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下如何?

  这人好生放浪!

  美人听着青年的轻佻言语,羞得眼尾泛起胭脂般的红晕,白瓷般的面上透出红玉色泽,晶莹澄澈的双眸里雾气消失殆尽,只余满满的羞怒。

  “多谢顾公子救命之恩。”

  乔瑜撑起身道谢,手落在青年的身旁使力,抿唇闷声道:“在下结草衔环,必有重报。”

  他本想说“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公”稍稍讽刺调侃一二,但顾羡终究是救了他,自小养成的观念让他说不出如此忘恩负义之言,只能小心避开青年那虎狼般灼热的眸子答话。

  “美人言重了,不过随手见义而为,无需放在心上。”

  可惜不知美人名姓……

  无妨,美人尚且还在我怀里!一日不成便两日,两日不成便三日,有志者事竟成,终有一日能博得美人青睐。

  顾羡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紧紧跟随着美人,将美人的一分一毫举动都通通烙印在心底。

  从那垂至自己颈项的柔软墨发,到手心那微微颤动不堪一握的杨柳纤腰,从风华绝代的华容玉颜,到飘逸出尘的冰肌玉骨,竟无一处不动人心魄!

  更不必说美人面上逐渐烧起的一片艳红云霞,浓密羽睫微阖,在莹润细腻的肌肤上投出一道暧昧的影子,仿佛是欲说还休的引诱,如同新婚夜即将喝交杯酒时的心动怦然,直教人心旌摇曳无法自拔。

  “顾公子,可以松开了么?”

  “顾公子?”

  “顾公子?!”

  这是在占便宜?

  乔瑜感受着腰后那只陌生的且愈发滚烫的大手,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灼热粗粝的手心,仿佛被一个小太阳烘烤,过于灵敏的身体触觉让他从脖颈到腰膝都不受控制地酸软,因不想在陌生人前出丑才苦苦支撑勉力半坐着——

  若对方再不收回手,他就要失礼揍人了!

  “我在呢!”

  顾羡一个激灵,瞬间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剑眉下那双狠戾不失清俊的凤眸里划过一道微光。

  他察颜观色的天赋技能重新上线,遗憾且迅速地收回自己扶着美人的手,含着笑道歉,继而追问道:“不知美人家住何方?若要报恩,不若……”

  不若和我喜结连理。

  咳,确实有点孟浪。

  青年难得反省了一瞬,转念一想,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上人都从天而降了,这都追不到手的话,顾羡,你自尽吧!

  他眉心一跳,继续道:“不若让我送美人回家。”

  回家。

  好久远的词。

  乔瑜恍惚了一瞬,自从乔家被抄家后,父亲死于牢狱,母亲失踪,叔伯哥哥们被流放生死不明……他就再也没听到这句话了。

  “我没有家。”

  美人淡淡道,面上的红霞褪得干净,只余一片初冬的清冷霜雪之感。

  我真该死啊!

  顾羡在心底分裂出两个小人疯狂抽打自己:竟然提起了美人的伤心事,快滚出美人的视野!

  就不。

  心底被揍的小人□□着,宁死不屈。

  “抱歉,是我唐突了。不知美人如今住在何处?”

  “不知者不罪,且顾公子也是好心。”

  乔瑜勉强笑了一些,继续道:“在下乔瑜,顾公子叫我名字便是,不必如此客气。至于住处——”

  “天下之大,四处为家罢了。”

  顾羡情不自禁地心疼握住美人那双柔若无骨的素手,喃喃道:“我可以改名为顾四处。”

  我就是你的家。

  啪!

  在美人抽回手之前,顾羡先扇了想得太美的自己一下,又清醒了几分,躲过美人

  的眼刀问道:“那先前的两个护卫是?”

  “王府的人,本是要将我灭口的。”

  顾羡被外面的那几个人称作“二当家”,应当也是土匪,倒也不怕他知晓真相。

  美人如此想,浅笑道:“若不是顾公子,恐怕我于匪徒刀下逃生后,也躲不过那两人的杀戮……”

  那甚么王府的人都是瞎子吧!早晚收集罪证把你们王府给掀了。

  闻言,顾羡脑子跑偏了一瞬,恶意诋毁着,后悔刚刚放过了那两个做脏活的杀手。

  “……还请顾公子受我一拜!”

