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残存最后一口气息, 陆即墨朝米淼喊，“你刚才说什么？！”
米淼奋力从即将沉没前回应，“我说！咕噜咕噜咕噜……”
被迫沉底了。
小皇子没进来……
唯独小皇子没有进来……
唯独小皇子没有进来！！
绝对不是哥哥要对雀利尔放水的意思, 只因为雀利尔是个Beta, 这世间无法承受超强信息素压制的体质之一。
于是陆即墨再无任何慌乱，而是屏息凝神地沉入整个房间的中央，周遭都是他的Alpha兄弟, 每一个看起来都是无比的痛苦与窒息, 但都没有放弃希望，憋着气息在水底不停地搜索活着的契机。
这使得陆即墨心底升起一股勇气。
宛若只要宇宙的星体不会停转, 山川大河不会崩塌，只要他还能活着到100岁，他就一定能找到糖糖和孩子。
一定能！
一定能！
陆绍峰抬手看了一眼个人终端，嘀咕道，“人在水底的极限憋气时间是22分22秒，现在已经超过7分钟了, 小鹿，你究竟还在等什么？”
自言自语并不算是心疼弟弟, 在计算第二阶段实验中出现的任何可能时, 陆绍峰早将每个人的能力阈值评估分析得极其透彻，况且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个步骤, 没有人可以在游戏开始前倒下。
10个Alpha中有3个开始翻白眼了，12分钟之久的憋气时间, 即使他们每天都在进行超强度的体能训练，可是再强忍下去只会导致肺泡破裂。
而且他精心计算过这座密不透风的房间内加满水时产生的压强值, 不具备让体能卓群的Alpha们打破人类极限的可能。
“陆老师, 这边的数据显示几人承受的水压强已经达到2360000pa。”
“陆老师, 我这边的数据显示艾森斯产生了水窒息现象，他的脑神经活动加快了13%......”
“殿下，您现在哪里不舒服吗？”宋宜舟轻声的关怀蓦地吸引了陆绍峰的注意。
一看，雀利尔的模样确实极其不对劲，可以说机体是自主进入了闭气的状态，一双眼睛死盯着显示屏中窒息的环境，额角被冷汗浸湿贴在面颊两侧。
陆绍峰旋即凑过去搂住小皇子的肩膀，对宋宜舟问，“你的岗前培训中有没有提到过，小皇子患有幽闭恐惧症，或者A类信息素压迫症？”
宋宜舟摇头。
陆绍峰旋即从工作服口袋拿出一支手电筒，放置在雀利尔眼前。
小皇子连半口气都喘不上，脸颊憋得微红，一双清澈的蓝眼眸内瞳孔不断在扩大，说明小皇子并非呼吸受阻影响，而是内心极度的恐惧在作祟。
陆绍峰连忙摇手，“看着我！殿下！看着我的手指！”并且用尽最大的可能，遏制他自己的Alpha信息素分泌。
其他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尖叫道，“陆老师！陆即墨的脑神经活动加快了57%！”
“68%!”
“79!!!”
