽的撒娇,邵正衍穿着短裤拖鞋就去了。

  不得不说,瞿泽很了解邵正衍。

  在人说了不去之后,他还是把门打开了,就站在门口等他。

  没过几分钟,果然就见邵正衍的身影出现。

  他的眼睛就没从人那双又白又直的长腿上移开,等人进门后也是眼神深沉的盯着邵正衍因为弯腰翘起的线条。

  瞿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早已经止住的鼻血又流下来了。

  邵正衍看到赶紧让他抬头,抽了几张纸给人擦拭,急急忙忙牵着人坐下,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话。

  瞿泽眼里只有一片雪色以及邵正衍叭叭的红嘴。

  等弄完之后,看着邵正衍离开的背影,瞿泽又有些可惜。

  今天也是没吃到邵邵的一天......

  罢了罢了,都等了这么多年,邵邵早晚会是他的。

  给人乱抹一通的邵正衍回家后,才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他怎么记得,他好像,揍的不是人的鼻子吧,怎么还留鼻血了!!!

  邵正衍震惊,这混蛋该不会要讹小爷我吧。

  赶紧拉黑。

  否则又要从小爷这骗走什么东西了。

  邵正衍这个担心是存在的,因为他被瞿泽骗过很多东西。

  从小到大,邵正衍丢过的东西很多,多到他这个想来不记得这种事情的邵正衍都发觉到了,而瞿泽老是会哄着邵正衍把他的东西给他,其中还包括贴身衣物。

  他在瞿泽家里也看到过他的很多东西。

  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而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是邵正衍用过的。

  杯子,钢笔,篮球,衣服,布偶,头发,照片......

  瞿泽有一间专门用来放邵正衍物件的房间,那间房总是会被锁上,他从来不许别人进去。

  像有收藏癖一样,不过区别就是——

  瞿泽只收藏邵正衍的用过的东西物件。

  面前那张过分美丽的面孔突然在邵正衍眸中放大,邵正衍回过神来,唇上就碰触到了一片柔软,他瞪大了眼睛,将人从面前推开。

  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瞿泽漫不经心的坐下,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左眼眼尾下一滴泪痣勾勒出几许旖旎,邵正衍只觉得面前这人简直太好看了。

  他又在勾我......

  视线在瞿泽的稍薄的唇瓣上停留,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瞿泽,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

  今天也是没吃到邵邵的一天......

  在线等,有点急

  ——瞿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一起也行,我得在上面。

  瞿泽微微侧首,一双桃花眼斜斜抬起,懒洋洋地:“对呢,邵邵——”

  拖长的尾音。

  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冷。

  「瞿泽」邵正衍脸色很黑,“好好说话,别存心恶心我”

  “哦。”瞿泽偏着的头微微转正,眉目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邵正衍,他说出了本该在几年前就说的话:“喜欢你,很喜欢。”

  这句话因为这几年的错过,现在终于被邵正衍听到了。

  瞿泽笑着,一双眼含情脉脉的望着邵正衍。

  邵正衍自然没看出那双眼里的感情,他有些不解的问:“因为之前那个吻?”

  “有这个原因。”瞿泽十分懂得如何利用自己那让邵正衍十分喜欢的容貌来勾搭他,将散在前面的头发随意的撩起,极具侵略性的剑眉微微挑着,“但不止。”

  邵正衍一愣,呆呆地看着瞿泽唇角边的笑容。

  没来由的心悸。

  瞿泽嘴边的笑容更扩大了些。

  邵正衍眼神有些飘忽,他低下头,将剩下的几口饭两下吃进去。

  想起那日瞿泽说的除了他没亲过别人,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嘴里嘟嘟囔囔:“难不成你嘴里真有句实话,说得是真的,你没亲过别人?”

  见人快吃完饭,在冰激凌和苹果之间,瞿泽还是拿了苹果,边走边说:“对啊,邵邵,我一直都跟你说真话,可惜你不信我,诶,我心都碎了。”

  递过来的是苹果而不是爱吃的冰激凌,邵正衍一下就不高兴了,“滚吧,你说真话假话关我什么事。不管你是不是初吻,你都找别人去吧,小爷我可不奉陪。”

  将手里的苹果放在水果盘里,“那可不行,我现在就认定你了,谁让你小时候天天喊着哥哥哥哥的,说要跟我结婚。”

  瞿泽示意人往下面看,一脸无辜的模样,“你瞧,这不怪我,它又有反应了。”

  邵正衍嗤之以鼻,又有点想揍人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扯唇嘲弄:“天天耍流氓,要是个小姑娘肯定早早就被你吓跑了。”

  本该恣意不逊的眉眼有些不知所措,以及残留的郁闷。

  是因为瞿泽没给他爱吃的冰激凌。

  明明之前都会给他准备好的。

  所以说什么喜欢他肯定也不是真的。

  脊背挺得很直,骨节分明的手握紧又松开,他尽力控制自己不去看瞿泽。

  还说这样的话,真是......无耻。

  瞿泽挡住邵正衍的去路,缓缓接近着邵正衍,像是种花人看到精心被养着的花慢慢长大,又像是猎人一步步逼近在网中的猎物。

  眸中满是势在必得。

  他靠得越来越近,邵正衍看着瞿泽的眼睛,下意识被一步步逼着后退,直到被抵在桌边。

  看着面前的面孔一点点放大,邵正衍被人圈在桌边避无可避,他忘了能推开瞿泽,只随着瞿泽慢慢俯身向下的动作弯着腰后仰着脖子。

  瞿泽俯身舔了一口那上下滚动的喉结,在人耳边轻声道:“邵邵,你就和我在一起吧。”

  邵正衍明显被吓到了,急忙推开正咬着他耳垂的瞿泽。

  “看在你这么喜欢小爷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好了。”还是强撑着表情,抬着下巴,一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样子,“不过,在一起也行,我得在上面。”

  只那一双红透的耳垂暴露了他。

  刚刚距离太近,瞿泽散发着清香的头发似乎还萦绕在邵正衍周边,他又吸了一口。

  好香。

  他都想问瞿泽用的是什么香水了。

  还挺好闻的。

  他还没那个过呢!他不知道男人之间怎么做,要是要做的话他得先去找些资料来。

  有些高兴显露在脸上,瞿泽一脸便能读懂这人的兴奋。

  心下一阵好笑。

  呵,小孩儿!

  想得倒是挺美的。

  他没立刻拒绝,装作一副纠结沉思的模样,在人的催促声中像是艰难下定决心,很不情愿的说:“可以。”

  他那不甘不愿的表情一下就让邵正衍满足起来。

  邵正衍很是高兴,没想到终有一天他能压瞿泽,立马便说:“那我们啥时候那个啊?”连声音都很轻快。

  还透着愉悦和一丝迫不及待。

  瞿泽一脸无辜,“什么?”

  “就是。”邵正衍这会子就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低头看着鞋,低声:“就是......那个啊。”

  瞿泽面露疑惑,引着人自己说出来,“那个是哪个?”

  邵正衍怒视,以为他在戏弄自己。

  结果看到这人一副真不懂的模样,立马收回欲到嘴边的话,他咽了咽口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做·爱。”

  瞿泽这回是真没听到,但他从人说话的嘴型中读明白了,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太小声了,我没听到,你大点声。”

  毫不意外看到邵正衍红着脸的模样。

  邵正衍转身,大声的说,“靠,没什么,我走了。”

  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

  瞿泽看着人气急败坏的背影,道:“邵邵,那我们这是谈恋爱了?”

  邵正衍脚步一停,只感觉耳朵烫得厉害,才不是什么谈恋爱。但嘴里却很大声,“对,谈恋爱。”邵正衍懊恼极了,怎么说的和想得不一样,

  话落便落荒而逃,生怕瞿泽再留他问什么。

  待邵正衍走后。

  室内发出哈哈大笑来。

  呀,我的小媳妇真可爱!

  真是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果然邵邵就是我的快乐源泉。

  还是快点把他拐进门吧......

  ——

  几日后。

  晚上。

  风一阵阵的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头顶上是漆黑的天空,在暗色的云层后面似乎有漫天星子在闪,仔细看去却又是看不见,在b市的市中心很少能够看到漫天繁星的场景。

  夏天也快过去了,纪文亭在这个夏天几乎很少出门,他也出不去。

  在他以为陆鹤南真的会关他一辈子的时候,陆鹤南又放他出门了,他说要放开他,然后重新追求纪文亭,在纪文亭准备离开的时候甚至还为他受了重伤。因此,离开陆鹤南身边的日子也一拖再拖。

  俩人正在楼下散步,陆鹤南牢牢的牵着纪文亭的手,借着伤还没好,身体往纪文亭那边靠着,却也记得卸了大部分力道,不让纪文亭累着。

  俩人走了一会儿便在树下的长椅上坐下。

  陆鹤南极其自然的将手放在纪文亭的肩膀。

  目光微转,纪文亭余光看了一眼,也没让人拿开。

  陆鹤南想起纪文亭这几天经常跑到童小姝的病房里去,他很不满,却又不能拦着他不让去,便拐着弯打定主意把人赶走,“文亭,那个小姑娘枪法不错,心性也挺坚韧的,留在我身边可是可以,就怕她不太愿意,我身边可都是些粗汉子。要不我让她进部队,或者让她去我朋友那边给她找点事?”

  在前一日,陆鹤南记得纪文亭说过要留一口气让童小姝处置。于是在人只剩下一口气时,他亲自将严瑞丢在纪千凝面前,把枪也扔了过去。

  他亲眼看着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极其冷静地扣动扳机,非常准确的打中心脏,一击毙命,几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亲手送人上路的时候连眼都不带眨的,陆鹤南确实很欣赏这种人。

  若不是因为纪文亭,他还挺想把人留下的。

  纪文亭听人一说此时也想起这事,他倒是没看童小姝亲手杀了严瑞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个人。若过些日子离开这里的话,还是尽量让那个小姑娘远离那些危险,在陆鹤南这边不太好,在他身边也不合适。

  “我想一下。”

  纪文亭正在想他哪个朋友会欣然接受并且童小姝也愿意的人选。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纪千凝。

  微微偏过头,神情冷清寂静,看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靠着他肩膀的男人,“她之前伤过你,让她一直在这边也不太好,我让她去我表妹那边吧,说不定还能让她走出过去。”

  “都行,听你的。”

  纪文亭看着已经大好的陆鹤南,他想提起等陆鹤南伤再好一点的的时候他就会离开。

  他先试探了一下。

  “过几天,我要回趟家。”

  纪文亭所说的家是s市的老宅,那里有他最敬爱的外公。

  陆鹤南自然知道。

  过了一会才说:“嗯,听你的。”

  纪文亭看着头顶的天,他想,过些时日也该好好看看了。

  “陆鹤南,我打算过几天就离开,你好好养伤。”

  纪文亭静静的看着天际,刻意忽视男人投来的视线,声音轻声:“你是要反悔吗,陆鹤南。”

  陆鹤南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提到了这事啊!

  他拿起纪文亭的手按在自己的伤口处。

  “这事还没解决,再加上我伤也还没好,你再等一些时间,我会放你走的。”他托着纪文亭的指骨轻吻一下,“你放心,我陆鹤南说话算话。”

  纪文亭控制着力度,尽量不去碰到陆鹤南的伤口。

  下一瞬手指就被男人亲着,温度烫得让纪文亭想要抽回来。

  陆鹤南极有技巧的捏着纪文亭的手,看到那白玉般的手指微微蜷缩,陆鹤南将之展开,又印下一个吻。

  *

  还是会离开啊......

  果然。

  ——陆鹤南


第一百三十八章 放手

  陆鹤南看着纪文亭已经剪掉的头发,有些凌乱的好看。

  他没问纪文亭昨晚为什么突然要剪头发,只是摸着他剪短的发,用着询问似的语气:“待会我给你修一下头发,好吗?”

  陆鹤南知道纪文亭不会拒绝。再者,就算拒绝,陆鹤南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是他们这些天相处的常态。

  纪文亭点点头,想着陆鹤南的伤口要什么时候才好,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陆鹤南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一切都以纪文亭的意愿在先,除非是有损身体的事情。

  时间回到前一日晚。

  因为陆鹤南不想让纪文亭看到不太悦目的场景,他便主动问纪文亭要不要回家去睡。

  纪文亭自然愿意。

  也是因为这样,纪文亭另一天才知道童小姝报了仇的事,他没说什么,毕竟他确实想去看那种事。

  夜已经深了,月色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纪文亭看着月色安静的喝着茶,他没让管家泡茶,自己亲手泡的茶。

  茶水中倒映他的模样,头发长了些,只有先前遮住眼睛的刘海被陆鹤南不知什么时候剪过,剪得还不算很好,得亏纪文亭长得实在好看,连那发型也变得好看起来。

  他注意到的是后面几乎垂到耳边的头发,陆鹤南没剪,说想让纪文亭留长发,纪文亭对发型也没什么执着,便随头发长着。

  纪文亭皱了皱眉,此时看着头发却不顺眼起来。

  他虽对自己的容貌虽然没什么感觉,但他看到这副模样的自己却觉得不喜。就好像,陆鹤南是把他当女人一般养着。

  他突然叫来在外面的佣人,叫他拿把剪刀来。

  佣人去拿剪刀的时候特意去告诉了林管家,林管家先打了个电话去陆鹤南,待陆鹤南点头后才让佣人去。

  待佣人将剪刀恭敬的递给纪文亭的桌上,便很快的走了。

  纪文亭安静的坐着,不用猜也知道人为什么去这么久,怕是一层一层请示上去,待陆鹤南同意之后才会给自己。

  他都有些想笑。

  拿起在精致雕刻的盘子中剪刀,他没看镜子,就这样随意的剪着头发。

  一缕缕的黑发掉落在地。

  陆鹤南知道的时候是林管家告诉他的,他晚上和纪文亭打电话的时候还没有任何预兆,纪文亭突然就把头发剪了,陆鹤南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没问。

  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若是他再多说几句,纪文亭指不定就会生气,陆鹤南又得哄人。

  ——

  俩人上楼后,陆鹤南慢慢的给人修剪着头发。

  和谐安宁的场景就像一对平凡幸福的小夫妻一般,陆鹤南也喜欢给纪文亭剪头发。

  他近来剪头发的技术也越来越好,不会再像第一次剪纪文亭的头发那样。

  陆鹤南专门练了。

  要是问他在哪练的?

  陆鹤南手底下的小弟,齐齐摸着长短不一的头发:“......”

  ——

  又过一周,陆鹤南的伤势一直不见好,反而还会更严重。

  他之前和陆鹤南说过,等他伤好一些就会离开。而现在,像是有什么刻意在阻挡着纪文亭的离开。

  纪文亭已经有些怀疑了。

  他觉得陆鹤南在重复性的撕裂自己的伤口。但他问不到究竟是不是,因为陆鹤南肯定掩藏的非常好。

  纪文亭让人掀开衣服,再一次看着又染上血迹的纱布。

  心下叹了口气,他望着陆鹤南有些苍白的脸,连唇色都是没有血色的。

  他想象不到陆鹤南每次这样做的疼痛,但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纪文亭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不要动怒,“陆鹤南,我明天走。”

  陆鹤南一听纪文亭这样果断的口吻,他知道纪文亭是下定了决心要走,脸色非常难看,还是勉强露出一抹笑来,“但我的伤口......”

