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进到店里的那几个人心思都不在用餐上, 随便点了菜就开始围观他们的拍摄。
为了多看一会儿，他们甚至交代服务员不着急上，等待会到饭点了再慢慢吃也不迟。
看着看着, 一不小心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们懵地眨了下眼。
她的动作熟练到浑然天成。
可是她这是在向那个男人索抱。可能是他给人的感觉使然，叫人根本难以想象出他回应这种亲昵的事情的样子。
随后, 他们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原先倚在旁边，疏懒着眉眼冷淡看着的人直起了身，走了两步，正好走到她的面前, 贴合上她的动作。她抱住他的时候, 他身着的那件马甲的柔软布料轻陷入一块。
抱得和那块布料一样柔软。
等她抱住人, 他的两只手方才很自然地抬起, 轻抚上她肩胛骨, 自蝴蝶骨抚下。
她索抱。
他真的去抱了。
他真的, 抱了——
众人僵硬, 齐齐瞠目。
就跟看见他一步一步地走下高台一样的震惊。
明明刚才还不大能想象的画面，但真的发生以后, 画面又是出奇的和谐。
而且，为什么, 这么简单的抱、这么简单的动作，愣是叫他们从他的抬手之间看出了温柔意？他好像在轻抚着一只蝴蝶。
他们那颗心好像皱了起来，被揉巴揉巴, 揉作一团纸那样纠结地拧了个全。
嘶。
他们的存在都显得多余, 这两位就该单独在一个世界。
之前网上众说纷纭的猜测，于这一刻他们率先得到答案：就是一对啊啊啊！
不是凑起来的模特, 男女主角就是一对！最后一张照片不是他们的臆想，从动作肢体里流泻出来的爱意确实存在。
而且, 那最后一张照片，恐怕就是他在向她的广大颜粉们宣告主权——
无名指上的戒指也不是装饰，更不是凑巧，兴许也是刻意的安排。
全部都在强势宣告占有。
果然，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凑巧？
不需要去怀疑任何造成疑虑的点是不是巧合——请相信，那就是故意为之。
叫他等了太久，贺明漓本来是想慰问一下，可她自己也拍累了，索性趴他怀里休息会儿。
“我们待会吃什么呀？晚上你没有会了吧？”
她细碎地跟他嘀咕着一些日常琐事，只觉得她挑的衣服就是好，这么软——
像是大猫的猫毛一样，肥实、舒服、好靠。
靠得舒服，她嘟囔了声：“傅清聿，我们什么时候养只猫好不好。”
傅清聿微微一笑：“所以，你把我当猫在靠是么。”
他往后退去一步，直接收走她靠着的权利。
贺明漓脑袋差点一跌。
她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对上他轻抬的眉时，不由更气了。
小气鬼。
当猫猫怎么了，不比你可爱吗！
这俩冤家太平不过两秒，和谐的氛围都没能让旁边的人来得及拍就消逝了，他们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趁着休息，贺明漓打开手机看了眼，收到余婉刚才发来的信息，问她在做什么呢。她顺手便将刚拍的几张照片发了过去给她看。
这一组照片也拍得很好，每一张她都很喜欢。明明没有刻意地凹造太多装饰物与条件，只是利用这个午后极好的光线与这家餐厅的风格类型，但是反而得到了松弛的自然感，还被他拍出了写真的效果来。
他的照片走的也是复古感，民国复古风，感觉十分在线。
到时候她也想挑选几张挂在家里。
余婉收到的时候也很惊喜：【宝贝，怎么拍的这么好看，在哪拍呢？】
他们待会正好要在这边用餐，贺明漓便将餐厅的名字发给她，大概说明了下情况。没有专门在哪拍，就是在这取个景。听说这里菜品味道也好，要是她要过来的话可以一起，或者下次再一起来试试。
余婉夸着拍得好，将那几张都反复点开看了几遍，【回头成片出来了记得发给妈妈，我也洗出来放家里。】
女儿生得好，她从来都喜欢，从明漓回来以后，家里就没有少过她的照片。
余婉手里还有专门的几本相册，里面放的都是她，还有她和家里人的一些合照。
这么一想，长大后倒是很少了，尤其是上大学以后，一下子独立起来了一般，长得太快了，飞速的就长作了一棵小树，自己给自己遮风挡雨去了。余婉晃了下神。
这次难得拍一组，她看着便喜欢。