而后。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陆即墨的身躯间博然而发，加之水压的力量，将整个希波那金属包裹的密闭房间不断扭曲、扭曲，当于瞬间达到了金属的强度极限，无数裂痕在房间的墙体内攀爬如蛇。
轰的一声，炸裂成零星的碎块，水花迸溅如潮，如同金属爆破，崩开的星被巨大的能量点燃，又在冰冷的水柱中覆灭，冒着刺鼻的烟屑击打在四周，震荡得地面一片疮痍。
被围困在水中的男人们全部涌了出来，趴在地面不停咳嗽。
“陆即墨的初形态精神力已被激发，全攻击能量达到10000N\m2，超过目前帝国最大值50%。”
“艾森斯、刘利伟急需专业医疗机器人救护！”
陆绍峰没有功夫处理目前状况，他的副手立马接替他的职责，对实验中晕厥的Alpah实施救治，而其他8位奄奄一息、满身水渍的学员立刻推送入下一个环节。
宋宜舟被雀利尔失常的情况惊呆了，吓得险些失去一个事务官应有的冷静，手忙脚乱只听陆绍峰的安排。
陆绍峰叫他解开雀利尔的衬衫纽扣包括勒紧的裤带，扯来两把椅子将人放平，颇为严肃道，“抱歉。”
立刻口对口朝小皇子殿下进行人工呼吸施救，反复摁压对方胸骨正中的交界，不停喊着，“别怕！呼吸！这里很安全！别怕！呼吸！”
护士很快赶到，给小皇子注射了一剂强心针。
雀利尔恢复正常呼吸，下意识拉住扯乱的衬衣，抬手直接给了陆绍峰一记巴掌。
掌声嘹亮。
打得整个中控室瞬间安静了三秒钟。
陆绍峰用舌尖顶了顶脸颊的疼处，用自嘲的方式环节其他人的侧目，“手劲挺大的，看来我们的小皇子已经彻底恢复正常，大家的危机解除了，咱们不会被军部开除的。”
其他人就坡下驴收回视线，继续关注其余Alpha的精神力开发数值。
雀利尔蜷缩在皮软椅里半天没啃声，宋宜舟问他要不要到安静的房间暂时平躺一会儿。
雀利尔摇头，示意可以再待下去，抿了抿嘴朝陆绍峰道，“我看错人了，抱歉。”
又有点欲盖弥彰地说，“我天生对Alpha有点排斥。”
陆绍峰被大巴掌扇了个懵逼，倒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从冰箱里取出一块冰袋敷在脸侧，“如果您是这样一种状态，那么我建议您最好放弃精神力的开发项目。”
雀利尔抱着双腿坐在软椅间带有一种天然脆弱的美感，不过脸上的表情却辜负了这种娇弱凌乱感。
“为什么？”
陆绍峰从他紧蹙的秀眉中读出很多潜台词，“不是我小心眼，您贵为帝国备受万众宠爱的小皇子，即使我被打烂脸，都会在必要时刻第一时间去救您。”
“但是您始终没有对我说实话，殿下。”
“您有严重的心理创伤，而精神力的开发与您的心理创伤之间可能严重相违背。”
“基因枷锁是对精神力被封锁的美化而已，但实际上是什么情况，我们目前的探索阶段仅仅是试验性的，这种试验不止是身体表象的疼痛，还包括潜意识的里最为排斥的部分，我们也会毫无怜惜地去放大它，恶化它、攻击它，使实验者遭受从身到心的极致痛苦，其后才能发挥出最大的隐藏力量。”
“说白了，精神力的开发是对自我缺陷的深刻剖析，实验过程夹杂的失败指数非常高。”
“精神力的研发是无限的，这也就代表这种痛苦要不断地跟着力量的成长一起延伸。”
“而且！”
陆绍峰的言谈举止不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仅是一个科研工作者应有的理性与质疑。
“您对Alpha的排斥感，很有可能会毁了您的决心。”
陆绍峰用手指叩了叩面前硕大的显示屏。
画面中显示着8个Alpha正在失重空间内不停地克服身体极限，用血肉之躯探索脑部神经与优化基因之间的联系，最终突破障碍释放出属于自己的精神力量。
目前除了陆即墨之外，还有两个人也能释放出细弱的精神力量。
Alpha们的状态俨然都很亢奋，之前被水淹得快要死透的模样不复存在，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
在进入到了悬坠空间的高压迫感施压下，每个人几乎都双眼发红，看起来精神状态濒临正常人与疯子之间摇摆不定。
陆绍峰道，“现在这座地下实验室的Alpah信息素的浓度，完全超越了任何安全标准。”
