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一直在观察天气, 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老黎的唉声叹气,心底还是有些慌张, “黎叔, 最近虽没下雨, 但也远没有到干旱的地步, 怎么会涨这么快?”

  老黎解释:“其他城市干旱较为明显, 而且我发现春和堂和回春堂最近囤药也比较多, 还有其他一些药厂也有囤货。”

  “因为我们用药量增加的缘故?”白苏询问道。

  “你们药量其实不算大, 还不如极大有名药厂呢。”老黎顿了顿,“不过我发现回春堂那边收草药有些还要鲜活带根带泥的呢,也不知道是想培植还是做什么。”

  老黎随意说着, 并没有放在心上:“白苏, 自从你们医馆扬名后,许多药农看到希望, 都打算继续种植草药,还说要包山多种植一些。”

  白苏觉得有些奇怪, 但被老黎说的药农事情转移走了注意力, “如果是模拟野生环境、药材药性好, 回头可以送来看看。”

  “我知道。”老黎有这方面经验,可以指导药农们种出白苏满意的药材, “白苏, 药材价格节节攀升, 后续还可能断货,可还要再准备一些?”

  白苏不明白其他药材商的企图, 但考虑到医馆和药厂,所以斟酌后让老黎再多备一些货, 以备不时之需。

  老黎应着好,然后继续费尽心力到处跑山里收购各种野生草药去了,只要价格给得好,还是能买到想要的草药。

  挂掉电话后,白苏将自己的疑惑告诉师兄,“回春堂他们怎么还收带根带泥的,他们不可能是想要转种植药材赚我们钱吧。”

  “……明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做?”檀越也觉得有些奇怪,“我让宁远去查查。”

  白苏颔首:“好,顺便让他多备一点药材,多一点有备无患。”

  目前医馆是有囤两年用量的,但药厂那边不多,而且癌症病人对去瘕丸的需求迫在眉睫,一定不能断货的。

  白苏忧患意识重,担心以后继续天旱买不到足够的药材,于是又联系了平日为医馆送药材的李大叔等人,表示想多收一些野生断续、仙鹤草、老鹳草、独活等药材。

  价格给得好,李大叔他们立即应下来,一有空就去挖药材。

  何信看小师姐想多收药,于是主动提及:“小师姐,我们老家很多山,山里也有许多草药,我让我爸妈帮忙挖一些吧?”

  “他们认得,就可以挖一些过来,回头直接结算就行。”白苏一直都很照顾何信家里的,所以直接说道。

  “师父,那我们自己也可以挖吧,我昨天去学院那边看到路边很多车前草、蒲公英、紫地丁。”程冬冬有些跃跃欲试,“师父,芝芝还没有出去认过草药呢,要带她去认认的吧。”

  白苏挑眉看向一向活跃的程冬冬,“确定不是你想去?”

  “我也想,芝芝也想。”程冬冬朝姜芝芝眨了眨眼,“对吧?”

  姜芝芝忙不迭的点头,她这小半年记了至少上千种药了,还只认过干药材呢。

  白苏看了看也是跃跃欲试的姜芝芝,迟疑着点了下头:“清明过后正是采药的好时候,抽一天下午放假去吧。”

  “诶。”程冬冬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跑去通知张辛夷他们去了。

  等何信他们散开,檀越从开满梨花的梨树下朝白苏走过来,轻声说道:“你尽会惯他们。”

  “哪有?我们以往也要上山草药啊,姜芝芝来医馆后也一直只从书里和周边草药认,确实应该去山里转一转。”白苏也好久没有采药了,倒是有些怀念,她朝檀越眨了眨眼,“师兄,你不怀念以前采草药的日子吗?”

  檀越自然也是怀念的,尤其是带着白苏一起上山的日子,说说笑笑着走过崎岖山路,丝毫都不觉得累了,“那明日就去?”

  “……”白苏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你刚才还不想去,怎么一下变这么快。”

  “同你一道便愿意。”檀越伸手为她捋了下耳畔垂落的乌青发丝,“山上有些什么草药?有人参、首乌吗?”

