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青阳抬头，刚好瞅见不远处飞过大雁，眼神落寞，“后来……他走了。”
那日之后，八少以为他和书生子陌算是坦诚相待，他们原本说好，过些日子就一起离开。可是等他再找去时已人去楼空。
书生走了，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八少喝的酩酊大醉，躺在书生的那间小屋，只要闭上眼，脑子全是那晚两人疯狂的一夜以及半夜被噩梦惊醒的书生缩在他怀里抖得像个骰子。那会儿书生什么也没说，他也什么都没问，两个人就那样相拥在一起。
他说，“等些日子，我们就离开这。找个隐秘的地方，过二人的世界可好？”
书生笑的像个孩子，他点着头咧开嘴露出那一口洁白的牙，书生伸出那双好看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划过他的眼，他的眉，他的脸。可是八少从书生那双清明的眼看到浓浓地化不开的忧桑，他问，“你在我脸上划什么？”
“我要记住你，青阳。”
他皱眉，“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何须记住？”
那时候书生说什么？哦，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笑着看着他。然后书生又上前，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身上，笑得像个孩子。他捏着书生的脸颊，笑的很邪恶，“这可是你自找的。”
书生笑着吻着他的脸，从眉到眼一路向下，最后含住了那微张开的唇，而后舌头顺着就探了进来。他什么也没说，这一刻若他还说什么那他一定不是男人，何况冯八少自诩风流倜傥是男人中的男人。
那一刻有多疯狂，如今回忆起就有多痛苦。
这种痛苦撕心裂肺，痛遍百骸！
八少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爱上一个人，如此深刻，痛入骨髓。
苏子陌，苏子陌，当日你便已想好要离开我是么？
苏子陌！他咬着牙，摔碎了手中的酒壶，然后有什么东西从衣袖划过，掉在了地上。他低头一看，那不正是子陌初见时给他的那块灰色手帕么。此刻灰色的手帕躺在地上，和摔碎的酒壶混成一团，皱皱巴巴。
子陌！子陌！
八少顾不得，弯腰去捡地上的手帕，可他喝的太多，一起身头就晕的厉害。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破碎的酒瓶划破了手臂和掌心，血水顺着手臂掌心留下，落入泥土。可他一点儿也管不了，他捧起那灰色皱巴巴的手帕，贴着脸颊，又哭又笑。
他大哥找来的时候他正是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他大哥摇着头，一脸无奈。
他二哥站在门口，一副恨铁不成钢，“不就是一个男人，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他像只发怒的豹子抬头瞪着他二哥，“你懂什么？你可曾爱过。”
“我不懂，那就你懂？为了个男人如此折磨作践自己？你可想过咱们阿爹？可想过父亲？何况，还是为了那么个……”
他大哥及时阻止他，“好了，青怀，别说了。”
冯青怀愤愤闭了嘴。
他大哥走到他面前，那张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变化。他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如痴如醉的八弟，“那个叫子陌的已经走了。他是苏家的儿子，却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六岁之前他都在外面，直到六岁时才被苏家人给接了回去。可是他在苏家过得也不好，长期被苏家人打骂虐待，王涛那个谋士苏子青虽是他的哥哥，可他们关系并不好。他有满腹才华，被他哥哥子青嫉妒，十七岁的时候，他父亲死了，连带着这个不被宠爱的私生子也被赶出了苏家。”
他就知道，子陌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他抬头，看着这位平素他既害怕又敬重的大哥，“大哥，他会回来么？”
可是他大哥却摇摇头，“我不知道。”
“……”
“不过，如果苏子陌回来，他定然不想看到你如此萎靡不振。”
“……”
