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白苏酸溜溜的嘟囔, 飘入了檀越耳朵里,清隽眉眼里浮出笑意,一如山间白雪, 缓缓化开。

  檀越眼里带笑的看向白苏, “她们只是看我双腿为何不能动罢了。”

  “明明是因为你长得好看。”白苏笑着看着师兄出众的长相。

  不得不说, 恢复师兄记忆的檀越, 气质更清风霁月了, 他什么都不用做, 一言不发的坐着这里都极为赏心悦目。

  白苏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师兄是中医界里最好看的人了吧。”

  “小白苏。”檀越满眼无奈的看着同样容貌昳丽的师妹,“别皮,再这样不帮你做事了。”

  “师兄别生气嘛。”白苏不用去取针, 节省下来的时间又能多看两个病人了, 她笑着从抽屉拿出一颗养脾胃的山楂糖递给檀越,“请你吃糖。”

  檀越垂眸笑着看向手里的山楂糖, “只是一颗糖可不够辛苦费。”

  白苏笑着嗯了一声:“我晚上给你熬当归枸杞羊汤,再帮你抄书, 再把书房里的医书都给你看, 行吧?”

  檀越对吃兴趣一般, 对后面两项倒是很有兴趣,“抄书时别写错了, 写错了罚抄五遍。”

  “……”白苏忽然如丧考妣, 自己怎么给自己挖坑了呢?

  檀越见她怔住, 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一些,还是这么怕抄医书。

  白苏叹了口气, 默默将山楂糖剥开塞自己的嘴里,然后继续帮人看诊。

  后面进来一个病人, 病人坐下后立即撩起裤腿给白苏看:“麻烦大夫帮我看看,我这两天有点发热、头痛、恶心,还有点发热和想吐,腿上还有一些微微隆起的红斑,有点灼热疼痛,还有点发痒,一直忍不住的想伸手去挠。”

  病人就住在外面村子里,发现不舒服就来找白苏了,还没去过医院,“小白大夫,你能看出我这是什么病吗?”

  白苏伸手帮他把了下脉,脉滑数,舌红苔黄腻,“发热,肿胀,挠了之后类似紫斑,是吗?”

  病人点了点头,“对看起来怪吓人的。”

  “忽然就这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什么过敏物了。”

  “不是过敏,是丹毒。”白苏看病人应该是湿热毒蕴导致的丹毒,“湿热毒蕴一般发于下肢,一开始是局部红赤肿胀、灼热疼痛,严重后会导致结毒化脓或皮肤坏死。”

  病人吓得吸了口气,“这么严重?我以为我只是过敏。”

  白苏翻了翻陆问给她的医学名词解释,轻声解释:“不是过敏,从西医角度来说这是链球菌引起的急性感染性皮肤病,你可能不知道在哪里被传染了。”

  “我完全不知道。”病人就前日忽然有点发热、寒战和恶心,昨天出现了水肿红斑,今天变得更严重了,“还好我过来找你了。”

  “白医生,这病好治吗?”

  “挺好治的。”白苏直接提笔开了药王谷常用的五神汤合萆薢渗湿汤,能快速清热利湿解毒,“回去喝两天就好了。”

  病人连连点点头,“两天后就能好?”

  白苏嗯了一声,“回去后饮食清淡,少食冰冷。”

  “好,我知道了。”病人连忙道谢,然后拿了药方自己跑去抓药。

  等他走开后,又有一个年轻女孩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有气无力的坐下后对白苏说道:“小白医生,我血压有点低该怎么办?”

  “低血压?”白苏帮她摸了摸脉,脉细无力,软绵绵的,气血明显不足,“头晕目眩,心悸气短,食欲不好?”

  女孩点点头,“我以前挺能吃的,但最近就不太行了。”

  白苏摸着脉,她气阴两虚的问题影响到了脾胃,所以胃口不好:“之前减肥了?”

