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播间。

  谴责燕溪舟的滚动评停滞了三秒, 被一串比一串长的问号取代。

  “等等等等,我,我看错了?”

  “我也看错了?”

  “我……我也看错了?”

  “有谁录屏了?快放回放!”

  “主播你愣着干嘛, 快去花坛那看看啊!到底是石头的还是泡沫的?!”

  主播沉默。不, 他不敢。

  看直播的人可能因为距离太远听得不太清楚, 但是他们这些在场的人却是听得明白,那块花坛落地的那声音、那质感, 就是实打实的石头。

  除了激光束外, 恐怕只有切割机有这个效果。

  这就十分惊悚了。

  现在别说让他过去确认了, 他只想撒腿逃跑。没看离那个老头最近的年轻人脸都绿了吗。

  钟仕朝那个年轻人跨了一步, 谁知对方“哐哐哐”狂退三大步, 转身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钟仕:这反应,怪让人伤心的。

  他转头,就见燕溪舟身旁站了两个年轻人, 立时百媚倒数,举剑指着燕溪舟:“魔头!放开那两个青年!”说着剑尖朝他刺去。

  燕溪舟十分无语, 觉得自己很是冤枉。他连这两人的指甲盖都没动过好么。

  那两个年轻人见钟仕抬着剑冲向自己,脸色倏忽变绿。

  被削掉近一半的石头花坛还在不远处躺着, 这老头眼看不仅危险,脑子似乎还有点问题。

  这两人转身撒腿就跑, 速度可算是此生之最了。

  被神经病伤到,只能自己吃亏认倒霉, 对方是不用负责的啊!

  而围观的人更是骤退三五米,转而担心燕溪舟的安危。

  ——血肉之躯还能硬得过石头不成?这小伙别被削了去, 他们可都成了目击证人了。

  燕溪舟心道:这个崆峒派的长老实在烦人,明明自己都站不大稳了,内力也被消耗无几, 还要这样纠缠不休,胡搅蛮缠,乖乖束手就擒不好吗,双方都省事啊!

  钟仕逼近燕溪舟,挥剑砍下的一瞬间,他侧身轻松闪过,抓住对方手腕,五指一个用劲,钟仕手上剧痛,拿捏不住,剑脱手坠落。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向自己的剑,想用左手抓住,谁知燕溪舟比他速度更快了几分,脚尖一踢剑柄,软剑直直飞向苟延残喘的另一半花坛。

  众人就见软件不弯不折,如同钢刀戳豆腐一样,剑身毫无阻碍地没入了花坛之中,只余一个剑柄在外。

  围观群众:“……”

  直播观众:“……”

  抽气声此起彼伏。

  震撼我全家!

  钟仕见软剑没了,右手又被制住,索性单手跟燕溪舟对打起来,不时还夹杂了几招腿上功夫。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行云流水,甚至能听到“飒飒”的掌风声。

  画风眨眼就从街头恶霸欺辱良善变成了武林高手切磋武艺。

  围观群众一脸呆滞地看着钟仕和燕溪舟过招,一时间适应困难,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边是无形的刀光剑影,招式翻飞,奈何钟仕原本就没燕溪舟厉害,加上刚才追车跑了这么久,内力几乎消耗殆尽,十多招的功夫后,燕溪舟彻底制住了钟仕。

  他正要教训钟仕几句,让他做事低调点,别动不动就把剑拿出来,会吓到普通人,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呵斥声。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两个民警正朝这边走来。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民警厉声询问,“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当街打老人,是你吗?”

  燕溪舟替自己委屈:“我没有打他,我是在和他对打。”

  民警面色严肃:“你说你和一个近七十岁的老人对打?你觉得这话谁会信?”

  围观群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替他作证。

  钟仕纠正:“民警同志,我只有五十,只是显老。”

  民警:“……你说话不能瞎说。周围都是目击者,我只要问问他们就知道了——看到没,还有人录像,证据确凿。”他看了一圈周围的路人,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复杂。

  忽然,不远处的同事叫唤了一声:“嗳,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像个剑柄?”说着蹲下身仔细查看,握住剑柄,尝试往外抽。

  这玩意纹丝不动。

  同事:“?”

  他把另一只手也加上,用力往外拔。

  还是一动也不动。

  同事:“???”怎么回事?

  “我来试试。”另一个人嘱咐燕溪舟和钟仕不许逃跑,上前摆开一字马,双手握住剑柄,双臂用力,“喝——”

  民警的脸都憋红了,仍然没有动静。

  直到弄得手心发疼,他不得不放手:“呼,呼,呼——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进去的?”