  纪文亭看着陆鹤南脸上难看得要命的笑容一下就忍不住了,他几乎失控,狠狠推开陆鹤南握着他的手,“你不能就这样陪着我耗下去,陆鹤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垂下头,手撑着旁边的桌子,“没必要,真的。”

  我明天走的话,你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陆鹤南瞳孔微缩,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戾气,转眼就消失。

  他笑着,“文亭,你这是干嘛,要走的话和我说一声就行,”陆鹤南语气一顿,摊手,“那明天我就不送你了,让陶延和你一块吧。”

  纪文亭抬起头看着陆鹤南,眸中还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放自己走了?

  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面上还是轻松的说,“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我不放心你自己去,你又不愿意坐私人飞机,那就让陶延跟着你吧,经过上一次你也该知道确实有些危险了吧。”

  纪文亭点点头,“那你好好养伤,别再......”自残了。

  陆鹤南还等着他说,却没听到后面几个字,只以为是纪文亭声音太小,他也没让纪文亭再说一遍。

  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晚上好好睡觉,明天走之前和我道个别吧。”陆鹤南看着自己的伤口,又看了一眼摞在一起的文件,“下次再见你估计要一段时间了。”

  陆鹤南说起来轻松,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极力控制着不把纪文亭关起来,不是想之前那样关在庄园,而是关在他们的房间,把人绑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就只能看见自己。

  他望着纪文亭澄澈冷清的双眸,眼中杂糅了诸多纷杂不一的情绪,有两个小人在脑中争吵,一个理智的他说要放开,这样才会有机会和纪文亭重新来过,一个疯狂的他大喊着要把纪文亭关起来,不让他离开自己的眼前。

  陆鹤南看着两个自己的争吵,脑中闪过纪文亭独自站在窗前郁郁的模样,他还是下定决心放开。

  虽然早有预谋,而纪文亭会离开也是陆鹤南预料的那样。

  这是他早就决定了的,不是吗?

  这个决定像是在陆鹤南的伤口上,被狠狠撒上一把盐,极其的痛,比原本受的伤更痛更痛。

  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纪文亭是开心的......

  他一见纪文亭难过心就揪成一团。

  陆鹤南看见他说完那句话,纪文亭终于笑了,说出口的话和那天的话重叠在一起:“谢谢。”

  看见人笑了,陆鹤南故作轻松的笑也真实的笑了,把人搂进怀里,调侃着:“那晚上好好补偿我。”他看着怀里乖乖的被他抱着的纪文亭,目光是要渗进人皮肤般的炙热眷恋,

  纪文亭没说话,像是在默许。

  陆鹤南更紧的抱着他。

  “那......去洗澡。”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刻意贴在纪文亭耳边呼着热气,细细的啜吻着纪文亭的后颈,而纪文亭的推拒对于陆鹤南来说是不疼不痒,反而更像是欲擒故纵的小情趣一般。

  纪文亭只觉得被陆鹤南的触到的那一块皮肤炙热滚烫,逐渐往周围扩散,最后从脸颊到耳垂,都染上浅嫩的粉色,格外诱人。

  他怎么也推不开陆鹤南,看着埋在他脖子的头,纪文亭揪住陆鹤南的头发,语气便有些气恼:“陆鹤南,放开。”

  陆鹤南低低的应了一声,在后颈处重重的吸·吮一下才放开。

  看着那一块紫红斑驳的痕迹,陆鹤南满意的点点头。

  这下最少都得一个星期才会消。

  纪文亭看不见那块地方,只觉得肯定又被陆鹤南弄出印子来了,他简直都被气笑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便一脚踩在陆鹤南的脚上,直到陆鹤南连连告饶才抬脚。

  ——

  陆鹤南晚上不顾自己的伤口,疯狂拉着纪文亭做,在纪文亭身上的每个角落都印上属于他的痕迹,动作大开大合。直到纪文亭被逼到哭着求饶他才放慢动作。

  看着被自己欺负得一塌糊涂的青年,脸颊满是潮红,眼尾也染上红意,而唇瓣也被陆鹤南亲得红肿,陆鹤南轻叹,吻去青年的眼泪。

  纪文亭昏了又被弄醒,他看着压在他身上没个停歇的男人,只觉得这个夜晚格外的长。

  伤口一直在流着血,陆鹤南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眼中只有身下那个明天就要离开他的青年,好似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陆鹤南拼了命的要和纪文亭做那极尽快乐的事。

  纪文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只觉得眼皮很重,抬都抬不起来,睫毛也有些湿,是昨夜哭的。唇也红肿,心口那两处也红肿得不行,全身上下每个角落都是陆鹤南留下的痕迹。

  纪文亭欲哭无泪,想揍人也揍不到,因为陆鹤南又被送进手术室了。

  陆鹤南在晕倒之前还记得帮纪文亭穿好衣服把床单换了,再叫人进来。

  纪文亭实在气狠了,走之前将房间内的东西通通都给砸了,连陆鹤南的电脑也没躲过,那些衣服也被随意的丢在地上。

  听着里面的劈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劝。

  *

  放纪文亭离开。

  这是他早就决定了的,不是吗?

  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纪文亭是开心的......

  ——陆鹤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等我接你回家......”

  纪文亭到达s市的时候穿着长衣长裤,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一身黑色,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每件单品拿出来都是不菲的价格。

  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还是非常热,纪文亭在一群穿着短袖的人群中便有些突兀。

  纪文亭是这样以为的。

  以前他所到之地也到处是围着他的目光,这次和以往差不多。但或许经历了昨夜那样荒唐的事情,纪文亭便以为是穿着异样的原因,他往上拉了拉衣领,想遮住脖颈处满是痕迹的皮肤。

  手抬起来也是戴着手套的,只无意露出的手腕有隐隐痕迹。

  看到手腕上的显眼的痕迹,纪文亭呼吸急促了两分,想起他醒来后站起身的时候差点倒在地上,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连脸颊陆鹤南都没放过,有着明显的牙印。

  看了一眼身边护着他却不敢看他一眼的陶延几人,纪文亭快步往停车场而去,只在心底暗骂着那个因为昨夜做了一整夜,血流满床,而今天又被送进手术室的男人。

  在其他人眼中,根本没看到青年的那些痕迹。

  陶延几人牢牢的在纪文亭身边围成一个圈,将纪文亭护在里面。

  他们能看到的只是那个周身气度非凡,旁边又有好几个黑衣人护着的青年。虽然看不到容貌,却想来也是非常好看的。

  就像电视里的大明星。

  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只因为那几个黑衣人实在吓人。

  纪文亭到了s市之后没回老宅,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幸亏他没和外公说要回来,否则,他这个样子可怎么去见人,别提见人,说话都哑得厉害。

  将他安全送到家后,纪文亭便让人走了。

  因为纪文亭事先和陆鹤南说过不要再出现跟踪、监视的情况,陆鹤南也答应了他,纪文亭还没说什么,或许是陆鹤南和陶延说过,陶延便自觉的带着人离开了,回了b市,走之前还给纪文亭简单收拾了一下。

  在到达的前一天下午,纪文亭还特意请人来打扫。

  躺在久违的床上,纪文亭困得不行,却又睡不着。

  寄过来的东西要明天到,家里就他一个人,纪文亭又不会做饭,他便想着要打个电话让秦姨和袁盛明天过来。

  他也习惯袁盛和秦姨他们俩个人在身边。

  想着想着,便想到还在医院的那人,一路上陶延也没提起过陆鹤南,到了s市后倒是打了个电话,纪文亭见人看了他一眼,他便知道电话对面的是谁了。

  就在他以为电话会给自己时,陶延下一秒就收起了电话,没和纪文亭提半个字。

  纪文亭有些郁闷,下一瞬就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都压下。

  他才不管陆鹤南伤口怎么样,疼死他算了。

  晚上,纪文亭看了好几眼手机,最开始一个小时看一眼,后面是半个小时,再后来就是十几分钟看一眼。

  “铃铃铃......”

  铃声终于响了,纪文亭拿起手机却不急着接通,在快挂断的的时候才接起来,“什么事?”

  听着性感迷人的声音,陆鹤南只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悦耳,他想起昨夜汗湿的头发,红肿的嘴唇,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消肿,陆鹤南声音低沉:“宝贝,我想你,你有想我吗?”

  传来的声音有些不正常的嘶哑,纪文亭皱眉,想问人现在怎么样却又没问,嘴巴开开合合最后闷声道:“没有。”觉得声音像是在抱怨,纪文亭轻咳一声,重复一遍,“没有想你。”

  陆鹤南咧开嘴笑了,笑完后手指碰着那些微痛意的嘴唇,嘴角是纪文亭昨夜被欺负得狠了咬的口子。

  他不怒反喜,只觉得这是纪文亭给自己留下的记号,就像背上那一条条长长的挠痕,无一不在显示着陆鹤南和另外一个人亲密的关系。

  “怎么样,还疼吗,我早上给你上了药,没撕裂,就是有点肿,药我让陶延带过去了,他给你了吧,你......”

  陆鹤南说这话的时候,纪文亭很不自在,也觉得有些不适传来。

  “陆鹤南,别说这个,再说我就挂了。”

  “你记得上药。”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陆鹤南知道纪文亭在那方面特别羞涩,他都能想象得到纪文亭听到这些话的模样,肯定是又羞又恼,陆鹤南简直是爱极了纪文亭羞涩的模样。

  当然,其他任何模样的纪文亭陆鹤南也喜欢。

  “我不讲了,就是怕你不好意思上药......”

  不等陆鹤南说完这句话,纪文亭便把电话挂了。

  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陆鹤南接着上一句话,“特意提醒你一句。”

  说完又气笑了,除了纪文亭谁还会这样毫不客气的挂断他的电话,怕是不想活了,偏偏纪文亭是独一份。

  他今天从纪文亭走后就发了一天的脾气,搞得没人敢去他的房间了。

  只有在碰到名为纪文亭的那个人的时候,陆鹤南才会掩藏那些不好的情绪。

  而那些不好的焦躁不安的情绪皆是因为纪文亭。

  陆鹤南又打了个电话过去,纪文亭没接。

  他便发了好几条消息告饶。

  【好文亭,哥错了,下次不说了。】

  【你接电话好吗,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文亭,我伤口疼,你接我电话我就会好一点,你不接我就更疼了。】

  纪文亭看着那些字,他也有些担心陆鹤南的伤口,便接了响个不停的电话。

  他终于问出了想了一天的事,“你伤口怎么样?”这话一说纪文亭又觉得松了口气。

  “好多了,没吓到吧。”

  纪文亭没说话,他确实吓到了,他醒来后打算找陆鹤南算账的,却被人告知陆鹤南失血过多晕倒了送进手术室了,纪文亭脑海中就浮现陆鹤南带着满身血迹的模样,他呆呆的坐了好久。

  他想起陆鹤南久久不愈的伤口,昨夜更是荒唐得不行。

  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怎么样,陆鹤南的伤口在纪文亭脑海中被无限放大,直至将纪文亭吞噬下去。

  他突然惊醒,等起身的时候便叫人改票,当即回了s市。

  其实也不用改票,陆鹤南为纪文亭包了专机,飞机里就只有纪文亭他们几个人。

  陆鹤南见人不说话,就知道纪文亭是被吓到了,心下一叹,变着法的哄着人,“没那么吓人,就是昨夜一想到你要离开,可不得多做几次。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纪文亭听到这话,立即从那些郁闷的情绪中出来,呸了一声,“我就知道,那你去做鬼吧。”

  陆鹤南大笑,咧开的嘴又扯到了纪文亭咬的伤口,笑得更开心了。

  在挂断电话之前,纪文亭正色道:“你说过要放手的,重新来过的话你还得重新认识我。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我不认识你,陆先生。”

  陆鹤南一僵,面不改色道:“好的,纪先生,你好好玩,等我伤好我会好好表现的。”

  “等我接你回家,我亲爱的......纪先生。”

  这是我们的约定。

  纪文亭拿着已经熄屏的手机,脑海中一直回绕着那句「等我接你回家」。

  他似乎听过这句话。

  是什么时候呢?怎么不记得了?

  ——

  翌日。

  接完电话的纪文亭去开门。

  门外站着袁盛和秦姨。

  俩人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看起来高高大大的男人。

  纪文亭和俩人拥抱了一下,然后看向一旁的几个男人,眼神示意袁盛解释一下,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提到这些人。

  袁盛拍了拍旁边男人的肩膀,“文亭,这就是季老先生让我带过来的几个人,以后他们会跟在你身边。”

  几个人走过去一一和纪文亭握手,自我介绍。

  纪文亭点点头,突然想起外公说的要派几个人跟在他身边,想来就是他们了。

  他刚让人进门没多久,便接到纪家打来的电话。

  示意袁盛带他们选房间,纪文亭走到一边接电话。

  袁盛点点头,带着人去看房间,顺便交代需要注意的事情。

  在来之前他们就接受了训练,也看过一些关于纪文亭的资料,大致了解他们的雇主是个怎样的人,袁盛说到纪先生喜静时,他们的声音也尽量克制着小点声,初次见面,多少还是有些拘谨,以免惹得纪先生不快。

  纪文亭嗓子比昨天好多了,只是还有一点不适,未免让外公担心,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清咳一声,才接通电话,“外公。”

  “文亭啊,人都到了吧,资料让你大表哥发你了,是你大表哥挑的人,我也看过,那几个都是靠谱的,以后就跟着你了,你好好和他们打交道,有什么事你就让他们去做,自己要多注意些。”

  听着久违的外公的唠叨,纪文亭只觉得恍如隔世,唇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

  是啊,外公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他轻声应着,“嗯嗯,我都知道,他们也到了,看起来都挺不错,表哥做事还是那样牢靠贴心。”微微顿了一下,“外公,谢谢您,表哥的话我晚点再打个电话过去。”

  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外孙竟然瞒着自己回来,还不回家来看他这个老头,老爷子有些不满,“臭小子,你回来也不和我说。要不是你让小夏和秦溪过去,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纪文亭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的痕迹还久久未消,他在心底暗骂那个不知节制的男人,“抱歉,外公,我怕您担心,想着过两天就去看您。”

  纪老爷子拨开凑在旁边偷听的小孙女,“那行,你哪天回家告诉外公,外公让你大舅他们也回来吃个饭。”

  纪文亭坐在沙发上,想着外公还是这样,只要他一回家就让大舅二舅也回去。到时候那几个表哥表妹都会一脸嫉妒的看着他了。

  想到这副场景纪文亭有些失笑,“不用,外公,大舅二舅他们很忙,我会多在家待一段时间,就不要那么麻烦了。”

  纪老爷子重重的哼一声,带着久居高位者的威严,“他们能有多忙,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他们敢不回来!你别管这个,他们天天和我念叨着你,巴不得你回家来。”

  纪文亭嘴角带着些弧度,“行行行,都依您。”

  ——

  *

  “等我接你回家,我亲爱的......纪先生。”

  这是我们的约定。

  ——陆鹤南


第一百四十章 “他欺负你了?”