  女孩点头,夏天那三个月她基本上都不吃主食,然后瘦了一大圈,十月初某一天忽然浑身冒冷汗,浑身虚脱的直接晕倒住院了,出院回家后就一直气喘不匀,一直只想躺着。

  她妈还专门买了东西给她进补,但她完全吃不下去,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她妈妈带她去小镇另外的医馆看了病,吃了效果很慢,所以她妈妈帮她预约了今天来看病。

  白苏摸着她的脉,脉里显示也是吃了药的,但应当是比较差的药材,药效来得非常慢,“气阴两虚,不是什么大问题,补一补就好了。”

  她直接用生脉散为基础方,另外加了生地、阿胶、黄芪、炙甘草等药材,以此来补气养阴,固摄津气,“吃两付。”

  女孩点点头,“谢谢。”

  “没事。”白苏顿了顿,“不要过度减肥。”

  她顿了顿,“人需要气血充足,才能支撑起身体各个功能的运转,想想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如果气不足,就只能躺床上了,如果气没了,人也没了。”

  女孩也很害怕,“我再也不减肥了。”

  “白苏姐姐,真的不能减肥吗?我还想再瘦个十来斤呢。”才起床的姜芝芝溜达着走到医馆,刚进来就听到白苏在恐吓病人。

  白苏打量着姜芝芝,“你已经很瘦了,不要胡来,该吃吃该喝喝,才能保证充足的气血。”

  “好吧。”姜芝芝揉了把自己的略有点肉感的脸颊,中医说不能减肥,那她正好有理由继续吃吃喝喝了,“我外公针灸完了吗?”

  白苏嗯了一声,“他早和其他大爷们一起去钓鱼了。”

  姜芝芝哦了一声,“难怪我打电话他都没接,肯定为了安心钓鱼静音了。”

  “我外公中午估计不回来了,我能在你们这蹭个饭吗?”

  “可以。”白苏指了指程冬冬,“你想吃什么和他说,等下要去准备午饭。”

  “诶。”姜芝芝不打扰白苏看诊了,立即朝柜台里的程冬冬跑了过去,“冬冬?中午吃什么?”

  “粉蒸肉、白切鸡、水煮鱼、蘑菇小炒肉、小青菜还有一个豆腐汤。”最近医馆忙,中午都是请饭馆送好进来的。

  “我想吃一个糖醋排骨。”姜芝芝提了个小要求。

  “好,我和老板说。”程冬冬和老板娘说加了个菜,然后继续给人抓药算账收钱。

  姜芝芝在旁边看了看,看程冬冬抓完药还要结账,有些忙得转不开身,于是凑上去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你?”程冬冬觉得姜芝芝就是一个来玩的富家小姐,能帮什么忙,“你还是去后院客厅坐着玩吧。”

  “我一个人去后面也没意思。”姜芝芝瞅着旁边运行的电脑,于是拿起一张药方,“我帮你弄吧。”

  程冬冬有些犹豫,但看着排着队结账的病人,也只好让她试试,“你将药方上的药名克重输进去,然后加上膏药、针灸的费用,汇总就行。”

  程冬冬还是有点不放心的看着她,“会吧?”

  “我会。”姜芝芝精通电脑的,只是输入汇总再简单不过了,她拿起一张药方便开始忙碌起来。

  白苏和曲大夫考虑到何信和程冬冬方便识药,所以写得比较工整清晰,所以外行的姜芝芝也能轻松辨认出来。

  她在程冬冬的监督下,成功的帮一个病人算好了账,收了钱之后将药方放入盒子里,再单独将药递给病人。

  姜芝芝算完一个后继续算下一个,一切顺畅,成功解放了程冬冬和何信两人。

  多了檀越和姜芝芝的帮忙,上午看诊工作非常顺利,早早的处理完病人的事情,也早早的吃上了午饭。

  天气不错,阳光明媚。

  午饭摆在了院子里,大家就坐在阳光里吃午饭,秋末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一点都不晒,让人觉得懒洋洋的。

  因此午饭后大家就各自回屋休息,白苏小憩半个多小时,然后便去书房里开始抄带回来的医书。

  抄了一会儿,院子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她打开窗户朝外看去,发现是程冬冬、何信两个在外面晒李叔他们新送来的一批草药。

  姜芝芝好奇的声音也时不时响起,“我昨天在河边看到许多这种野草,你们晒野草做什么?”