  “大概是没有的,可能五加皮、劳力草之类的比较多。”白苏说起来也有些跃跃欲试,中医人的采药魂要燃烧起来了。

  因为谢菘蓝他们针灸取得了一定成效,许多癌症患者都就近治疗,白氏医馆这边聚集的人便少了一点。

  因此他们利索的抽了一个病人不多的下午,给自己放一个假,然后医馆所有人一起拿着药橱锄、篮子、小背篓一起溜达着去了小镇后面茂密的山林。

  一路草木茂盛,野花遍野,透出暖春的色调,众人沿着小路往蜿蜒的小路往山上走,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①

  跟着程冬冬就背了起来:“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 ①

  澄澈晴朗的声音在林间飘散,顺着风飘向远处摘野菜的村民们耳中,村民们伸长脖子望着白苏、檀越等人的身影:“白医生她们是去郊游吗?”

  “可能是吧,过完年就一直忙,去山上溜达溜达歇歇气也挺好的。”

  被认为出来郊游的众人走进杂草丛生的林子里,姜芝芝兴奋的看着路边的小白菊,“师父,我知道这个小白菊,有养肝明目、疏风清热的作用。”

  李大夫摸了摸呼吸:“大部分菊花都是一种功效,细致的可以按颜色区分,一般白菊花以清热解毒、立咽喉为主,野菊花以解毒消肿为主,黄菊花以养肝明目为主,胎菊以以疏风散热为主。”②

  姜芝芝点了点头,默默记下后又看向旁边的茵陈,仔细辨认后问道:“李大夫,这是茵陈对吧?”

  李大夫点了点头,“茵陈有清利湿热、利胆退黄的功效,一般分春秋季节采摘,春天摘嫩苗,所以称为绵茵陈,秋天摘称为花茵陈,绵茵陈对湿热、寒湿效果更好,花茵陈也有效,但更偏向于保肝。”③

  程冬冬他们听后纷纷点头,反正两者都有消炎作用,他们转头看向和檀越站在松树下研究松脂的白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师父,咱们医馆需要挺多茵陈,要不要摘一些?”

  白苏看向跃跃欲试的众人笑着点了点头,“摘。”

  她顿了顿,“不如玩个游戏吧,山里草药多,今天谁辨认出、采的品种最多,就给一个奖励。”

  何信眼巴巴询问道:“小师姐,什么奖励啊?”

  白苏说道:“明天给病人针灸的机会。”

  “!!!”早就想上手实践的程冬冬几人立即去薅眼前的一丛茵陈。

  “……必须保证品相能入药,乱七八糟的不算。”白苏顿了顿,“如果数量多,五斤也可以加算一种。”

  本来只想每一种挖一窝的程冬冬顿时停了下来,茵陈这么多,多割几把能换好几种了,于是大家都耐下性子,慢慢的开始挖野草。

  白苏笑了笑,则拿刀小心将树干上的松脂取下来,松脂有止痛止痒杀虫、消肿解毒、收敛止血的功效,回头可以试试做纯天然的止痒膏。

  檀越则走到另一侧,小心挖出一株玉竹,玉竹不是竹子,只是茎干笔直,有些像竹节杆,是补中益气的好药。

  “师兄,这里还有活血消肿、行气止痛的山蒟,还有一大片呢,回头等秋天再来收。”白苏望着攀援在石头上的山蒟,默默为它定好了未来。

  “这里还有不少龙胆草,快点来挖。”曲大夫看着旁边阴暗处的一片龙胆草,欣喜的拿出小药锄开始挖。

  大夫都是爱惜药材的,没像学徒们一般为了挖更多品种药材而急手急脚,都是仔仔细细的小心挖出,再抖出泥土,挖得很仔细,深怕弄坏了根杆,影响了药效。

  白苏和檀越往林子深处走了走,里面还有一些苍术,苍术性温,燥湿健脾,祛风散寒,明目辟秽,也是医院里的常用药,能多一点是一点。

  白苏蹲下和师兄一起挖着苍术,“师兄,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去山里挖苍术那一次,差点被蛇咬?”

