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颐之的眼里有座喷发的火山,滚烫着爱意,顶起的火山灰想要叩响神的殿门,可门却主动开了
徐砚缓缓迈动步子,残影略过,下一刻,便到了桥中央,她双手张开,心爱的姑娘便撞入怀中
“来了啊。”神君贴着江颐之的耳畔,发丝迫不及待地与之相互交缠,倾诉着相思爱恋
“嗯……”江颐之将头深深埋进对方颈窝,隔着衣料,锁骨抵着鼻梁,可都深知彼此的坚硬
女人声音瓮瓮的,震动传到了心脏,带着内劲,水波一圈圈荡漾,跨过一汪名为“时间”的湖泊,总会到岸的
桥上人在相拥,桥底下的忘川河依旧浪花滚滚,亡灵们伸着鬼手在水中翻滚着,徐砚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次,这次,她不再是孤魂野鬼了
鬼王们的目光都汇聚在她们身上,无人出声打扰,大家都知道这对壁人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数千年前,她们在鹊城初见,数千年后,她们同样在东江相遇
这场爱,胜过时间藩篱,踏过尸山血海,见面时,都会不由自主冒出这么一句:呀,我就知道是你
被看久了,总会有人不自在,徐砚推开女人,牵过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领着江颐之朝众人走来
“大人。“付狂带领众鬼王欠身行礼,随后站直身子,看着面前两个身高相差无几的女人,心下的石头终于安定下来
“一个月后,四界乱。”目光平静地扫视众人,徐砚默默推算,可是结局被一片浓雾笼罩,她算不到
因为命运轮轨已经脱离天道掌控
尽管经过那场大清洗,无数生灵遭到屠戮,但恶念始终与生灵共存亡,只要还有一个活物,邪恶就在
又是一千年过去,四界不再像以往一般手无缚鸡之力,人类运用科学技术,躲避自然灾害,甚至能抵达月球,日月星辰那神秘的面纱渐渐被揭开
同样,敬畏之心也少了,恶念成长壮大,甚至比千年前更强
天道再不能轻易操控四界生死了
徐砚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目光却在贺浮沉和旬弋身上多停留了会儿
一个月?这么快吗?众人大惊,心里不住担忧,根据望戌一千年前推算,浩劫应发生在明年月底才是
付狂沉吟片刻,朝徐砚拱手,“大人,一个月后,是顾宪暴毙之日。”
闻言,江颐之冷笑一声,随着记忆恢复,十三年前一事自然忘不了,而徐砚早已对此人抱必杀之心,她想的则是,顾宪的来历
“顾宪之魂,冥界可有记载?”
“回大人,冥界记载不全。”付狂掌轮回司,他早已查阅顾宪生平,却此人只有今生,却无前世
不可能
“约莫是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化为鬼胎寄生于女子腹中,待女子受孕后,再占据婴儿肉身。”想到顾家姐妹,付狂想到一种邪术,用以逃脱冥府审判
如今天道无法掌控四界,只得在规则方面对四界管控更为严苛,冥界不得强行干预人间之事,如此,只得等他寿数已尽才可捉拿
“人婴寿数既定,倒是叫他钻了个空子。”徐砚声线冷冽,“也不知,顾宪按照此法躲了多少年。”
地狱恶鬼趁乱逃脱,尽管绝大部分被镇压,总有那么几只漏网之鱼,很显然,顾宪就是其一,当初祸乱四界的恶鬼
神君没有责怪冥界,但众鬼王还是觉得羞愧,地狱逃脱的恶鬼在眼皮子底下屡次金蝉脱壳
如果不是神君神机妙算,如果不是顾家树大招风,他们或许还被蒙在鼓里
背部传来异动,徐砚思绪被拉回,凤凰纹微微发烫,却不是凤凰将醒的征兆,金光浮起,化为星星点点的虚影,竟随风消散了
凤凰魂魄附在背上,神君并不意外,望戌以神魂使得凤凰涅槃,两人魂魄在冥冥之中已经有了牵引
徐砚皱眉,她竟算不出凤凰的命格,只有逝者才算不出气运,可自己分明能感觉到寤臧还活着
女人心下有些不安,她向岁润发去一封信,询问凤凰下落
岁润此刻正忙着处理妖界的烂摊子,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回复
江颐之抿唇,看见徐砚背上那逐渐消散的光点,神色极为复杂,自己从来没想到,寤臧会替自己挡住那一剑,她对望戌的爱,比起自己,只多不少
“轰隆!”
