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涵三朝回门,夫夫两个在颜府住足了三天才返回六皇子府,在那之后,才轮上了进宫再度谢恩这件事。

  皇帝和凌昱谨都在大殿早朝,这一次,只有荀子涵带着小川子来给太后请安,小川子是知晓宫中厉害的,一路上心里都七上八下得厉害,生怕荀子涵会有个什么差错,他无法向主子交待,倒是荀子涵淡定得很,仿佛进宫不过是进自家后院似的轻松,甚至还能带着几分惬意地欣赏沿途风景。

  “……”小川子表示,主子果然是主子,这气度,这骨气,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想都不敢想的,可是,等会儿要面对的人是太后啊,六皇子妃殿下真的一点也不怕么?

  大概是小川子的眼神太过“热烈”,荀子涵终于是忽视不能,有些哭笑不得地转头看向他,无奈道:“小川子,你不要这么紧张,你这么紧张,会让我更紧张的!”言下之意,我已经够紧张了,请不要让我更紧张了,谢谢!

  “……”小川子闻言,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满心的无法理解。

  主子这模样,看起来哪里有半分的紧张了?是他的眼睛出问题了么?是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幻觉么?小川子表示,他的智商已经掉到了地上,一不小心还被他自己踩了一脚,这会儿更粘在地上,抠都抠不起来呢!

  “好了啦,别紧张,太后又不会吃了我,再说了,一会儿你家殿下就来接我了,我还真没什么可怕的。”事情还没有直正的明朗化,他的真实身份也暂时不会暴露,跟太后的对立关系并不至于关乎生死,这个时候,太后就算再如何对他不喜,也总不至于会急切地想要弄死他,至于以后……他也不是谁谁谁能轻易弄得死的,大不了,真到了危险时刻他就躲进空间么!

  当然,还得空间不掉链子,在关键时刻总想升级。

  主仆两个来到慈安宫,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太后面前,荀子涵在大婚前临时抱佛脚学习了宫中的礼仪,虽然不甚熟悉,但也不至于让人轻易揪出错来,行过大礼之后,荀子涵安静地跪在原地不动,在进宫之前,他就做足了心理准备,毕竟,大婚当日,当着凌昱谨的面,皇帝和太后都能“忘了”叫他们起身,更何况,今日只有荀子涵独自一人,看起来更好欺负了不是吗?

  “哟,老佛爷您瞧瞧,这六皇子的运气可真不错呀,这颜家幼子的相貌生得可真真是好,一看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呢!”

  “就是就是,这小脸儿俏俏生生的呢……”

  “可不就是这样,皇上可真是偏心哪,偏偏把这颜家幼子指婚给了六皇子……”

  荀子涵跪在那里,听着周围充满了恶意和恶心的言论,心里却是静如止水,连反嘲回去的欲望都没有。

  这种段数的攻击,在荀子涵看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可笑得紧。想看他的笑话?这些人还不够格呢!

  小川子原本还在心急如焚,可是,当他不小心抬眼看见荀子涵淡定自若的表情,他突然也冷静了下来,沉默地跪在荀子涵的身旁,任凭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都始终不为所动。

  那些个宫妃原本就是被太后叫来故意为难荀子涵的,想着,这颜家幼子是个常年养在深宅内院里的哥儿,压根就没见过外人,怎么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事实上,在他们眼里,荀子涵给予他们的第一印象,也确实是是文弱甚至是软弱的,这不,开场的下马威,不就整得挺成功么,荀子涵跪在众人的包围圈中,可不就弱得跟小鸡仔儿似的?

  只是,众人嘲讽着,批判着,被这风暴围攻的主角荀子涵,却始终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多颤动哪怕一下,渐渐的,周围的声音小了下来,连原本老神在在的太后,也对跪在面前的人多了几分介意。

  这颜家幼子今年也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刚刚成年,甚至还从未见过外人,在面对这种场景时,竟是能做到如斯淡定?较起真来说,宫里能做到这程度的人,怕是也找不出几个了。这么看来,如果不是装的,那还真是个人物了。

  太后原本也就是打着给他一个下马威的主意,自然也是不会把人一下子给得罪死,毕竟,接下来他与皇帝的计划,还要围绕着凌昱谨和这颜家幼子来展开,现在就把人得罪死了,难免颜家会狗急跳,骤然被咬上一口,就算颜家的牙口不好,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你们都学学人家六皇子妃的淡定沉稳,一个个都像什么样子,来人,给六皇子妃赐座。”太后又特意磨蹭了一下才终于开口,这时,荀子涵和小川子已经跪了快半个时辰,膝盖痛得都快麻木了,小川子自幼在宫中讨活儿,这种事情没少遇见,早习惯了,荀子涵却是差点没一起身就再度栽倒下去,万幸,小川子及时扶住了他。

  这场景,看在其他人的眼里,自然又是少不得心里一番嘲讽,只是,看荀子涵脸上没有半分尴尬,甚至连不自在都找不着一分,众人心里嘲着嘲着,都觉得少了几分意思,看向荀子涵的眼神,就更加怪异了。

  这颜家幼子,怎的能够如此淡定?真不是假冒的?