  檀越回想起第一次带她去山里采药,那时她刚去药王谷,学了一个月左右便去山里采药,那还不算太熟悉,只是单纯盯着她们采药。

  小白苏因为认识许多草药,自然脱颖而出,他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就在那时有一条蛇从苍术丛里窜出来,差点撞白苏脸上。

  檀越连忙上去,但距离有些远,就在他做好了最坏准备时,看到小白苏一药锄钉了上去,直接挖断了蛇的脑袋。

  看到蛇头滚落在地上后,他顿时觉得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小白苏很不一样,很冷静果决,没像其他小孩子尖叫啼哭,让人忍不住多关注几眼。

  “记得,我们还取了蛇胆、蛇骨回去泡酒。”檀越说起这事眉眼不由浮出笑来。

  白苏嗯了一声,后来蛇肉也被其他人拿去炖了龙凤汤,汤炖得很鲜美,但她谨记那是野生动物,功效再好,也一口都没吃。

  也是自那次之后,檀越私下便多关注白苏一些了,偶尔看到她对着药材发呆,偶尔看到她坐在月夜下偷偷抹眼泪,便猜想她是想家了,于是下意识的给她带一些糕点、糖果哄哄她。

  一来一往间,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师兄,这里面不会有蛇吧?”白苏回忆着过去,忽然有些警惕地看了眼草丛,刚小声和师兄嘀咕完就听到林子里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往师兄身边靠了靠:“师兄,我不会乌鸦嘴了吧。”

  “不会。”檀越捡起一块石子朝传来动静的方向扔去。

  啪——

  一声响动后,一只灰白的兔子从草丛里蹦了出来。

  “是兔子。”白苏立即站起来,循着兔子逃跑的方向望去,眼尖地发现兔子慌不择路的跑向了何信几人,“何信,你们看兔子。”

  何信几人齐刷刷看向胖兔子跑走的方向,立即顾不上挖草药了,直接飞奔向了兔子,试图抓住它:“快点来帮忙啊!”

  程冬冬等人也追了上去,一时间林子里一片鸡飞狗跳。

  “你们小心一点。”白苏笑着望着众人的背影,然后拉着师兄一起跟了上去,两人穿过长满了贝母、知母的的斜坡边,跑到了长了不少艾草的溪边。

  到溪边后,兔子就消失不见了,众人望着河边茂盛的草丛,拿着棍子敲敲打打着,“野兔子跑哪里去了?”

  “去这边看看?”江木通指着右边的方向。

  几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下子便被挑动了探险心,立即朝右边搜索起来。

  “一群幼稚小鬼。”白苏看着周围潮湿的环境,还是提醒大家小心蛇,提醒完了之后走到溪边开始摘旁边最嫩的艾蒿,“兔子狡兔三窟,他们大概是抓不到的。”

  檀越刚才瞧着兔子似去了别处,但他们去跑去了右边,“一定抓不到。”

  “还好我们有艾蒿,晚点回家做青团。”白苏笑着将艾蒿放到篮子里,“师兄,我们晚上做一点红豆馅儿、腊肉馅儿,再做一点竹笋馅儿?我看那边春笋好嫩,咱们多摘一些回去。”

  “好。”檀越笑吟吟的点头,白苏说什么都好了。

  两人凑在一起摘着草药,等摘了满满一篮子后,何信他们垂头丧气的空手而归了,各个满脸都十分懊恼,“我们跑快一点就好了!”

  “可惜了,麻辣兔头没有了。”程冬冬懊恼得很。

  白苏和檀越相视一笑,就猜到这样了,“别叹气了,你们快些挖草药,别忘了你们的正事。”

  “噢噢噢。”众人立即捡回自己的药锄,开始挖自己的草药。

  一挖一下午。

  最后每个人都挖了七八十斤。

  满载而归后沿着小路往山下走,路上遇到几个在路边种芋头,芋头消瘀散结,村民都爱在屋前屋后种一点。

  再往山下走一些,刚好经过正在修建的学院,学院依山傍水二建,已经初具雏形,远远望去宛如一处古香古色的宫殿,令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经过的村民看着建了一半的房子询问白苏:“白苏,你们家这房子按照这个速度,六月底就能建好吧。”

  “差不多吧。”白苏盘算着六月建好,便对外招学徒了。

  “我听说你们要招学徒,我家孩子能行吗?”村民又询问。

  “得看有没有学医的天赋,还要学十几年。”白苏顿了顿,“如果耐得住性子,回头可以来入学考试。”