  “这不是野草,这是车前草。”程冬冬指着车前草介绍了一下,“路边的确很多,但却是清热、利尿、祛痰、凉血、解毒药材,若是舍不得用其他贵得清热凉血药,那这个就是最好的平替。”

  姜芝芝很还是第一次听说草药也有平替,“那高配版是什么?”

  程冬冬说道:“生地、玄参、牡丹皮、赤芍等都算是,药材市场里车前草一斤大概七八块,生地能四五十块一斤。”

  姜芝芝问道:“区别这么大?药效也会更好吗?”

  程冬冬点头,“效果自然更好的。”

  “原来是这样。”姜芝芝看着周围的药材,“那哪个是生地?”

  “这个就是。”何信指着簸箕里已经晒干的生地,切片晒干的生地颜色黑漆漆的,闻着药味儿特别浓郁。

  姜芝芝仔细看了看,然后又看向其他的药材,拿起闻一闻摸一摸,闻一个就问一下那是什么药材。

  等白苏出来时便看到她在了解草药功效,“怎么,对草药感兴趣?”

  “有点好奇。”姜芝芝帮着翻了翻簸箕里的当归,然后拿起一片当归闻了闻,“我觉得这个当归味道还挺香的。”

  “你能闻习惯?”白苏倒是挺惊讶的,“很多人都闻不习惯。”

  “我爷爷就是中医,我们家还有爷爷以前用过的药柜,如今闻着还有淡淡的药味儿。”姜芝芝偶尔会进去转悠一圈,所以闻得习惯。

  程冬冬忍不住问:“你爷爷是中医?那你怎么不会?”

  “我爷爷去世得早,我爸爸他们认了几年药,觉得太难就没再学了。”大概是血脉传承的缘故,姜芝芝对中医印象很好,也闻得习惯这些药味。

  “原来是这样,学中医确实挺难的。”程冬冬想着自己的进度,就有些发愁,“师父,我练把脉去了。”

  白苏看了看时间,再有十分钟就要继续看诊了,“就几分钟了急什么。”

  “急啊,我怕我再拖下去连檀先生都要超过我了。”程冬冬说着转身就跑,争分夺秒想多看一点书。

  白苏看他风风火火的背影,扬眉笑了笑,你就算再争分夺秒也比不过师兄的,不过她没有解释,有压力就有动力。

  看程冬冬跑去看书了,何信也立即跟着卷了起来,姜芝芝觉得无聊,也凑过去看了看,瞧着里面把脉断男女的内容,她一下子就看入了神。

  白苏没打扰几人,去煮上一壶秋梨茶,然后装进保温杯走到医馆给大家看诊。

  早就等候在门口的病人见她出来,立即站了起来:“白医生,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针灸的先进来。”白苏让复诊针灸的人先进屋里,她陆续帮大家针灸了穴位,然后才开始给新病人诊脉。

  下午第一个病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女人坐下后朝白苏笑了笑,刚想说话时眼睑和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起来。

  白苏看着她脸颊抽动,忽然想起之前那个舞蹈病小孩,不过这人身体倒是没有抽动,但是有点像普通痉症。

  “不好意思啊白医生,让你见笑了。”中年女人揉了揉眼睛,“我一紧张就忍不住抽搐。”

  白苏有点好奇西医的名字,“你这是什么病?”

  “检查说是梅杰综合征,有点控制不住抽动,情绪激动和紧张时会更明显一些。”中年女人一边抽搐一边说道:“我平时白天还好一点,放松时也会好一点,但这会儿见到你有点紧张。”

  “别紧张。”白苏轻声安抚她,然后顺手帮她把脉,脉象细沉,舌尖红苔薄白,气血亏虚,另有肝肾阴虚导致情志不遂、紧张的问题,辩证来看应当是肝脾气血亏虚、虚风上扰头面五官诸窍不畅,导致面部肌肉痉挛。①

  白苏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我老公去世后。”中年女人想起青梅竹马的丈夫,心情又有些差,眼睛嘴角又抽搐得更厉害了,“他去世后我一直状态不好,忽然有一天就开始抽搐了,眼睛特别干,有时候微光严重,连睁眼都困难,视线现在慢慢下降,看不清东西。”

  白苏又仔细问了其他症状,“后来治疗过吗?”

