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涵一直都遵守着应有的规矩,始终垂首不曾抬头,可在起身的瞬间,他却还是看到了坐在上位的皇帝和太后,这两个人怎么说呢,皇室的基因摆在那里,长得丑是太不可能的,但看在荀子涵眼里,却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这母子两个,一看就是反派,妥妥哒!

  只匆匆瞄了这么一眼,荀子涵就在心里给了两人定论,之后,便任由凌昱谨牵着走到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伴在凌昱谨身边,乖巧得让人侧目。

  尤其是大皇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凌昱谨的新夫郎,这不正是凭空在他府里的地下石室中消失的人吗?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他会成为老六的新夫郎?为何,他会是颜家的幼子?

  然而,此时此刻,他也不敢随意地嚷嚷出来,毕竟,颜家幼子的面貌从未示人,兴许,就是长得这么一副模样呢?若是闹下这么一个乌,让皇帝和太后失了面子,他以往所做的种种努力,就全都付诸东流了。大皇子凌昱睿的脑子里一团纷乱,无论如何都思考不出个结果来,看着凌昱谨淡定自若的冷漠模样,他又是止不住地嫉恨。

  这样的气度,老六这个杂种怎么配拥有?那全都应该是属于他凌昱睿的东西!

  凌昱睿心里涌起莫名强烈的嫉妒情绪,看向凌昱谨的目光,简直都快要凝成冷刀,生生将凌昱谨的胸膛扎穿。

  然而,凌昱谨对这样的视线,早就习以为常,连斜眼看一下都没兴致,倒是荀子涵不经意间视线偏了过去,恰好对上了凌昱睿带着明显恶毒的眼神,心中顿时一片冰寒。

  这可恶的凌昱睿,斗不过他家小白,便想抓他来挑事儿,当他荀子涵就是好惹的么?这次,非得给他一个足够强烈的教训不可!他不是爱背地里玩阴私么?成!陪他玩啊!这一次,索性玩把大的好了!

  眼神对峙之际,荀子涵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想到可能会有的结果,荀子涵心情愉悦地微微勾起了唇角,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安静地当自己的花瓶新夫郎。

  这种场景,让他夫君发挥就好啦!

  接下来的时间里,比如拜堂啦,祝福啦,该干的事情都干了,皇帝和太后仍旧说着说着,又要上演一父慈子孝的戏码,凌昱谨也从头至尾配合着,只是,他天生一张冷脸,就别期待他露什么笑脸就对了。荀子涵时不时偷看一眼众人的表情,尤其是前方的皇帝和太后,虽然他们基本都能保持住一脸淡定,但偶尔的神色僵硬甚至是抽搐,却都能巧合地被荀子涵撞见,让他忍笑忍得实在是有些辛苦。

  小白好坏,老久不说一句话,武器就能气得那两人要吐血,简直就太……帅了!

  荀子涵表示,这样的小白,真是越发讨人喜欢了!

  这一场谢恩仪式,持续了快一个时辰,万幸,这里并没有什么夫君掀起盖头前,新夫郎不能吃东西,如若不然,荀子涵现在估计已经饿到腿软了。

  不过,他只在早上喝了点粥吃了几声点心,这会儿还是好饿啊……

  “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宫的仪式也不必太过复杂,谢过恩,便早些回府里去吧,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别让你父皇担心才是。”最后,终于由太后做了个简短的总结,凌昱谨沉默地牵着荀子涵的手起身,两人并肩跪地行礼,这才终于为这场虚伪的谢恩仪式划下句点。

  等再度上了花轿,荀子涵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呼,可算是折腾完了,憋得我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最重要的是,肚子叫得更欢了,好饿啊……

  荀子涵在离开慈安宫的时候,就重新戴上了红盖头,外人自然是看不到他这个新夫郎的相貌的,荀子涵可不是那种穷讲究的人,倚靠在轿子里,小小声地吐着槽。

  这成个婚也太累了,还得挨饿,真心不容易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熟悉的大手从窗口伸了进来,紧接着,凌昱谨温柔的声音在帘子外面响起,“还要一点时间才能回到府里,涵哥儿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饿着了。”

  “嗯,谢谢小白。”荀子乐滋滋地接过小布包,里面放着几块清香的莲子蒸糕,是林阿么最拿手的糕点,想来是出门的时候就准备好的。

  荀子涵只觉得心里甜蜜蜜的,躲在轿子里吃莲子蒸糕,没一会儿就吃完了,心灵上的满足感,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满足感。

  他家小白,真是太体贴,太温柔啦!

  这话若是让宫里那个家伙听到,估计得被惊到吐一地血,凌昱谨怎么可能会是体贴、温柔的人?这太让人惊悚了!

  六皇子府里宾客如云,甭管真心还是假意,甭管六皇子在宫中的地位如何,这桩婚事既然是皇帝亲自赐下,那文武百官这份面子就必须双手奉上,该送的礼得送,该喝的酒得喝,至于酒席散去之后,自然是各归各家,该干嘛干嘛去。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呢?

  荀子涵被众人拥着送去了内院,凌昱谨则留在前厅宴客,只是,他的身份尊贵,没有人敢灌他的酒,再加上他的身边还陪伴着韩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两尊大神,谁还敢上赶着作死?

  于是,凌昱谨只是端起酒杯,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声“喝”,一杯酒下肚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厅,看得众宾客面面相觑。

  这么急着就要去找新夫郎,会不会……太早了点?这才晌午呢!

  事实上,凌昱谨是要赶着去见院见师父的,赤鸿接到两人大婚的信息后,便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总算是赶在婚礼的当天顺利抵达,看着端端正正跪在他面前谢师恩的两个乖,赤鸿笑得简直都要见牙不见眼了。

  能收到这么两个乖徒弟,实在是他的福气!