  “这么久?还要考试啊。”村民还以为就报个名就好了呢。

  白苏笑了笑,没有再多解释什么,提着艾蒿快步和师兄往家里走去。

  到了家时间尚早,阿姨取了艾蒿去取汁做面团,白苏则开始清点大家的药材,板着脸说道:“自己挖的自己报名字和药性,报错的扣一种。”

  姜芝芝顿时如丧考妣,她是学得最晚的,记忆再好也不如人家背了几年的,“甘草益气补中、祛痰止咳,芦根清热泻火、生津止渴、止呕利尿,松针祛风明目、解毒止痒……”④

  白苏听她一一对照药材念完,一共三十六种药材,记错了三种。

  旁边程冬冬一共有五十种,包括蒲公英、知母、贝母等草药,何信一直跟着白苏爷爷采药,认野生草药也厉害的,直接挖了八十多种,如果时间允许,他还能采更多,其他几个学徒也不错,但不如何信。

  何信听到最后是他挖的最多,有些不敢置信,“小师姐……”

  “恭喜啊,采了最多品种的药。”白苏赞赏的看着他,之前五年认药、制药都没有白费,“正好你最近针灸练得不错,明天上午给大家试试。”

  “诶。”何信高兴得合不拢嘴,终于可以对病人下手了。

  “信儿……”程冬冬全都用羡慕的眼神望着何信,“怎么就让你抢先了呢?”

  何信嘿嘿嘿地傻笑。

  程冬冬哼哼两声,转头眼巴巴的望着白苏:“师父,我们也想帮病人针灸。”

  “你们能认干草药,却认不出活草药,好意思给病人针灸吗?”白苏板起脸,摆出师父气势,“我们可以用的药材共有上万种,常用药近千种,我不要求你们全都会,但常用药野外形态必须认识,熟悉全部药性后才能自己琢磨新药方。”

  程冬冬背了上千种的,但活药材还是见太少了,他也知道自己欠缺很多了:“师父,那我有时间多去山里转转。”

  白苏颔首,没有阻拦,让几人将药材处理干净,她则溜达跑去厨房,洗了洗手和阿姨一起准备馅料。

  将馅料炒一炒,然后用艾蒿汁揉的糯米粉团开始包青团,一个一个揉搓的圆滚滚的,然后用新鲜的芭蕉叶包着放进蒸笼里。

  一共做了三种馅儿,分别各做了两笼,一起上锅大火蒸,半小时后便都熟了。

  白苏掐着时间解开蒸笼,一股淡淡的艾蒿香扑面而来,她拿起一个绿油油的青团,皮薄柔软,轻轻吹了吹后尝了一口,入口绵糯细腻,馅儿香甜扎实,味道极好。

  “真不错。”白苏每一种挑了几个送去给王婆婆,剩下的和晚饭一起端上桌,她率先给檀越挑了红豆馅儿的青团。

  檀越偏爱红豆馅儿的青团,夹起一个尝了一口,与记忆力白苏做的味道一模一样,绵糯细腻,香甜浓郁,“很好吃。”

  白苏笑着嗯了声,“我做的。”

  “知道。”檀越笑着也应了一句,“所以好吃。”

  白苏勾起嘴角,笑得开怀,“那下次再给你做。”

  檀越点点头,轻声应着好。

  傍晚山风徐徐,树叶沙沙,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梨花随风飘落,落在树下的饭桌上,落在他们瘦削的肩膀上,宁静又安好。

  隔天早上。

  荣获采草药第一名的何信跟着白苏去帮一名鼻窦癌的病人针灸,她先和病人说了下今儿由何信针灸,针灸费用免半,病人家里本就不宽裕,一听减免立即答应了。

  白苏指导何信行气针灸,何信只能感受到一点内力,气感不是很足,但位置、深度是找得极准的。

  程冬冬他们就围在旁边观摩,大家心底各自琢磨着如果是自己针哪个穴位、下针多深。

  白苏看着众人好学的模样,轻轻笑了笑,但没让他们上手针灸,毕竟这是奖励。

  之后程冬冬他们一有时间就去河边、后山认草药,进步极为时速,不到一周时间,就从山里搬回近五百种草药。

  看在他们认了许多草药和增加了医馆库存的份上,白苏也分别让他们帮病人针灸了,都行气针灸了一番,慢慢找到了一些窍门。

  白苏因此将一些腿疼、手疼、肚子疼、发烧等小病针灸交给了程冬冬几人,他们简单针灸后效果也都不错。

  他们能分担一些后,白苏就有更多时间看诊了,“叫病人进来吧。”