  纪文亭悠闲的待在家里,还难得的喝了杯冰咖啡。

  他喝的时候是高兴的,总算没人管着他所有的东西了,包括吃穿住行,纪文亭所有的大事小事,在这几年间,无一都会先经过陆鹤南才到纪文亭这边。

  喝完没多久肚子隐隐不舒服的时候,纪文亭又想起那个插手他所有生活的男人。

  其实,对于每一对幸福的小口子来说,俩人的生活融为一体是非常正常的。但纪文亭极度不适应这种彼此交互的生活。他觉得,每个人都该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是不能被其他任何人插足的,包括伴侣。

  他之前和章云洲交往的时候,章云洲从没告诉过他该怎么谈恋爱,只是一味的顺着他,他怕稍有差错纪文亭便会和他分开,章云洲一直觉得纪文亭不爱他,最后的分开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横插一脚的陆鹤南,意料之中的是纪文亭的离开。

  而被迫和陆鹤南在一起后,所有私人的空间都被对方的身影铺满,陆鹤南更不会谈恋爱,只是会极尽所有对纪文亭好,生怕人受到半点委屈。

  纪文亭不是没对这样的陆鹤南动心。但他们从一开始便错了,依照纪文亭的心性以及陆鹤南的强势。若是没有哪个人退一步,俩人大概是迎不来好的结局的。

  其实,纪文亭给过陆鹤南机会。但每每便会被失去控制暴怒的陆鹤南错开,纪文亭的离开早有预谋,陆鹤南的放手也早有预兆。

  在俩人之间,选择退一步的总会是陆鹤南。

  不论是前世那傲慢洒脱的玄衣少年,抑或是这辈子没了任何记忆暴戾强势的陆鹤南。

  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总是舍不得看见他难过。

  受不了他这样看着自己。

  会难受。

  心一抽一抽的疼。

  ——

  纪文亭很久没因为吃到不该吃的东西而肚子疼了,他没叫袁盛来,只是忍着疼痛无言的吃药。

  他握着药瓶突然想起来,这药还是陆鹤南在他走的前一天塞进他包里的,纪文亭那时还说不需要,他的胃病早就好了。

  原来还没好啊,只是因为有人的妥帖照顾才将那些病痛尽数压下。

  脑海中又浮现陆鹤南絮絮叨叨的讲着话,从商业合作到一日三餐,再到晚上几点睡,陆鹤南通通都讲了一遍。

  纪文亭捂住肚子倒在床上,双眼有些放空。

  ——

  秦姨做了几个拿手菜,纪文亭另外还从最有名的酒楼订了一桌的饭菜送来。

  因为新来了几个兄弟,他便让大家一起坐下吃饭。

  最开始他们还有些不太适应,后来喝着酒聊天就放开多了,几个人从天南聊到地北,还会偶尔打趣纪文亭,看着醉醺醺的几人,纪文亭有些失笑。

  他基本上都没沾酒,身上的酒气还是因为另外几个人染上的。

  闻着有些不舒服,纪文亭便回房间洗了个澡。

  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都没了人影,他抬起脚便往楼顶天台去了。

  确实很久没来,纪文亭以前很喜欢的躺椅现在也不喜欢了,下午便专门订了一套让人送过来,另外一套专门定制的还得过段时间送来。

  他躺在躺椅上吹风,呆呆的望着天空,思绪随着风飘远。

  他这处的房子和郊外的那处位置完全不一样,这栋别墅位于s市的富人区,周边治安非常好,能看到绝佳的城市夜景。看着隐约的星,一弯月牙在天边静静的挂着,四周也平静非常,但总归是差了一线。

  这个地方不是一个能看到大自然的地方,也不是一个赏月的好地方。

  纪文亭感受着凉风吹来,他缓缓阖上眼。

  似乎闻到了紫罗兰的芬芳,看见了闪着绿光的萤火虫,又有什么东西在鸣叫。

  纪文亭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是手机在响。

  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若说有的话,便是没人在纪文亭睡着后将他抱回房间了。

  他揉了揉眼,有些迷糊的看着手机,过来好几秒才接通电话,声音还带着丝困倦的沙哑,“喂。”

  表哥看了一看时间,才九点多,挺早的,“文亭,是睡了吗?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纪文亭听到表哥的声音传来,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是表哥啊,刚刚眯了一会,怎么了,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这不是闲下来了给你打个电话。”纪尧看着爱人低头看文件的姿势,手指轻点背脊,摇了摇头,示意人凑得太近了,要离远些,口中继续和纪文亭说着话,“对了,送过去的几个人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再换一批。”

  见人坐正了些,纪尧笑了笑,便在人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纪文亭倦倦的应了声:“挺好的,不用换。”

  “那行。”

  看人眉头又皱起,他又轻吻一下。直到爱人将他推开,他才没继续闹他,躺到床上去专心和纪文亭打电话。

  “爷爷和我说了,你已经回了s市,怎么没在群里和大家说?”

  纪家小辈有一个群,里面就是他们几个人,例如什么时候回老宅,懒得一个个告知,便会在里面说。

  纪文亭将手机放在一边,他抬起手,将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透过那个圈去看天上的月亮,声音淡淡,“这不是没回家吗,等过几天回去。”

  “表嫂呢,还在忙吗?”

  纪尧看着正襟危坐着的段高羽,“可不,他对什么都上心,偏偏就是对我不上心。”

  说着这话的时候纪尧的眼神像个怨妇一般看着坐在桌边的爱人,似有所感,他回头看了一眼纪尧微微笑着,一见他笑,纪尧便对他什么怨气也没了,只剩下无奈。

  话题一转,“到时候你男朋友过来吗?”

  听见电话那头没了声音,纪尧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

  于是换了个说法,“你们一起回来的还是?”

  纪文亭语气淡淡,“我自己回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但在纪尧听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他坐直身体,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为什么?是和陆鹤南吵架了?他欺负你了?文亭啊,真有什么事你得和哥哥我说,不要老闷在心里。”

  他的眼眸中有隐隐的怒火,但更多的是对纪文亭的心疼,一想到纪文亭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被陆鹤南欺负了,纪尧就想狠狠的揍陆鹤南一顿。

  纪尧的声音有些大,还有些凛冽寒冷,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转头朝他看过来,他听到了纪尧刚刚说的话,眸中还流露出些担忧。

  段高羽刚站起身准备过来,纪尧一下就注意到了,对人笑着摇摇头,叫他不用担心。

  纪文亭听着表哥在那边大喊大叫,他都有些想问会不会吵到表嫂,却也知道纪尧是关心他,从小到大都这样,他的几个表哥都对他挺好,小表妹也很听他的话,想到那些往事纪文亭便笑了。

  怕纪尧担心,继而解释着,“不算吧,他就是受了点伤,短时间过不来。”

  这是实话,只不过纪文亭隐瞒了一部分而已。

  纪尧这才放下心来,反而想到纪文亭对陆鹤南的种种态度,他都有些可怜陆鹤南了,自己受了伤爱人也不陪着。若不是对方是文亭,纪尧都想打纪文亭一顿了。

  摇了摇头,满是不赞同,“那你就不对了,他受了伤你怎么没多陪他呢,谈恋爱可不是这样谈的,想当年,我追你表嫂那是一个费心......”

  段高羽的脚步停在纪尧面前,见人谈到自己一副滔滔不绝的模样便有些好笑,他伸手掐了掐纪尧的脸,听见纪文亭没出什么事这才放心又坐了回去。

  打完电话后,纪尧摸着自己被掐得发疼的英俊脸庞,忿忿的朝人走去——

  挠人痒痒肉。

  一边挠还一边说:“知道错了吗,下回还敢不敢掐我,嗯?”

  挠到段高羽笑个不停的求饶,纪尧这才关灯抱着人上床睡觉。

  段高羽被人压在床上,他还想和纪尧讲道理。随即就感受到大腿碰上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他神色一僵,连忙躲开纪尧的吻,双手抵在纪尧的胸膛,“纪尧,你等会,我还有些没处理完,等我......”

  纪尧撩起眼皮,双手将段高羽不断躲闪的脸固定,呼吸有些沉重,“你刚刚说好的等我打完电话就做,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说完就堵住段高羽的嘴。

  ——

  另一边的纪文亭躺了会就起身了,这边可没人会抱着自己进房间,夏磊他们又喝醉了酒,待会他要是睡着了说不定真在这边睡一晚。

  要是被冷风吹一晚,纪文亭百分比肯定,那明天会感冒。

  他下楼洗漱完就倒在床上睡觉。

  一夜无梦。

  *

  在俩人之间,选择退一步的总会是陆鹤南。

  不论是前世那傲慢洒脱的玄衣少年,抑或是这辈子没了任何记忆暴戾强势的陆鹤南。

  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总是舍不得看见他难过。

  受不了他红着眼安静的看着自己。

  会难受。

  心一抽一抽的疼。

  ——陆鹤南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是我的小甜心

  纪文亭本来打算约汤明浩和嫂子喝个茶的,看到露在衣服外面的痕迹,他怎么也不想就这样出门。

  贴几个创口贴的话反而像是欲盖弥彰。

  他看到那些令人恼火的痕迹就不免想起陆鹤南那个混蛋。

  然后只能将见面往后推。

  医院。

  陆鹤南躺在床上,看着笑魇如花进门的瞿泽,长眉一挑,这小崽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他看着瞿泽肆无忌惮的在他床边坐下,这还是头一遭碰上这样的瞿泽,陆鹤南心下明了,他轻敲了两下手里的平板,等小崽子自己说。

  自从邵正衍和瞿泽确定关系之后,瞿泽很是高兴,内心喜悦之情无法言表,见谁都想说一句,这不还特意来了一趟陆鹤南在的私人医院,他在的那一整层就只住了陆鹤南一个病人,其他的楼层里面不是富豪就是大佬亦或者非常有名的明星会来的。

  这是一个隐私性安全性极高的医院。更重要的是,专业性也是业内数一数二的。

  瞿泽什么看望病人的果篮鲜花都没带,带来的只有一摞文件,他在床边坐下,极炫耀的说着:“小叔,我交男朋友了,您这伤口啥时候才好啊,我还想谈恋爱呢。”

  语气甜丝丝的,看着人的眼睛又透露出一丝对陆鹤南的怨气。

  都没时间谈甜甜的恋爱,没把邵邵吃进肚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和邵家的那个混小子在一起了。”虽是疑问,但是陈述式的语气。

  陆鹤南知道瞿泽喜欢邵家的那小子,过来自己公司帮忙也是因为邵正衍被他爸安排在自己这边。

  据说得知邵正衍出国的时候面前这臭小子砸了整个家,除了一间房幸免于难。

  而那间房还是邵正衍住过的房间,里面也有邵正衍的很多东西。

  “对啊,这么多年可算能把他抱在怀里了。还有,什么混小子,那是我的小甜心。不过,小叔,您也别老吓他,他都怕死您了。”瞿泽说着说着便有些不满,自家的小孩得自己护着。

  陆鹤南满脸阴鸷,“滚。”

  见小叔难看的脸色,肯定是自己和邵正衍在一起的事情刺激到了小叔,然后听闻前几天已经离开的纪文亭,瞿泽反而笑了。

  眼睛瞥到陆鹤南的眼神,瞿泽立马正色,“不是我说,小叔,你真是逊毙了,示弱你不会吗,小婶肯定是被你吓跑的。”

  瞿泽平时也不敢跟陆鹤南这样讲话。只不过这回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这不,连敬语都忘了。

  小婶多好啊,长得好看又有才华,更重要的是他还能牢牢压制住小叔的暴脾气。要知道,陆鹤南这坏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不好。

  陆鹤南嗤笑,“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人去勾引那混小子,看你能怎么办。”

  一脸你这臭小子,我拿不下你小婶,我还拿捏不了你。

  一提到邵正衍瞿泽就老老实实了,他咬牙切齿道:“别,小叔,您最好了,小婶过段时间肯定会回来的。”

  “我还等着参加你们的婚宴呢。”这句话是瞿泽的真心话。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是戳到了陆鹤南的心口,他缓声道:“你自己的事都没搞定,别瞎操心你小叔我的事,放心,肯定请你喝喜酒。”

  瞿泽看着胸有成竹的陆鹤南,“那我就等小叔你的好消息了。”

  陆鹤南颔首,他也在等着他和纪文亭结婚的那日,这是他自从认识纪文亭后最大的心愿,连陆氏集团的发展都排在这件事之后,目前看来,是短期内不好实现的。

  “行了,过几天我就会出院,把重要的文件给我留下。”话锋突然一转,“然后就滚去谈你的恋爱吧!”

  瞿泽站起身,边走便说,“再见,好好养伤啊,小叔——”

  说完还传了个飞吻过去。

  啪。

  文件摔在门上又掉落在地。

  瞿泽急忙将门关上,捂着胸口,嘀咕道:“小叔还是那个暴脾气,真是不讨喜,难怪小婶跑了。”

  将绑起的长发一甩,脚下生风的离开医院去找邵正衍去了。

  见人总算走了,耳边也没了叽喳个不停的声音,陆鹤南想起邵正衍。和瞿泽完全不同,那是个单纯的傻小子。

  他渐渐忘记小时候的小崽子,那个小崽子已经被完全长成大人的瞿泽所覆盖,他深深的记得,那天是瞿泽喝酒喝得有史以来最凶的一次,喝得意识不清嘴里还喃喃着邵邵别走。

  后来变了个模样。

  陆鹤南都有些认不出了,那个周身充斥着煞气,让人退避三舍,锋芒毕露、饮血食肉如最锋利的见血封喉般妖刀的男人,那是瞿泽吗?

  直到邵正衍今年回国后瞿泽才慢慢好转,像个正常人一般无二。

  陆鹤南晃了晃脑袋,懒得去想除纪文亭以外的任何人,他自己的媳妇还没追回来呢。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和福分,有些人,是值得耗费巨大的耐心去等待的。

  ——

  又过了几日。

  纪文亭回了趟老宅,确实如纪老爷子说的那样,他在前一日说要回来,纪老爷子便让其他人没什么要事都回家吃个饭。

  除了在法国出差的二表哥,以及正在老家的小舅妈,其他人都推了原先的安排回来了一趟。

  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见纪文亭是一个人回来的,就不免问起这事。

  他们见纪文亭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反应就和纪尧一样,生怕是纪文亭受了什么委屈。但又怕纪文亭难过,便在见到后也没问,此时纪老爷子问了这事,其他人也竖起耳朵听。

  除了知晓一点真相的纪尧俩人,其他人一副直盯盯的看着纪文亭的样子,纪尧便想到了当时的自己,和段高羽默契对视一眼,半点没提他们知道的事。

  等到纪文亭说着也和纪尧说的时候,几个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纪尧。

  纪尧的父亲还瞪了一眼大儿子。

  纪老爷子发话,“那就好,既然回来了便多住几天吧。”

  他听到陆鹤南受伤了也没什么表情,也没接着去问是怎么受的伤,纪文亭为什么突然回来。反而叫纪文亭多住一段时间,那面不改色的模样,一看就是纪文亭就是从小被纪老爷子带大的,俩人的习性和从容淡定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纪文亭点点头,眉眼微弯,“好的,外公,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吃完饭后,二舅和大表哥以及大表嫂因为有事要处理连夜又走了,其他人倒是最少住了一夜。

  纪文亭让跟着他的人离开,他在院子里走了走,见到纪文亭的佣人便会低头叫他:“小少爷。”纪文亭点点头,往他的花园子去了。

  纪家的佣人从来不称呼纪文亭为表少爷,只叫他小少爷。

  他的花园依旧被打理得很好,不像另一处的花田,那里的花因为久久没人打理,长了许多杂草了,先前那满院纷繁的花,现在更像是个荒废了的院子,满地的枯叶杂草,只有一些顽强的花依旧长着。

  纪文亭前几日闲着没事就会去除除草,翻翻土,然后又种下一批种子,送过来的树苗也让袁盛几人种了。

  倒是又恢复了生机,满是朝气。

  纪文亭在老宅多待了几天,其间还跟着纪千凝去看了下童小姝,她伤还没好,纪文亭在离开b市之前便问了童小姝的意思,她没多想便答应了来了s市,现在是在在医院静养。

  她当时只想着纪文亭的表妹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后来。

  童小姝捶胸大喊:我真后悔啊,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为什么让我遇到那个变态女人。

  离谱!离大谱了!