  中年女人点点头,“从年初一直治到现在,期间也找了大夫针灸,刚针灸时有点效果,但过后还是仍然不停的跳。”

  白苏问道:“找的谁啊?”

  “找的我们家附近的老中医,没什么名气,就我们那条街的人爱去,但效果太慢了。”中年女人见没有太大效果就自暴自弃,女儿在网上打听了名医,得知白氏医馆又好价格又便宜就让她过来了。

  “你这是气血亏虚导致神不导气,面部经脉也因此失养,另外肝肾亏虚,虚实夹杂,所以症状缠绵难愈,也因此需要更大的耐心。”不过白苏觉得只要针灸行气,效果还是很好的。

  “那可能是我太没耐心了。”中年女人压了压自己的眼角和嘴角,“白医生,我听说你能扎好中风的那种抽搐,我这种应该没那么严重,那要多久才能治好?”

  白苏没说准确的时间,只是告诉她先针灸一个疗程看看效果。

  “行,那麻烦你帮我好好针灸一下吧。”中年女人抱着自己的包,一脸英勇就义的闭上眼睛,有些害怕地说道:“来吧。”

  “不疼的,别自己吓自己。”白苏取针帮她针灸了神庭、印堂及素髎、四神针等穴位调督脉气血,振奋脑神,另外再扎了合谷外关调理面部经气,还用阳白透鱼腰、地仓透颊车的针法止挛活血。②

  白苏的动作很轻,只是扎那一下有一点点感觉,中年女人在气流的安抚下,慢慢的也没那么紧张了,抽搐的眼睑和嘴角也慢慢归于平静。

  中年女人稍稍了口气,“好像还真不疼。”

  “我之前找的老大夫扎得可疼了。”

  “太疼要么是你瘀阻太严重,要么可能没扎好。”不过白苏把脉时觉得瘀阻并不算严重,不过并没有多说,“我给你开药方。”

  因为中年女人是血虚生风型的梅杰综合征,所以开了养血祛风、滋肝养肾的药方,开好后直接交给了何信去抓药。

  何信拿着药方时看了两眼,想到之前也有面部抽搐的病人过来,于是说道:“小师姐,现在的人压力大,面部抽搐的病好像挺多的。”

  白苏颔首:“说到底还是熬夜压力多,肝脾气血亏虚,虚风上扰就是容易导致面部失调。”

  程冬冬嗯了一声,“我有时候熬夜了眼睛就老爱跳,但幸好是干眼症。”

  “少熬夜。”白苏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给后面的人看病。

  后面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名叫傅成,背微微有点驼,是扶着腰走进来的,坐下后和白苏说道:“白医生,我是从A城慕名而来的病人,听说你们医馆治关节疼痛很厉害。”

  白苏打量着傅成时不时揉一揉的后背,“腰椎哪里不舒服?”

  傅成指了指后背腰骶部到胸椎区域的位置,“这一片都不舒服。”

  “白医生,我患有强直性脊柱炎,五年前发现臀部有放射性疼痛,有时候右下肢及踝关节都会跟着一起疼,去按摩后能减轻情况。”因为按摩后有所减轻,所以傅成当时没有去医院做检查,两年前发现越来越严重再去检查时,发现已经是强直性脊柱炎了。

  傅成继续说道:“确诊后我就一直在风湿免疫科治疗,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是前段时间查出肝功能异常。”

  白苏说道:“是吃药吃出问题的吧?”

  “应该是。”傅成查出肝功能异常后,就不敢再吃药了,生怕变成肝癌什么的,“白医生,我现在后背疼得很,晚上睡觉都没办法睡,我看网上都说你这里能治腰椎盘突出这类的病,而且杏林堂的药方也是从你们家偷去的,所以我想问问有没有治我这个病的法子?”

  白苏先帮傅成把了把脉,脉弦细数,肝脾区域更是沉取无力,舌苔有裂纹,明显后腰湿气瘀阻,另外还有肝脾失调、督脉亏虚瘀阻的情况,“后背是直不起来了吗?”

  傅成点了点头,“只能勉强,但是真的挺疼的,这样佝着一点会舒服许多。”

  “这个病严重后就是会腰椎关节变形,直不起来走不了路,变成残疾,不过唯一好处是没有生命危险。”

  白苏听着描述,和肾痹差不多,骨头萎缩不能行走,还有腰背弯曲或关节肿胀的症状,“平时胃口不好?恶心是吗?”