  一个双腿臃肿的男人被人搀扶着走进诊室,坐下后就撩起双腿,双腿肿大,像是肥胖者脂肪堆积一般,但他胳膊、身体和脸又明显很瘦削。

  “白医生,我前段时间去国外出差回来,发现阴囊、双腿都明显肿大,去医院检查是象皮病,说我是感染了血丝虫病。”男人主动提起自己的病情,“目前服用了半个多月沙杀虫杀菌药,有一些效果,但双腿还是没有消除肿胀,医生说还得一段时间,可现在已经严重我的生活和工作。”

  因此男人特意跑来了白氏医馆,请她帮忙看看有没有办法,毕竟她可是能治癌症的牛人。

  白苏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帮他摸了摸脉,脉滑数,舌红苔黄,外邪侵体、风火相搏,“你是去了环境很差的地方?”

  “对,特别脏乱差的一个地方,我已经特别小心谨慎,一直注意别被蚊虫叮咬,结果还是倒霉遇上了。”男人也很懊悔,早知道就不去了,“白医生,我真的很怕一辈子治不好。”

  “不会的,医院开抗生素杀虫药是对的,我再给你开点疏风降火、利水消肿、杀菌止痒的中药辅助就行。”白苏看男人呈现出来的脉象并不衰败,反而已经在缓慢恢复之中,“你吃了许多药,我再给你加一点护肝、养胃的草药,回去后先喝中药再吃其他药,不容易伤身。”

  男人松了口气,“多谢白医生,你一说我就不怕了。”

  “没事的,别担心。”白苏觉得只要不是基因方面的问题,大部分病都有机会治愈的。

  她暗戳戳的想完,后面就进来一个白化病的病人,是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被爸爸妈妈牵着进来的。

  头发、眉毛、睫毛都是淡白色的,皮肤在光线下还隐隐透着粉红色,瞧着是个很特别的小精灵。

  “白医生,我儿子患有白化病。”孩子妈妈说着将一打检查报告递给白苏,其中还有各种抽血化验、基因检查方面的相关报告,“基因检查显示我和他爸爸都带有白化病基因,运气不好同时将这个基因遗传给了孩子,一般来说白化病都是机体不能制造黑色素,……”

  白苏听着她专业的术语,有些诧异看她,“你是医生?”

  孩子妈妈点点头,“我是儿科医生。”

  “虽然知道基因病没法治疗,但总是不甘心。”她总会想,白苏连癌症都能治好,万一也能治这个病呢?

  “先天、已经既成事实的病症我没办法的。”白苏伸手帮小男孩把脉,脉沉弱,舌苔薄白,畏寒怕冷,口淡不渴,有明显肾阳虚损的症状。

  孩子妈妈忍不住又问:“我听其他医生说小孩肾主黑色,肾不好可能会影响黑色素的产生。”

  白苏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已经找过其他中医了,大概是没用才过来的,“肾的确主黑色,也影响着头发,但一般针对后天病症。”

  “如果你想给你孩子试一试,也是可以的。”白苏看小孩确实肾亏严重,兴许多补一补会有效果。

  孩子妈妈点了点头,“那也针灸试试。”

  “好。”白苏帮小孩针灸时,孩子妈妈又在旁边设想各种情况,“白医生,小孩未出生前很多病都不好查,你有没有什么方式避免呢?”

  程冬冬撇撇嘴,“这个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多孕检?”

  “我知道。”孩子妈妈作为医生,自然是知道要体检的,但有些防不胜防,“白医生,如果孩子有问题,你们把脉可以摸出吗?”

  白苏斟酌说道:“人讲究五行阴阳,胎儿也是如此,在怀孕期间可以根据母亲的情况辩证孩子的一些问题,一般母亲缺损肾阳,供给不足,小孩也很容易出现先天禀赋问题。”

  孩子妈妈:“那早发现早调理就没事了?”

