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节日氛围不算浓重,但市区几大商场门口还是没有缺席那几颗不符合部分人审美的巨大圣诞树。

  小区里物业也应景的挂上了相关装饰,看着时针跨过12点和依旧紧闭的房门,元凌韵称好咖啡豆倒入磨豆机中,边走向阳台边转动着手里的仪器。今天天气不算很好,同她此时的心情一般,透着点阴沉。

  今日冲的咖啡较往常要苦一点儿,手机响起时元凌韵还在回味口腔中分布的滋味,听到声音她回头看向茶几,竟从这铃声中莫名听出些焦急。

  只能说女人的第六感确实很准。

  也不算刻意的逃避,昨夜的翻来覆去导致方翊来很晚才入睡,醒来已然下午,她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脚步很轻的来到门口,将耳朵贴在房门上,试图捕捉到外面的动静。

  与听到的一致,她开了条小缝望出去,目之所及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方翊来索性探出身子将视野放大,可熟悉的空间里没有熟悉的人。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活跃起来,拎着袋子元凌韵伸手去掏,看到显示的名字明显顿了下,拿着手机仰头落在了某一楼层。

  “元凌韵,你在哪?”

  接通的一瞬间,她甚至都没开口,对面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被烦闷笼罩的心似乎被扯开一道口子,口罩下的唇角扬起,元凌韵轻声回答:“中午在网上下单买了些东西,刚才到了我下楼来拿。”

  “哦,这样啊。”

  她没有移动,依旧仰着头说:“你现在到阳台来,应该可以看到我。”

  二十一楼的落差距离并不能看清双方的表情,可望着那层露出的小脑袋,元凌韵还是象征性地掂了下手中的塑料袋,对着手机笑着道:“我看到你了。”

  昨夜产生的尴尬好似都不复存在一般,方翊来跟着人走到厨房,贴着门框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委屈:“那你什么时候回啊?”

  听出了她话中情绪,元凌韵规整东西的动作停滞了两秒,复而继续。想到中午的那通电话,是她父亲催她回家一趟,因为她幺爷爷病重,病床前还在惦记着她。为人子女后辈,元凌韵当然不会拒绝,挂了电话就火速买好了回去的车票。

  “这个我也说不准,”为了转移她的思绪,元凌韵起身拿起袋子递给了对方,“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牌子的,我就都买了些,这些时我不在家,你可以解解馋了。”

  接过递来的塑料袋,方翊来低头看去,只见里面装着好几包各种品牌的螺蛳粉,她脑子一懵,抬头就问:“你不是不喜欢……”

  “没事,”元凌韵无所谓的笑了笑:“这味道也不至于那么难散吧?”

  将袋子抱在胸前,方翊来一下不知说什么才好。螺蛳粉的味道并没有那么持久,可这么多包,若要全部吃完且将味道全部消除,那么今年,或许她们并不能一起跨年了。

  但老人家生病,方翊来没有理由也不能去阻拦对方回家,她只能点点头,接着话回:“放心吧,你回来的时候,肯定还是这个香喷喷的家。”

  拖着个小寸行李箱走到电梯口,元凌韵确认了遍没什么遗漏后,这才按亮下行键,转身看向一起过来的人说:“自己照顾好自己,这个家就交给你咯。”

  没什么心思再耍宝开玩笑,方翊来看了眼电梯珍惜着所剩不多的时间,“你到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有什么事我随时都可以陪你聊聊的。”

  大抵是想到了她外婆住院那段时间,口罩掩饰了元凌韵大部分表情,但眼睛却还是泄露了她的动容。“随时吗?”

  “随时。”

  对方的回答不假思索,元凌韵攥着拉杆的手紧了紧,但最终还是按下了心中的起伏,瞥见即将开门的电梯,她犹豫了几秒,开口问:“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心里的疑问可以理清吗?”

  电梯显示停在了二十一楼,门也缓缓打开。

  方翊来没有出声,裹着羽绒服的上身掩盖住了逐渐加快的呼吸频率。元凌韵几不可闻的吐了口气,垂下眼角故作轻快的道:“电梯来了,那我先走了。”

  之前在电梯口她们有过无数次的送别,唯一不同的是以往电梯中的那人是方翊来而已。望着元凌韵一步一步走进电梯,盯着那两扇门缓缓合上,方翊来升起的焦虑从所未有。

  在她俯身而去让下行键重新亮起的瞬间,一双手也从里面伸出,阻断了电梯门的汇合。

  “我……”方翊来局促地舔着嘴唇,不知该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

  元凌韵却只是看着她,随后挪动着行李箱抵在电梯门边,空出双手上前一步直接将人抱入怀中。

  “其实昨天我想说的是,我现在有一个喜欢的人,她在场。”

  “方翊来,如果是这个,你会不会折呢?”

