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大水怎么停了?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砸下来?”
砸下来?
有。
但老道士他自己修为不深,望不清楚。
他擦干净手上的泥水,轰人道:“你管他是什么, 水停了就是好事,你先把你小师妹送回齐粱山。”
“师傅, 那个人, 好像也是天上掉下来的,伤得不轻。”
“什么?”
“你们别动, 我御剑过去看一看。”
老道士踩着飞剑,平平稳稳的飞过洪水, 落到一处山坡。
山坡上长着一棵老松树, 有个蓝衫青年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他凑近一看, 嘶了声, 那青年闻声睁开眼睛, 老道士愁眉苦脸, 扶他坐起身, 一边撒伤药, 一边道:“小友,你怎么伤的如此厉害。”
一身的雷霆味道, 风雨之怒。
那胸口的伤就更吓人了, 深可见骨, 隐约都能看到心脏,要不是修士强大的自愈能力, 恐怕早就魂飞高天了。
薛错痛的嘶了声, 勉力:“多谢老师父。”
“嗨, 你我修士同气连枝, 说什么谢不谢,你方才一定是被水龙卷吸上天了吧。”
“对了,你叫什么,山门何处?你师父师兄呢,可在附近?若是失了联系,我便让我徒儿一会送你回去。”
“你别怕痛,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我的丹药在附近还是小有名气的。”
“嘶,你的血竟然自己止住了。”
老道士一身泥泞,唠唠叨叨,倒让薛错倍感亲切。
他懒散的靠着松树,叹了口气,安静听着,也不反驳。
暂歇片刻之后,薛错抬头看向天空,密集的雨云散去,阳光破开乌云,如同一束束金色的光线。
远处。
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洪水中辗转腾挪,身后跟着大大小小十多种宝光,被追杀得狼狈不堪,正是殷飞雪。
薛错目力极好,自然看见了,他忍不住一笑,牵动伤口,微微呲牙。
“老师父……”
薛错曲起一条腿,搭住老道人的手,笑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那边。
殷飞雪化作原型,乃是一只身形矫健的白色猛虎。
老虎毛发通体雪白纯洁,花纹银白,间或有几条较深的金色,光看品貌,胜过宗门豢养的妖兽许多。
他在大水之间飞跃,口中嘲笑不休,把那几个追杀他的修士气的七窍生烟。
“兀那孽畜!住口!”
“你敢信口雌黄,我今日必杀你。”
[湖海翻天印]轰然砸下,众修士的法宝亦紧随而至,殷飞雪瞳孔紧缩,骂了句粗鄙之语,将[自在]二字催发到极致,硬生生在翻天印砸下来之前,滚了出去。
嗷呜——
猛虎咆哮。
但他没有愤怒的朝修士冲过去,而是继续绕着洪水兜圈子。
“师兄,大雨已经停了,天上无人,咱们的功劳不见了,如今一定要捉住这老虎,否则难以向上面交代!”
追杀殷飞雪的修士猛然反应过来,他们一直被殷飞雪引着走,打上了头,竟然忘了功德簿!
该死!
正碰巧,那老虎转过身,在屋檐上信步,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抓住他!”
修士恼羞成怒,将[湖海翻天印]的威力催生到极致,哪怕将这里夷为平地,也不能轻纵此妖!
殷飞雪毛发耸立,连忙跳出翻天印的覆盖范围。
忽然。
殷飞雪足下生风,脚托莲花,掌下踩出朵朵金梅,他原本有些力竭的气息又连绵不断起来。
他眼中一喜,低头一看,三张符箓,耳侧悬着一青一红两张,一曰[我溜得快]一曰[你打不死]
正中间还有一张青色的[梅事符],左书[大吉大利]右写[见者开怀]
“薛饮冰!”
殷飞雪忍不住开怀大笑,满身疲惫一扫而空,他猛然回头,朝着一干修士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超出了翻天印的覆盖范围,一爪将一个修士拍进洪水。
“啊!师兄。”
“他有帮手!谁敢和咱们太一门的修士作对!”
众修士被殷飞雪徒然的爆发打得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然连续折损三人。
那死去的修士魂魄本该回归宗门,却被[梅事符]瞬间度化,消失在了大泽。
殷飞雪知道薛错此时定然安全,他再无顾忌,恢复了人身,大刀在手,黑衫猎猎作响。
刀影如虹。
符箓在他身侧泛起微光。
殷飞雪杀的酣畅淋漓,越挫越勇,身影跑遍大泽,将此处死去的生灵尽皆送入往生之地。
他杀的浑身是血,杀的众修士胆寒后退。
“师兄,咱们着了道了,有人故意陷害我等,这老虎不是翻天印能收的。”
“怎么可能,这是师门赐下的宝物,尔等再助我!”