  白苏颔首,“一般早期是有效的,若是临产前大概无用。”

  孩子妈妈:“那基因病在怀孕期间可以调理吗?”

  “……”白苏眯了眯眼,警惕地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我就是在想,若是能调理回来,许多胎儿有问题的妈妈就不用痛苦打掉了。”孩子妈妈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方向,如果能实验一下就好了。

  白苏觉得孩子妈妈的想法有点危险:“……很难的。”

  小问题可以,大问题还是不行的。

  孩子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不甘心孩子一直这样啊。

  “孩子很可爱,除了皮肤有点白,其他都健健康康的,别太有压力。”白苏安慰孩子妈妈几句,然后转身继续给其他病人看诊去了。

  程冬冬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师父,这些医生还挺喜欢搞研究啊。”

  “喜欢科研是好事。”白苏觉得多一些像赵教授兼顾临床手术和科研的人,对老百姓也挺好。

  白苏喝了一口水,正准备喊人进来,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吵闹,她疑惑的走到门口朝外看去,发现外面竟然有个满头金发的人,晃眼看着也像是白化病,但白苏多看几眼,就知道是外国人了。

  程冬冬啧啧两声:“竟然有外国人来咱们医馆。”

  “原来外国人长这个样子。”何信还是第一次在小镇里看见外国人,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外国人,还有些好奇。

  王婆婆他们这些本地人也都是第一次见,“好高啊,身上的汗毛好长啊。”

  “人也好白,和电视里看着好像啊!”

  “白医生,你这里竟然有外国病人了,看来你家医馆名头已经传到国外去了。”

  “癌症去瘕丸的新闻出来后,消息也传到了国外。”陪同过来的人解释了一句:“白医生,我是麦克先生请的翻译,他是专门来这里找你治疗癌症的,费了好大功夫才挂上号。”

  麦克是从朋友口中得知Z国有一种癌症去瘕丸后就燃起了求生希望,他一直拜托朋友帮忙购买,但药太抢手了,一直没有买到,所以他只能拖着病体来一趟白氏医馆,好在运气不错,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挂上了号。

  “下一个是他?”白苏看了眼显示器上的名字,“进来吧。”

  进入诊室后,白苏就伸手帮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把了把脉,是肺癌中期,已经做过手术和化疗,但化疗几次后身体越来越差,恰好得知中药丸治癌的事情,顿时就心动了,不顾医生劝就想要试一试。

  “医生,有办法吗?”麦克眼巴巴的问白苏。

  根据这几个月里白苏治愈了七八百个癌症病人的经验,她颔首说可以,“但要长期针灸和吃药,你能长久留在这里吗?”

  麦克说可以。

  “那就好。”白苏简单介绍了一下针灸的几种针,让他选择,麦克有钱,直接选了金针。

  白苏颔首,按照治疗其他病人的方式给麦克针灸和开药,行针运气后,麦克立即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感,比他在M国找的中医更好,他连忙出声夸赞。

  麦克又叽里呱啦了说了一堆,“我们那儿最有名的中医叫杰克,杰克教授很擅长针灸,但我感觉还是比不过白医生。”

  “这老外还挺识货的嘛。”程冬冬啧啧两声。

  翻译在旁边笑了笑,“白医生医术好,自然能清楚感受到区别的。”

  麦克在针灸完后,明显觉得心底恶心烦闷感好了一点,他又是一通夸,“白医生,我觉得你是医术最好的中医,比我们国家的好。”

  程冬冬满脸骄傲:“你们国家的也是我们这里传过去的,肯定没有我们好,以后你们一定要认准我们Z国的中医,我们才是最正好的!”