  傅成点头说对,“最近秋冬季节还挺怕冷的,颈部、双足都有点怕冷,晚上入睡后汗也比较多。”

  “你肝肾不足,自然是这样的。”白苏大致了解清楚傅成的情况,觉得他想治还是以疏肝和脾、祛寒活血化瘀为主,“可以留下来针灸,先针灸一疗程。”

  傅成眼睛一亮,“白医生,扎了就能治好吗?”

  “不能保证,但肯定能缓解你一些疼痛。”白苏指了指正在针灸的几位轮椅认识,“他们是风湿关节疼痛变形,针灸了有效。”

  “他们只针灸吗?”傅成问道。

  “当然还要敷药和内调,只扎针效果没那么好,而且你的情况属于中后期了,治疗也得花一些时间。”白苏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如果没意见,直接帮你开药了。”

  傅成有点失望,但想着还是试试看吧,“那开药吧,谢谢白医生。”

  “没事。”白苏提笔写了三痹汤,以寻骨风、独活、生地、川断、鹿衔草、老鹳草等药材为主,主治肝肾气血不足、风寒湿痹、逛街拘挛屈伸不利等问题。③

  白苏开好药方,然后再帮他针灸督脉和膀胱经上的穴位,比如肾俞、肝俞、风门、天柱、命门、腰阳关、至阳、筋缩、风府等穴位。④

  傅成针灸完,一直钝痛的后腰稍微缓解了一点点,原本打算针灸完就赶回去的他擦了擦汗水,默默地预付了一个疗程的针灸,打算在小镇多待几天。

  “白医生,我还认识很多类似病的病人,如果一个疗程后好转许多,一定给你多多推荐一些病人过来。”

  已经有些忙不过来的白苏:“……我谢谢你。”

  还没等到傅成推荐病人,晚些时候白苏就遇到了一个类似的病症,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患有银屑病关节炎。

  银屑病关节炎顾名思义就是有银屑病皮疹并伴有关节肿痛、僵硬等问题,晚期可能会发展成为关节强直。⑤

  关节炎和银屑病单独出现都属于难治病,凑在一起就是双倍叠加痛苦,因此中年男人在说起自己病症时眼里都是泪花。

  “白医生,你不知道我活得有痛苦,疼得我好多次都不想活了,真的想去死。”中年男人李刚抬起自己肿胀、僵硬、变形的双手,两只手几乎完全没办法灵活活动了,而且上面还长出一块块红斑癣,顺着胳膊一直蔓延到后背、腿上,又痒又痛,简直要命。

  李刚现在双手僵硬变形,腰部疼痛,基本上已经没办法工作,家里赚钱的重担就完全落在妻子身上。

  妻子没有怨言,反而对他不离不弃,但他心底却有愧,无数次想要从楼上跳下去,可他又胆小惜命,一直像个拖累一般。

  没办法的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白苏身上,眼色热切,满眼哀求,“白医生,我知道你能治关节炎,也能治银屑病,可这种长在一起的你有办法吗?”

  “合在一起得倒是第一次见,不过咱们可以分开对症下药,你别太过担心,这不是致死的绝症。”白苏给李刚把了把脉,脉象细缓,舌苔淡白,皮肤上有不少红斑,“你关节痛是遇热缓解、遇冷疼痛加剧?”

  李刚点头,“没错,夏天稍微好一点,秋冬季节尤为疼。”

  “我这病已经确诊两年了,一年比一年更疼。”

  “你这是寒痹,自然是遇冷更疼了。”白苏仔细辩证后确认,李刚是寒气入侵,聚集于肝胆脾和骨。

  白苏看向旁边何信和程冬冬,“你们还记得那个硬皮病吗?”

