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棠棣之华】玄丘纪事>第三十九章 少年 初显色

  这期间吐谷浑屡次进犯,互有胜负,但从未跨过剑城一步。

  吐谷浑可汗慕容别于半月前暴毙,其王位由独子慕容基继承。这或许能解释这个秋天边境线的宁静。

  而幕容别生前曾与他的儿子慕容基多有龃龉,其中之一便是慕容基当日攻打剑城,被赤霄吓退。回去后被慕容别连抽数十鞭,之后也一直在大大小小的场合公开以此事羞辱。

  但这段骚乱并未持续,根据情报推断,骚乱平息应该归功于吐谷浑国师,一个曾经落魄的大雍士子,姓范名巡,到了吐谷浑,竟摇身一变呼风唤雨。

  至于慕容舍脂,当年苏偃放她回去后,她竞委身做了自己叔父的可敦,而如今慕容基成为新可汗,吐谷浑一向是“父死,娶后母”,她又成了堂兄慕容基的新妇。

  亦有传闻说她虽为可敦,但私底下不少将领、臣下都与她有过露水情缘。

  又有人说,慕容舍脂不仅把自己叔父迷得神魂颠倒,还勾引堂兄,最终慕容基受其蛊惑,弑父继位。

  各色言论,不一而足,难以辨别真伪。

  度过这紧张一年,吐谷浑似是被打怕,自七月起直到初雪降临,便再无散兵扣关。二十八年的秋天显得格外宁静闲适。

  贞曜二十八年,九月。皇帝陛下移驾东都洛阳休养圣体。 狄渊、薛硕相随皇帝至洛阳办公,太子则在帝京处理政务。

  抵达洛阳后,皇帝把洛阳宫东侧的文思殿赐给九皇子顾言悫居住,因为文思殿的位置,民间甚至称其为“洛阳东宫”。这一切都让人猜疑两仪殿和显德殿是否隔阂日深。

  不过此京、洛二元共治的局面并未影响大雍国是,王师在东、南两线背势如破竹。

  帝国东北,新罗在与大雍联军扫平百济、高句丽后,又翻脸不认人,意欲背叛大雍。为此,燕王顾言悉和左威卫大将军王凯风在辽东、渤海一线又与其鏖战数年,终于在中秋节前获一大胜,斩敌数万,彻底击败新罗。

  大雍接受新罗的谢罪,重新接纳其为藩属国,并在辽东、渤海国及高句丽一带设置安东都护府。安东都护府大都护由楚王顾言恩遥领。

  而南诏已赶在新罗战败之前自取灭亡。二十八年六月,一向与大雍交好的南诏背信弃义,偷袭岭南道,被守军打退。

  朝廷震怒,命右威卫大将军徐巍、右领军卫大将军关辛领兵五万进攻南诏。仅三个月,南诏国王段氏开羊苴咩城出降,全族被俘,沦为阶下囚。身为南诏公主的平南夫人亦在帝京宫中“暴毙” 大雍改交州都督府为安南都护府,节制南疆。

  安南都护府大都护由晋王顾言懋遥领。此外,陛下为表彰晋王在户部开源节流、精计发入、调运钱粮之功,加赏其食邑一千户。顾言懋的才能正逐渐在朝野得到承认和称道,再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皇子了。

  几位立功将领,或多或少曾为谢俊策部下。而燕王、晋王等皇子亦与东宫关系密切。

  单凭这两点,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地看出,顾言志的储君之位远不是一个市井匹夫口中的“ 洛阳东宫”能够撼动的。

  贞曜二十八年十月底,肃州将军步通因久病不治,于任上身死。

  这几年,副将苏偃代行肃州将军之权,陟罚臧否,令行禁止。与太守崔子阔配合默契,军政和谐。由他接任肃州将军,显得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贞曜二十八年十二月,苏偃被任命为肃州将军,从四品下,散官亦有相应擢升。旨意中又言,鉴于边境战事频繁,特许他无须人朝领命谢恩。