  麦克不太清楚中医的传承和历史,现在听程冬冬这么一说才有了一丝了解,“但你们太低调了,没有杰克教授、村上教授他们名声响亮,若是早知道你们这么厉害,我一定会在查出生病的第一时间来这里的。”

  听到麦克说他们还不如外面中医厉害,白苏心情微微有一丝凝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我们中医比较遵行一些儒学之道,不喜张扬,低调行事。”

  麦克点了点头,看向医馆宁静古朴的环境,他更喜欢这里医馆的体验感。

  等麦克拿药离开后,白苏轻轻叹了口气,“听他的意思,他觉得国外一些中医名气、医术比咱们大多了。”

  程冬冬十分唾弃:“那些人都是偷的咱们的传承。”

  “但人家名气确实响亮。”白苏也不喜欢那些偷走药方的人,但也因中医现状而心塞,她们这里是中医发源传承地,结果还不如人家重视。

  何信宽慰白苏:“小师姐,咱们现在名气也响亮的。”

  “目前靠着去瘕丸是有一些名气了,但其他还远远不够,只靠我们几个大夫也远远不够。”想让每个人都觉得中医好,生病了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中医,还任重道远啊。

  不过来日方长吧。

  当务之急让更多人来传承中医。

  白苏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催促学院那边修建快一些,建成后才好安排后续的事情。

  不过建筑师傅们已经加班加点在干活了,白苏再着急也没办法,只能先准备其他的事情,一边准备一边按部就班的给人看诊。

  医馆人多,她每天大概看一百五十号个左右的病人,然后还要给病人针灸。

  虽然很累,但好在病人们针灸后情况都在好转,收到大家的道谢后,白苏也很有成就感。

  时间转眼到了谷雨时节,谷雨也是插秧苗的时节,但这一天没下雨,反而一直是艳阳高照。

  程冬冬翻看着二十四节气:“师父,谷雨不下雨,是不是就会天旱?”

  白苏嗯了一声,“还会很热。”

  程冬冬说道:“还好小镇旁边有河流,我们这里应该不会受影响。”

  “可是我们家那边应当会受影响。”何信有些烦恼,“我们家附近没有河流,田地里水不多,我家里人都很担心今年的收成。”

  “是得操心一些。”白苏闻言询问他:“你爸手恢复了?打算种多少?”

  “去不了工地搬重物,只能可以做一些农活儿,但今年这个天气种庄稼恐怕赚不到钱。”何信顿了顿,“我爸很发愁,所以前些天几百块买了个二手三轮车,到处帮人搬货运货,每天还能赚一点钱。”

  白苏说道:“也是个好营生,也可以方便自己用。”

  何信嗯了一声,家里人也是这么想的。

  白苏又提醒了一句:“开三轮车要注意安全,山里盘山路上很多车开得很快。”

  何信点点头,“我交代我爸了。”

  大家又闲聊了几句,然后收拾收拾准备新一天的看诊,和平时一样,大部分都是癌症病人,还有一些疑难杂症。

  自从白氏医馆这里每天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人后,找白苏看小问题的病人就少了许多,大部分都是比较难治的病人了。

  不过也有周围邻居们患急症临时找她的,晚些时候,她刚看完一个病人就有个邻居抱着刚出生几天的婴儿匆匆跑了进来,“白苏,能帮忙先看一下吗?”

  白苏点头:“他怎么了?”

  “忽然嘴巴紧闭和全身僵硬痉挛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邻居奶奶焦急的将孩子递给白苏,“你看看他是不是有癫痫啊?我记得之前那谁谁谁的男朋友就是癫痫对吧?”

  白苏注意到小孩嘴巴紧闭,身体肌肉也在发生强直性痉挛,她立即把了把脉,发现小孩是风邪犯表导致的脐风病,“你们没去医院生孩子吗?”

  “去了呀,生了第二天就回来了。”邻居奶奶不明所以,“怎么了?”

  “那怎么还会被传染呢?”白苏告诉邻居奶奶他孙子是得了脐风病,“脐风病就是新生儿破伤风,但医院应该有安排消毒杀菌和检查。”

  邻居奶奶听完后呆住了,“是不是医院没有消毒好?”

  “也不一定。”白苏不确定的说道:“也可能是脐带还没结痂掉落,你们用手碰过吗?”

  邻居奶奶她忽然想起带回家后,她拿小剪刀稍微给小孙子修整了下还没脱落的脐带,还用水擦了擦,“不会是我害的吧?”

  白苏觉得多半是了,“医生应该有叮嘱注意卫生吧?”