地底传来的震动猝不及防,众人身体踉跄一下,有人差点跌进忘川河里,神君眼疾手快,一股清风托住众人
“大人,地狱封印又有些松动了。”付狂凝出一面水镜,忧心忡忡
岩浆里恶鬼的数量比上次多出一倍不止,原本金光闪闪的锁链早已黯淡,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还没等到四界大乱,这些恶鬼就要冲破封印了
神君双手分别捏诀,赤光和乌光相互交织,地狱中那两扇巨门也随之变换
数道光芒从巨门中暴射而出,将趴在门前的恶鬼一扫而下,岩浆下方的封印似有所感,黯淡的锁链再度金光大作
看着金色锁链再次一个个将恶鬼拽进岩浆,徐砚本就没松懈的眉毛又紧了几分,这只能暂时解决燃眉之急
就跟打补丁似的,衣服本身已经烂了,反复加固封印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地狱绝对不能乱
“徐砚,既然神格已经归位,先让魂魄回归肉身吧。”看见女人紧皱的眉头,江颐之有些心疼,刚苏醒就碰上如此棘手的事情,“从长计议,嗯?”
软软的话语就像一阵柔和的春风,抚平了徐砚心中的烦闷,她明白,这种事情一朝一夕解决不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徐砚莞尔一笑,拉过江颐之的手,揉捏着她的指节,柔声应道,“不过,肉身已经归位,你瞧,手是热的。”
她贴近江颐之,两人咬耳交谈,热气扑红了对方小巧的耳朵尖儿,转世为人的经历,令神君身上多了些烟火味儿
贺浮沉微微垂头,看着江颐之面上泛起的甜蜜和羞涩,不由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祝福和高兴,她放心了
妻妻小别胜新婚,更何况这一分别,便是千年,众人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二人,早早散去,旬弋也想寻借口先行离开,贴心为二人腾出空间
只是乌龟走之前被徐砚喊住,连带着贺浮沉,江颐之看着神君递给他们一个锦盒,三个人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回去是徐砚开的车,她们打算先回澄水小区,从二人相遇到今天苏醒,又是平陵又是绑架又是妖界,经历这么多事情,江徐二人连轴转,愣是一天都没歇过
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的,虽然都不是人,但多年为人的习惯还是令她们心累
江颐之坐在副驾驶,两个人难得独处,小旱魃含情脉脉看着徐砚,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空气中泛起了甜意,徐砚一边开车,一边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宁静
“你眼光不错。”
女人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徐砚专心盯着路况,下意识接话,“什么?”
“当然是喜欢我啊!”
