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向晚沉带omega去做检查,并跟人“同居”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向绍青的耳朵里。

  这让她和向绍青的父女关系越发的剑拔弩张。

  眼看着这个家要散,管家顶着被炒鱿鱼的风险,偷偷摸摸给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休养的舒柳报了信。

  彼时,舒柳披着驼色的羊毛披肩,正怯意地喝着英式下午茶。

  听完管家的汇报,她沉默了许久,半晌才拖着慵懒的调子,笑问管家:“你说要是家里真散了,我到时候是跟着绍青好,还是跟着晚沉好?”

  管家含泪哽咽,“夫人,您别闹了……”

  管家看着着实可怜,于是舒柳大发慈悲给向晚沉去了电话。

  本以为舒柳要来做向绍青的说客,谁知她半个字没提,反而跟寻常聊天似的,问了很多关于时星予的事。

  末了还颇为可惜地和向晚沉再三确认,“所以你们不是同居,而是你借了合租的由头,想要帮小星予?”

  “是。”

  “也没有标记过人家?”

  “没有。”

  舒柳“哎”了一声,“没事,日久生情。”

  “……”向晚沉听她这般说,不禁好奇地问:“如果我真的和时星予在一起,您能接受?”

  舒柳呷了一口红茶,反问:“我为什么不接受?”

  “日子是你们过。过好了,过坏了,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你倘若要放弃程家那位千金,选择时星予,那么闺女,你得好好想想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小予身上背的这些事,单凭你现在这点能力,可帮不了她。”

  “总不见得每次都用你向晚沉的名字,去欠别人人情?”

  那会儿的向晚沉不过22岁,心高气傲。

  接受不了联姻。接受不了被安排的人生。

  她承认自己在帮时星予的时候,也有和向绍青赌气的成分在里头,偏要对着干。

  假使没有这点反骨作祟,她或许不会一开始便那么在意时星予。

  所以当向绍青打来电话质问她的时候,她没有辩解,任由向绍青误会。

  但现在,舒柳的这番话看似温和,实则尖锐,似一根刺扎到了她心上。

  让她从疼痛中醒悟到自己的狼狈。

  是了,如果她真的和时星予在一起,以她现在的能力,能帮到时星予什么?

  如果没了“向家”这张保护伞,她的面子又值几分钱?除了魏微之外,还会有人愿意帮她吗?

  答案显而易见。

  向晚沉失眠了,辗转反侧。

  她感觉到燥热,浑身粘着汗,于是起来去冰箱找水喝。

  刚拿到水,时星予的房门开了,那人睡意朦胧地问她怎么还不睡。

  向晚沉看着她,走近了,近到两个人几乎脚尖相抵。

  时星予瞬间清醒,想后退保持安全距离,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僵硬在原地。

  “时星予。”向晚沉喊她。

  “怎么了……”

  “我睡不着。”

  尾调黏黏糊糊,像是撒娇。听得时星予耳朵烧起来。她轻轻拽着耳垂,问她:“那怎么办?我给你热点牛奶?”

  向晚沉摇头,说不要。

  时星予又提出了很多办法,例如泡脚、听白噪音等,全被向晚沉否决了。

  “那我也没办法了呀……”时星予无奈,“要不然我现在去药房看看有没有褪黑素?”

  凌晨两点半,眼前困得眼睛通红的omega,说要为她去买褪黑素。

  偏偏向晚沉知道时星予不是随口说说,只要她点头,她真的会去。

  心里的燥意忽而散架,结成一团的情绪被细雨化开,绵绵软软、湿湿嗒嗒地散落下来。

  舒柳的那番话便顺着水渍流走。

  向晚沉眉眼舒开,她抬起葱白手指,卷了时星予的衣袖,轻轻握住。

  “时星予,我想要一些你的安抚信息素,可以吗?”

  -

  之后的日子和大部分的爱情故事一样。

  向晚沉和时星予同住一个屋檐下,又被对方的信息素吸引,自然生出情愫。

  只是她们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时星予是不敢爱。

  她深知自己和向晚沉不是一类人,向晚沉的家境定然比她想得还要好上许多。

  向晚沉是一时同家里赌气,迟早会回去的。而自己却回不到原来的日子。

  她身上有还不完的债,狼狈苟活,前途未卜。

  就算有一天她重获自由,她也还是没有资格站在向晚沉的身边,她配不上她。

  上流社会最讲究“血统”,这是他们的玩法规则。

  向晚沉的身边如果站着她这样普普通通的omega,会被圈子排挤,会被嘲笑与唾弃。

  这也是为什么时星予的分化,会让林澜发疯,因为时星予没能拿到上流社会的“入场券”。

  于是高塔荒废,公主成了弃子,束缚手脚的链条却嵌入了皮肉里,即便剥离,也早已烙下无法抹除的疤痕印记。

  时星予将心事藏起来,把向晚沉当成苦楚生活里的一颗糖。

  是一段被限定了时间的快乐。

  她怕糖化掉之后,会将苦楚衬得更难捱,所以小心翼翼、畏畏缩缩,不敢靠向晚沉太近。

  怕自己沉溺。

  但她的清醒,她的百转千回,她的自持自矜,在向晚沉的眼里却成了若即若离。

  向晚沉越发束手束脚,光是一个“富二代”的马甲,就让时星予那么在意她们之间的距离。回头脱下马甲,发现她是豪门背景,岂不是拔腿要跑?

