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然坐在帕庇特镇中心广场西侧第二张长椅,翻开了他的账本。
账本和日记,其实是差不多的东西,如果一个人的日记只记录财务收□□他的日记就是账本,日记就是账本。李未然也不算骗了左淮。
账本的最后一页记录道——
积分收入:+100,000,000
实际入账:0
买家:11
外挂:时间停滞
有效期:永久
效果:使单个个体时间相对停滞。每个副本最多使用三次,最高可停滞三天。仅可对玩家使用,可对自身使用。
debuff:成为无名神的信徒,游走于宇宙罅隙,积分永为负数。
倒数第二页是画家的外挂——
积分收入:+40,000,000
实际入账:+40,000,000
买家:邹真
外挂:火龙莱奇眷属
有效期:三年
效果:可以召唤火龙莱奇。召唤消耗一定体力,恢复后即可再次使用,无使用限制。
debuff:失去原本的姓氏,真正成为火龙莱奇的眷属——泰勒家族的成员,该效果受因果律作用。
连画家自己都无法说出他原本的姓名,这本账簿大概是世界上唯一记录着他真实姓名的地方。
倒数第三页是学者吴辰宇的外挂——
积分收入:+46,291,050
实际入账:+46,291,050
买家:吴辰宇
外挂:占卜
有效期:三年
效果:可以对任何二元事件进行占卜。不可占卜不明确事件,不可占卜悖论,每个副本最多使用三次。
debuff:任何小概率事件发生概率提升为10%。
方十一购买的“时间停滞挂”价值1亿积分,用来救人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也正是靠这个外挂救了自己一命,撑到了副本结算。但是因为方十一是第一次进入游戏,没有初始积分,1亿积分全部从李未然账上划出。
经历整个“忒修斯船”副本,李未然结算时获得积分-4,119,900,买挂赚到积分-13,808,950,合计-17,928,850。在这个副本,普通玩家赚的甚至比不上他赔的。
账本的扉页记录着他当前的积分总额——
-13,920,122,022。
随着他积分的收支,这个数字会自行变动。当然,这个恐怖的数字在他的系统页面也能看到。
积分榜断层式第一的左淮,当前积分才不过1,318,134,934,才不到李未然欠的十分之一。如果能给李未然的积分取个绝对值,他会是全体《方舟》玩家望尘莫及的神!当然,这不过是妄想罢了。
他一时恼火得差点抠破账本。一只蓝鸽子从他耳朵旁边扑棱着飞过,给他扇得凉飕飕的。
为什么倒欠系统139亿积分,李未然也说不上来,就像他告诉左淮的,他记性不好。也许这就是这个账本存在的意义,它时刻提醒着他要偿还欠款。
玩家都把帕庇特镇当作休整放松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丧尸和怪物,没有千奇百怪要命的规则,没有榨干脑汁的迷宫,也没有破不了的奇案,只有酒馆、旅店和商业街。
但李未然不一样,比起帕庇特镇,他反而更喜欢副本,至少有的副本能够提供一张简陋逼仄的床铺,让他好好休息,而在帕庇特镇,他无法进行任何消费,因为他倒欠着系统139亿积分。
当别的玩家在酒馆纵情声色的时候,李未然正坐在中心广场的长椅上算账。
虽然积分是负的,但他在“忒修斯船”副本得到了两个实物奖励——“外科缝合针”和“忒修斯之船(原初版)”。
外科缝合针看起来就是一根针,连根线都没有,李未然拿到时还以为是某种治疗型道具,结果一看描述——
外科缝合针
类型:特殊型
功能:使单个个体短时间内无法张嘴。每天可使用一次,时间不超过10分钟,不限于玩家。
虽然与预期不符,但它还算有点用处,比如李未然可以利用它保守自己的秘密,它的功能不限于玩家,也就是说,它可以作用于NPC,这在《方舟》道具当中非常罕见。
相比之下,忒修斯之船就显得格外无用,就像韩小乙的同人本一样。
忒修斯之船(原初版)
类型:特殊型
功能:除了好看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
忒修斯之船就是“忒修斯号”的模型,但是被做成了瓶中船。李未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后面还有一个后缀——原初版,是指更换部件之前的“忒修斯号”吗?