一声轻笑响起,江颐之也嘻嘻一笑,转头看向窗外,东江市已入深秋,树木属于长青品种,枝头依旧挂着青绿,蛮好看,只是萧瑟了些
江颐之想起自己苏醒的地方,江岸、曼珠沙华,如今想来就是忘川河畔了,彼岸花开得茂盛,红艳似火,景色宜人
彼时的她毫无记忆,不知来处,亦不知归途,所以给自己取名“江颐之”
女人其实想说的是,徐砚给自己选的地方不错,她很喜欢
……
澄水小区201室
两个人回到家都下午五点了,因为结界的缘故,屋内一尘不染,省去了打扫卫生的功夫
徐砚将门锁好,顺手把窗户打开通通风,窗台上的含羞草依旧顽强活着,女人拿起小喷壶,一点一点给小草洒水
深秋橘红色的夕阳铺洒而下,给女人的身影镀上一层暖光,触动了江颐之的心弦
她站在徐砚身后,鼻尖有些发酸,面前这人轮回这么多世,世世不得善终,多苦啊
女人向前一步,从背后圈住了徐砚的腰,还是很清瘦
徐砚感到暖意,嘴角勾起一抹笑,她转过身,看着女人,视线滑过鼻梁,落在微张的红唇上
温热的鼻息不是鼻息,是药,是名为江颐之的毒药,只对徐砚有效
徐砚轻轻闭上眼睛,薄唇碰了上去
“先洗澡。”被轻啄一口,江颐之嗔了眼徐砚,面色微红
一个小时后,天黑了,没开灯
两个平静的世界开始发生灾难,火山、地震、海啸、暴雨,每一块碎石,每一粒尘沙,每一滴水星,都在诉说着刻骨铭心的思念
她们站在原地,不跑,也不躲,任由爱意和情动席卷自己,在炙热的温度中湿吻缠绵,在欲望的深海里起起落落
卧室里,徐砚一颗一颗解开江颐之睡衣的纽扣,动作轻柔,但有些颤抖
“剩下的你来吧。”
“不,你帮我。”
女人深吸一口气,错开灼灼的视线,双手伸过江颐之腋下,绕至身后,解开了她的内衣扣搭
徐砚伏下身子,嘴唇微凉还带着湿意,一路从额头顺着滑至鼻尖,再往下,是柔软又熟悉的嫩唇
太克己了,江颐之不喜欢她压抑自己,女人抬手揽过徐砚的脖子往下拽,堵上了对方的淡粉色的薄唇,喉间迸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
“要我…”
徐砚竭力维持的理智轰然断裂,清澈通亮的眸子渐渐染上朦胧,漆黑中带着点紫,像是两朵暗夜玫瑰,深邃里晕染梦幻和迷离,玫瑰醉了自己,也醉了夜色
“嗯…”
两朵玫瑰怎么够呢?要四朵才行
徐砚从女人的唇舌中退出,带着旱魃的体温,炙热又滚烫,她侧头轻咬着江颐之的耳垂,感受着细密绒毛刮过舌尖的奇怪触感
像是碰到什么开关,女人在怀里战栗,喉间溢出的声音如同小兽呜咽,可又带了点媚意
如同刚抹上白色淡奶油的蛋糕,上面只点缀了两颗樱桃,奶油细腻光滑,很好看,在此时却有些单调了
徐砚就像是一个有特殊癖好的画家,对艺术有着近乎偏执和虔诚的热爱,她爱惨了这块蛋糕,哪里舍得用裱花袋作画
女人伏在蛋糕上,嗅着奶油的香气,一遍遍吻着蛋糕,她想吃掉樱桃,却不舍得,因为数量有限,只有两颗,并且太可爱了
她爱惨了这个水果,不止一次把樱桃送进口中,牙齿轻轻剐蹭着,生怕咬破那层樱桃皮,晶莹的细丝被拉长,最后赖在樱桃上不肯走,樱桃更红艳了
鲁迅说过,爱情是在高山之巅,是在山谷之中,徐砚一直觉得这句话有多种理解
白云抱住徐砚,徐砚也回抱白云
听到了吗?
云间传来悠扬的旋律,由远及近,逐渐清晰,是对外来者的赞美和称颂
下沉吧,带着女人下沉吧,入那无人之地,入那仙雾秘境
湖泊里有颗名为“纯粹”的宝石,看它是什么颜色,它便是什么颜色
从云间坠入湖底,找到那颗宝石,抚摸它,亲吻它,水滴湿了发丝和唇角,染上神秘的光泽,莹莹明润,令人陶醉
轰隆
幽深的湖泊竟会掀起飓风海浪,搅扰这片安宁,水花四溅,露珠压不弯花瓣的脊梁,只得讪讪落下
白云染了水,带来沉甸甸的湿润
枯木逢春,徐砚只想在水中溺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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