“你若觉得自己命贱，为了这段感情要寻死觅活作践自己我不会拦着你。但是我想，苏子陌喜欢的，肯定不是个懦夫。”说完，他大哥头也不回的走了。大哥虽走了，可是那些话却如当头棒喝，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恍然惊觉，而后忙从地上站起来，追着大哥而去，“大哥，你说的对，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此后冯八少虽然还是会去烟花场所，可都只是静静的听曲，喝酒。他那些狐朋狗友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可他却只是笑。后来家里也给他说亲，都被他拒绝了。他在外表现的更加放浪不羁，那些大富人家看他如此不学无术也没人愿意将家中孩子嫁给他，如此正好落得清静，只是父亲有时候会因为这事儿骂他几句，可面对父亲的骂他总是嬉皮笑脸，最后他父亲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望着他摇头叹气。
如此一过就是四年。
原本他以为时间会遗忘一切，只是等到真的回想起过往，还会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少爷拍着好友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
八少望着远处的青山，淡笑道，“或许吧。”
“青阳……”
“你别可怜我，也别同情我。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冯八少脸上又换成了没心没肺地笑。
“……其实我想说，你若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借给你肩膀。”
“得了吧。你不是想看我哭花鼻子的笑话？”
“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被拆穿的少爷摸着鼻子打哈哈。
冯青阳一拳打在好友肩膀上，“这么多年没见还是那么损。”
“彼此彼此。”
“哎，别说我，说说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啊？还跑去学武了。我可记得当时你可讨厌他了，还出损招让我整治他。怎么就突然爱上了？”
一说起往事，少爷脸有些红，可是面对昔日好友，却又分外坦然，所以他笑道，“那还的谢谢你。”
“哦？”
而后少爷将二人之前的经历大略说了，当然，说道无望山学武的时候少爷把细节都隐去了，只说因良缘遇到一位高人，看他二人也有根基并非不可修武的废材，还介绍他们去跟着另一位已经隐退的高人修炼学艺。因为子玉身份特殊，所以少爷并没告诉好友他身上灵系被封印，其实子玉是拥有五系灵系的修者。至于萧子玉哥儿的身份，少爷如是解释，“他本不是哥儿，只因长了颗痣被误会成了哥儿。你见哪个哥儿张成他那样，非但不好看还力大如牛？”
八少细想，觉得有理，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本来么，他也觉得依少年的才智若是哥儿那是屈才了。
至于为何会参军，又为何会入了他哥哥的军营。少爷也将二人在路上所经历的事一同说了。当听说子玉帮慕将军巧妙击退强敌顺利押送粮草至大军军营后，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响午。
八少伸了个懒腰问，“哎，怎么没见着子玉，”
“哦，慕将军找他有事商量，这会儿估计该回来了。”
正说着，身后就传来子玉的声音，“阿策，快到饭点了，你怎么还在这。”而后他就看见宇文策和一个一头裹着纱布的人朝这边走来，一愣，“这是？”
“你绝对猜不到他是谁？”少爷笑的很贼。
子玉看他神情，又打量了一旁的人半响，嘴角突然上扬，“冯青阳？”
少爷怪叫，“你怎么看出来的？”
冯青阳也很好奇，他都裹成这样了，这家伙是怎么看出来的？
子玉笑道，“看身高，看气势，当然，泄露你身份的还是阿策。阿策眼眉笑的那么开，肯定是老友相聚。能出现在军中的老友，除了冯将军的八弟冯青阳还有谁？而且……”
“而且什么？”少爷不满。
“而且，冯八少参军的消息在军中早就遍了，不难猜到。”
“……”少爷很郁闷，怎么刚开始他就没猜到了。看来，人比人得气死人啊。
冯八少看着不远处一脸微笑的英俊青年，此人英姿勃发，气质夺人，却和记忆中的那少年全完不相符。所以他指着萧子玉问一旁的好友，“这是萧子玉？”
少爷点头。
“怎么完全像换了个人，长得这么帅！”
少爷口胡，“男大十八变么，你刚见他那会儿，他吃的不好，长相还没张开。如今快十年过去，张开了自然就好看了。”
“是吗？”八少显然不容易被忽悠。
“是啊，当然是。”
“哎，你们到底是拜谁为师的？莫非这位师傅修炼的功法还具有美颜功效？若真是如此，我也去拜他为师如何？”冯八少双眼冒精光。
“……”少爷无奈看了他一眼，“你资质在那，没有可塑性。”
“……”八少好气哦。突然好像揍这欠揍的损友一顿怎么办？
子玉忙转移话题，“别说了，到饭点了，再不去只怕没饭吃了。”
两个损友才不在相互诋毁，而是一起朝伙食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