  纪文亭走之前外公对他欲言又止,纪文亭大概知道外公想说什么。

  他抱了一下外公,轻声道:“您别担心,您也知道,他对我很好。要是非说有些什么,大概是我还有些心结。”怕外公误会,又多说了一句:“和其他人无关,是我和他的关系需要一点改变。”

  纪老爷子摸了摸纪文亭的头发,眼底流露着明显的慈爱,“孩子,没别的,我就是担心你以后一个人。不管怎么样,别委屈自己,天塌下来还有我老头子给你撑着,再不济你大舅二舅也会护好你的。”

  “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还有,最重要的,”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健康平安第一。”

  “健康平安第一。”

  纪文亭微微笑着,纪老爷子也笑了,拍了拍纪文亭的背。

  “外公,再见,您注意身体,过段时间我再回来看您。”然后又抱了一下旁边的管家,“管家爷爷,再见。”

  他松开怀抱站直,和俩人挥手后转身又成了那个披着霜白幽凉冬雪,一身孤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青年。

  像夜幕深渊之下的幽静秋水,

  像亘古洪荒中闪着光的长河,

  像树上枝头悬着的一轮冷月。

  纪老爷子看着纪文亭没回过头离开的背影,和一旁的管家说着话:“你说,文亭会为谁回头。”

  “大概会是小姑爷吧。”

  ——

  纪文亭离开是不会回头的,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他身边来来往往有很多对他好的人,纪文亭却还是像一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局外人一般。除了沉浸画画的时候,其他时间几乎都是一副倦懒冷淡的模样,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来。

  只有在陆鹤南面前有过很多或悲或喜,或好或坏的情绪。

  *

  瞿泽炫耀:“小叔,我交男朋友了——”

  媳妇跑了的陆鹤南:“滚。”

  *

  纪文亭转身又成了那个披着霜白幽凉冬雪,一身孤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青年。

  像夜幕深渊之下的幽静秋水,像亘古洪荒中闪着光的长河,像树上枝头悬着的一轮冷月。

  *

  纪文亭离开是不会回头的。

  “你说,文亭会为谁回头。”

  “大概会是小姑爷吧。”

  ——局外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昨夜是疯狂的一夜

  纪文亭倒是没打算之后去哪,祖宅有外公在,他的朋友晚辈以及学生很多,而大舅那脉几乎都是从政,来拜访送礼的人也多,二舅那脉从商,和人打交道是如同吃饭喝水的常事。

  他虽然是自己一栋,但不免要和各样的人打交道,纪文亭喜欢安静,便又回了自己的房子里。

  这边的房子比市中心的更大更安静些,四周也没什么人,他在回来的前两日便让两个人提前去打扫收拾一下,其他地方还可以请小时工或者另外几个人收拾。但卧室和画室不行,都是袁盛收拾的。

  纪文亭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子,尤其是卧室和画室。

  平日能不请小时工就少请,会让一个固定的阿姨来打扫,而秦姨就负责纪文亭的餐食,秦姨已经不年轻了,纪文亭不想让她太劳累。

  他闲来没事就去花鸟市场买花买种子和树苗回来,又让人开了一块地出来,几个人跟着纪文亭弄了好几天,这才弄完,大概明年的春天就能看到桃花盛开的美景。

  等他想起来要约汤明浩吃饭已经是又过了两天。

  接通电话汤明浩调侃着,“文亭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纪文亭半倾着身子,将窗户打开,探向窗外,似乎也被汤明浩愉快的氛围感染着,“浩哥,你别寻我开心,咱俩半斤八两,你不也没打电话给我,还说我!”

  汤明浩低低笑了一声,“也是,那等我下回去找你的的时候自罚一杯,你看行不?”

  纪文亭从容的回答,“不行。”而下一句却迟迟没说出口。

  “嗯?”汤明浩有些疑惑,正想问为什么。

  纪文亭突然说道:“不等下次了,明天你请我吃饭就行,或者,”纪文亭沉吟一声,“今天也可以。”

  汤明浩惊讶,“你回来了!”

  “对啊,前几天回来的,听表哥说你们出去了。”纪文亭将手放在窗外悠悠晃着,微风从窗子吹过纪文亭的头发到达房间,吹动了随意放在桌上的纸张,“浩哥,和嫂子和去哪玩了?”

  纪文亭看了一眼另一个响个不停的手机,不做理会。

  “你嫂子想过几天二人世界,我就和她去了一趟威尼斯和布拉格玩了几天。”

  汤明浩奇怪的是纪文亭不在b市,他没多想,只以为是陆鹤南一起跟来了,“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事先也没和我说,我看,该罚酒的是你才对。”

  上次也是,纪文亭说不回来,结果他外公寿辰那天还是回来了,这次又是一声不吭的回来了。

  若不是知道陆鹤南和纪文亭之间,陆鹤南对人好的不能再好了。况且纪文亭又是那副清冷性子,汤明浩肯定会以为纪文亭是受什么委屈了。

  纪文亭提起吃饭这事,他突然想起模样俩夫夫也正在s市,于是就和纪文亭说:“对了,文亭,那索性就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阿远和张伏昨天到的s市,今晚要参加个聚会,就封家二女儿的成人礼以及订亲宴,你应该不去吧。”

  汤明浩说前面的时候纪文亭还认真听着,后面又没精打采起来,他对一大堆人聚在一起的聚会丝毫不感兴趣,“无聊,不去。你这样说是明晚要和阿远他们吃饭?”

  纪文亭还没说话,汤明浩就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还没约他们,本来打算过两天的,你既然回来了那正好聚一下,那就明天晚上我做东。”

  晴空一碧万顷,风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细细低语,纪文亭手肘撑在窗台上,半撑着脸颊,姿态慵懒,“他们没安排吗?”

  汤明浩朗声大笑,英俊的五官更耀目了,“莫远听到你要来,不管有什么安排肯定都会往后推,你相信我。”

  纪文亭闻言笑了一下。

  也是。

  ——

  就纪文亭和汤明浩打电话的十来分钟,陆鹤南就打了五个电话,十八条短信过来。

  纪文亭权当作没看到。

  他在离开陆鹤南之前就说过,陆鹤南不能以任何事或者人来强制性强迫纪文亭。

  重新开始可以,陆鹤南得拿出诚意来。

  既然是重新开始,那陆鹤南就没有权利去管纪文亭去哪里,晚上和谁吃饭,以及和谁打电话。

  若真要在一起,纪文亭得改掉陆鹤南的那些极其强势且极有占有欲的行为。

  他不可能只待在家里等陆鹤南回来,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目前看来,纪文亭是没看到任何诚意的。

  就在前天,他坐车去喝茶的时候,还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非常恰到好处的距离,也正是因为这样,纪文亭便知道那是陆鹤南的人。

  纪文亭在前几年的时候,非常熟悉那些人的跟踪手法和距离。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自从发现了陆鹤南依旧不改派人跟踪的时候,纪文亭无法理解且极度不适的,明明说好了......

  纪文亭没有质问陆鹤南那些人是不是他派来的人,只是单方面断了和陆鹤南的联系。

  没有任何预兆,陆鹤南打纪文亭电话就是一直打不通的状态。

  他都想让人跟到纪文亭的家里去,看纪文亭到底是怎么了。

  还好陆鹤南依旧有一丝理智在,没有这样做。否则,纪文亭只会离陆鹤南离得远远的。

  陆鹤南也清楚纪文亭不喜欢甚至称得上讨厌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以前的时候,但凡纪文亭出门吃饭聚会陆鹤南都会让人查对方的资料,若对面是个年轻帅气的,陆鹤南巴不得自己也跟着过去,生怕纪文亭被勾搭走。

  纪文亭不接电话后,陆鹤南还叫常剡打电话给袁盛,袁盛听他说了没两句话就把电话啪地给挂了。

  常剡原本冰冷的脸色更冷了,然后又给人打了两个电话,无一都是打过去的瞬间就被挂断。

  他紧紧捏着电话散发冷气,似乎在为袁盛挂他电话感到不爽。

  陆鹤南看着常剡离开的背影,眉头皱得更深了,就知道常剡不靠谱,这么久了还和袁盛玩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要他说,就是常剡不会谈恋爱。

  陆鹤南知道俩人的事还是在一年多前。至于俩人是不是以前也有联系,陆鹤南就不清楚了。反正关系很微妙,旁人不能在常剡面前提起袁盛的名字,一说他就会冷冷的盯着人。

  最开始陆鹤南以为俩人是有过节,后来他才发现不是这样,袁盛来b市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纪文亭。反而是常剡,而常剡也经常跑去s市,陆鹤南有回想找他办点事,怎么也找不着,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人去了s市。

  陆鹤南当即打了个电话过去,过了好一会才被接通,而电话传来从声音沙哑异常,陆鹤南惊了,那种沙哑的声音是只有在欢愉的时候发出的,还附带着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他找了个理由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在挂电话之前,他好像还听到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声音太小,更像是在哼唧,陆鹤南吓得立马就挂了电话。

  他可不想也不能听除了纪文亭之外的人的**声。

  后来他越想越觉得常剡是在谈恋爱,这是常剡的私事,陆鹤南一般是不管他们的私事的,他也没让人查对方是谁,而是等常剡回来后直接问了常剡。不是他八卦,是他看着常剡和人分隔两地,便想着让俩人在一处,以免老是两处跑。

  得到的回答也让陆鹤南露出惊讶的表情。

  “袁盛,”怕陆鹤南不记得是谁,便又说了一句,“之前一直跟着纪先生。”

  “我知道他。”陆鹤南当然知道这个从小就和纪文亭一块长大,而纪文亭也把他当成兄弟的袁盛。

  难怪他明显感觉到常剡对纪文亭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还有这茬,有袁盛的存在,常剡也得对纪文亭客客气气的。

  他看着常剡的眼神意味深长。

  好小子,深藏不露啊。

  常剡的脸上还有袁盛挠出来的一道口子,他面色不变,像是完全不知道陆鹤南流露出的眼神。

  他和袁盛,完全不是一个性子风格,常剡在认识他之后,第一印象就是他和袁盛不适合当朋友。

  之前的他也没想到,袁盛是没和他成为朋友,反而成了一对恋人。

  虽然这个恋人是常剡单方面认为的。

  时间回到很久前的一天早餐。在前一晚常剡中了药之后,和袁盛发生了关系。

  意识清醒过来的他明显感觉到俩个人一丝不挂的身体。最关键的是,这人还是个认识的,他愣了好一会,看着袁盛露出的一小块肩膀,那上面牙印和吻痕都无比清晰,常剡死死的盯着那块白皙的肌肤,眼睛移到脸上,这人似乎睡得很不好,眉头紧紧皱着,脸也有点红。

  常剡皱着眉起身,动作是丝毫不顾及身旁还躺着的人,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有好几处挠出来的痕迹。

  他穿完衣服才想起看一眼床上的人,回过头的一瞬间身体就僵硬些,耳朵也红透了。

  常剡起身带起了原本盖在袁盛身上的被子,他回头看到的就是未着寸缕斑斑红痕的胸膛。

  他赶紧为人盖好被子,不让那雪白的一片露在空气中。

  “唔......”

  听到声音的常剡立马站起身,等了几秒发现不过是梦呓而已,眼睛直直的盯着一片嫣红,有些肿胀的红唇,他想起了昨夜的某些片段。

  无一不是他将人压在身下,死死按着人的手腕,拼命的索取着.....

  ——昨夜是疯狂的一夜。

  屋内窗帘紧紧拉起,只有从缝隙中露出的光线,昏暗的房间内,照在常剡的脸上,明明灭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别动,我来就行。

  他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衣服,床上的人被紧紧裹着,只露出一张泛红的脸,轻而易举得看出昨夜那激烈而荒唐的情事。

  常剡扶额,怎么会这样,以前不是没有过中招的事。但都被强大自制力的常剡解决了,这回怎么就等不及去医院,分明只要再忍十几分钟就能等到安排的人来。

  他想起纪文亭发高烧陆鹤南着急忙慌的时候,下意识去探了下袁盛的额头。

  妈的,果然发烧了,他说脸怎么这么红,身子也烫。

  他立马叫医生来,然后给人送两套衣服过来。一套自己的,另一套,他看了眼床上的人.....

  想起昨夜的触感,随意报出一个码数,正好是袁盛穿的尺码。

  看着躺在床上发高烧的人,常剡眼眸幽深,然后就想着要把下·药设计他的人给捏死。

  等到医生过来,一看房间的这模样就明白了些什么,他正想将盖着的被子掀开来,常剡拦住他的手,眼神倏地眯起,如有杀气,直盯盯的看着医生。

  医生被他的眼神也吓了一跳,然后又看着床上发高烧的人,恻隐之心顿起,便很是直接,“你想不想让我治,想的话就放开我。”

  常剡只冷冷的看着医生,等医生测完体温检查完之后,也不怵这人,反而骂了常剡一顿。

  常剡依旧冷冰冰的,却仔细的听着医生的话,从那些凶巴巴的话里找到些有用的消息。

  医生走了之后,常剡面无表情的看着凌乱的桌上被刚放下的几种药。

  许久之后,终于有了动静。

  他拿着药,如临大敌般朝着床边走去。

  是了,昨夜他没清理,医生刚刚看到的瞬间就跳脚似的开始骂常剡。

  给袁盛上完药之后,常剡额上满是细密的汗水,他先去洗了个澡,穿上送来的衣服,看了一眼安静躺在床上的人,被子之下的身体没穿衣服,他拿起另一套衣服过去。

  只是给他穿衣服,没别的。

  他给人穿衣的时候还尽量不去看袁盛,穿完衣服之后常剡便离开了,他要去找设计他的混蛋算账。

  而等袁盛醒来之后,看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桌上明显被用过的药,袁盛看着周围凌乱的衣物和陈设,站起身的那瞬间,他恨得牙痒痒,想杀了常剡的心都有了。

  俩人再见就是在袁盛家里,常剡敲着袁盛的门,看清是谁的下一秒,一只拖鞋就摔到常剡的肩膀上,其实常剡本可以躲开的。但他看着一脸怒容的袁盛,于是就站在原地让他打了这一下。

  被打完之后趁着袁盛在寻找合适的武器时,常剡明晃晃的进了门。

  他皱着眉头,“我会对你负责。”

  冷冰冰的话没一点感情,和昨夜那个疯狂没有一丝理智的人完全两样,“你要钱也可以,要多少?”

  袁盛气得不行,胸口起起伏伏,一脚踹过去,“妈的,妈的,给老子去死!”

  这一脚没怎么样常剡,袁盛反而疼起来。

  疼痛传来,他更生气了。

  烟灰缸从常剡额角擦过砸在墙上,又掉落在地,发生很大的一声响。

  与此同时,袁盛指着门口,喝道:“滚!!!”

  常剡看着大发雷霆的袁盛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额角处立马红了一块,有隐隐血丝渗出。

  看着浑身冰冷跟看个死物一样看着他的常剡,袁盛这回被气笑了。

  他慢慢的坐下,漫不经心开口:“给我三千万。”

  常剡没有说话。

  袁盛深呼一口气,冷冷的说:“或者给我上一次。”

  常剡还是没说话。

  看着跟个冰块似的男人,袁盛也不想和他纠缠些什么,他腰疼得厉害,想躺回床上,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站起身,“最后说一遍,滚!”