她也不在家，刚刚还在商场里逛着。搜了下明漓发过来的位置，她看了看，正好就在不远处，顺路就能过去看看。
贺明漓这边，照片拍得差不多了，最后将两张没拍好的重新补了下后，今天的拍摄工作就结束。他们准备点菜用餐。
而此时已经临近饭点，顾客也都在陆陆续续地抵店。
好在他们拍摄完后便如同普通的顾客一般，只占用了一个寻常的位置，不再那么吸睛惹眼，也就没再像一开始那样一吸引人一个准，一吸引就被认出来。
刚才只有一两个员工出来招待顾客，现在老板和员工全都各归各位，餐厅的运营也恢复如常。
中途，贺明漓去了趟厕所。
在返回途中，她脚步忽停，在一个位置上看见了熟人。
她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孟芷，她还不是一个人，对面坐着一位男人。
贺明漓微有一顿。她往那边多看去了几眼，确认确实是她。
需要确认是因为她今天的风格与以往很是不同。以往虽然也偏向柔和温婉，但都是年轻小姑娘，色系肯定都是明亮鲜艳的。而一段时间不见，她一下子转变了风格，身上很素，只穿了件灰色针织裙，头发也扎了个低发髻，将身上的存在感压得很弱。所以贺明漓一下子都有些认不出来人——如果不是她们实在太熟悉了的话。
至于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的也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她略略垂下眼，便准备回座位。
却在这时，被刚才认出她的几个人围了上来。
他们一直想跟她说几句话，只是刚才怕影响他们工作，又有那个冰山一样的男人在，自动冻住人脚步，他们愣是没有去成。
这会儿找到一个间隙，还是忍不住上前。
“你、你好。”
他们并无恶意，也没有坏心，不知怎么称呼，还有些不好意思。
贺明漓轻眨了下眼，弯了弯唇，与他们打着招呼。
得到她的回应，他们一下子亢奋不少，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话，几个人围在这，依次说却着急得都轮不上，语速快得听不清。
贺明漓没有忍住轻笑，很温柔，没有那种与他们隔绝开来的距离感。
虽然餐厅本就不会太安静，但他们这边人多，还是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孟芷那边也看过来一眼，眼神里带着探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贺明漓是没有公开账号的，网上连她的太多信息都没有，神秘得能够证明之前确实是个纯素人。唯一透露得最多的信息是那个和酒店有关联的，只是普通网友也不知道真假。
他们纷纷提议着她可以开个账号。好多人想找她，但是现在只能涌去摄影师那里，有什么信息也只能通过他帮忙传递。
哪怕账号开了以后不发什么内容，他们只关注着也可以。
贺明漓听着，有在思索，这个她之前倒是没有打算。不过她也没有一口回绝，只是笑着保证：“我会考虑的。”
他们没有打扰她太久，只是短暂地聊了一下便散开了。
当围绕在她周围的人一散，孟芷一眼便看见了贺明漓。
服务生在上菜时，笑着简单概括了下他们今天在餐厅拍摄的事儿，也就是那边突然围在一块的来由。
孟芷听明白了原委，轻垂下眼。多么令人不可置信？只是拍了一组照片，都能在网上爆红成这样……
她对面的人不以为意，不过就是借个场地的拍摄，与他们也没有关系。可她却是拿起手机搜了一下。
搜出那些照片简直轻易得过分，也可以见得是火到了什么程度。这种程度，若是想抓住风口趁机赚上一笔，那是再轻易不过的事儿，若是想好好经营，也能成为一条不错的路。
起码，这件事情如果是发生在她身上的话，能叫她眼前的困境全都迎刃而解。
孟芷轻轻抿着唇，总是能看出笑意不深，心情总是不太愉悦。
滑过照片，能看出那天他们的穿搭、尤其是贺明漓佩戴的珠宝，都不是普通的级别。在贵重物品的点缀下，成功吸引人眼球总会更容易些。
这些外在之物，又何尝不是成功的助力。
她刚关掉手机，对面的人嘴角一撇，放下刀叉，“我说，孟小姐，要实在这么不想跟我出来可以直说，我也不是个喜欢勉强的人。倒也不必出来了却摆着一副死样子——给谁看？”
孟芷呼吸短暂一促，她咬了下唇，连忙扯起唇，摇摇头：“没有，你误会了。”
原以为能与对方好好说话，却不想，这个口子一开，便是往下越滑越大，直接脱离她的掌控。