  从军六载,“二十岁" 就当上定远将军,崛起速度之快,难免令人咋舌,却又因功绩卓著,且军中威望甚高,让人无可置喙。

  贞曜二十九年仲春,吐谷浑大军在边境异动。其派出小股散骑越境骚扰,大量百姓家园被毁。

  凉府震怒,辅国大将军聂剑罡下令,若遇敌踪,可带兵离开驻地。路遇吐谷浑部落,无论军民,肯由将帅自决。

  苏偃亲率八千精锐,自剑城出发,跨过黑水河。之后数月间,转战五百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逼得吐谷浑不得不引大军设伏,苏偃佯装不知并秘联友军,得援军协助,破敌五万。

  经此一役,吐谷浑余兵远遁祁连山南。苏偃之名更是响彻伏俟城,教吐谷浑小儿夜不敢啼。

  贞曜三十年,除去零星匪患,陇右竞全无大的战事。

  至于宫中的变化,一则是九皇子顾言悫封齐王,从洛阳宫中迁出。皇帝又将洛阳宫东侧宣仁门外的立德坊一坊之地,肯赐子了他。

  不过即便是皇帝,要弄到这坊之地也费了大劲。动用内帑的钱买下旧住户的宅子不说,还免去他们一年的租赋,令他们搬出立德坊。这倒堵住了御史台的嘴,毕竟是爹给儿子盖房,非要谏也只能谏皇帝,无法谏齐王。

  二则是皇十二子出生, 赐名顾言意。他的母亲才人叶氏本拟晋位昭容。但有人上陈说她的父亲叶麟冶是因与司马氏牵连而获罪流放,她既为罪臣之女,不配身居九嫔之列。

  皇帝与群臣儿番激辩,只得仅将她升为婕好,顾言意也交由裴昭仪抚养。

  入秋后,肃州天干物燥,几处意外起火,损失颇重。肃州将军苏偃令血鞘为受灾百姓搭起临时住所,并军中医务、伙房等协同救助。肃州军粮费有限,一时拿不出许多物料,但对灾民的其余需求仍是倾力而助。

  不想此举却引来一段后话。

  因火灾殃及不少民宅,此次受豹骑恩惠者亦甚众,肃州民风淳朴,受灾的百姓们对军队的救助也深怀感激。一时间军民协契,形同鱼水。

  现在是贞曜三十年,九月十二日。

  离娄阁

  “瘢痕累叠,丑陋不堪,妖魔面相。”

  “面如冠玉,眼似金珀,神仙人也。”

  庭院中,姿貌嶷然的总角少年倚竹闭目于席上,口中喃喃。

  初秋的日光透过碧绿竹影斑驳,散落在他一身茶白色的云水暗纹袍衫上,流水般的墨发被银刻丝缎带高束于脑后。

  衣冠胜雪的少年五官初张,却已是面似秋月,眉如墨画,唇若涂丹。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

  听见女子微微戏谑的声音,只见少年稍稍敛眉。

  手边的狐狸拱了拱身子,嘤咛一声,伴着清脆的铃铛声跳到少年身上,哼哼唧唧叫着。

  睁眼,目光清朗,眸如辰星。

  小小年纪这般眉目如画,窥其一二便知道日后该是怎样叫人心惊的颜色。

  绑发挽袖的干练少女抱臂,斜靠在雕花檀木门前遥遥看着庭中的少年开口。

  “这个‘酒泉苏郎’真是罪大恶极,害得殿下日日犯相思病。”

  顾言慈抬手扫去肩上的竹叶,对少女的调戏笑笑。

  “可不是嘛,怕是连上元也犯了相思病呢。毕竟从‘瘢痕累叠,丑陋不堪,妖魔面相。’变为‘面如冠玉,眼似金珀,神仙人也’的人,谁不想见一见……当然,除了我们吕姑娘了。”

  吕九畹闻言只一个白眼,地自顾自回身进了房中,一股药香弥漫。

  不一会儿,吕九畹又回到房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言慈正乐此不疲地逗狐狸。

  “我的殿下,您的药好像熬干了。”

  “那……”

  “不帮。”

  被抢先回绝的顾言慈也不恼,仍弯眸浅笑着,抱起怀里的狐狸,挠了挠它的毛茸茸的下巴窝,这才徐徐步入药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