  他心底却是在想,等老子好了不给他揍到叫我爸爸我就不姓袁。

  看着步履走得缓缓的袁盛,常剡眸光微动。

  俩人再次相见时,是翌日的早上。

  常剡坐在床边,看着睡得香甜的袁盛。

  袁盛醒来后揉了一下眼睛,看见突然出现在他房间的男人,吓得大叫出声:“啊,鬼啊,有鬼——”

  叫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要不是鬼死死的按着他,袁盛早就蹦起来老高了。

  怕这人真的跳起来受伤,常剡便先一步按住了他,声音低沉有力:“是我。”

  袁盛蒙在被子里面,叫声凄厉,比鬼更瘆人。

  鬼开口说话的时候更是吓人,袁盛紧紧的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冤有头债有主,我没害你啊,你,你,你去吓别人吧。”

  他哆哆嗦嗦说着:“我的肉又少又不好吃,你别吃我,你去吃常剡那个黑心的家伙吧,他人又坏肉又结实,你去找他,啊!”

  他不知道这人怎么话多且密,胆子又小,脾气还大。

  说他的坏话是一句接一句的。

  常剡实在是不想再从这张嘴里听到什么了,他直接掀开了袁盛的被子,袁盛吓得大叫。

  下一秒嘴巴被捂住,手被拿开。

  袁盛死死的闭着眼睛,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常剡看到袁盛的眼泪时愣了一下,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是我,常剡。”

  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几个字拼凑在一起,他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那张恨得牙痒痒的脸,终于知道装神弄鬼的是谁了。

  “唔,唔。”

  示意人把手放开。

  常剡终于松开捂住袁盛的嘴。

  袁盛捂着被被吓得狂跳不已的心脏,几乎抓狂,“你有病吧!”

  眼睛里蹭蹭冒着火,一副要揍人的样子,很大声的说,“首先,这是我家,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变态吗?常剡!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我家看我睡觉;其次,不要装神弄鬼,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没脑子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深吸一口气,“最后,你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不要动,我不打你不姓袁,你要是敢还手我就揍死你!”

  常剡自知理亏,让他骂了一顿,在要打他之前终于开口,说出此行的目的,“我给你送钱来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卡,将卡递到袁盛面前。

  “里面有一个亿。”他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看着袁盛,“那个,你能在我有需求的时候满足我吗?”

  袁盛怒了,“你他妈去死!滚出去!”

  常剡站着没动,脸上冷冰冰的,和一脸扭曲怒气冲冲的袁盛形成鲜明对比。

  “卡我放在这里,你好好养着,下次我会来找你的。”

  他把卡放下了,面无表情的离开,丝毫不顾及后面的咒骂声。

  直到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袁盛还在哪里骂,“靠,神经病,**,混蛋,畜生,狗东西......”等一类词层出不穷,一句连着一句,丝毫不带停歇的。

  等他骂骂咧咧起来后,就去把门关得紧紧的,叫人来换了锁芯,洗漱完之后看到那张明晃晃搁在桌上的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过了不到一小时,袁盛又屁颠屁颠的去垃圾桶里把卡捡回来了。

  千错万错都是常剡那个神经病的错,袁盛怎么会和钱过不去。

  该骂的还是在骂,该拿起来的卡也拿起来了。

  最开始的几天袁盛还用东西牢牢抵住门,生怕会像那天常剡凭空出现在他家一样。

  若是他问起这个钱来,袁盛他也不多要那些钱,说好的三千万以及他上常剡一次,常剡既然选择了给他钱,袁盛接着便是。

  至于常剡说的什么打炮的事,他才不会答应,他又不傻,去他的。

  半个多月过去,也没见常剡的人影,袁盛这回才放下心来。

  至于那张卡,他也不打算主动还回去,权当作那个狗男人人傻钱多了。

  离俩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一个月,袁盛下午去了趟跆拳道馆,回来之前简单洗了个澡,回来打算再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他刚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门口鞋柜的鞋子有人动过。

  心下警惕性猛地拔高,他将灯打开的下一秒,一道声音从卧室响起。

  “回来的正好,过来。”

  妈的,是常剡那个臭不要脸的神经病。

  他怎么进来的?

  袁盛又看了一眼锁芯,想着要不要再换。

  脚步不停的往卧室走去,见人坐在自己床上,袁盛皱着眉头,开口就骂:“常剡,你神经病啊,这是我家,你进门之前敲门了吗,一声不吭的进来经过我的允许了吗?你赶紧给我出去,否则,”看到一边的棍子,他握在手里,“否则我就把你打出去。”

  “还有,你以后不准来我家了,之前的事已经一笔勾销了。”

  说完之后,见常剡依旧坐着不动,袁盛心中的火气更重,他往前走了两步,用手里的棍子轻拍了常剡的手臂,恶狠狠的说:“喂,你听到我说话了没,别装聋作哑。”

  常剡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嘴叭叭个不停的人来。

  似乎是被这样的常剡有些吓到了,常剡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猛然发觉这是他家,该怕的是常剡才对,他怕个什么鬼,立刻就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他指着门口,“你站住,要出门往那边走,往我身边凑什么!”

  常剡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朝袁盛走来。

  在话落的下一秒就一把扛起了袁盛。

  “啊!”袁盛双脚腾空的时候下意识叫了一声,接着手肘往常剡的背脊猛地一击,他听到人的闷哼声,很明显那一击是奏效的。就在膝盖往前一顶的时候,袁盛就被人丢在了床上。

  常剡刚刚被打的那一瞬就想将人反手摔在地上,然后掐住他的脖子,他的念头刚起的时候就想起打他的是袁盛,他极力克制着想捏死人脖子的冲动。但他没怎么样袁盛又打算作妖了,就势将人丢在床上常剡自己压在他身上。

  常剡冰冷的表情不变,眼底隐含着别样情绪,“你别动,我来就行。”

  “放开我,你他妈的,唔......”

  常剡睁着眼,目光凝在了袁盛脸上一般,他能看到这人的细长卷翘的睫毛,在眼底下方投出一片灰色的阴影来,被他亲吻着的唇很柔软,和这张嘴的主人完全不一样,腰也很细,还有腹肌,能看得出来是经常锻炼的。

  那晚甚是美妙的经历让常剡思之如狂,他克制很久一直用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他掐着时间过了一个月才来的,他本以为袁盛早就接受了这事,没想到钱是收了,人还是那张嘴硬的样子。

  他又想起这人那晚哭着求饶的模样,那简直是世间最难以让他移开眼的一幕,内心一直在叫嚣着什么。直到看到这人,才平静些许,又有另一种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着,这火一旦烧起,就很难扑灭。

  等袁盛终于能开口呼吸时,他的衣服也被常剡撕开了,被随意的丢在床边,一寸寸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

  这人话多且密,胆子又小,脾气还大。

  ——常剡

  常剡是个臭不要脸的神经病。

  ——袁盛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这是生理反应

  袁盛醒来后只觉得有什么重物牢牢的压在自己身上,肩膀上灼热的气息不断喷到肌肤上。

  正要挣扎着从常剡的怀抱中起身,大腿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他正想伸手去看是什么东西,手从被子往下去,突然被常剡的手一把抓住。

  常剡声音低哑,呼吸也开始粗重起来,“这是生理反应。”

  袁盛猛地一惊,满脸通红,“神经病,放开我。”

  这下他意识完全清醒了,总算反应过来下午发生了什么,怒火自从心中来,他恨不得狠狠踹常剡几脚,最好是把那家伙什给废了。

  常剡将他放开,压抑着某种冲动的同时,还留了一份心神来提防一脸苦大仇深的袁盛。

  没办法,这人脸上就明晃晃的写着我想废了你的家伙。

  他不能怪袁盛乱动,他敢保证他只要一说,袁盛肯定没完没了。

  他也不能再来一回,今天再来一回的话,下次还不知道是啥时候,他得保证自己的福利,只好暂时忍耐些。

  常剡看着袁盛下床穿衣,小麦色的肌肤上满是红印,常剡看到的时候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上次他还可以说是药物作用,可今天,纯属是欲望作祟。

  不得不承认的是,常剡对袁盛有欲·望,他是性·冷淡,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因此他才会纠缠于袁盛,但他不想继续克制,他有些放纵这样的自己。

  放纵的看着自己将袁盛压在身下亲吻啃咬。看着袁盛被他逼得哭泣求饶,看着袁盛被他亲得急促喘·息,他一味索取之时,也没忘记抚慰袁盛,一寸寸的侵略着,直至他的欲·望深埋进袁盛的体内。

  那是非常快乐的事,他都想天天做这样的快乐的事。

  见人进了浴室,常剡随意的披了件衣服跟了过去,他不是想看什么,只是怕人摔倒罢了。

  这是他自己这样认为的。

  袁盛是要穿裤子,常剡的视线太过炽热,大腿好似要燃烧一般,他瞪了常剡一眼,就拿了裤子来了浴室。

  他扣完扣子系皮带的时候发现面前多出了一双鞋来,视线沿着鞋往上,是男人修长有力的双腿。最重要的是,这人没穿裤子,只披着一件衬衣。

  更让袁盛无语的是,这个没穿裤子的男人偷看正穿裤子的自己。

  真是辣眼睛。

  他一把将常剡推出去。

  嘴里念念有词,“果真是个变态,臭不要脸,有什么好看的,我有的难道你没有吗。”

  常剡已经习惯这人骂他,他的视线在袁盛腰线那里停了一秒,面无表情被人推出来。

  等袁盛出来时,发现人已经不在了,他一边骂着狗男人不负责,咒他下半辈子讨不到老婆,一边又开心男人的离开,总算走了,消停了。

  他骂骂咧咧的走出房间,常剡听到声音,以为袁盛怎么了,他把火关了,正要往外走,就正好看见袁盛扶着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骂得起劲的袁盛,他也懒得说什么,又回去炒菜去了。

  袁盛正想坐下来点外卖,就听到厨房传来了声响。

  妈妈呀!大晚上的,不会真有鬼吧!

  他瞪大了眼睛往莫名奇怪开了灯的厨房去,手里还拿着一根防身的棍子。

  走近一看,袁盛反而更吃惊了,常剡居然没走,还在炒菜!

  撞鬼了吧这是!

  那他刚刚说的话常剡应该没听到吧,看着专注在厨房忙活的常剡,袁盛松了口气,肯定没听到。

  他想问常剡在弄什么,他想吃麻辣小龙虾,站了一会的袁盛见人没往后面看一眼,袁盛「咳」了一声,想引起人注意。

  常剡依旧没回头,袁盛重重的咳一下。

  这回不小心被口水噎住了,一直咳嗽个不停,双眼憋得通红。

  常剡可算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袁盛,下一秒又接着弄自己的去了。

  袁盛这回索性不装模作样了,直接了当的说:“喂,我要吃小龙虾,要辣的。”

  常剡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袁盛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开。

  结果等人端着菜出来,袁盛抽了抽嘴角,他指着面前的青菜和白粥以及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汤,毫不客气的问:“常剡,我的小龙虾呢,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常剡毫不在意袁盛不满的目光,自顾自的喝粥,“我没答应你,还有,你不能吃辣。”

  袁盛仔细想了想刚刚的事,确实发现常剡没答应他,只是应了他一声。

  他冷哼一声,讨厌的人果真也是个讨厌的性子。

  ——

  而等常剡再次来这间房子时,他等了半晚也没等到个人,这才明白,袁盛在躲他。

  而另一天早上,袁盛醒来的时候面前一张放大的脸,吓得他尖叫一声,连踢带踹爬出去,却被人抓住了脚腕。

  袁盛非常怕鬼,只以为刚刚贴脸杀的是鬼魂,他不敢睁开眼睛,浑身抖着。

  常剡半眯着眼,语气没有丝毫温度,“睁开眼睛,看着我。”

  袁盛被鬼拽着脚腕往回拖,欲哭无泪。

  等声音响起来过了好几秒,袁盛才反应过来是谁。

  他带着哭腔大喊,“你有病吧,吓死我了,哪天我真的被你吓死你就高兴了。”

  常剡皱着眉,非常讨厌从袁盛嘴里说出那个字来。

  “别瞎说。”

  他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没吓你,是你胆子太小了。”

  “我才不.....”袁盛本想嘴硬的说自己不怕的。但他又怕常剡哪天来吓自己,只好认怂,“常剡,常爷,常哥,我是真的怕鬼,您行行好,别吓我行不。”

  常剡对鬼神之说向来的有些不屑的,看着袁盛一副吓破胆的怂样,他却是认真道:“不吓你,以后也不会吓你的。”

  袁盛这个被吓到的人反而道谢,“我谢谢您嘞。”

  虽然这谢多少有些不甘不愿在里面。

  常剡看着紧抓着自己手臂的人,袁盛睡觉是不穿衣服睡的,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看着人露出的胸膛,还有那一截脖颈,他的瞳孔微缩,看得血气上涌。

  想在那上面留下的印记。

  他大手一动,直接将人拉进怀里,不顾对方的挣扎,强行在人的脖颈喉结处辗转徘徊,亲了亲,还轻咬了一口,直叫袁盛仰着脖子,呼吸急促得厉害。

  常剡嗓音嘶哑,看着怀里不断挣扎的人,半是威胁着,“下次不要再躲了,你也不想哪天睡醒又看到鬼吧。”

  袁盛捂着自己刚刚被咬的喉结,抬眼便看到面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咬上去,“混球,神经病。”

  话落的下一秒他就被人分开双腿.....

  袁盛的挣扎尽数被男人镇压,动作忽快忽慢,宛如夏蝉中雨,山间的青竹被摧折倾覆。

  而雨后,青竹更加苍翠欲滴,一片片叶子都沾上水色。

  他们之间也一直维持着这种关系很久了。

  常剡从最开始一个月找袁盛一次,到三个星期找他一次,又变成半个月、一个星期,后面更是缩短到两三天来一趟,他之前还趁人睡着了将他带回b市,那半个月称得上是夜夜笙歌。

  袁盛都要气炸了,而常剡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至于内心的喜悦,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谁也没挑明了说是什么关系,俩人同样默许这样的关系,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默契吧!

