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 梁小?莲有了答案,沈舒挣开了她的手,一副疑惑的表情望着她:“小莲妹妹你……”

  梁小?莲顿时尴尬无比, 想要找借口却没想出来,终是在沈舒的注视下低下了头, 羞怯道:“沈大哥, 天?色不早了, 我该回去了, 我娘在家里等我吃饭。”

  沈舒道:“我送你。”

  梁小莲连连婉拒:“不, 不, 不用了。”

  说完,她逃似的离开了这片树林, 转眼就?没了人影。

  沈舒望着她仓促的背影,面?上笑?意忽敛, 神色很是难看, 抬起了自己方才?被抓住的手。

  他怔怔望着自己的手出神,望了好一阵, 抿紧薄唇,然?后回到?村子里去。

  邓氏仍在村口等他,见到?他飞快地?迎上来:“小?舒,这回如何,感觉你俩能成吗?”

  沈舒长长沉默,容颜清冷,半晌道:“……大约是成不了了。”

  被梁小?莲摸了一把, 他最本能的反应是诧异, 诧异梁小?莲为何要摸他,紧接着他生出的感觉是……冒犯。

  他不喜欢旁人的碰触, 哪怕对方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

  诚然?,顾怀瑾每次摸他时,他亦有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但顾怀瑾性子霸道,总爱抓着他的手不放,三番四次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顾怀瑾的温度。

  思及此,沈舒心底一阵气恼,恼顾怀瑾为人可恶,总爱强迫于他,更恼自己竟然?无声无息中接受了顾怀瑾的“调/教?”。

  顾怀瑾个狗!

  邓氏忙问其中缘由,当听到?沈舒说对姑娘家没感觉时,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笑?了笑?,安慰道:“你先有敬和,后有顾哥儿,合该是喜欢男人的,没关系,表姑帮你物色男子就?是。”

  沈舒如鲠在喉。

  这已不是喜不喜欢男人的事。

  他怕的是他容忍了顾怀瑾就?再难容忍别人。

  静立许久,沈舒心中仍是尤为不甘,道:“表姑,小?莲妹妹那里劳你帮我说一声,是我对不住她,但这婚我还是要结的。”

  邓氏信誓旦旦道:“当然?,表姑明日就?给你物色男子去,找那又高?又壮,给你做顶梁柱,保管你以后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听到?邓氏如此说,沈舒心中方好受了些?许,朝她点了点头,魂不守舍的回到?家里。

  *

  中秋当日,日照晴空,村子里的人忙着做月饼,一股脑的往沈舒这里送,一早上他已经收到?好几盘了。

  平梁村月饼不同于现代,全是高?科技,是撒着芝麻包着莲蓉馅料的大饼,一刀下去,大饼被切成两半,散发着莲蓉的馨香,他们均是给沈舒送了四分之一块,吃下去足以饱腹,中午都不消得做饭了。

  周、林二家也不忘送来节礼,两府的小?厮提着三层的礼盒,里面?装着月饼、螃蟹还有咸鸭蛋,讲究着呢。

  沈舒没什么?可回礼的,就?把大伙送来的月饼,装了两盘到?空出来的礼盒里去,又把村里人共同酿制杜康酒分了两坛,让小?厮拿回去,以表平梁村对生意伙伴的谢意。

  除此之外,沈舒还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周子衡。

  他约莫是跟在周家小?厮后面?来的,等小?厮走了才?鬼鬼祟祟的出来,然?后捋着自己身上富贵的银锻暗花长袍,扶了扶发髻上簪着的银色发冠,然?后跺了跺同色的缎面?长靴,才?“啪”地?展开一把折扇,优哉游哉走到?沈舒跟前。

  “沈舒,本少来找你玩儿。”

  沈舒眉头一皱,想到?今个儿的日子,道:“周公子好久不见,今日中秋你怎有闲情逸致到?这穷乡僻壤来,不与令尊一起过节么??”

  周子衡不耐烦地?说道:“每年?中秋我爹都忙着送往迎来人情世故,跟个陀螺似的,才?没功夫跟我一起过节呢,难得私塾放假,我便过来找你一起玩乐,这个节我打算同你一起过。”

  沈舒闻言默了默,他想反正他也是一个人过节,倒也不排斥多一个人,于是道:“也成,远来是客,周公子便留在我这儿吃顿便饭。”

  刚好把周家送来的螃蟹蒸一蒸,又送回周家人肚子里去,如此他也能较为心安理?得。

  周子衡折扇一收,眼睛锃亮:“好哇!本少辛苦跑来,连口水都没喝。”

  沈舒遂迎他进门,给他倒茶,就?见周子衡环视屋子一圈,东瞧瞧,西瞧瞧,没瞧见顾怀瑾的人,问:

  “上次那个小?白脸呢,今个儿怎么?没有见到?他的人?”