秦嘉谊这脸子一摆出来可就没打算收，他冷冷一笑，往后一靠坐，清晰又缓慢地吐着字，“搁这儿、跟老子、装什么b啊？”
孟芷眸光难堪地闪烁了下，是她从未经历过的情形，也是她不曾遭遇过的羞辱。
她低下眉眼，柔声细语地道着歉：“是我不好……我刚才就是在想别的事情，再不会了。”
她给他空下的杯子倒上茶水，就跟没有刚才的插曲，没听见他那句话一般，如常地继续说着话，只是没再像刚才那么僵硬，自然了许多。
秦嘉谊看了她几眼，在她这份刻意的温柔小意下，态度勉强转了回来，只是依旧难掩傲慢。
地位的悬殊所造成，那是高高在上者自带的凌驾于人的傲气。
在叉起小方块肉放入口中后，秦嘉谊方才散漫道：“这就对了。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还要我教的话，未免也太费事。”
孟芷握住刀叉的手微微收紧着，没有任何脾气地垂下眼，没说什么，只是接下。
用餐结束时，孟芷和贺明漓在一个过道相逢。
贺明漓刚补完妆，前面的通道被阻，她脚步一顿，抬起眼。
这个过道窄得只容得下他们两人。
孟芷掀了下唇，同她说：“我没有回江城，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贺明漓看了她几秒，她就连化妆风格都变了。以往是要多细致有多细致，化得精致，将长处都显露，现在明显是刻意的柔和、不存在一点攻击性。
贺明漓只道：“没有。与我也没什么干系。”
她挑眉，“怎么会？你明明是最希望我走的。”
“你之于我，已经是一个不会再对我产生影响的人。所以，你怎么样，与我无关。”
孟芷深深地看了她几秒。
最后方才泄去半身力气地，偏走目光，“这里有多发达，那里就有多普通。我早就习惯这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的。而且，我和他们也不熟——”
她顿了下，突然讥诮地扯了下唇，“孟妈的那个微信头像是你。”
贺明漓眸光隐有波动。她不知道孟芷是怎么知道的。
就跟知道她的疑惑一般，孟芷动了动嘴角，接着道：“我早就知道了。与其让我回去，他们说不定可更盼着你回去呢。所以，贺明漓，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她眼里没什么笑意，淡到不能再淡。
“傅清聿要告我的事情你肯定知道，”孟芷咬牙，“你们根本不放过我。”
贺明漓轻蹙起眉。
“你以为你上次发那些照片真的有用吗？”
孟芷微愣了下。
难道没用吗？又怎么会没用呢？
她轻扯起唇，“在这找什么面子呢？”她才不信没有影响。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才哪到哪，那些照片看起来那么真，贺明漓怎么可能不会信。以她的性格和占有欲，又怎么可能不会在意。
“不好意思，可是事实确实如此。从第一次收到开始我就没有太在意，我知道都是假的，连问也没有问他。”直到被他察觉，自己逼问了出来。
孟芷不相信。她掐着手心，这怎么可能？
贺明漓到底哪里来的信心？他们不过刚刚聚合而已！
如果没造成什么后果也就罢了，顶多是白费了她心力。可现在她因为这件事都被官司追上身了，惹了一身腥，却要告诉她那些照片一点用都不曾起过吗？
她不太能信。
贺明漓一定是故意在让她生气的。
贺明漓看着她，眸光平静：“你的拍摄行为本身就已经犯法。被追究法律责任，难道你在做之前没有想过吗？敢于做，却不敢当？”
孟芷只觉得脑袋重重地晃了一下，晃得她头晕，一时间有些空白。
她伸手想去碰贺明漓，碰到的一瞬，贺明漓侧身避过，“你做什么？”
孟芷依然是懵的，她根本无法思考，也回不过神，就跟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只是盯着贺明漓的眼睛，下意识的动作便要追上去。
偏巧这一块的地板有些滑，刚才小朋友洒过的汤汁被擦拭了两三遍，初初才擦干净，经理刚去带人取专业的清洁用具要来将这里再清洁一回，却还未来得及。
脚步交错间，突然滑得厉害，贺明漓一个不察滑倒在地，右侧肩膀直直坠地。
很明显的坠地声响起，是骨头和坚硬的地板撞击的声音。
她紧皱起眉。
这一道声音也终于扯回了孟芷的理智。
她呆愣地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