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昱从空无一人的大房间里醒过来, 床垫非常松软,屋内干净整洁,窗外的天碧蓝如洗。
他怔怔好一会儿, 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家,他很少回来, 但确实是他的住宅。
鹿知微呢?
他头痛欲裂, 脑子里仿佛有两种意志在打架。
一边在说:“鹿知微是谁?你现在应该去工作, 你接下来有两个重要会议要开。”
另一边在说:“鹿知微在哪?她很重要——虽然我已经忘了她是谁, 但是她很重要。”
他跌跌撞撞地起床,碰撞出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等候多时的女佣。
女佣连忙叫来医生, 同时有男仆进来扶他起床。
裴时昱问:“鹿知微呢?”
男仆一愣,提醒说:“您和夫人已经离婚了,您忘了吗?”
裴时昱一怔,随即抓着男仆的袖子:“她在哪?我要见她!”
同时医生进来,给裴时昱做体检。
裴时昱甩开他们的手,反复强调:“我要见鹿知微,让她来见我!”
医生哄骗他:“您先接受检查, 我们找人去联系她,可以吗?”
裴时昱一脸戒备:“让我给她打电话,现在, 立刻, 马上。”
男仆见他实在是胡搅蛮缠,才委婉地告诉他真相:“她已经不在了。”
裴时昱彻底愣住,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医生见他终于安静下来,连忙给他做检查。
半晌, 医生有些伤神:“身体没有大碍,但是精神受了刺激, 似乎选择性遗忘了一些事,疑似出现幻觉。”
裴时昱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之后,尝试拨打鹿知微的电话,果然打不通。
他辗转之后,给鹿以泽打了一通电话,同样打不通。
他试图联系所有跟鹿知微相关的人,要么电话打不通,要么得到的答案就是:“早点走出来,面对现实吧。”
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觉。
所有人都劝他去工作,忙碌能帮他解决大部分烦恼,时间会让他遗忘掉一切。
但是裴时昱不愿意去,他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很想将其找回来,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茫然无措。
某岛屿的海滩上,鹿知微正穿着比基尼躺在太阳伞下的躺椅上,相当悠闲自在。
她手边放着一个小圆桌,上面放着一点点的水果点心和饮料。
鹿知微带着墨镜,看着远方海天一色,她问:“你觉得我会在这里待多久?”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某个人说话,但她分明是一个人。
系统用冰冷的机械音回答:【不知道。】
鹿知微忽然笑起来:“听你的意思,你清除裴时昱的记忆失败了对吗?”
系统严肃道:【不能说是失败,只是没有完全成功。】
鹿知微笑得更是放肆,直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慢慢开口:“面对现实吧,裴时昱并不像你理想状态下的那么好操控。”
系统不理会她了。
鹿知微知道自己戳中它的痛处了,优雅地翘起二郎腿,说:“给我来一份新鲜的西瓜汁,可以给你一句忠告作为小费。”
系统不能理解她的行为逻辑,但还是给她送上了一份新鲜的西瓜汁。
香甜的西瓜汁凭空出现在她手边的小圆桌上,看上去非常可口。
鹿知微惬意地喝了一口西瓜汁,才慢悠悠说:“你不要再做任何事情,等着就好。”
系统不理解:【为什么?】
按照它的判定,在裴时昱可能会发现真相的时候,再次清楚裴时昱的记忆才是正确选择。
鹿知微却不乐意过多解释,只是高深莫测地留下一句:“因为多余。”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既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消息都没透露,鹿知微却依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多余了。
系统分析好半天,依然无法得出鹿知微的结论。
它决定依然按照自己的方案行动。
鹿知微只是单纯地给出自己的建议,至于系统照不照做,她无所谓。
她只是忽然有点无聊了而已。
鹿知微本以为自己无所谓,无论是换个生活环境还是换个世界,甚至干脆放弃生命。
但是在这个没有人的私人海岛生活一段时间,她才意识到,她稍微有点想念那些不着调的“朋友们”。
在这座孤岛上,她需要什么,系统就会给她送来什么,一切衣食住行都是顶尖配置,唯独没有除了她以外的人。
她也无法上网,甚至无法看剧或是看小说。
系统仿佛生怕她从这些媒介影响到剧情,破坏了它的重置计划。
虽然它并不理解鹿知微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在它的数据库里,鹿知微属于极度危险目标,即便只是出现,也可能对剧情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鹿知微在这的日子非常的无聊,每天只能看海,或是在孤岛上散步,虽然也能泡澡,但泡澡的时候不能看剧或是玩游戏的话,也太无聊了。
在她看来,系统简直丧心病狂,连连单机游戏都不让她玩。
但她不知道,另一边已经逐渐出现了失控状态。
裴时昱此时此刻正在满世界疯狂寻找她。
在系统影响的作用之下,裴时昱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他甚至都快要忘掉鹿知微这个名字了。
他害怕自己忘掉,把这三个字写的到处都是,无论是手心上还是衣服上或者是便利贴上,只要他的视线范围内,都有这三个字的存在。
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得了癔症。
裴时昱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要起床上班,今天有好几个重要会议要开。
正想着,忽然瞥见了衣柜上的“鹿知微”三个字。
他淡漠地撕下纸条,正想发火——鹿知微是谁?谁不知好歹地在他家里乱贴东西?