  美人盈盈弯腰欲拜。

  “不可不可!”

  顾羡不想看心上人做任何低声下气的事儿,手忙脚乱地蹦哒起身要拦住美人,却用力过猛,一下子如弹簧般头飞速垂直向上轰然撞碎了车厢顶。

  本就脆弱的厢顶支离破碎稀里哗啦地滚落,木屑叶片纷飞,他下意识踢飞一块最大的碎木板,飞扑将美人紧紧搂在怀里,挥开一众碎屑,不让美人收到一丝伤害。

  良久,车厢内平静下来。

  树林苍翠静谧,由此惊起一阵鸟雀飞禽。

  阿瑜怎么样?有受伤吗?得赶紧请十个八个大夫来看看!

  顾羡心惊肉跳地抱紧怀里的美人,只觉得抱着一块世所罕见的极品软玉,鼻翼间闻到淡淡的清冷纯欲的暖香,仿佛晨间火红玫瑰花瓣上掉落的一滴露珠,心底无法抗拒地漾起涟漪。

  再多的涟漪也抵不过青年的担忧,他确定厢顶彻底空了,不会再掉落木块碎屑后,小心翼翼地准备放开怀中美人。

  这时,车厢外一声惊叫。

  “好!”

  外面的窜天猴气沉丹田、掷地有声、字正腔圆地大声喝彩:“二当家的铁头功又进益了!当是我辈楷模!”

  就是硬夸。

  “二当家的身手妙哇,寨子里无人能出其右!”

  “好,好得很!”

  “这次没白来,开眼了!”

  “是啊是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看不见车厢里的情形都能一个劲儿大声花式夸赞二当家的身手。

  他们从没想过这是顾羡的失误。

  “行了,闭嘴!”

  二当家不耐烦且透着些羞怒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瞬间让众人鸦雀无声,继续清理狼藉“战场”。

  错觉吧?

  几人互相使着眼色:顾羡那煞神会羞?

  会羞。

  在美人面前犯下如此可笑的失误,顾羡羞耻得差点想当场去世。但一想到美人会被其他不安好心的好色之徒骗走,顾羡又打鸡血活过来了。

  咳咳。

  顾羡心里打鼓,轻轻松开美人,接着将美人从头到脚完整检查了一遍,不放过每一根发丝。

  良久,他松了一口气。

  看到顾羡放心的样子,美人忍不住扬唇轻笑,眉眼舒展间,那极轻极浅的笑一下子勾住了青年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仿佛春日温柔浪漫的风,缠绵地引人眷恋。

  这个小小的意外倒是将美人从刚刚的愁绪中拉了出来。

  “是我鲁莽了,实在抱歉。”

  顾羡懊悔地轻轻看了美人一眼,如点水蜻蜓般一看便挪开视线,复又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我无事,倒是顾公子……”

  美人止住笑意,忽而看清顾羡的眉尾有一道细细的血痕,约莫半寸长,沁出一颗血珠:是刚刚被划破的。

  青年呼吸一窒,愣愣地看着美人从袖中取出干净的棉帕,轻轻靠近自己,极近,极近,近得仿佛往前两寸便能吻上美人。

  顾羡仿佛中了传说中的点穴功夫,身体僵硬地一动也不能

  动,只能静静地看着美人一手扶袖,一手靠近擦拭着自己眉尾的那寸幸运至极的皮肤。

  隔着棉帕,依然能感受到美人指尖清凉如初雪却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

  隐隐刺痛让他的身体愈发兴奋,只是表面他还是听话的木雕泥塑般静静呆着,慢慢的深深的悄悄的吸气,将美人的气息牢牢地锁在肺腑,日夜相伴。

  “好了。”

  美人欲收起棉帕,叮嘱道:“顾公子回家后记得清洗伤口,最好抹些膏药。”

  顾羡一把抢过美人手中那沾了血迹的棉帕,指尖碰触间心潮澎湃,将帕子塞进怀里后他觍着脸笑道:

  “我记着了,辛苦阿瑜。这也让我清洗吧,明日、不,过两日便洗净还给阿瑜。”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说不得下一个明日,我已和美人喜结连理了!

  青年一脸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