  两个民警束手无策,一人提议道:“不如让拖车把花盆拖走……咦,怎么这花盆也是坏的?——这是谁弄坏的?”两人后知后觉地问道。

  围观群众:“……”不敢随便开口,目光一致投向燕溪舟和钟仕两人。

  气氛沉默得诡异,民警莫名其妙:“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个卷发大妈忽然站了出来:“哎哟,我忍不住啦,民警同志,花坛是那个老大爷的剑弄坏的!刚才可吓死老太婆我了,那把剑‘咻’地一下,像切蛋糕一样把花坛切了个开,土撒了一地——妈哟,还是流心馅的!”

  两个民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剑?”

  “搁那插着呢!”大妈指着向那个剑柄,接着指尖方向一转,“那个小伙子插进去的。”

  民警:“??”这个说辞实在有够魔幻,但他还是去问燕溪舟,“你能把那把剑□□吗?”

  燕溪舟点头,走过去抓住剑柄,单手往外一抽,软剑被轻松抽了出来。

  两个民警见燕溪舟动作轻松,就像从豆腐里抽刀似的,一时间十分错乱,莫非他们刚才的姿势不对,所以拔不出来?

  燕溪舟把剑交给民警,指着钟仕说道:“这是他的,不是我的。”言下之意,持有管制刀具的不是他。

  其中一个前辈经验多一点,张口结舌半晌,艰涩地说:“……你们两个,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还有你们……破坏公物的行为,我们也会追责。”

  “破坏公物”四个字说得尤其艰难。

  从警这么多年,见过的违规行为不少,可是这种级别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等四人离开,围观的路人蜂拥而上,里里外外把那个历经坎坷的花坛围住,拍照的拍照,合影的合影,录像的录像,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经历分享到网上。

  ……

  派出所。

  在热心网友的帮助下,民警已经通过网络知道了刚才事情的经过。当看到软剑削掉一半的花坛时,整个人都是窒息的,看到软剑戳通花坛,他甚至感觉到了心脏在痛。

  ——这把剑是他拿回来的,如果一个不小心,削的就是他自己的手了。

  而两个引起骚动的始作俑者正站在旁边,接受民警的训话教育。

  “你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吗?”他指着钟仕,“你一个老年人,就该乖乖的休养,没事跳跳广场舞,你身体……”他原想说身体受不住,想起了这人从郊区跑到市区,大气都没怎么喘,改口道,“——即便没问题,人跑自行车道也是违反交规的,你知道吗!”

  燕溪舟在旁边要笑不笑。

  “还有你!”民警突然把冒头指向了燕溪舟,“你怎么能让老人追着你的车跑那么久?!”

  燕溪舟:“……”又关他什么事,“我没让他追,他自己跟上来的。”

  “你还狡辩!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民警呵斥他,“他跟你不会停下吗!”

  燕溪舟眼睛一瞪,刚要反驳,钟仕就插话了:“民警同志,我是自己追着他跑的!”说着一指燕溪舟,“他是魔教教主!我原是想把人抓了,奈何气力不济,如今已经来了官府,你们就把人直接下了大狱吧,让官府审他一审!”

  民警:“……”说什么?

  “真的啊,同志,这人坏得很,他杀人的!”

  “……他杀了谁?”

  “很多人!”

  “埋在哪里了?”

  “呃……”钟仕语塞。他总不能说不在这个世界吧?见民警满脸无语,只能强调,“他真的是魔教……不是,是黑涩会啊!”

  “这两天的新闻你看了吗?”民警问。

  “新,新闻?没看……”

  民警叹气:“你旁边这位魔教教主,他刚当选了先进市民。”

  钟仕:“噶?”

  ……

  民警把软剑没收后才肯放两人离开。

  钟仕也没有办法。软剑属于管制刀具,不拿出来还好,拿出来,被看到,又被警察发现,那就必然会被没收,不罚款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两人临走前,民警还撂下一句狠话:“你们弄坏的那个花坛,过几天我会把价格单给你们。”

  燕溪舟:“……”

  钟仕:“……”

  两人互瞪着出了派出所。

  “师父!”一个人从门口跑了过来,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佑淳。

  他冲向钟仕,担忧地上下检查,见对方身上没伤没痛,精神头也还行,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钟仕也在打量他,佑淳已经和离开前大不一样了,头发简短,衣服也换成了常规的休闲服。这让钟仕一时间有些没法适应:“徒儿啊,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佑淳看了看旁边的燕溪舟,说道:“师父,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回去慢慢说。”说着朝燕溪舟点了点头,引着钟仕离开。

  临走前,钟仕还冲燕溪舟放狠话:“魔头,你且给老夫等着!”

  燕溪舟翻白眼:哼,谁理你。

  他在派出所门口发了一阵呆,原打算继续送外卖,拿出手机一看,手机上竟然有五十多个未接来电,除了汪鸿畅的,就是穆长云的。

  他想了想,先给汪鸿畅去了个电话。

  那头刚一接通,汪鸿畅的哀嚎声传来:“燕哥,你不是去郊区接单吗!!怎么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他疑惑地挂了电话后,打开微博,点进汪鸿畅说的词条,一眼就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燕溪舟: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