李未然面无表情地把它和韩小乙的同人本放到了一起。
卖面包屑的NPC很刻意地从他面前走过,指望他花上十来积分,买一把面包屑喂鸽子,结果被李未然阴沉的表情吓跑了。
*
洛希在四区。这很容易判断,因为中心广场的雕像底座上写着“4”字。
他记得方十一说过,左淮是“三区死神”,所以左神显然是三区的玩家,而李未然却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区服。
李未然告诉洛希,他会在有需要的时候出现。
但李未然并没有告诉洛希,什么是有需要的时候,以及用什么方法可以找到李未然。
洛希一离开副本,就像个爱吃爱玩的大学生那样,逛遍了帕庇特镇的街道。他在蔷薇酒馆和主唱一见如故。
主唱是个留着胡子和长头发的文艺青年,亚麻质衬衫皱巴巴的,牛仔裤非常破,戴眼镜,眼神沧桑,气质忧郁,有着磁性的嗓音,但是唱歌跑调,还抢拍子。
整个酒馆只有洛希为他的献唱喝彩,因此他请洛希喝了一杯气泡酒,酒的名字是“洛希极限”——它在物理学上是指两个天体可以各自保持完整而不解体的最小距离。
洛希喝得微醺,对这个主唱NPC滔滔不绝:“……你猜怎么着,我居然真的写完了!那个任务是我一个人完成的!我本来以为出了副本,我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我周六还有四级考试呢,上一次我考了424分。424分!这次再挂我哥会揍我的……”
主唱道:“没关系的,你才大一,还有六次机会呢。”
“唔……那我下次遇到然哥,要让他帮我过四级。”洛希大着舌头道,“你知道吗?然哥是神!万能的然哥,他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那个……那个贾约,念的什么来着……我呼唤……被抹去的……”
“玄学没有用,过四级要靠自己。”主唱拍了拍他,道,“我得收工了。你早点找间旅店休息,熬夜会长不高。”
“我最讨厌早睡!我哥也喜欢逼我早睡!”洛希叫住主唱,“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主唱道:“罗一鸣。”
洛希觉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他坐了一会儿,又点了一杯气泡酒,用奶茶杯打包离开。
一轮满月悬挂在小镇上方,青石板街道披上难得的宁静。洛希踩着石块儿漫无目的地走着,觉得孤单寂寥。陌生的小镇,惊险的世界,虽然精彩纷呈,但也让人无处安置漂泊的灵魂。
“我呼唤……我呼唤……被抹去……无名神被抹去……”他无意识地低声念叨着那段祷词。
“我呼唤无名神被抹去的名讳……
愿祢恢复昔日无上的荣光……
愿祢在崩碎的时空行走自如……
愿祢在终末之清算后永垂不朽……
愿快乐的甘泉,指引祢的道路……
愿神使降临……
救赎我等……”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街道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月光明亮,但他脚下什么都没有,因为他正站在一块招牌巨大的影子里。然而在他右边的地面却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他附近明明没有人的!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什么人要在这样空荡的街道靠近他?
他浑身发毛,不知道该回头看看,还是拔腿就跑。如果不搞清楚是什么,他今晚一定睡不着。犹豫再三,他决定回头瞄一眼就赶快离开。
他倒数着,数到一便猛地回头,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跑掉……
“我*!然哥!怎么是你!”
竟然是李未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他的旁边。
李未然神色恹恹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
“这里?帕庇特镇啊。”
李未然问道:“四区?”
“对啊!四区!然哥你也是四区的吗?”
“现在是了。”李未然答道。
他原本是在一区的,听到洛希的召唤,才来到四区。
他挑了挑眉:“找我有事?”
“唔……”
洛希傻眼了。他忽然想起李未然说的,如果有需要,他就会出现。但洛希只是偶然想起那段祷词,因为记不太清,所以才尝试复述一遍,没想到竟然把李未然召来了。但是他找李未然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我想……请你喝饮料……”洛希把打包的气泡酒递给李未然。
李未然颇为意外。
他在帕庇特镇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尝过帕庇特镇的美食和饮品——也许曾经有过,但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他没有接过洛希的饮料,也没有拒绝,只是站在那里很久,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洛希手举酸了,内心开始忐忑不安,他才忽然道:
“你跟我来。”
洛希心里直犯嘀咕,随后被李未然带到一间商店里。
商店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钟表、天平、胸针、竖琴……每一件商品都像工艺品般精致。精心布置的打光让整个商店宛如藏宝库一样绚丽夺目。
李未然停在一块玻璃柜台前,里面陈列着一副款式简约但不失大气的金边眼镜。
“给我买这个。”李未然对洛希道。
商店老板迎了上来,对洛希介绍道:“这是本店当季新品。这款眼镜没有任何特殊功能,外观的精美只是它流于表象的特质,它最大的过人之处是它的价格。这款眼镜价值10,800,000积分。先生,您男朋友真有眼光。”
洛希腿一软,跪了下来,不知道是为了商店老板那句“男朋友”,还是为了那副眼镜的价格。
与此同时,帕庇特镇一区。
左淮穿越鸽群,来到了中心广场,他扫了圈空荡的广场,而后在西侧第二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卖面包屑的NPC路过,对他道:“老板,喂鸽子不?”
左淮面色不善,像条跟丢猎物的野狼。
“不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