  ——

  时间回到现在。

  常剡攥着手机,还不死心的给袁盛打电话。

  原本就冷冰冰的表情看着如同一把冰刀,冰冷带着锋芒。

  常剡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冰冷机械女声,眼睛半眯起来,眸中隐含的危险似乎要透过那冰冷的屏幕射到袁盛身上。

  果真是只要他不在袁盛身边就不行,过两天看他怎么收拾他。

  在他眼中,他和袁盛就是恋人,至于结不结婚的另说。

  他给袁盛钱花,袁盛给他解决生理需要,是非常理所应当的事情。

  远在s市的袁盛突然背脊发凉,看着手机上被拉黑的常某人,突然有些心虚起来。

  但,没过几秒,一下就挺直了背,硬气起来。

  继续跟着纪文亭闲逛。

  对于袁盛来说,常剡就是个炮友,还是个人傻钱多的炮友,干完了就滚了,也不插手他的任何事。

  长得不错,肌肉好摸,情事方面俩人也越来越契合,挺好的。

  就是俩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常剡也越管越多,三天两头不是打电话就是跑到他家里来。

  有时候大半夜袁盛都会被那匹凶狠的狼给做醒。

  这点非常不好。

  袁盛想到这的时候都摇摇头。

  ——

  又过了一天。

  陆鹤南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被他忽视的地方。

  之前他派过去保护纪文亭的那批人的存在,他还没和纪文亭说,主要是提防一些不怀好意的陆鹤南的仇家们。毕竟陆鹤南年轻时树敌太多,他年少狂妄的时候也没想到以后的他有这样一个致命的弱点。

  纪文亭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或是多了一道伤,陆鹤南都皱着眉头。要是人真出了什么事,陆鹤南百分百得疯。

  想到了这点,陆鹤南似乎就明白纪文亭误会了什么。他连忙给纪文亭打电话去解释一下,这都第三天陆鹤南没听到纪文亭的一点声音了,心里一直在囔囔叫嚣着什么。

  他受不了见不到纪文亭的日子,现在连声音也听不到,陆鹤南几次都想坐飞机飞过去。

  但陆鹤南伤还没好,公司也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曲子墨和陶延便一直拦着他。

  他最后是想起了以前的监视器,然后从屏幕看着纪文亭,内心才得以安静些。

  和前几天想让伤好得慢点完全不一样,他现在是非常想让自己的伤快点好起来,然后就可以去找纪文亭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怎么这么爱撒娇!

  纪文亭这两天光未接电话就二百多条,短信更不用说,纪文亭都没点进去看一眼。

  除了俩个是骚扰电话,其他无一不是陆鹤南打来的。

  他确实有点生气陆鹤南还派人跟踪他的事。

  这天晚上,他正在画着画,铃声响了,纪文亭瞄了一眼,是曲子墨。

  他百分之九十九确定电话的那头是陆鹤南,第一个电话他没接。但他又有些担心真的是曲子墨的电话,打电话过来告诉他陆鹤南的伤势问题。

  在第二个电话刚响没两声的时候纪文亭便接了。

  陆鹤南似乎也不敢相信纪文亭接了电话,让曲子墨出去的同时还剜了一旁的曲子墨一眼。

  眼神示意让人等着。

  你不是说和文亭一点不熟吗?怎么你的电话一打过去就接通了!

  曲子墨一脸无辜的出去了。

  纪文亭见人不说话,更是确定对面的人是谁了。

  “你不说话我挂了。”

  “别挂,我有事要说。”陆鹤南一听连忙道:“你这两天不接我电话是因为?”

  一见陆鹤南提起这事,纪文亭的眸中覆上冷意,“陆鹤南,关于这事我不想多说,你承诺过的没做到,把人撤了再来和我说。”

  在纪文亭挂电话之前,陆鹤南语速很快的说:“我已经撤了,还有那几个人不是我派过去跟踪你的,是保护你的,之前不是出了那事嘛,我又不在你身边,担心你遇到危险,要是你真受了伤怎么办!”

  “你别说什么有袁盛在,他要是因为保护你受了伤,常剡可是要恨死你了。”

  纪文亭不解:“嗯?”

  陆鹤南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他俩在一起了,还挺久了。”

  听人解释了一番,纪文亭已经有几分相信,陆鹤南说到袁盛俩人的关系,纪文亭他也知道这事,可能还比陆鹤南先知道。

  语气很是淡定自若,“我知道,他们不是那种关系,袁盛和我说了,他和常剡没感情,只是肉体关系。”

  这下陆鹤南没话说了。

  但他又觉得不止这样,他好像也不记得常剡承认过他和袁盛的关系,常剡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他的话中陆鹤南也不确定他对袁盛是什么态度。据他看来,不止那些,常剡明显一副对袁盛非常上心的样子。

  但当事人都是这样认为的,陆鹤南总不能硬说什么。

  只好说:“不提他们,我真的没派人去跟踪监视你,我发誓,要是我真的这样做了,我就天打......”

  纪文亭淡淡的打断对天发誓的男人,“行了。”

  陆鹤南声音闷闷的,“那你能别不要不接我电话吗?”

  “再看。”纪文亭没把话说得那么绝,“你当初不是说过放我离开,然后不干预我的生活,也不采取强迫的手段,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也可以挂你电话,毕竟,这是我的自由不是。”

  “嗯,你想做什么都行,只是,我很想你,想你想得晚上睡不着觉,吃饭也没胃口吃。”

  陆鹤南示弱,“伤口也没好,晚上听不到你声音更疼了。”

  纪文亭对这样的陆鹤南也有些无奈,实在狠不下心来。毕竟陆鹤南受伤的大部分原因在他。若是他不是那天走,或者陆鹤南没给他挡枪子,他就不会受伤了。

  他看着地上的阴影,以及窗外透出的光线,鸦翅般的睫羽微微垂落,遮住一些复杂的情绪。

  “你好好养伤,伤好了再来找我吧。”

  纪文亭说完这句便挂了电话,没给陆鹤南一点反应的时间。

  过了几秒,陆鹤南才反应过来纪文亭这句话的意思,电话那头的陆鹤南面上都洋溢着笑意。

  等他叫曲子墨进来,也没和他计较刚刚纪文亭不接自己电话反而接曲子墨电话,曲子墨看着情绪明显不一样的陆鹤南,暗暗惊奇。

  纪文亭对于陆哥来说果真不一般。

  打完电话后,纪文亭把手机丢在一边。

  他看着面前的画了小半的画发呆,随后有晃了晃脑袋,不去想陆鹤南和他之间的关系和联系。

  纪文亭总觉得,他和陆鹤南之间在冥冥之中有一种特别的联系。

  他离开陆鹤南也是想再给俩人一次机会,他其实并不讨厌陆鹤南,只是非常不喜欢陆鹤南强迫他的手段。

  若是陆鹤南能把握这次机会,他们还是有可能好好在一起的。

  ——

  赴汤明浩的约去吃饭的莫远本来不想带上张伏的,奈何张伏晚上就用着那张英俊的脸来迷惑莫远,莫远是个颜控,又是卡在关键地方,任莫远怎么说张伏就是不动。

  莫远实在受不了,只好答应了他。

  而下一秒张伏便紧握着莫远的腰骨,俯身亲向莫远泛红的眼角,然后开始拼命的撞击,直弄得莫远溃不成军。

  等莫远大汗淋漓如同死鱼一样瘫在床上时,他渐渐反应过来。

  还是被张伏给迷惑住了。

  莫远白了他一眼。

  这狗男人,果真还是一样,只要遇到俩人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张伏便会身体力行的在床上和莫远讲道理。

  要莫远来说,他可不是好色,只是男人在那个当口谁不想做快乐的事。

  只能说,张伏对莫远确实有一套。

  当晚。

  酒楼。

  莫远和张伏进门之后,莫远看着本该在b市的纪文亭,他瞪大了眼睛,揉了一下又一下。

  他这副傻样让汤明浩都笑出声来。

  听到嘲笑声的莫远才发觉纪文亭确实是坐在不远处,还静静的看着他。

  莫远先是瞪了一眼张伏,又瞪了一眼汤明浩。

  没说任何话的张伏:“......”

  只是笑了两声的汤明浩:“......”

  莫远上前坐在纪文亭旁边,轻轻撞了他一下,“文亭啊,你啥时候来的,都不告诉我。”

  “你回来不也没和我说。”纪文亭挑眉,看了一眼动作同步坐下的俩人,特意点出,“你们还来迟了。”

  纪文亭的视线在莫远的脖子上停留,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张伏同样的位置,张伏的脖子上比莫远更严重些,他甚至能看出莫远咬的多用力。

  莫远摸了摸头,在桌上看不到的位置狠狠踩了张伏一脚,“那我自罚一杯,这事其实也怪张伏,他出门总是磨磨蹭蹭的,穿个衣穿半天。”他咬着牙对旁边面不改色的张伏说:“是吧,张先生!”

  张伏在莫远威慑的眼神下,只好认下过错,看向周身清冷的纪文亭以及看好戏的汤明浩,“抱歉,我的错,我自罚三杯,莫远的我也帮他喝了”

  一旁的服务员正倒酒时,纪文亭的淡淡的看向汤明浩。

  汤明浩瞬间秒懂,让身后的服务员倒酒,倒完之后便让人都出去了。

  他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也自罚一杯。”

  纪文亭点头,看着俩人喝酒。

  莫远也有点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也喝。

  刚举起来的下一秒就被张伏拦住,眼神一扫过来莫远的放下了酒杯。

  开玩笑,他才不想喝醉之后被人上,每回他喝过酒之后,张伏当晚便会将人欺负的一塌糊涂,莫远实在是不想承认喝醉酒那副模样的人是自己。

  趁着张伏喝酒时,莫远将椅子往纪文亭那边挪了一点,目光透露着好奇,“文亭啊,怎么没看到陆鹤南?他没.....”

  莫远正说着话被人打断,他刚挪过来的椅子又被人拖了回去,甚至比刚刚离张伏更近了!

  嘴角抽搐一下,“你干什么!”

  张伏很是严肃,教育着他家的爱人,“好好说话,凑得那么近,都快贴到人家身上是怎么回事!”

  要贴贴我身上来。

  莫远挑眉,冲张伏眨了下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来。

  张伏就沉浸在莫远嘴边的笑容和抛来的媚眼里,眸色比刚刚略沉了些。

  见人又挪了下位置也没说什么。

  他自己把椅子也挪了一下。

  莫远无语。

  便又和纪文亭说着话,“他人呢,没跟你一起来啊,这么放心!”

  纪文亭漫不经心的说起这事,“我要离开,他同意了,他说要重新开始,我也答应了。”

  莫远瞪大这那双漂亮的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陆鹤南会这样做,看着纪文亭的眼神更是带上些佩服在里面。虽然纪文亭说得简单,但莫远想象了一下。若是哪天他离开张伏,那张伏会就这样让他走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说他自己,就说要是张伏离开他身边,莫远都想把人的腿给打折来。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纪文亭厉害。

  陆鹤南对纪文亭的感情莫远和张伏知道的很清楚,他就是把纪文亭当成他的另一条命,纪文亭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他自己。

  那尊煞神你都能搞定,甘拜下风。

  莫远一双桃花眼微弯,若是这双眼睛这样看着张伏,张伏下一秒就能有反应。

  没办法,抵挡不住自家媳妇的诱惑。

  纪文亭问:“你们在这边留几天?”

  莫远的眼睛蹭的就亮了,“留几天都行,我要住你家。”

  正和汤明浩说着话的张伏猛地回头,“不行。”

  莫远直接捏了张伏的脸,恶狠狠的说:“你爱去哪去哪,我就要去!”

  看着格外肃穆的男人,莫远觉得很可爱,直接凑上去亲了一口,语气骤然变得温和:“要不你也住两天?文亭很大方的,只要你不要进他的房间就行。”

  这话直接让张伏黑了脸,他是那种会跑到别人房里的男人吗?

  嘴里却是说:“嗯。”

  见人答应了,莫远内心一阵好笑,越发觉得张伏有时候也很可爱。

  不得不说,莫远也死死的拿捏着张伏。

  见人秀恩爱的纪文亭和汤明浩:“......”

  纪文亭语气淡淡:“我还没点头呢,你们互相同意有什么用!”

  莫远见状就撅起个嘴往纪文亭脸颊上凑,纪文亭立马花容失色,一只手挡在莫远胸口,连忙点头,“走开,走开,我答应你了。”

  于此同时,莫远一言不合就想亲人的动作,吓得张伏一把拽住了莫远的腰,将人一把拉进自己怀里。

  莫名其妙在张伏怀里的莫远还撅着个嘴,张伏就势亲了一口,见人还呆呆的看着他,又亲了一口。

  张伏:怎么这么爱撒娇!

  莫远怒了,一把拍开张伏,“靠!”

  这狗男人又占我便宜!

  面面相觑的纪文亭和汤明浩:“......”

  *

  张伏:怎么这么爱撒娇!

  莫远:这狗男人又占我便宜!

  ——张伏·莫远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陆鹤南接下来几天都没给纪文亭打电话。

  一是因为纪文亭那样说了,陆鹤南便想着早点把伤养好,好快点去见纪文亭;

  再者是因为东南亚的合作者突然反水,将货都私吞了,陆鹤南正为这事忙活;

  最后就是因为公司的事,瞿泽最近忙着谈恋爱,他在盯着的那个工程交接给了陆骁,而陆骁阴差阳错将公司机密给泄露出去了。因为他和纪文亭的事,陆鹤南也忘记和他说杨黎有问题的事,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陆鹤南本意是打算用杨黎来钓出背后那条大鱼的,结果都被陆骁那小子给毁了。

  他妈的谁知道陆骁那小子被人勾搭到床上去了,陆鹤南真想给人揍一顿。

  这事一件接着一件,陆鹤南头都要大了。

  别说静心养伤,连给纪文亭打电话都没时间。

  他直接叫陆骁来医院,将陆骁骂得狗血淋头才放他走,陆骁紧握着拳头,想起某个可恨的人——

  杨黎。

  这人可是好好戏耍了一番陆骁。

  他不仅睡了陆氏集团的陆二少,还带走了机密文件。

  那天简直是陆骁噩梦的一天,对于他来说是天大的耻辱。他走路见别人看他,都觉得是不怀好意,似乎在嘲笑他。

  而杨黎拍拍屁股就走了,陆骁都快气炸了,看着手机里上百条未接电话,邮箱也是一连串的未读消息。

  他看着凌乱的房间,而自己衣柜里衣服都被随意的丢在地上,还有几个脚印在上面,还有浴室,他的限量款鞋子就那么四仰八叉的被泡在浴缸里。而镜子被被打上了一个极大的叉,上面还写着「蠢货」。

  昨夜还躺在身下的人,今天却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陆骁从来没被人这么戏耍过,这下更是死死的记住了杨黎这个名字。

  俩人再见面就是在一场聚会上,陆骁听道消息杨黎会来,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但他一点不想放过可能是对方的机会。

  聚会上。

  陆骁却是看到了杨黎,不是同名同姓,而是就是杨黎,对方转身一变成了商界新贵,众星拱月般进门。

  他坐在一边死死盯着人进来,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莞尔一笑。

  陆骁冷冷的笑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杨黎,周围的人有些不了解的人以为俩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瞿泽见陆骁没闹起来就随他怎么样。

  他见杨黎端起酒杯和一众大老板打交道,看着杨黎的笑觉得很是刺目,他的视线就随着杨黎的移动而移动。

  杨黎放下杯子,和一旁的人说了几句,就去了趟洗手间,陆骁直接起身跟上去。

  而他前脚刚进陆骁后脚就进去了,还顺手将维修中的牌子挂上。

  杨黎只以为是有人要上厕所,他还特意往里面了一点,啪地一声解开皮带,正要解开扣子时,就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

  他皱着眉往旁边看,这不是那个天真可爱的陆二少吗?

  杨黎忽视陆骁要吃人的眼神,跟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和人打招呼,“哟,二少啊,怎么了这是,上厕所不解皮带?”杨黎意有所指。

  陆骁冷笑,一把解开皮带。

  杨黎怒了努嘴,看了一眼资本雄厚的陆骁,见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索性也不上了,就这样看着陆骁。

  等人弄完扣上皮带,杨黎面色自若地往身后的隔间去。

  他可没有给人瞻仰小兄弟尿尿的习惯。

  杨黎进隔间正打算关门的下一秒,一股莫名的力量直接将门拉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

  原来宽敞的隔间因为多了一个人也变得狭窄起来,他看着一步步紧逼的陆骁,只能往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杨黎厉声:“陆骁,你干什么?”