刚一撕下纸条,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层纸条“她很重要,找到她。”
裴时昱顿时又觉得头痛欲裂,他感觉脑子快要炸了,好像要想起来什么,但是又完全没有头绪。
仔细一看,才发现满屋子都是这种纸条,和他家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有的纸条很新,有的纸条已经放了好几天,开始轻微落灰泛黄。
他好像忘记了一点事,贴纸条是为了让自己想起来。
是什么呢?
他洗漱过后走出房间,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只有自己的餐具,顿时欲言又止,稍一愣神,居然忘记了自己刚刚想问什么。
裴时昱和往常一样坐上他的公车,看见车上也贴满了“鹿知微”的纸条,再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又忘记了。
他连忙用油性笔把这三个字写在手心里和手腕内侧,生怕自己又忘了。
这些名字也都是他亲自写下来并贴上,用来提醒自己的。
系统恨不得给他一键重置,把所有的纸条都去掉,但是系统干涉程度过高的话,会导致世界崩溃更快。
且它越是干涉,裴时昱的名字纸条贴的越多。
系统第一次感受到后悔的情绪,它还不如一开始就听鹿知微的,什么都不做。
这样的日子一连持续了半个月。
裴时昱越发执着,记住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一度有了自残的倾向。
系统没有想过,居然有人能坚持这么久。
它迫于无奈之下,系统只好再次找到鹿知微。
鹿知微已经无聊到在沙滩上堆出来一个非常精细的城堡模型了。
系统:【谈谈吗?】
鹿知微头也不抬,专心玩沙子,捏好了一个小尖尖之后,才慢悠悠说:“我不着急,你有话就说,我觉得自己玩泥巴也挺有意思。”
系统沉默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纠正:【你是在玩沙子,这不能叫泥巴。】
鹿知微蛮横起来:“我喜欢管它叫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这个岛屿只有我一个人,我说了算。”
系统不跟她纠结这些,说:【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事成之后给你绝对的自由权。】
鹿知微知道是外面翻天了,她心里隐隐有一些期待感,但是面上故作镇定:“怎么还画大饼呢?什么算事成之后?”
系统:【世界恢复稳定之后。】
鹿知微:“容我拒绝。”
系统不理解:【为什么?】
在它看来,这份奖励非常诱人,许多契约者都把这一条件试做最终奖励,甚至为此奋斗终生。
但鹿知微居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系统好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又重复一次:【为什么呢?】
鹿知微依然不搭理它,玩沙子玩的得正起劲。
系统:【或者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随意提。】
鹿知微这才慢条斯理开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自由人。”
系统不说话了,鹿知微也不在意它给出什么答案。
只画个大饼就想让自己给它去打工,做梦去吧。
好一会儿,系统还是找到鹿知微:【按照你说的,成交。】
鹿知微:“顺便给我五百万。”
系统:【……你怎么坐地起价?】
鹿知微:“这是合理要报酬,只是我刚刚没说完的条件而已。”
系统无奈,也只能答应给她。
五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对于裴时昱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够这一生衣食无忧。
系统不理解,她明明到裴时昱身边,这辈子都不愁花钱,为什么还要这五百万的报酬?
要知道裴时昱这种绝世好男人,是快穿局很多退休员工的养老金窝,很多人为了首富夫人这个位置抢破了头。
这分明已经是顶级奖励了,鹿知微却跟看不见似的,就是拿准了系统必须跟她做这一场交易。
在这期间,系统也尝试过让其他员工冒充鹿知微,但都失败了 。
裴时昱虽然不记得鹿知微是谁,也不记得为什么这个名字很重要,但是他对鹿知微的执念相当深。
鹿知微跟系统谈妥之后,系统立刻说:【现在就送你离开这里。】
鹿知微:“等等。”
系统生怕她再次坐地起价,一时间都没敢吭声。
鹿知微:“给我和我的沙雕拍个合照,这可是创世奇作。”
系统:【……】
它一时间有些无语,这些鸡毛蒜皮的零碎小事,哪有拯救世界重要?
但系统无奈,还是给她拍了一张合照。
鹿知微看着成品,轻啧一声,嫌弃道:“你这什么技术水平?稀烂构图,全靠我长得好看。”
系统:【……】
在系统的百般催促下,鹿知微才不紧不慢进了传送门。
系统生怕她不去找裴时昱,直接把传送门开在了裴时昱的门口。
她刚落地,裴时昱恰好打开了门。
鹿知微:“……”
看出来系统真的很着急了。
裴时昱看到她的一瞬间,先是一脸茫然,随即眼前一亮,把鹿知微拉入怀中抱了个满怀。
仿佛生怕鹿知微下一秒就不见了,他特别用力。
鹿知微:“……能稍微松一点吗?不然我怀疑你是想勒死我。”
裴时昱稍微松了一点点力气,但依然不想撒手,他将头埋入鹿知微的脖颈间:“好久不见。”
鹿知微浅浅一笑:“好久不见。”
好一会儿,鹿知微都觉得站累了,见裴时昱还没有撒手的意思,她忍不住戳穿:“你是哭了吗?”
裴时昱没有吱声。
但是鹿知微感觉到了颈间有潮湿的热意。
裴时昱的声音闷闷的:“不会再弄丢你了。”
鹿知微眉眼弯弯:“那你可要看紧点。”
窗外的乌云彻底散去,天空澄澈如初。
从此自由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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