  窝在沙发里,方翊来一个下午脑子里几乎循环播放着元凌韵临走前抱着她说的这两句话。

  毋庸置疑,她依旧不会折下那根手指。

  而且她很清楚,元凌韵知道这个答案。

  十二月的夜不会因圣诞节而黑的慢一些,没开灯的客厅同样陷入一片漆黑。裹在黑暗里她问了自己好多遍,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呢?

  阅读观看过太多被文字影视描绘出的爱情,方翊来无疑是个HE党,可现实中,作为旁观者划过她眼前的爱情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若不能保证永远,到底该不该开始呢?走不到最后,岂不是伤人伤己。

  脑子如乱麻缠在一起,而段思思的电话来的算挺及时,方翊来拿过手机顺势倒在了沙发上。

  “来来,圣诞快乐哦~”手机里传来对方欢乐的声音,方翊来勾起嘴角,想到了上学那会儿平安夜她们还专门会跑去学校边的天主教堂,装模作样的过一过这个西方节日。

  “圣诞快乐啊,大晚上的怎么有时间找我啊,不用跟你老公亲亲我我?”

  段思思故意哼了声:“别说了,刚吃完烛光晚餐结果接到他老板电话,现在呆在房里忙着赶进度去了。”

  “哦~我就是个备胎嘛。”

  “什么啦,对了,你圣诞怎么过的啊,和你室友一起吗?”

  提到元凌韵,方翊来语气明显低了些:“昨晚和几个朋友聚了下,今天都在家呢,元凌韵她家里有事儿,下午回去了。”

  认识这么久,段思思轻而易举捕捉到她话里的情绪,忙问:“怎么了,一个人心情不好?”

  跟段思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于是方翊来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讲诉给了对方,最后才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感觉弄得两个人都挺不好的。”

  听完那一大段过程,段思思也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会儿,理清后笑了声:“我觉得是你把感情想复杂了。”

  “怎么说?”

  “你没谈过恋爱,所以对爱情难免有些固定印象,觉得它就该是这样或那样。可是来来,爱情说白了并没有那么高深莫测,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也许这就足够让你们在一起了。”

  真有这么简单她也不会苦恼这么久了,“那如果在一起了,最后又分开了呢?”

  手机那端的人似乎被这句话哽到,不可思议的说:“我的天,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随心所欲,不顾一切的性子,怎么在爱情上这么畏手畏脚的。”

  “来来,你这是真陷进去了啊!”段思思的声音夹杂着兴奋:“你还记得你以前说的吗?谈恋爱无所谓,结婚就算了。可是现在,我看要是我国通过了同性婚姻,你怕不是明年就要带她去领证了。”

  这话说得让方翊来脸开始发热,她坐了起来反驳的毫无力道:“你扯哪儿去了,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啦。”

  “你就是当局者迷,你在想什么,在想确定能在一起一辈子再开始这段感情?”段思思宛如一个情感顾问,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导着这位萌新。“可是一辈子的必要条件是什么你有想过吗?”

  见对面沉默,她又问:“来来,你觉得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当然,”方翊来回答的毫不犹豫:“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段思思先是开心的传来声笑,才继续说:“对啊,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们认定这辈子都会是彼此的好朋友,友情需要时间沉淀,爱情不是一样吗?”

  “如果你现在问我,和胡梁会不会在一起一辈子,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会。我们选择结婚,一起迈进婚姻这道门,两人用心去维系这段感情,我相信时间同样会给我答案。”

  “没有开始的任何想象,都不具备你下最后结论的意义。”段思思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是循循善诱般:“来来,你向来勇敢,怕受伤而止步不前可从来都不是你啊。”

  夜风已然透着凌冽,家里的温度相比A市还要低上两三度,北风穿过窗外被刮得一边倒的大树传来呼啸声,元凌韵等着她在医院看护的四伯元君谦挂断视频,这才呼出口气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虽说这边没有管那么严,但跟社区上报后,元凌韵还是被要求居家隔离两周无异常后才能自由活动。反正医院也不建议探望,她便安心呆在家,通过手机和长辈沟通。

  默默点开日历,她算了下日子,心中感叹:也不知道今年,方翊来会不会回家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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