  “快起来吧,总算,为师没有错过你们的好日子,来,这是师父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不甚贵重,只是师父的一点心意。”赤鸿递给两人一块赤色的石头,看着平凡无奇,但却奇异地让两人都有些挪不开目光。

  “谢谢师父。”师父送的礼物,荀子涵和凌昱谨怎么可能不喜欢?立刻一头磕到地,欢喜地道了谢,然后,才双双起身。

  早在看到师父那一刻,便自己掀起盖头来的荀子涵,开心地搂着赤鸿的胳膊,撒娇道:“师父,我还真担心您赶不过来呢!因为形势的原因,我都没敢把我们大婚的事情告诉我阿爹阿么,要是师父您也不来,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想到阿爹阿么,荀子涵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但忧郁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摆完,就被师父一指敲上了头。

  “笨蛋,没什么好难过的,你也是为了他们好,将来局势稳定了,你和小白再亲自回去一趟,谢恩也好,道歉也好,还怕他们不接受不成?”关于荀子涵曲折的身世,赤鸿也已经知晓,心中感慨之余,却也是为小徒弟的境遇惊奇不已。

  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有如此曲折的身世境遇?偏偏还能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气运,也是让人心服口服了。

  “我知道啦,师父你别敲我头嘛,会变笨的!”荀子涵继续搂着赤鸿的胳膊撒娇,把人拉到新房刚摆上酒菜的小桌前坐下,热情地给师父夹菜倒酒,凌昱谨没有说几句话,只一直恭敬地向赤鸿敬酒,神情之间,对赤鸿的尊敬和感激之情尽显。

  韩家大舅父子三个,帮着凌昱谨在前厅招呼宾客,他们师徒三人倒是在内院里喝酒喝得悠闲,也不必旁人伺候,师徒三个自己在屋里说着体己话。

  “小白啊,这战事再起,恐怕是无法阻止了,你跟颜家韩家通个气,也好早做准备,这一次,只怕是整个鸿远大陆都要被波及了。”以往的小打小闹,一般就是接壤的两个国家之间的矛盾,闹也不会闹得太过分,可这一次,却像是在远古时期就已经被人算计好了,时间到了,鸿远大陆就必须经受这一波浩劫,挺得过去,自然会越过越好,挺不过去,便是所有人的覆灭。

  “……师父,这么严重啊?”提到战事,屋里原本轻松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师父您放心,我、韩家,现在还有颜家,一直都在为战争的爆发做准备,我绝对不会让人灭亡这个国家。”更不会给任何人伤害他至爱之人的机会!

  凌昱谨在说话的时候,紧紧地握住了荀子涵的手,感受到同样强力的回握,他转头,冲着荀子涵微微勾起了唇角,那坚定的眼神,仿佛是在宣告:“我会保护你!”

  “为师担心也没用,好在你们两个在一起,又有颜家和韩家护着,暂时也不太可能出什么大乱子,只是,小白,我知晓你以前在宫里吃过太多亏,但今后行事,凡事都要当心,不要强出头,你随时都要记得保持头脑清醒,不要忘了,家里有涵哥儿等着你呢!”其实,赤鸿也知道,凌昱谨是个沉稳可靠的人,只是,幼时的经历,难免会影响他的心性,他就怕凌昱谨会有个一时半刻的冲动,到时造成他无法接受的后果,那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师父,徒儿明白。”凌昱谨自然听得出师父的关心,恭敬地抱拳谢过,并没有因此而心存芥蒂。

  “师父您放心,我也会看着小白的。”荀子涵也接着表态,不过,他也从师父的言语和神情之间,瞧出了点什么来。

  “师父,您不会是……又要急着离开了吧?”荀子涵没想遮掩,直接把心里的怀疑问了出来,一看他家师父的反应,可不就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心虚么!

  “师父!您到底都在忙些什么呀,留在京城休息几天都不成么?我还想着做几道新菜给您吃呢!”荀子涵今天是新夫郎,自然是不可能下厨去做菜,眼前这一桌子酒菜,都是林么么在内院的小厨房里做出来的,他刚刚心里还在琢磨着,要弄点好吃的给自家师父补补身子呢!

  “唉,师父也不愿意这么来去匆匆的,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还是跟你们师叔有关的事情……”提到“师叔”,赤鸿的语气明显有几分低落起来,荀子涵就更加惊讶了。

  “师父,师叔不是过世多年了么?”

  “我也只是听到了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有几分希望,总要去验证一下,师父才能甘心啊!”对于那个感情如同亲兄弟一般的师弟,赤鸿心中一直怀有愧疚,当年师弟出事之时,他恰好在闭关,一出来,便闻听师弟失踪甚至是过世的消息,自是震惊不已,之后,任凭他到处撒网搜索他的下落,也丝毫没有进展。

  如今终于又有了消息,他如何能放过?

  “师父,既然你不能确定师叔真的过世了,那师叔就有一定机率还活着呀,只要他活着,总有机会见面的!”荀子涵拉着赤鸿的手安慰着,倒是逗得他笑了起来。

  “就你会说话。得了,咱们不提这个话题,来,再陪师父喝一杯,师父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谢谢师父!”

  荀子涵和凌昱谨齐齐举杯应声,三人一口喝掉杯中之酒,之后没过多久,赤鸿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再次离开了京城。

  “小白,情况,真的像师父说的那般严重了吗?外祖那边,是不是也有什么发现了?”正如师父所说,这场战争不像是某个国家有所预谋,而更像是在鸿远大陆各国建成之初,便有人做了布局,注定了要爆发这一场战争。

  其目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