  程冬冬两人都记得,“皮痹者,即寒痹也,邪在皮毛……”

  “对,风寒湿邪乘虚郁留,经络气血痹阻,风邪进入肾脏,肾主骨,便也引发了骨痹。”白苏顿了顿,“当然他本身寒湿瘀阻也严重,各个脏腑再互相影响,最终变成了银屑病关节炎。”

  因此,白苏认为还是以温脾补肾阳、散寒通络去湿寒为主,所以直接给他开了药,另外再配合针灸和敷药,“坚持针灸和敷药。”

  李刚也听不太懂,但看白苏说话温和却有力,莫名觉得可信,他点点头,“好,我听白医生你的。”

  白苏喜欢信任她、配合她的病人,这样治疗也会更顺利,她取针帮李刚风湿内博的关节扎针。

  帮他扎完针,白苏重新坐回桌子上帮人看诊,看了几个后檀越坐着轮椅进到医馆里。

  白苏看到师兄进来,心底的疲惫瞬间一松,弯眼朝他笑了起来:“午睡醒了?”

  “很早就睡醒了,只是处理了一点其他事。”檀越移到白苏身侧,“帮你抓药?”

  “这会儿不太忙,你坐这儿看医书吧。”白苏说着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手抄的白家医方递给他。

  檀越看着白家医方,这些都是家传的重要医方,“确定给我看?”

  白苏嗯了一声,她对师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的,她小声对他说道:“师兄你随便看,以后兴许能用上。”

  檀越嘴角上扬,轻声说了一句好。

  “你慢慢看。”白苏喝了口水,继续给其他人看病。

  其他人进来看诊时瞧见檀越在看医生,有之前来过的病人笑着问道:“檀先生在看医书?也想要跟白医生学医吗?”

  檀越没有否认,只嗯了一声。

  又有人问道:“中医很难的,檀先生你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对面的曲大夫说道:“来得及的,活到老学到老。”

  “我认识好几个人都不是自小学医,是二三十岁才开始学,如今七八十岁了,已经精通各种病症。”

  那人说道:“哦,这样啊,那檀先生加油学!争取以后和白医生一样厉害。”

  “没错,檀先生你好好学,以后才好帮白医生把医馆开到全国各地去。”斜对门过来买补汤药材的马月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檀越看向白苏,轻声应了一声好。

  低着头给病人开方的白苏听到檀越的回答,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和师兄一起弘扬中医,想想都觉得期待。

  白苏心情不错的继续帮人看病,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彼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外面秋风瑟瑟,还飘起了小雨,吹在身上有些冷,白苏将今日医馆产生的垃圾收拾好,冒着雨拿出去扔掉。

  等她扔完沿着灯火昏黄的小巷跑回来,跑到医馆时便看到檀越在屋檐下等她,灯光落在他身上,影影绰绰勾勒出几分清冷,“怎么不先去后院?待在外面好冷。”

  “等你。”檀越看着她头上落满了小雨珠,伸手帮她拍了拍,免得寒邪入体。

  “外面冷,不用等我的。”白苏立即推着檀越进屋,关好医馆门窗后就朝后院走去,后院的厨房里炖着当归枸杞羊汤,鲜美的汤香味飘得满园都是。

  “师兄,我上午答应你的,这会儿就办到了。”白苏眨着清润的眸子,眼睛里写满了‘我这次没有食言’的意思。

  檀越目光温柔,语气纵容的嗯了一声,“没有食言。”

  就是羊是从隔壁院拿过来的,汤是阿姨守着熬的。

  白苏见他没戳穿自己,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推着他进餐厅里,餐厅里曲大夫、姜老头、姜芝芝他们都已经落座了,就等白苏和檀越进来了,“快点来坐下,吃晚饭了。”

  “好。”白苏推着檀越进屋,然后挨在旁边落座,随后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到他手边,然后再给自己舀了一碗。

  白苏捧着汤慢慢喝着,汤汁奶白,上面还漂浮着几粒碧绿的葱花,香气扑鼻,喝了两口身体一下子就热乎起来。

  羊肉的品质和之前一样,肥瘦相间,肉质细嫩,膻味几乎没有,裹上香菜小米辣等蘸酱,吃起来味道很好。

  不过白苏还是更爱喝汤,尤其是喜欢汤里当归枸杞的味道,她记得爷爷写得药膳食补里其他当归的食补做法,改天再试试看。

  饭后。

  白苏推着檀越回隔壁帮他针灸。

  宁远扶着檀越倚靠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然后便出去了,只留下白苏和檀越在屋里。

  屋里暖气充足,茶香袅袅,白苏很放松的坐在师兄旁边,手里拿出银针和金针,“师兄,今天还是想用银针?”