  陆骁幽深的眸中闪过凌厉之色,他将杨黎困在怀中,捏住杨黎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语气中透出一丝狠意,“杨总贵人多忘事啊,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昔日的情人呢!”

  陆骁粗粝的指腹在杨黎柔嫩的唇上狠狠揉弄了几下。

  “怎么样,几天没上你有没有想它?”

  俩人的距离很近,陆骁只要再低一点头就能吻到以往让他魂牵梦绕的唇,言语间却是异常的凌厉,将人困在自己怀中的动作也非常强势。

  说完还轻拍杨黎的脸颊两下,这个动作极具侮辱之意。

  杨黎一把将人的手打掉,双手紧紧握拳,面若寒霜。

  望向那双写满不敢置信的冰冷眸子,陆骁轻笑,杨黎怕是不知道恶狼的本性呢,紧紧的压制住不断在挣扎的人,“我看到了镜子上你留下的字,好像是——蠢货?杨总说得是谁呢?”

  话是疑问,但根本无须杨黎的回答,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在陆骁的房子,他的卧室被自己弄得一团糟,浴室那么显眼的字难道还要杨黎特意来说明骂得是谁吗?

  答案自然是不用。

  陆骁挑眉,自己回答着自己的问题,“哦,我忘了,是说我。”

  杨黎没说一句话,实在是此刻的陆骁太具有侵略性,是和以往的他全然不同的强势凌厉,似乎杨黎有一句话说得不合陆骁的意,他就会在这里强上了杨黎。

  见人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是触到了陆骁的哪处怒火,他呼吸骤沉,一把扣住杨黎的手腕,将杨黎双手牢牢扣在头顶之上禁锢住,不受控制的俯身亲向杨黎,狠狠吻向杨黎的唇瓣,另一只手紧紧掐着杨黎的腰。

  杨黎紧紧咬住牙关,不让陆骁进去。

  陆骁扯开嘴角冷笑,下一秒就重重的在杨黎唇上咬了一下,杨黎冷嘶一口,牙关就松开了些,而陆骁趁势而入,狠狠地掠夺唇舌,将蜜津尽数卷入口中,如此往复。

  炙热的吻凶狠霸道,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男人步步紧逼,身体不断贴近,杨黎只觉得和男人相接触的地方一片火热,男人掌心的温度随着移动,他腰间也跟着燃起炙热的烫意来。

  热气朝身体四周涌来,杨黎的心跳「咚咚咚」的直跳,他都有些呼吸不上来。

  陆骁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便放过了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的人,他离开了杨黎的唇之后,便能明显的看出,杨黎的唇上被咬破一个口子,而此时鲜血又冒了出来。

  陆骁盯着那滴血,又俯身将之卷入口中,又吸·吮了一口,他看着被他要啃咬得红润肿胀的唇,似乎想血液冒出来的下一秒就给吸掉。

  他看了几秒,见一直迟迟没有血冒出,打消了要再吻上去的念头,有些可惜的从唇上移走视线。

  在此期间,他的一只手依旧禁锢着杨黎的双手,另一只手在杨黎腰间肆意游走,见人一脸怒意的看着他,陆骁凑在杨黎耳边低声道:“给我等着瞧,你千万别落在我手里。”说完用胯骨顶了一下杨黎的下身。

  啪地一声,门被男人大力的关上。

  杨黎被吻得气血上涌,脸色一片绯红,揉了揉被男人捏红的手腕,眯着眼盯着被关上的门,满脸不虞。

  而陆骁一脸餍足的离开了,回到宴会大厅的他脸色比之刚才明显好很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骁也没看见那个在洗手间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的男人。

  心下了然,估计早就走了。杨黎向来要面子,自然不会盯着那副模样出来见人,陆骁只觉得好笑,这人哪哪都不太行,只是身体实在让他食髓知味,尝了一次还想来第二次,怎么也要不够一样。

  确定了人已经离开的陆骁也站起身,和不远处正在跟宴会主人谈话的瞿泽说了一声就走了。

  其实不说也行,瞿泽不敢怎么样他。只不过他会告诉陆鹤南,前两天才被陆鹤南骂得狗血淋头的陆骁可不想再凑上去给陆鹤南骂。

  陆鹤南那个坏脾气,难怪这么多年也找不到媳妇。这不,找到了也走了,陆骁连纪文亭的人影都没见着,都是听人说的。

  要陆骁来说,纪文亭走得好,他哥那脾气,他都受不了。

  他走之前还瞄了一眼邵正衍,陆骁总觉得,他和瞿泽之间奇奇怪怪的。不像好兄弟,也不像有过节,总觉得有些暧昧......

  陆骁边走边想着刚刚看到的,瞿泽在给邵正衍擦嘴巴。还有在公司的时候,他看到邵正衍踩瞿泽的脚,瞿泽在人前就叫人邵经理,人后却叫人邵邵,陆骁不止一次听到瞿泽这样叫邵正衍了。

  这怎么样也不像是两个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吧,更像是恋人。

  越想越觉得是,陆骁只觉得自己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端倪来了。

  陆骁还有些沾沾自喜,他哪里知道,瞿泽早就让人在公司散播他和邵正衍谈恋爱的事,其目的就是想让某些不长眼的离他的邵邵远点。

  他今天看到了杨黎,还狠狠的欺负了他,陆骁心情比之前轻松多了。既然见到了第一次,便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陆骁要狠狠的教训杨黎,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

  瞿泽是因为陆鹤南的交代,他过来和人谈合作,而邵正衍是跟着瞿泽来的,他专门来吃甜品。

  一见到各式各样的梦中小点心,邵正衍眼睛都亮了。

  瞿泽还是嘱咐着:“邵邵,不能多吃噢,要是我发现你超过了我说的个数,等回家我要打你屁屁,然后禁止你三天不能吃冰激凌和甜品!”

  听完这话,邵正衍一脸萎靡的样子。

  瞿泽摸了摸邵正衍的头发便让人去转悠。

  见人终于离开视线,邵正衍肉眼可见的精神十足,哪还有刚刚的萎靡模样。

  参加完聚会后,瞿泽俩人坐车回家。

  他看着旁边专心开车的人,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

  瞿泽笑了笑,递给人一个巧克力,声音柔和:“邵邵,你爱的巧克力。”

  邵正衍立马接过,生怕人反悔一样,下一秒就吃进嘴里。

  瞿泽见状一阵好笑。

  凌厉锋芒毕露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不怪瞿泽控制邵正衍吃甜品类的东西,这东西又甜又腻,吃了又不好,最重要的是,他怕邵正衍又牙疼。

  上回邵正衍牙疼得厉害,泪水就在眼眶离打转,看得瞿泽心疼极了,连忙带人上医院。

  回到家。

  俩人洗完澡后,瞿泽去给邵正衍热牛奶,然后后面就跟了条小尾巴,他走小尾巴也走,他停小尾巴也停。

  邵正衍看着洗完澡之后更俊了的瞿泽,多多少少起了点心思来。

  自从试过一次后,邵正衍有些食髓知味,他发现在下面也很爽,倒是瞿泽一副看起来很难看又在极力忍耐的模样。

  可不是吗?邵小爷在床上也是一副极为嚣张的样子,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稍微不合意就狠狠的抓瞿泽的后背,那天瞿泽怜惜人是第一次,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让快就快,让慢就慢,没有丝毫不耐烦,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满脸的心满意足。

  满脑子都是,他等了这么久,终于吃进肚子了。

  邵邵终于是他的了。

  ——

  邵正衍想再来一回。

  但邵正衍发现瞿泽都不提这事,怎么回事,他的身体这么没有吸引力吗?邵正衍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看得越久,就越喜欢自己的身体,肯定是瞿泽没眼光,要不就是那人心疼自己,想再过一段时间再做。

  邵正衍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明说,他邵小爷是那样急色的人?

  分明不是。

  这天晚上,瞿泽给人热了一杯热牛奶之后就打算回房间了。

  说起来也是好玩,一向嚣张桀骜的邵正衍居然喜欢喝牛奶,每天最少一杯,不喝不行。

  邵正衍端着杯牛奶亦步亦趋的跟在瞿泽后面,瞿泽回头时就见他家的小孩正眼巴巴的望着他,那双眼睛极为干净漂亮,一眨不眨的盯着瞿泽。

  瞿泽内心都要被萌化了,他分明知道邵正衍的意思。但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摸了摸邵正衍的头发,嘴角微微翘起,含着宠溺的问:“怎么了?邵邵。跟着我干嘛呢!”他主动引邵正衍说。

  邵正衍看着瞿泽的笑,简直太犯规了,真奶奶的勾人。

  他觉得太没面子了,就不打算说,可走回去又不甘心,就拽着瞿泽的衣摆。

  “没什么。”邵正衍闷声闷气。

  希望瞿贼识相点,别让小爷我说。

  瞿泽心下叹了口气。

  要吃肉可不能光靠眼巴巴的样子。但是他得让邵正衍自己先提。否则,他不敢保证明天起不来的邵正衍会不会一脸骂骂咧咧的叫他滚。

  他今天可不会再那样委屈自己了,可得吃够本来。

  于是瞿泽诱哄着邵正衍,“是哪不舒服?你说出来就行,我来给你按一下,保证你舒服。”

  邵正衍看着一本正经说着话的瞿泽,便觉得是自己思想龌龊,怎么会想到那种事情上!

  但实在心痒痒得厉害,索性就说出口了,“瞿泽,我们都是恋人了,那做一些恋人之间事情也是应该的吧。”

  瞿泽噙着笑,点点头,顺着邵正衍的话说:“应该。”他沉吟片刻,“但最好是结婚后再做,你说呢,邵邵。”

  邵正衍下意识的点头。

  瞿泽继续诱哄着,“那我们过几天去领证吧,婚礼挑个好日子给办了。”

  邵正衍看着瞿泽那双好看的眼睛,又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瞿泽眼神一下就变了,但在邵正衍发现之前又恢复了那副优雅温和的模样,他摸了摸邵正衍的头发,“为什么摇头?”

  邵正衍有些迟疑,“太快了吧。”

  “不快啊,你看,我们是青梅竹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小时候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说要嫁给我呢!”

  听到小时候的事,邵正衍也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在瞿泽坦然温和的眼眸下,他点了点头。

  似乎没意识到他答应了什么,邵正衍很是高兴,“那我们现在能做那种事了吗?”

  瞿泽看到人点头答应结婚领证的瞬间,他的眼都有些红。

  等了这么久,终于。

  终于能和他家的小孩一直在一起了。

  看着一脸期待的小孩,瞿泽还是打算今天温柔点。

  否则,要是把人吓跑了,不愿意和他结婚怎么办!

  瞿泽点头的下一秒,就被一脸迫不及待的邵正衍一把按住腰,压在瞿泽身上,学着瞿泽吻他的样子,从眼角眉梢吻到嘴角下颌,最后吻向瞿泽有些稍薄的唇,撬入唇中。

  看着邵正衍接下来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茫然样子,瞿泽轻笑出声,夺回主动权。

  猛烈跳动着的心脏依旧跳得很快,瞿泽感受着自己心脏急促的跳动,仔仔细细的看着邵正衍的脸,像是要将人刻进心里一般。

  瞿泽其实还在失神中,像是还沉浸在邵正衍答应要和他结婚之中。

  邵正衍主动吻他的满足感,远远超过唇齿交触间的快感。

  他手中一动,两人的位置就颠倒了,他整个人的阴影完全覆盖上邵正衍的身体,瞿泽俯身而下,略带珍惜的亲吻着邵正衍。

  在唇齿细细碾磨辗转之间,瞿泽轻声的喊人的名字:“邵邵。”

  邵正衍呼吸有些重,却还是回答着,“嗯?”

  俩人的衣服也尽数被脱掉,身下的人白皙的脸上已经染上艳丽的绯色,看着散发着诱人的馥郁芬芳的邵正衍,瞿泽的动作像对待什么异宝一般,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弄伤了他的宝贝。

  “......邵邵。”

  “嗯。”

  “邵邵......邵邵......”

  “嗯......嗯......”

  瞿泽一遍遍的叫邵正衍的名字,邵正衍也一遍遍的回。

  直到邵正衍终于不耐烦,“快点......”

  ——

  s市。

  张伏家里临时有事,让他们回去一趟,莫远最后也没能去纪文亭家里住,离开前还甚是可惜的看着纪文亭。

  张伏就站在他旁边冷冷的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别的男人。

  在心底又记上了一笔。

  媳妇不仅要和别人睡,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别的男人!

  若不是对方是纪文亭,莫远的好朋友,陆鹤南的爱人,张伏肯定不会这样放任莫远。

  纪文亭也有些可惜莫远的突然离开。

  三个人之中,唯一不感到可惜,甚至还高兴的人,就是张伏了。

  *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吃进肚子了。

  邵邵终于是他的了。

  ——瞿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去找他......

  莫远无视张伏投来的视线,在离开前给了纪文亭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轻声说:“有事随时联系。”

  纪文亭看着莫远松开手,然后冲他挥手,俩人并肩离开的背影。

  只觉得被他拍过的地方有些暖意。

  纪文亭转身回去。

  他明白莫远说的是什么。

  ——

  车上。

  莫远说了几句话,张伏语气不变的回应。

  他多看了人两眼。

  虽然张伏脸上看不出来任何异样,但莫远就是知道这人吃醋了。

  心下轻叹,他把手伸过去。

  张伏面无表情回握着,十指交叉,把人的手紧紧握住。

  莫远在他有些坚硬的脸上亲了一下,靠在人的肩膀上,“他是我的亲人,你别老是这样。”

  在莫远心中,他和纪文亭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纪文亭也一样。

  张伏吻了下莫远的头发,低低应了一声:“好。”

  路上有点堵车,看着外面的车流,莫远打了个哈欠。

  “我眯一下,到了叫我。”

  “好。”

  想起什么,莫远嘀咕,“记得叫我,别又抱我下去,上回就差点被熟人看到了。”

  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好。”

  见人答应了,莫远这才放心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上了飞机。

  莫远撇嘴,朝一边正在看文件的男人说:“说好的让你叫醒我,别抱我,你说话不算话。”

  张伏看着莫远的眼睛,“......我没抱。”

  莫远笑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张伏不可能让其他人碰他,莫远心知肚明。

  “......”

  见人端坐在一边,又不说话,莫远伸出脚踹了他一下才继续睡。

  被人踹了一脚后,张伏面色不变,把人露在外面的小腿给塞进被子。

  等文件处理得差不多之后,张伏在人嘴角亲了下,向来严肃的脸上错觉温柔,“不是抱,是背......”