  何况她与向绍青的关系还没缓和,联姻的事情悬而未决。

  现在不管不顾地和时星予在一起,是对她的不负责。

  然而这一切的弯弯绕绕,全都被时星予忽然造访的发情期打碎。

  那日向晚沉在加班,她下午又去蹲信息技术的老教授,导致很多工作没来得及做。

  蹲点失败后,苦哈哈地回到公司整理项目。

  九点多的时候,她接到时星予的电话。时星予的声音很虚,带着一点点的哭腔,问她能不能现在回去。

  “家里没有抑制剂了……”

  “好,我马上回来。”

  向晚沉丢下手里的一切往家赶,一双黛眉几乎要在她眉心刻下两道深痕。

  她终于知道,心焦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是把人放在火上烤,放在钉子上滚,是日日走的那条路距离莫名地拉长,是路上就喊人准备好抑制剂,送到路口,一秒都不耽搁地往回去。

  电梯门打开,草莓起泡酒的香气迎面扑来,带着水果的甜腻,带着酒精的麦芽香。

  勾人又醉人。

  有那么一瞬,向晚沉觉得自己不是个能自控的高阶alpha,而是会被时星予轻易诱导进入易感期的病态alpha。

  她咽下喉口的颤动,曲指扣门,“时星予,我可以进去吗?”

  没有得到回应,她不放心,擅自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空荡荡,一眼望去,竟是不知道时星予躲去了哪儿。

  向晚沉寻着那浓烈的信息素,在窗帘后找到了缩成一团的时星予。

  “时星予……”向晚沉喊她,蹲下靠近过去。

  时星予缩了缩,从臂弯中抬起一双又红又湿润的眼睛,要哭不哭地盯着向晚沉。

  “别过来……”

  声音软得发颤,尾音黏哒哒的,竟比空气里的信息素更醉人。

  向晚沉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仅仅是出现在时星予面前,都是对时星予巨大的考验。

  滚烫的腺体在叫嚣,因干渴而痉挛。

  让人难以抵抗的麻痒沿着尾椎铺开,手指、脚趾被过高的体温染成暧昧的粉红。

  发情期的她像是离水的鱼。身体在逐渐枯萎,力气被抽干。

  可她又似一株菟丝花,满心满意地想要缠绕住眼前的alpha,攀附生长。

  时星予重新将头埋了回去,她重重咬住唇,想要扼制自己难耐的□□。

  绵柔的花香传来,伴着向晚沉轻柔的声线:“阿予,让我给你注射抑制剂好不好?”

  一声“阿予”将时星予整个化开。

  她松开手脚,摇摇晃晃地挪向向晚沉,将后颈暴露给她。

  充盈的腺体将皙白的皮肤顶得透亮,这一刻,顶级alpha的自制力近乎丧失,要被一个普通omega引诱得失去理智。

  向晚沉的犬齿胀痛不堪,想要咬下去,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想要标记她,让她染上自己的味道。

  骨节分明的皙白手指握住了那带着红的修长颈段。抑制剂推入的那一瞬,时星予喉口发紧,舌根泛起苦涩,一声变了调的低吟,让听到的人耳根麻软一片。

  于是那人略略收紧了五指,指尖轻抵她脖侧的鼓起的筋线摩挲。

  时星予脑中混沌一片,她依着本能往向晚沉的怀里去。

  将发涨发热的额抵在她的肩窝,用微凉的鼻尖去闻。

  “阿花……”她糯声喊,喊得人心猿意马。

  “信息素……给我……”她颠三倒四地说着,像个不肯罢休的小话痨。

  向晚沉将小狗一样的时星予压在怀里,不能再让时星予这般拱火了。

  “阿予,你乖一点。”她哄道。

  时星予只安静了几个小时,后半夜烧起了更高的热度,难受得小声呜咽。

  向晚沉头一次面对omega的发情期,竟遇上抑制剂中途失效,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她给时星予注射的抑制剂,必须间隔六个小时。

  时星予其实很乖的,她说自己可以熬,让向晚沉把她关在厕所里。

  向晚沉哪里舍得。

  她一边给时星予擦着眼泪,一边给叶成打电话。

  “我该怎么办?”

  叶成挺无语的,一个alpha面对一个发情期的omega,问他这个beta怎么办。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

  但他还是态度恭敬地回答:“您可以给她一个临时标记。”

  “这比什么都管用。”

  挂了电话,向晚沉直挺挺地坐着,她不是不想标记时星予,只是……

  思维被打断,时星予的小指带着热度勾上来,绕住她的。

  向晚沉看过去,对上那湿漉漉的眼睛,从喉口滚出一句发烫的话来。

  她问:“时星予,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临时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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