  没人在这里,白苏喊师兄的声音也稍稍提高了一些。

  檀越颔首,然后小心撩起就裤腿等她针灸,期间又让她加了几个穴位,再扎深一点。

  “可你会很疼。”白苏有些犹豫,现在已经够深了。

  “没事。”檀越想快点恢复知觉,“直接扎。”

  “师兄,那你别哭啊。”白苏说着按师兄的要求给他扎了针。

  下针深度更深了一些,自然就更疼了,檀越直接疼得满头是汗,嘴唇也咬得泛白,但仍旧一言不发的撑着疼痛的身体,努力熬过接下来漫长的留针时间。

  白苏拿纸巾帮师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忍心地说道:“师兄,要不去取出来吧?”

  “不用,就这样。”檀越忍着疼痛,然后抿了抿干渴的嘴唇,“小白苏,帮我拿一杯白水。”

  “师兄你等下。”白苏立即起身去倒了水回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喂进他的嘴里,等喝完一杯后问道:“还要吗?”

  檀越摇了摇头,“不用了。”

  白苏又问道:“那还要其他的吗?

  “不用了,你陪我说说话就好。”檀越朝白苏挤出一抹虚弱的笑来。

  “说什么啊?”白苏挨着檀越身边坐好,有些怅然的望着落地窗外朦朦胧胧的雨幕,“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师兄时也刚好在下雨。”

  那时她初到陌生的地方,对未知的世界很迷茫,她就茫然的站在雨幕之中,不知道该去哪里,是师兄将她领着回到院里,给她安排住处,给她投喂食物。

  檀越也回忆起那时的画面,瘦瘦小小的一只站在那儿,下雨了都不知道躲:“你那时呆呆的。”

  “我只是吓到了。”白苏当时出了车祸,一眨眼间就到了那儿,能不茫然吗?

  檀越得知白苏穿越的经历,觉得很奇妙,“真的很神奇。”

  “是啊,真的很神奇。”白苏没想到自己穿去了药王谷,还能穿回来,回来后还能再次见到师兄,好像这一切都是为了认识师兄一般。

  白苏想到这儿,抬眸看着檀越略有点苍白的脸,“师兄,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檀越勾起嘴角,朝她笑着说了一声:“我也是。”

  白苏笑着嗯了一声,脑子回想起去义诊前的事情,她原本在计划自己的生辰小宴,还特意预订了山下酒楼的大厨,“可惜了,花了那么多钱却没有吃上,也没收到师兄你们给我的礼物。”

  提起礼物,白苏忍不住好奇问檀越,“师兄,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的?”

  檀越回想着自己雕刻了几个月白苏花玉簪,本想在她生辰日送她的,但最后却和他一起掉入了河中。

  白苏看师兄怔神,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师兄,是什么啊?”

  檀越回神,目光柔柔的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白苏,轻声告诉了她:“是一只白玉簪。”

  听到是玉簪,白苏心跳砰砰砰直跳,在药王谷那里,玉簪代表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竟然错过了吗?

  白苏有点懊恼,不过同时她也恍然想起自己生日前的一段时间,都瞧见师兄偷偷摸摸在做什么东西,指尖上也有细细的疤痕,原来是在做玉簪。

  白苏满眼星光,忍不住问檀越:“一定很好看吧,可惜我没有看到。”

  檀越回忆着上面缠着花穗的白玉簪,轻声说着:“等我左手恢复了重新给你做一只。”

  “不用了。”白苏想着檀越手指上的伤,就不忍心他再辛苦。

  檀越听她说不用,心底蓦地涌上一抹不安,“不喜欢了吗?”

  “不是不喜欢,是太麻烦了。”白苏望着师兄不安的眼神,心跳快了快,她抿了抿嘴角,迟疑着开口:“师兄,你还记得去义诊前我对你说的话吗?”

  檀越回忆着出发前白苏说,等他们平安回来要告诉他一件事情,“要告诉我什么事?”

  白苏抬眸对上檀越幽深又疑惑的目光,微微一仰头,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印记。

  是想告诉你,我钦慕你已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