  莫远已经睡着了,没听到。

  ——

  半个月后。

  纪文亭本来是要去一趟f国参加个展览顺道见个朋友的,但后来又没去了。

  陆鹤南来s市了。

  若是他晚来一天,或是纪文亭早走一天,俩人估计今天就见不到了。

  他不知道纪文亭的日程,也竭力控制着想派人的冲动。这段时间因为公司的事很忙,养伤都不得安生,连给纪文亭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陆鹤南过来是突然决定的,等事情差不多快到收尾阶段,他的伤也已经大好。

  在他伤好得差不多之后就回了别墅,陆鹤南去了纪文亭常带的画室,这里一般只有纪文亭,若陆鹤南找不到人,那他肯定就是在画室。

  而这回,他不在。

  在纪文亭坐的椅子上坐下,略略翻过合上的书,陆鹤南看了一下四周的陈设,纪文亭的画已经邮回s市了,只剩下陆鹤南送给他的画幅和花瓶之类的东西在。

  属于纪文亭的东西不在了。

  看着空荡荡的画室,心里像是空落落的,缺了一大块。

  他回了尚有纪文亭留下诸多生活痕迹的卧室,在那里,好像纪文亭还在他身边一样。

  陆鹤南打开门,看到屋内的东西陆鹤南想起和纪文亭生活的点点滴滴,墙上纪文亭送陆鹤南的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桌上花瓶里纪文亭喜欢的富山奇蝶兰已经开花了,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微风吹动树叶的声响似乎传到男人的耳边。

  一轮圆月悬在墨蓝色的夜空,也嵌在窗户里面。

  飞鸟掠过树梢,那是它到达不了的地方。

  他记得,和纪文亭相遇的时候,正好是个像今天一样的夜晚,月色很好,纪文亭站在窗边,皎洁的月光透过那一扇小小的窗,投落在纪文亭身上。

  而他们在一起后,纪文亭经常会站到窗外看着天,陆鹤南会从后面抱着他,和他一起看。

  陆鹤南站在窗边看了很久,然后掏出手机,让助理给他订最快最早的机票。

  他要去找纪文亭。

  助理接到消息后连忙给boss订最快的机票。

  ——飞机在无边夜色中飞过,最终抵达在纪文亭生活的城市。

  夜渐渐深了,汽车在路上疾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车子在大门口停下。

  陆鹤南来这边没和纪文亭说,是悄无声息来的。纪文亭事先没得到任何消息,他在阳台吹风时见到一辆车停在大门口,还有些奇怪,熟人来他这边都会提前和他说的,以免他不在,不熟的人自然不会知道纪文亭的住所。

  纪文亭本想让袁盛去看一下的。但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他站起身,看着远处的黑影。

  陆鹤南似乎察觉到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他抬头,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见到纪文亭的那刻,他就静静的看着纪文亭,明明分开不过短短数日,却像是隔了很久很久才见到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留。

  许久之后,陆鹤南才有动静,他笑着朝纪文亭挥手,又指了指手里的手机。

  纪文亭打开手机,一条信息突然跳出来。

  【亲爱的纪先生,我真的真的好爱你,请允许我追求你。】

  下面还有一个比心的表情。

  陆鹤南发消息从来不用表情包的,这是第一次。

  纪文亭看了一下黑压压的天,又看了一眼底下的男人,有些惊讶陆鹤南此时的到来,实在是很晚了。

  疑惑还没过多久,陆鹤南的电话便来了。

  纪文亭看着手里响起的电话,下面的男人正冲他招手,他心中想的却是陆鹤南不会想住下吧。

  手机一直在响,纪文亭没接,转身回了卧室。

  陆鹤南看着纪文亭离开的背影,似乎也想起好像来的时候不太对。

  手机的亮光渐渐熄灭,陆鹤南的笑容淡下来了。

  他拿出打火机,正准备抽根烟的时候,大门被人打开,纪文亭就站在门口。

  陆鹤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嘴里叼着的烟掉地上了也不知道,维持着侧头看纪文亭的姿势。

  看起来有点呆。

  纪文亭看着发愣的男人,微微侧身,“进来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进去了。

  两人前后脚进门,只留下那根无人问津的烟在风中打转。

  陆鹤南其实是没听到纪文亭说了什么的,只看到纪文亭走了,他下意识的跟着他走。后面才反应过来,那声「好」字未被说出口便被吞入腹中。

  纪文亭带着后面那个沉默到有些不正常的男人在一个房间外停下,陆鹤南差点撞上他,好在及时停下。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听见纪文亭说:“你今晚住这,有事的话找袁盛,他在你楼下的这间房的位置。”

  纪文亭说完之后便打算去睡觉,他刚迈出脚步便感觉有一股阻力,往后看了一眼。

  陆鹤南的食指和拇指正捏着他的衣摆。

  纪文亭眼神示意——「怎么了?」

  而陆鹤南再次见到纪文亭,他只觉得恍如隔世,有很多想说的话,最终都没说。

  两人的此时离得很近,是近到陆鹤南伸手就能拥抱的距离。

  见人要走,陆鹤南拽住了纪文亭的衣摆。

  他尽力控制住想将人搂进怀中的想法,扬起微笑,喉结隐忍滚动,用着平生未有过的温柔语气:“文亭,我能抱抱你吗?”

  纪文亭没说话,陆鹤南就那样张开着双臂。直到纪文亭点头,他才往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纪文亭。

  这个拥抱不长不短,力道和时间控制得刚刚好。

  是能让自己好好感受纪文亭的时间,也是不会让纪文亭感到不舒服的时间。

  短短的拥抱之后,陆鹤南看着纪文亭回了房间。

  直到房门被关上,像是大梦初醒,心脏扑通扑通的跳,陆鹤南用力地呼吸一口空气,这才进了房间。

  这间房里面还有他的东西在,他之前住过,每次纪文亭生气时便不会和他住一间房。

  那回是因为有人和纪文亭走得很近,陆鹤南吃醋宣示主权,警告人滚远点,纪文亭当时就有些生气了,后来更是因为陆鹤南自作主张和他外公联系,他回来便锁了房门,不和陆鹤南说话,陆鹤南只能在他隔壁的隔壁房间睡了。

  因为纪文亭隔壁房间分别是书房和画室。

  但他总会等人睡着后偷摸着抱着人睡觉。

  翌日早晨。

  袁盛看到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瞪大了眼睛,其他几人倒是一副已经知道的模样。

  他看了一眼大咧咧坐在纪文亭旁边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撞了一下人的胳膊,说:“他啥时候来的,怎么这幅表情,难道你知道?”

  旁边的男人点了点头,不光是他,他们几个人都知道,不光知道是谁,还知道纪文亭是什么时候给人开的门。

  袁盛摸了摸头,“靠。”

  陆鹤南看着正在喝粥的纪文亭,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说了一句:“你今天有事出去吗?”

  他今天在纪文亭房间外等人吃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小的行李箱,是纪文亭出差或者出去玩几日会带的几个行李箱之一,他之前帮纪文亭收拾过行李,所以格外熟悉这个行李箱。

  是因为他来了,纪文亭才要走吗?

  *

  再次见面,他用着平生未有过的温柔语气。

  “文亭,我能抱抱你吗?”

  ——陆鹤南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能跟我回家吗?【完结】

  纪文亭动作微顿,余光瞥到男人的手肘。

  刚刚陆鹤南在不知不觉间挪动了椅子,两人的距离是只要纪文亭抬手就能碰到人。

  “没事。”

  陆鹤南有些愣,转而是高兴。

  “......好”

  不是因为他来他就要走。

  那便很好......

  陆鹤南的视线一直放在纪文亭身上,纪文亭眼皮都不带抬的。

  “你吃完饭......”

  没等纪文亭说下面的话,陆鹤南便很自觉的说:“我待会就走。”

  “嗯。”

  陆鹤南说话算话,吃完饭便走了。

  其实他也清楚,哪有追人住在被追的人家里的,昨夜的突然到来是陆鹤南的冲动之举,他实在太想纪文亭了。

  很想见见他。

  他从北方而来,穿过无尽夜色,来到心爱的人的城市,在楼下,和他遥遥相望,他说:“我能追求你吗,亲爱的纪先生。”

  而对方没说话,他打开了门,让人进来。

  这便是回答。

  ——

  见人走之前还和常剡说了几句话,袁盛白了一眼那两人。

  常剡在前几天就来了,他看着袁盛一副惊讶的模样,而后又瞪他一眼,他没说什么。

  因为他也不知道陆鹤南来的消息。

  只是向来的警觉让他出来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陆鹤南的到来,当时袁盛正在洗澡,他不知道常剡出去过。

  纪文亭喝完粥便上楼了,自然不清楚下面的情况。

  他本来是要去f国的,但陆鹤南问他是不是有事要出门,他没说他是今天的机票,反而说他没事。

  昨天晚上陆鹤南来了之后,纪文亭很快的睡着了。

  他醒的也早,醒来之后静静的看着手机,手机的页面正是陆鹤南昨夜发的信息。他思考了一下,于是主办发那边沟通了一下,然后又和朋友约了下次时间见面。

  纪文亭就这样「没事」了。

  等袁盛赶走常剡来找纪文亭去f国的时候,纪文亭说:“不去了,最近没事,你和常剡出去玩吧,叫他们几个也休息几天。”

  袁盛回房间的时候看到抱胸冷冷看着他的男人,气得他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往人身上摔。

  常剡随手接住摔过来的抱枕。

  眉眼线条是漠然的冷锐,他看着坐在沙发上怒视他的人,想温和一点,“中午出去吃饭,晚上不来这边。”

  但话说出来语气还是有些生硬。

  袁盛气鼓鼓的,“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常剡一副没听到的模样,拽着袁盛的手走了。

  ——

  纪文亭这些天没怎么出门,也就不需要有人一直跟着他,其他几个人被他打发去做别的事了。

  他们都是昨天接到消息回来的,本来是要跟着纪文亭去f国。但纪文亭今天改了主意,然后就不用去了。

  纪文亭给他们放几天假休息,想在这待着可以,回家看家人也行。

  除了一个单身狗继续待在这栋别墅,其他几人都回家或者找对象去了。

  新跟着纪文亭的几人也越来越了解纪文亭的性子。

  纪先生是个不爱讲话的人,除了几个亲近的家人朋友和老师,对其他任何人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他们心里也知道,纪先生很好。

  留下的那人是他们商量之后决定的,纪文亭身边最好有一个人看着,以免出现意外情况。

  每个人对纪文亭的看法和评价不一,前几天还有人说纪文亭太过冷漠。

  不一样的人,看同样的人,总是不同的,难免带上些主观色彩,或好或坏。

  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领导眼中只有衡量你价值的天平,外行人看内行人、和内行人看内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纪文亭走过了很多的路,也看过很多光明或是黑暗的东西,非常难以置信的是,他还是那个他。

  他会做自己喜欢的事,看自己喜欢的书,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他最终还是会成为自己,而不是任何想成为的人。

  陆鹤南买下来纪文亭不远处的小院子,这个小院子确实很小,就比纪文亭后院的院子稍微大一点。

  是荒废了好几年的院子,一直没有人住。

  这边是郊区,基本上没什么人,纪文亭的房子很大,他很喜欢这里的安静,也就是看中了这点之前才会买下这栋房子。

  陆鹤南从来没住过这么小而简陋的地方。

  当即让人来动工修整。

  有钱能使鬼推磨,陆鹤南足够大方,消息过去不到十分钟对接方就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其实小院子并不小,只不过陆鹤南住惯了好地方,实在是看不上这破院子。

  工程量不大,但也是需要时间的。

  于是。

  在和纪文亭出去约会回来后,陆鹤南又跟着人回了纪文亭的房子。

  两人相视无言,纪文亭站在门口看着跟着后面的人。

  在纪文亭要赶他离开之前,陆鹤南说:“我再住两晚,旁边的小院子还没弄好,实在住不了人。好心的纪先生,你就再收留我几晚吧。”

  纪文亭刚张开嘴。

  陆鹤南又说:“我懂,我给钱,这样就是合理的租户关系了。”

  纪文还没说话,陆鹤南侧身就进来了,纪文亭看着俨然一副主人家状态的男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就这样住下了。

  而不远处连夜修整的小院子。直到很多年后,还是没有人住进去......

  陆鹤南开始认真追求他亲爱的纪先生。

  他会和纪文亭约会看电影,去大多数情侣之间都会去的地方,按照追求人谈恋爱的步骤一步一步执行。

  他会每天给纪文亭送花,价值几百上千万不等,也许在街上看到好看的花,他就会买下送给纪文亭。

  他会陪纪文亭散步聊天,吹风听雨,赏月下棋,做那些和他本人不符,再浪漫不过的事情,因为纪文亭喜欢。

  他会牢牢的牵住纪文亭的手,从早上出门,到晚上回家。而这回,他牵得很紧,余生再没松开......

  我亲爱的纪先生,

  我把一切都给你。

  你能跟我回家吗?

  ——

  那天纪文亭让陆鹤南留下并且他自己没去f国的原因是——

  突然想起一个画友,他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医院。

  他亲眼看见他的离开,除他以外便没人再来看那个人了。那个人走时是笑着的,床边他送来的花还开得很好,但它陪伴的人已经不在。

  床头柜的书里夹着张书签在纪文亭拿起时落在地上,他捡起那张书签,背后写着一句话:白日西沉,清风无声,愿来接我的那人是我朝思暮想的人。

  纪文亭当时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对他笑的人。

  他见证过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情,可天不如人意,相爱的人没能白头终老。

  那人抛下了他,独留他在这世间。

  可他也会来接他......

  但愿吧!

  他在病房外听到有护士在说,他太冷漠了......

  其实,纪文亭本身就是冷漠的,他对待这世间的大多数都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像个旁观者。

  他向来都是一个人的。

  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那条原本注定一个人的无尽的道路上,走来了另一个人。

  他想和纪文亭一起走完剩下的路。

  那个人并不是温暖纯良的,他脾气很差,性格很坏,专横又野蛮,强势且霸道。

  可是啊,他会在雨天把纪文亭牢牢抱紧,自己淋湿了大半也没让纪文亭沾上一点雨,会在每个冬天的夜晚给纪文亭暖脚,还会给纪文亭养几个院子的花,会专门学泡茶给纪文亭喝,会横跨大半个海洋去为纪文亭找一副他喜欢的画。

  他学着控制脾气,气得再狠也没对纪文亭动过手,那个见了无数血的人但凡看见纪文亭身上一丁点小小的伤口便心疼得不行,那个久居高位高高在上的男人为纪文亭数次红了眼,他将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纪文亭。

  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护着纪文亭。

  陆鹤南像是冬天的冷风,可那股冰冷的凉风吹到纪文亭身上时,是暖的。

  那是属于陆鹤南的爱,这份爱是独一份的,是只属于纪文亭的。

  ——

  很久以后。

  山上。

  在黑暗的长夜中,有风吹过树梢,树上鸟雀啾啁,天上繁星闪耀,月亮圆得正好。

  山下的河流裹挟着霜白的月光缓缓流淌,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

  这是他们有着深刻记忆的地方。

  今晚的月色很美。

  纪文亭看着天上的月亮,“你说,人会有前世今生吗?”

  “有。”陆鹤南笑了,漆黑的眼眸满是温柔,“否则我也不会又一次栽倒你手上了。”

  纪文亭有些疑惑:“为什么说又?”

  “不知道。”陆鹤南吻了纪文亭一下才继续说:“或许上辈子你欠了我的,于是我这辈子来要了。”

  “但你不主动,只好我主动了,毕竟你脸皮薄......”

  纪文亭看了他一眼,也没打断这人乱七八糟的话。

  他好像记得那个荒诞离奇的梦里,他和人有一个约定......

  当晚。

  纪文亭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人说:“你欠我一个约定。”

  他依旧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有那双眼眸充斥着无限爱意,是很熟悉的眼眸。

  纪文亭看到过这双眼眸。

  很多次......

  似乎是在很久前失了约,他曾和一个人约定过到白头,在意识丧失之前恍惚又看见了那个人,他说:这辈子没能遵守约定,下辈子会赴约的。

  “我来赴约了......”

  *

  我亲爱的纪先生,

  我把一切都给你。

  你能跟我回家吗?

  ——陆鹤南

  *

  “你欠我一个约定。”

  “我来赴约了。”

  ——陆鹤南·纪文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