  “父后,这六皇子妃不愧是颜相的儿子,瞧这气质,瞧这风度,可不是一般的哥儿能比得上的,咱们皇家能多一个这样的媳妇,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儿了,父后,您说是吧?”大皇子的母妃颖贵妃,在后宫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在皇帝面前也是最为受宠的,盛宠二十年不衰,这其中的门道,是其他的宫妃想学都学不来的,他亦是太后母家的亲侄女儿,打小便经常伴在太后身边,颇得太后的喜爱,当年皇后逝去,太后是想扶持自己的侄女登上后位的,可惜,有先皇的遗旨在,任凭太后和皇帝如何折腾,都不敢轻易妄为。

  也正因为如此,皇帝和太后,便总觉得对颖贵妃和大皇子母子两个多了几分愧疚,平日里两人就算犯了什么错,也会轻易被忽略,两人在宫中的势力,多年来也一直在平稳壮大,刚刚在一众宫妃嘲讽颜家幼子时,他却是始终未曾开口,只静静地观察着荀子涵这个人。

  他总觉得,这荀子涵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太后注意分寸。

  毕竟,现在还不是把颜家连根掀起的时候,为了推倒颜家而动摇了皇家的统治根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这江山,可是要留给他的儿子的。

  没错,颖贵妃一直笃定地认为,太子之位,非他的儿子莫属。

  “嗯,颖贵妃这话中听,你们都学学,别成日里说三道四的,在小辈面前都不知收敛,倒显得这后宫中没规矩了。蔁哥儿啊,这老六陪着你回门住足了三日,在家,可住得开心啊?”太后此言,话里话外都带着讽刺,凌昱谨大婚三日过后,没想着进宫请安,却是事实在夫郎去岳家住足了三日,这脸打得,可是啪啪直响,他心里虽对凌昱谨不喜,这份面子,却是不得不在意的。

  凌昱谨,这是故意要与他这祖么做对吗?

  “启禀太后,这三日住在家中,孙媳确实开心,只是,住足了三日,并非成心,而是因为孙媳身体不适,殿下怜惜才会如此。”荀子涵一副温文尔雅又惹人怜惜的模样,把一番瞎话,愣是说得楚楚动人,让人想不信都不行,直把一旁的小川子都给听傻了。

  难怪殿下敢让皇子妃殿下独自来后宫给太后请安,原来,皇子妃殿下竟是如此厉害之人,一人独占一群人,也丝毫不落下风呢!这么一想,小川子突然就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这么厉害的人,是他家主子呢!

  荀子涵此话一出,甭管真假,太后心里又有再多的不爽,也不好继续追究,只能干巴巴地把话题转开,又聊起了其他的事情,宫里还能有什么事情可聊呢?哪里的花开得比较好,哪家的刺绣比较高端,哪家的小殿下又闹了什么笑话之类的,听得荀子涵都忍不住快要打起瞌睡来,心里一边吐槽着,一边期待着他家小白快点来接他回家。

  只是,直到太后留他吃了午饭,又在傍晚时分终于放他离开慈安宫之时,凌昱谨都还没有过来接他。

  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吧?

  “小川子,大殿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没道理忙上一整天吧?”平日里,可没见皇帝这么看重他家夫君来着。

  “主子,奴才也不知晓,先出宫回府去吧。”不论如何,回了家,影卫总是知道凌昱谨行踪的。

  荀子涵一想也是,便没再耽搁,径直往宫门而去,只是,到了离宫门尚且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就被一个生得极不起眼的小太监拦住了,瞧着那小太监趾高气昂得分分钟都要飞到九霄云外的模样,荀子涵间旬诡异地没觉得厌恶,而是有些想笑,因为,这小太监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故意演出来的?这是想做什么呢?

  荀子涵心里暗自琢磨着,却淡定地始终不曾主动开口,颇有兴致地听着那小太监对着他数落小川子的各种不是,什么偷窃啦,背主啦,什么污水都往他头上泼,毕竟,小川子之前就是被人以这种理由陷害逼出宫去的,今日带着他一起入宫,虽然有几分冒险,但是,却也不失为一个让小川子正式回到众人视线中的方式,总不能将小川子一直藏在六皇子府内院不是。

  小川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一直警惕地盯着那小太监,始终拦在荀子涵身前,不让那小太监有机会靠近,最后,两人竟是起了冲突,差点没打起来,不过,最后却又不了了之了。

  “……”荀子涵表示,这情况,略诡异啊,就像是这人故意要到自己面前来晃上一圈,却又一直不开口说明自己的目的,挠得荀子涵心里也是有些痒痒的。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出了宫,坐进马车里,荀子涵就一直在想刚刚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闹腾一番的小太监,直到小川子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他才回过神来。

  “何事?”

  “主子,刚刚那个小太监,在我袖间塞了一个纸条,可是,上面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

  荀子涵接过小川子递来的纸条,若有所思地看着,只觉得,那小太监费力表演一番,不该只是为了送上一张空白纸条,莫非,这空白纸条上还有什么玄机?想到曾经在电视剧里见过的各种空白纸条的解谜方法,荀子涵心里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凌昱谨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