“ABO世界完全遵循着最原始的优胜劣汰野兽法则，Alpha们释放出的精神力会大大刺激他们的腺液分泌。”
“我原本是打算等所有释放出精神力的Alpha完成后，再放您进去安抚他们的。”
“如今看来……”
雀利尔道，“如今看来什么？你觉得我会一到里面就窒息？”
没错没错！
他刚才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看着画面理的人一个个漂浮起来，好像被密封的水仓淹死似的，满屏铺面而来的缺氧感，还有冥冥中臆想出来的浓烈Alpha信息素都让他心理极度不适。
陆绍峰其实说的也没错，现在这些被激发出精神力的野兽们，不停地与自己的肉.体做最后的搏斗，使他们提优基因与增量的神经元高度配适，Alpha的信息素浓度会高到无法想象的程度。
他可能……真的不行。
雀利尔微微低垂了头颅，“我必须要去靠近他们，才有可能激发出抚慰他们的精神力吗？”
陆绍峰点头，是的。
长久的沉默下，使得深不见底的实验舱内传来新的检测数据。
又有3名Alpha释放出了不同程度的精神力。
雀利尔道，“给我一个过滤型的呼吸面罩。”
陆绍峰道，“可是殿下，您之前差一点窒息呀！”
“你tm的闭嘴，”雀利尔起身，朝宋宜舟道，“去拿一个过滤型的呼吸面罩。”
雀利尔不顾反对戴上面罩，陆绍峰站起来与他对视。
之前那双涣散着痛苦的蓝眼睛，如今被坚定不移所替代。
这令陆绍峰从内心深处感到心疼与震撼。
雀利尔说，“我确实有过难以忘怀的心理创伤，但是我现在好好得活着，如果纵观我的前二十几年毫无优点，也无建树，唯一值得我能骄傲的——就是我足够的坚强吧。”
“你说我走进去，去接近这些Alpha，安抚他们的暴躁，也顺便激发我的精神力，让他们安稳地走出来。”
雀利尔突然仰天抻了抻脖子。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研发两种精神力方向的，而且我现在只打算激发全攻击精神力，免得还要闻他们那一股股该死的味儿！”
“殿下！！”
陆绍峰完全来不及阻止，被很有眼色的宋宜舟挡住路。
雀利尔懒得回应，沿着实验室指示灯进入到地下实验室的内部结构。
地下实验室分为多种虚拟区域，除了之前那座密封型的全金属伪造房间之外，一律采用虚拟呈像，跟他之前在悬浮岛的感触几乎一样。
只是实验室的空间结构更加复杂，现在所有Alpha们正在经受眩晕感的折磨。
偌大的空间内不停变化的波状色彩交织，等不到10秒钟的适应期，整个世界可以称之为天旋地转。
Alpha的信息素比数据显示出的数字感更加直观，浓烈得彼此驱离，仿佛每一头野兽都在释放攀比，企图用最富有攻击性的气味标化属于自己的地盘。
雀利尔前脚走进来，立刻被两个精神力开发者盯上。
一个是米淼，一个是基本不爱说话的波奇，米淼属于精神力防御盾型，而波奇却是半攻击型。
现在的Alpha们属于人的理智早已经脱离身躯，对于力量的追逐使他们各个疯狂至极。
波奇一看见陌生者的身影，处于野兽的本能反应，凝聚在他身周的精神力仿佛无形的拳头，瞬间击打向雀利尔的胸口，因为开发出的数值较低并不算疼，但也一击将小皇子打开半米距离。
雀利尔忍住昏花的视野旋即反应，错身扫了一腿，即将要踢在波奇脚底，米淼的精神防御盾已然立起，微弱的弹力把小皇子隔开些距离。
哈哈哈！！！
雀利尔分明难受的要死，浓烈信息素的气息令他能把整颗胃给狂吐出来。
但是！
这就是精神力吗？
无形无声，蕴含整个宇宙的无穷能量，规定宇宙力量秩序的奥义！
雀利尔翻身从地面跃起，提拳直扑向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
摇晃的视野中，竟未见两人动手，无形中的防御盾已经由米淼发动，一股强而弥坚的气流在Alpha四周旋绕。
雀利尔一步高跃，双手沿着气流尚未成型的缺口，挥起双拳砸向波奇的头部。
中控室内，宋宜舟急忙地扯住陆绍峰的工作服，俨然气急败坏道，“他可是帝国的小皇子！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挨打？！！”
陆绍峰并不以为意，“那你刚才为什么主动拦在我面前？”