  沈舒一面?捉地?上挣脱了绳子乱爬的螃蟹,一面?转身进灶房从善如流地?答:“他有事,出了远门。”

  周子衡哼了一声:“倒还识趣,知道本少要来就?走了。”

  然?后,他兴致勃勃的跟着沈舒进灶房,看沈舒拿刷子刷螃蟹,兴奋道:“我帮你。”

  对于县里的富贵少爷来说,乡下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他不识得丝瓜瓤,见沈舒丝瓜瓤刷碗刷得十分干净要一阵惊叹,见沈舒切肉的刀法颇为利索也要呼出声来。

  不过,他看了一阵,眼珠子便咕噜噜一转,低声道:“沈舒,你什么?都会干,当真是十分了不起,若是能进到?私塾里去读书,想必也会十分出众。”

  沈舒好笑?答:“我今年?二十又三,才?读书是不是晚了些?,况且我对读书也没什么?兴趣,更交不起束脩。”

  周子衡拍拍胸脯说:“我替你出,你到?兆年?私塾伴我如何?”

  沈舒觉得不怎么?样,现代读书已然?让他苦不堪言,穿到?这时代还要读岂不是要他的命么?,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使得周子衡无比挫败。

  周子衡原是想,只要能把沈舒放在身边,就?有跟沈舒培养感情的机会,岂料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冥思苦想出来的办法就?这样被拒绝。

  当然?,周子衡也不会这般轻易就?放弃,既然?长远的不行,那就?着重于眼下,他见沈舒备菜备得辛苦,连忙献殷勤,抢过沈舒手里的刀,道:

  “这个我会,让我来。”

  沈舒着实一惊,迟疑地?问:“周公子,这你也会?”

  “我会我会。”

  生怕沈舒不信似的,周子衡拿起刀就?学着沈舒方才?那样剐鳞片,沈舒看他剐得确实顺手,便去外面?给他打水,待他把水提进来,周子衡的鱼鳞也剐好了,提着鱼尾巴给他看:

  “怎么?样?”

  沈舒望着上面?没剐干净的鳞片陷入沉思,片刻道:“我来吧。”

  又重新把这鱼剐了一遍。

  说起来,虽然?周子衡和顾怀瑾同样养尊处优,但顾怀瑾做事比周子衡有章法得多,他第一次剐鱼的时候,就?把整条鱼剐得跟天?生没长鳞片似的。

  而且,他不仅剐了鱼鳞,还把鱼儿开膛剖肚,将鱼内脏掏得干干净净,且没弄破鱼胆。

  这技术连沈舒都自叹弗如,因为他有时也会不小?心弄破鱼胆,把整条鱼弄得又腥又苦,难以下嘴。

  思及此,沈舒不禁有些?烦闷,跟人相处惯了的感觉真不好,连这种小?事也会联想到?顾怀瑾。

  此时,周子衡站在一旁,见沈舒迟迟不说话,只专心弄鱼,不由讪讪,心说他回去一定要学会杀鱼,等下次来给沈舒露一手。

  待到?吃过午饭,周子衡又央着沈舒留他住下,还往桌上拍了一袋银两,道:“沈舒,你人好,让我住一夜,我不白吃白喝,这些?银子都给你。”

  沈舒提起锦袋掂了掂,这袋银两份量不轻,起码得有五十两,顿时想起村中建设,道:“行吧。”

  留周子衡住一晚无甚不可,不过是把原先顾怀瑾睡的那间房腾给他睡,左右妨碍不了什么?。

  然?而,等到?沈舒回到?自己的卧房,他发现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一封信,醒目到?了极点。

  ——书桌是他整理?过的,除了摞起来的书还有笔墨纸砚,其余的地?方都没有东西,也之所?以是因为这样,这封信才?如此的突兀。

  沈舒蓦地?感觉不妙,眉心突突地?跳,这凭空出现的信,莫非是某个人的手笔?

  实在是不怪沈舒一下子想到?顾怀瑾,实在是这风格太?突然?太?霸道,太?符合顾怀瑾了。

  拆,还是不拆?

  沈舒步到?床前坐下,斜望着桌面?上的信,犹豫着,纠结着。

  过了一会儿,沈舒愤然?躺倒。

  不拆!

  凭什么?顾怀瑾送来,他就?要看,既然?他人都消失了,再诈尸就?不礼貌了。

  尽管原著里,渣攻总是在平梁村里来来去去,并未真正离开过苦情受,但在沈舒这里,走了就?是走了,不做任何某人还会回来的打算,再等平梁村富一点,他就?携着祖产离开平梁村,彻底与某人划清界限。

  可是,在床上摊煎饼似的瘫了一刻钟,沈舒又鬼使神差的坐了起来,把那封信拿了过来。

  ……呵。

  沈舒深深的自嘲,好奇心害死猫这句俗语真是没错,他真是作死,居然?忍不住想看看顾怀瑾到?底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拆开信封,展开了信,开头一句“含璋,见字如晤,吾不在汝身旁,汝尤为快活,等吾归”给了他当头暴击,沈舒唰地?松开手,仿佛摸着了烫手山芋,那信便掉在了怀里。

  沈舒表情几欲裂开,汗毛倒竖,不禁恶寒,心说顾怀瑾远在边境,怎么?知道他过得“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