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向晚沉换上了时星予鞋。

  时星予的脚比她小一码,所以在换鞋的时候,特地将脚跟踩平了给她穿。

  一双好好的小白鞋硬是被弄成了踩脚凉拖,在鞋跟处留下了难看的褶皱。

  “没关系,我的鞋很便宜。”时星予温温和和地对她说。

  时星予穿着大了一码的高跟鞋,许久没穿过那么细的高跟,头一开始不太适应,晃了两下。

  向晚沉伸手过来将她一扶,时星予小声说自己可以。

  却听向晚沉瞎编道:“这鞋鞋跟不稳,扶着你。等下摔着了,我可是要负责的。”

  出了图书馆,两个人总算能用正常音量说话。

  “我们超市里只有塑料拖鞋,买鞋子的话,得到校外的商业街去。”

  时星予说完,发现向晚沉盯着她看,不禁问道:“怎么了?”

  “你很热?”

  时星予摇了摇头,她不热,反而在图书管理吹空调吹得浑身有些冷。

  向晚沉短蹙了一下眉,说:“你好像在发烧。”

  说着她抬起手,举在半空,眉眼间带着询问地一抬眉。

  时星予犹豫了一下,还是很乖地倾身过来,将额头贴上她的手心。

  额头摸着没有热度,只有沁满冷汗的凉意。可时星予身上烫得很,透过衣服布料清晰地传过来。

  时星予大咧咧地说自己没事。

  向晚沉在车上有备用的鞋,是她开车时要换的平底鞋。时星予陪着她去取。

  今天的日头不算烈,真正的盛夏还没来。

  时星予却感觉自己中暑了,不仅头痛头晕,还想吐。但她强忍着没表现出来,不想给向晚沉添麻烦。

  重新换回自己的鞋后,时星予同向晚沉道别。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向晚沉,在路上腹稿打了好几遍,可临到头却不得不加快往回的脚步。

  才踏进校门,便忍不住扑到一旁的垃圾桶边吐了起来。

  剧烈的呕吐抽空了她身上的力气,天旋地转的她几乎要滑坐到地上。

  手臂传来拉扯的力量,她脚下一个踉跄,坠入了含着花香的怀抱中。

  她晕晕乎乎地靠在那人肩头,费力地侧目看去,刚吐过声音还哑,喊那一声“阿花”的时候,抽抽搭搭地教人心软。

  “你走开一点……”她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盖住吐出来的酸腐气,“脏的。”

  向晚沉沉眸过来,“带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只是……”

  “当我还你人情。”

  时星予没话了,老老实实地被向晚沉塞进车里,带去了医院。

  -

  向晚沉从来没到过公立医院。

  进到人声鼎沸的门诊大厅,看到那人挤人的场面,一双眉几乎要打成死结。

  “这么多人?”

  “不算多。”乖乖妹靠近了一些,拉着她的衣袖,将她拉到人少的地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挂号。”

  向晚沉脸色臭得要命。

  是她带时星予来看病,结果病人自己去排队挂号,她反而成了被安排的那个。

  看时星予小小一个挤在长队里,她觉得更烦了。

  应该带时星予去私立医院,不该听她的,找个大学城附近的医院。

  结果这里连三甲都算不上。

  向晚沉掏出手机查了查定位,挑挑拣拣一直到时星予挂完号回来,也没能选出一家。

  反倒因为她表情里的嫌弃太过生动,让时星予误以为她是不耐烦陪自己,而小心翼翼地开口对她说:“要不然你先走吧……我可以自己的。”

  “……”向晚沉稳了稳烦躁的情绪,对时星予说了两个字:“走吧。”

  上到omega诊区所在的三层,隔老远便能瞧见人满为患的普内科诊室。

  向晚沉的脚步滞涩了一瞬,又很快调整回来,面无表情地跟着时星予去候诊。

  好在普内科诊室多,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便叫到了时星予。

  医生简单问了两句情况,让她先去验血。

  时星予的血管太细,小护士连下了两针,没见回血,又让时星予换了只手。

  拍了半天,依旧找不到血管,最后摇了护士长过来。

  向晚沉全程冷脸看着,蹙起的眉心能夹死蚊子。

  时星予自己压着棉花球,为了缓解气氛絮絮叨叨地说:“我的血管一直不太好找,以前分化的时候要验血,也是找不到血管,挨了六针呢!”

  “这次少挨了三针,很好啦。”

  “……”向晚沉无奈跟着她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很想揉一揉时星予毛茸茸的脑袋。

  拿到验血报告,她们回到诊室复诊。医生扫了一眼单子,潦草地在时星予的诊疗本上写下一排鬼画符。

  向晚沉抬指压住太阳穴抽动的神经,语气不佳地问:“这算看完了?”

  前前后后排队加等报告花去了一个多小时,面诊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

  时星予的不舒服全写在脸上,开两盒胃药就算是看完了?

  医生闻言把笔一停,没好态度地说:“要不你来看?”

  时星予被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了一跳,立马拿好自己的诊疗本,一边给医生道歉,一边牵起向晚沉往外走,“你别生气,我真的没事,已经感觉好很多了!”