  邻居奶奶心虚且慌张的点了点头:“我就给他擦了擦,怎么就会被感染了呢?”

  “他肚脐这里还没好,加上身体弱,你随意擦一擦都会导致湿寒进入的。”白苏看小孩应该是有湿寒、污邪从脐带口进入了经络,从而导致痉挛。

  邻居奶奶脸色大变,“白苏你快救救我小孙子,他一定不能有事,要是出事了我怎么我儿子儿媳妇交代啊……”

  “放心,他不会有事。”白苏立即让何信去取蒜瓣和艾条过来,刚出生的小孩不适合针灸,所以将蒜瓣放肚脐处,直接用艾条灸一下。

  与此同时,白苏也用手轻轻给小孩推拿缓解,几分钟后,小孩嘴巴紧闭、痉挛僵直的情况就缓解了。

  白苏给小孩摸了摸脉,确认没事后直接将艾条撤了,“好了。”

  “不过回去后别洗澡,也别再碰肚脐位置,等五天后再洗这里,若是回去后还出现痉挛的情况,就立即去医院。”

  邻居奶奶连忙应好,“谢谢你啊白苏。”

  “没事。”白苏轻轻摸了摸睡得很香的小孩儿,不哭不闹的,还挺乖,“小孩身体很脆弱,一定要注意卫生。”

  邻居奶奶忙应着好,“我回去后可以自己给他这么做吗?”

  “最好不要,会烫伤他皮肤的。”白苏阻止她这么做,毕竟她不是中医,手里每个分寸。

  “好吧。”邻居奶奶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孩子讪讪离开了医馆。

  等她带着孩子离开后,白苏坐下喝了口水,“继续叫后面的人进来看诊。”

  “诶。”程冬冬刚要叫人进来,就看到何信匆匆忙忙的推开了门,焦急地喊了一声小师姐。

  白苏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何信红着双眼焦急说道:“小师姐,家里打电话来说我爸开三轮车出车祸了,我妈也在车上,我得赶紧去一趟。”

  “撞什么车上了?很严重?”白苏立即起身走过去。

  “我也不知道,他们只说流了很多血,说是已经送去我们县城那边的医院了。”何信心急如焚,语气都结结巴巴的,“我想回去看看。”

  “去吧,有处理不来的事情打电话给我们。”白苏立即给何信转了一笔钱,“钱不够再和我说。”

  “谢谢小师姐。”何信顾不得回屋收拾衣服,拔腿就朝车站方向跑去。

  看着何信焦急离开的背影,白苏担忧的叹了口气。

  “希望没事。”程冬冬几个都挺担忧的,他们在一起也相处半年多了,关系是非常好的。

  白苏嗯了一声,等何信的背影不见后,才回医馆里继续帮人看诊,等傍晚忙空后给他打电话问问,但电话没打通。

  第二天早上倒是联系上了,但何信也说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爸颈骨断了但捡回了一条命,目前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至于醒来后怎么样也不清楚。

  他妈情况好一些,脑震荡和手骨折,“小师姐,我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去,想请几天假。”

  “好,等家里安顿好了再来。”白苏轻声安慰何信:“你也别太担心,等他情况好一点来医馆。”

  何信小声抽泣着应好。

  白苏又问:“钱还够吗?如果照顾不过来,可以请两个护工。”

  何信:“还够的。”

  “我爷爷奶奶过来了。”

  “好,钱不够了或是有其他需要再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的。”白苏轻声道。

  “小师姐谢谢你。”何信抹着眼睛,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声好。

  白苏又叮嘱了几句,随后挂了电话,然后又给他转了一笔钱,免得他老实木讷的不好意思问她拿。

  见她挂掉电话,程冬冬他们立即围上来关心,“师父,何信家没事了吧?”

  “暂时没事,之后还不知道,等他消息吧。”白苏轻轻叹了口气,何信家这两年有点倒霉,稍微好一点又出事,家里房子风水不好吗?

  想归想,白苏也不好多说,就安静等何信消息了,不过他一个人要照顾两个病人,实在太忙,之后都没发来消息。

  白苏一直没等到何信的消息,反而收到中医协会会长谢留行的电话,“白医生,五月里咱们中医协会有个内部交流会,您能拨空来参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