“师兄,我门中还有妻子儿女,”那修士一咬牙,竟是化作流光远遁:“我先走一步。”
那领头的修士丢了功德,明明知道这老虎不好惹,也不敢放弃。
他心一狠,飞出一剑,将逃跑的弟子一剑斩落:“谁敢跑!这老虎是咱们一起招的,若是宗门问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众师弟,随我一起上!”
“师兄……”
他们别无退路,面面相觑,却在相视之间生了异心,动作慢了下来,隐约把领头的修士让到前面,个个都在想办法逃跑。
这一盘散沙,原本可能有机会彻底激活翻天印,也在拉扯之间,失去了机会。
殷飞雪历经血战无数,又怎么可能放过这刹那时机。
这一战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待得一切平息,洪水已经被染成红色。
殷飞雪浑身疲乏,他盘腿坐在地上,用衣摆缓慢的擦拭自己的黑刀。
一张白色的小纸人背着娘娘的香炉,从殷飞雪怀里翻了出来,殷飞雪见状,不由得一笑。
“饮冰兄,你在何处?”
小纸人眨巴着线条眼,不答,它跳到地上,用一只小手在地上划啊划,写出一行字。
殷飞雪探头一看,笑意僵在嘴角。
[三千功德]
[湖海翻天宝印]
[以此二物聊表谢意]
[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
小纸人写完,背着香炉跳入洪水,速度快的殷飞雪根本拦不住。
小纸人归心似箭,自然也没有看到,那只老虎刷地阴沉下来的脸色。
他二人原本就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情谊。
这是薛错单方面认为的,他自是走的潇洒,盘点一番,此战解了天都城一大隐患,又留下救人治水的功德,与[湖海翻天宝印]一封。
想来,他二人已经两清。
而此方地界,他再没有停留的必要。
薛错抬头看向远处,决堤的河水被忽然升起的大坝挡住。
金龙埋骨之地,这地方至少三百年不会再有水患。
他轻笑一声,戴上斗笠。
踏着清风远去。
老道人蹲在土坡后面,鬼鬼祟祟。
他手里有三张符箓,以他的水平,能看出是好东西,但多的就看不明白了。
符箓在人间,都是骗三岁小孩的把戏,行走江湖的骗子都知道这东西不靠谱,骗不到人。
但是他亲手看到他念出口诀,那符箓呼啦一声,飞入战场,那只白毛老虎妖顿时气血大涨,反败为胜。
[聚灵]
[益气]
[通神]
“这字忒随便了,有用吗?”
老道士嘀嘀咕咕,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他回去偷摸试试看。
正在这时,他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黑影,吓了他一跳,抬头一看,更是三魂掉了七魄:“你。”
白毛大老虎凶神恶煞的站在他面前,金瞳灿如融金,他提着老道士的衣襟,把他拎起来,鼻尖动了动:“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谁?道爷我可是六十年纯阳之身!你不要信口雌黄。”
老道士脸色一绿,老虎更吓人了,冷声:“我问你,你刚才见得那人呢?”
老道士下意识看了一眼左侧,那老虎瞬间扔下他,朝那边追去。
老道士心有余悸,收拾东西,忍不住一乐:姜还是老的辣,他瞎看的方向,那老虎能找到人才怪。
他怕殷飞雪回来,提脚跑路。
原本热闹万分的小镇只余下一片水泽汪洋。
在风中寂静无声。
而此时。
东陆神州,潜龙渊下。
天空沉冷如墨。
一道狭小缝隙间,走出一名荆钗素裙的女修,她背着一柄龙纹阔剑,踏入幻境。
在她出来的一霎那,无数嘈杂的声音涌入她的耳朵,幻境在刹那之间发生了无数的变化。
……
举霞飞升,长生不老。
……
得成大道,凌天之上。
……
神仙眷侣,绝迹天涯。
……
她一步步走出,没有丝毫停留,那幻境扭曲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十二年,祂日夜折磨,时刻不歇,但这个女人却从未有过一刻不理智,不清醒。
她的剑意反而更明亮,更纯粹,如同怒龙出海,烈火焚天。
[娘]
祂一遍遍窥探的记忆,忽然出现了一丝裂痕,那女人犹豫了一瞬。
祂心中狂喜,立刻幻化出了无数虐杀那个小孩的场景,并因此洋洋得意,哈哈大笑。
因为那个女人不动了,她居然没有走出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
十二年了!
铁人也该被祂磨碎了!
黑暗中,一只带着蛇类鳞片的利爪,悄悄接近了那个冷面女修。
趁她沉溺,致命一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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