  有人着急忙慌要进诊室,一路拨开人群冲来。

  “干嘛啊?赶着投胎呐!”

  “推什么推!”

  “诶你这个人怎么不排队等叫号啊!”

  一时间,整条走道炸开了锅,人群争先恐后围了过来,生怕自己吃亏。

  刚好被堵在门口的向晚沉几乎下一秒就要爆发,结果腰上忽然一紧。

  时星予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背脊挡住涌动的人流。

  心里涌起来的火气“噗呲”一下,灭得彻底。

  小omega的怀抱香香软软的,发尾扫在她的胳膊上,带起细细密密暧昧的痒意,让人的心情变得好起来。就是抱的时间有点短,向晚沉不太满意。

  “有没有挤到你?”时星予紧张地问。

  向晚沉是没事,时星予却在下楼的时候,晕得差点从电梯上摔下去。

  还好向晚沉及时将她拽了回来。

  两人紧张的心跳叠加在一起,微喘的呼吸洒在对方耳际。

  草莓起泡酒的香气泄露出来,被信风系统里的抑制剂洗去了大半,只剩若有似无的一缕。

  闻不真切,便越发的勾人。

  于是抵在时星予背后的手掌加重了力道,将她柔韧的腰肢压出后弯的弧度。

  不太舒服的姿势,时星予却擎着温和的笑,拍着向晚沉清瘦的背脊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刚没站稳。”

  在如此暧的一刻,过路的旁人冷不防出声抱怨,打破了她们之间的旖旎。

  “诶诶,要抱也别挡道行不行?”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猴急,这么点时间都忍不了?”

  “……”迟来的尴尬充斥在她们之间,向晚沉一顿一顿地松开手,“一时情急。”

  时星予耳朵也有点烧,欲盖弥彰地抬手拽了两下,“走、走吧。”

  向晚沉没把时星予送回学校,而是直接将人带去了私立医院。

  时星予懵懵地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向晚沉眨眼睛。

  “刚才的医生不靠谱。”向晚沉拉着她那张冷艳的脸,将不满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重新来查一下,我比较放心。”

  她这话说的好似她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似的,听得时星予心里泛起一阵酥麻。

  她太久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善意与关心。每天像是生活在浮木上,一不小心便有溺亡的可能。

  忽然被人这么关心与照顾,反倒让她瑟缩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其实不用的……”

  “来都来了。”向晚沉说,“我开了这么久的车,难道现在要回去吗?”

  时星予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向晚沉朝她摊开掌,“牵着。”她说,“我怕你等下又晕了,牵着比较稳妥。”

  时星予捏着裤腿呆愣愣地“啊?”了一声。

  向晚沉指尖一勾,隐隐的催促之意。她知道时星予很乖,一定会握上来的。

  时星予的手覆了上来,很软,仿佛连骨头都是软的。

  向晚沉忍不住捏了两下——嗯,像小猫的爪垫。很好捏。

  她心里夸人可爱,脸上却端得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

  倒是时星予反而跟心里有鬼似的,从耳垂一路红到了锁骨,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要说什么,被向晚沉带进了医院。

  等到医生开出检查单,她才恍若惊醒般将向晚沉拉到一旁,窘迫地说:“这里太贵了……”

  向晚沉早就编好了说辞,拿魏微出来当挡箭牌,说成是这里的VVIP,她们可以沾光免费做检查,把时星予连蒙带骗地给哄过去了。

  医生看了时星予的验血报告,了解情况后,让护士带着时星予去做信息素浓度测试。

  于是,时星予挨了今天的第四针。

  向晚沉在自动售卖机上买了一款水果糖,塞给她道:“今天辛苦了。”

  等时星予吃完一颗糖,报告也到了。

  医生看着报告问:“请问时小姐,您有伴侣吗?”

  时星予摇头:“没有。”

  “那过去一周也没有被临时标记过了?”

  “嗯,没有。”

  “那您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alpha的信息素?”

  时星予用余光瞥了一眼向晚沉,把嘴抿了起来。

  向晚沉抬了抬眉,出声道:“是我的信息素。我给她贴过我的抑制贴。”

  “这就对了。”

  医生解释说,时星予其实是被向晚沉诱导发情了,只不过因为向晚沉信息素停留的时间太短,没有完全激发出时星予的腺体状态,所以不算真正的发情。

  “这个也被叫做不完全性发情。”

  时星予现在的腺体就像是快要爆炸的气球,再多一点儿便会炸开,却偏偏卡在不上不下的临界值。

  解决的方法有两种——

  “可以打一针抑制剂,但由于是不完全发情,注射抑制剂后可能会出现不良反应,譬如呕吐、眩晕、耳鸣等。”

  向晚沉听着直接把这个选项删了。

  “还有一种呢?”

  “您可以给时小姐一个临时标记。”医生道,“这也是最有效解决不完全发情的办法。”

  倒也不是不行,向晚沉想,毕竟是她惹得“祸”。

  刚要询问时星予的意思,却听那人急急拒绝,“还,还是抑制剂好了!”

  “?”

  怎么,她的信息素有毒?

  时星予就这么嫌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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