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尊重、忍耐的表象下,在这七年相敬如宾温凉如水的感情里,宴任原来是一直在极力抑制着残酷的本能。如果不是受激发作,他恐怕可以继续这样藏匿下去。
“……祁棠。”宴任的低语渗入腺体,吐息缓风般吹拂而过,“为什么最好什么都自己处理,总是恨不得把我往外推,推给别的Omega?”
祁棠稍微避了避,他的身体被迫卸去反抗的力道,被宴任牢牢锢在怀里。
冷淡的温色在泪意褪去后涌现,嘲意发苦地在祁棠心里刮出血痕,他的声音微哑,标记后的态度却被本能逼迫着软和下来,“……我把你推给别的Omega?”
“不是吗?”宴任慢慢松开了他,把湿毛巾盖在祁棠的伤口之上,“否则为什么让我去医院?因为我泼了她?”
祁棠看向窗外,在降温后的心跳中沉默。
路灯把他狭长的眼尾摩上玻璃,变成色泽阴暗的模糊反光,思绪在信息素的调控下趋向缓慢,仿佛泡入冷凉的海水之中。
“为什么我在国外的舆论那么多?”宴任突然问道。
祁棠转过视线,看到宴任没入夜色的低沉眼眸。
“为什么连一个私生女,都敢当着我的面泼你?”
祁棠静静看着他,若有若无的笑意浮上嘴角,像是不言而喻的自嘲。
因为他的Alpha出轨,因为安子然有信心上位,因为他们的婚姻伤痕累累,因为本来就是错,一错又是七年。
“因为她觉得我们有问题。”焦躁又发泄的怒火沉降,宴任深沉悦耳的嗓音卷入不知名的疲惫,“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可乘之机。”
“祁棠。”
祁棠的思绪中断,眼底的空茫细碎闪过。
“我知道你一直……”宴任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你非要这样吗?非要……”
祁棠听到宴任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在懊恼和后悔中循环了太多时光,痛色变成黑夜掩盖的虚渺,一时难以分辨。
宴任久居高位,相比于祁棠,他在宴氏也更加顺风顺水。一开始他在瞩目中踏上通途,时间又将他打磨得仿佛没有软肋,祁棠从未见过他言语未尽的疲惫。
但现在,他好像比被重生反复折磨的祁棠更有难言之隐——
“……祁棠。”宴任看着他,光影一下一下,从他的唇瓣上错过。
祁棠无法肯定宴任的情绪是真是假,或者是自己不由产生的一种错觉,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表露情绪地交流过了。
“……你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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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里放好了冷水,李嫂连冰块都准备在了一旁。
私人医生给祁棠看过,让他继续泡水,然后就去处理宴任手上的伤口。
祁棠把冰块倒入水中,只坐在边缘,单把被烫伤的地方屈腿泡进水里。
冷温让他微微瑟缩,但伤口的疼痛很快减缓。祁棠隐约能听到医生和宴任的低声交流,但具体的情况难以真切分辨。
祁棠的半边侧脸映入水中,暖光碎散,仿佛冷池里溶入鎏金。
——你不疼吗?
话语在耳际变成呢喃般的摩挲,七年来平淡如水的婚姻,他人有心的破坏和舆论的沸沸不止,真相的暴露,以及丑闻再次翻腾而起。
和年深日久,无色无声的折磨相比,腿上的伤又只是多么轻小,多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皮肉疼痛。
宴任推门而入,走到祁棠身边,“好一点了吗?”
祁棠颔首。
宴任的手被医生包扎过,他小心翼翼没弄到祁棠的伤口,但对他自己的烫伤却不太注意。
“你不用泡了?”
“不方便,我没事。”
祁棠垂下眼眸,疑虑在唇边打转,像是有柔软的羽毛轻轻撬动祁棠的齿关。
“宴任。”祁棠看向他,“你泼安子然的时候,她手机的挂饰碎了。”
太过清晰地,祁棠从宴任脸上看到难言的荒谬神色。
平和的气氛因祁棠的问话碎落,宴任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阴霾,他像是站在原地压了压火,才反问道,“我怎么会去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