现场表演打脸是不是？
宋宜舟憋屈个脸，跟着陆绍峰在各个显示屏间晃来晃去，“我研究的领域是怎么保障小皇子的舒适生活，谁知道他进去了会挨打。”
陆绍峰盯着雀利尔的身体检测数值，“他现在肾上腺素分泌很高，说明人很兴奋，你把殿下现在强行拉出去，他刚才双拳暴击波奇的力道就要砸你头顶了。”
宋宜舟胸腔起伏半晌，把脸凑在陆绍峰面前，“给你！”
“什么给我？”
“脸给你！之前小皇子情绪失控，把你扇了的那个巴掌，我让你扇十次。”
陆绍峰英俊的面孔时常爱挂笑，这个时候突然不笑了。
“你觉得我在伺机报复？”
有没有搞错。
“请你立刻出去左转，到卫生间里洗把脸，冷静一下。”
陆绍峰又重新走到检测雀利尔的画面之前，目光凝重于一个娇弱的人影，“我其实很敬佩小皇子，你也尽量不要看低他的能力。”
雀利尔双手半空中拼命一撕，米淼那不成型的微弱防御盾仿佛真被扯成两截，在他还未来得及立刻凝聚成另一道防御盾前，小皇子踢起双脚，凶狠夹住高半头的Alpha脖颈，翻身一卷，迫使米淼正面接受了来自波奇的精神力暴击。
米淼发出一声惨叫，趴在地面不停滚动，那一道精神力打在腰眼，险些撞击在他的脊椎。
可见波奇的精神力开发比例无形中又增高了一点，强度有所提升。
雀利尔心道晦气，怎么自己还没有激发出任何属性的精神力来。
远处忽然飘来了一股极其恐怖的Alpha信息素。
乌木沉香。
站在雀利尔身边的波奇，完全没来得及抬脚，甚至还没回头，整个人被一股狂放的冲击力给丢了出去。
是真正意味上的丢了出去。
随后雀利尔被精神力捕捉，整个人卡住脖子从地面抬了起来，仿佛被套上了吊绳挂在半空，双手双脚被固定得纹丝不能动弹。
陆即墨血红着一双眼睛，步调沉重走来，这时候看见他这副恐怖的模样，说他刚从坟墓里刚爬出来也有人相信。
波奇起身准备反击。
瞬间被陆即墨的精神力抓捕，一砸砸在虚拟呈像仪的支架上，电花飞溅着把人给电晕过去。
眩晕的画面登时打开一道豁口，中间露出属于正常的自然灯光照射。
精神力的颜色越淡，说明攻击性越强。
白色。
在灯光照射下的白色烟雾，从头到尾得弥漫在雀利尔身周，宛如一根根细丝勒住他的咽喉，只要稍微用一丁点意念，立刻首尾分离。
雀利尔不停地摇摆身体，做出踢打的姿势。
太强了！
真的太强了！
这样的力量起源于人对控制世界的欲.望。
陆即墨缓慢地观察着到手的猎物，脖颈的腺体与鼓动的青筋分外鲜明，超量的信息素如同火山的滚滚喷涌。
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满了野兽般嗜血的欲望。
征服，凌.虐，破坏。
雀利尔挣扎中扯掉脸上的面罩，丢向陆即墨，沙哑窒息的嗓音断断续续喊出。
“我不甘心！！陆即墨！我不甘心！！我要杀了你！”
陆即墨却在看见他的面庞瞬间，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球内闪过一丝光斑。
“糖糖？”
“我不是糖糖！”
要死了，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我是雀利尔皇子！！去你妈的糖糖！！”
陆即墨却像在努力适应着精神力对他的神经系统带来的重负，在疯狂与理智之间不停地游曳。
他走了过去，扯住雀利尔不停踹动的腿，轻声道。
“崽崽……”
崽崽。
崽崽。
我们一起养大这个崽崽吧。
陆即墨的手抚摸在了雀利尔平坦的腹部，白色的精神力不停钻入衣服，反复检验这具身体的熟悉感，一些混沌的记忆被不断地翻腾起来，让他可怖的眼睛底不断涌现出记忆的光点。
反正我们都是普通的Beta，就做一对普通的Beta夫妻，一起好好养大他吧。
……
雀利尔的呼吸骤然停止，一双眼睛垂落闭合。
再睁开时，无数道幽蓝色的新生精神力从他的身周蒸发汇聚，形成一股磅礴的力量向上，从雀利尔的精神意念深处，来自于一生中最痛苦的地方。
霎时与陆即墨的白色精神力猛烈对撞，如高山相逢，海潮对击。
“孩子没有了！我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因为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