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昱谨握着手里的纸条,自己没有特殊的举动,也没有让影卫行动,而是照着原来的计划,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醒神,直到宫宴结束,他才向皇帝和太后告退,回到了自己的承德宫中。

  “主子,刚刚给您纸条的宫人,是在正殿当值的一个小太监,很不起眼,目前,并没有查出与任何一方势力有关联。”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影壹已经查清了给凌昱谨传递纸条的人的身份,只是,那人却是有着一个相对而言简单的背景,这反倒是让凌昱谨有些疑惑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凌昱谨挥退影壹,直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拿出那张小小的纸条,缓缓打开。

  皇后未逝!

  那纸条上,只简单的写了四个字,却字字如同诛心一般,让凌昱谨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起来。

  “父后……果然还活着……”可是,他如今在哪里?为何时隔多年,却突然有人给自己传递信息?这究竟是个陷阱,还是一个能让他与父后团聚的机会?

  仅凭这样一张简单的字条,凌昱谨没有办法马上做出判断,但是,这张字条,却无疑加强了他对父后还活着这件事情的信心,也让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查明真相,找出父后的下落。

  “影壹,去查,我要知道那个小太监的一切信息。”或许,这会是一场空,或许,这会是找出父后的关键所在,他绝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影壹没有一句多言,干脆利落地应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书房,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踪影。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等影壹再次找到那个小太监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被人发现溺死在一处废弃宫殿的井中,还被爆出有偷窥行为,一切听起来似乎顺理成章。

  小太监因为在宫中行窃,害怕东窗事发所以畏罪自杀,只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而已,此事很快便不了了之了。

  当凌昱谨听到影壹的禀报时,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有这么巧的事情?”

  “主子,事情不可能这么巧,想来,是有人害怕主子知道些什么事情,才迫不及待地动了手,但是,那人却并不一定知道,那小太监,给主子您递了一张纸条。”否则,也不会那般心急地要了那个小太监的命。

  要知道,宫中的权谋斗争中,从来就没有什么良善之辈,凌昱谨原本就不受宠,甚至被皇帝和太后厌弃,一旦被人泼上一盆莫名的脏水,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更何况,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若这盆脏水还带上谋反篡位之类的罪名,那凌昱谨真要是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凌昱谨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才刚刚有了点头绪,却又立马被人掐断了,这种被人压制着感觉,让他心里有着压抑的愤怒,却也更加坚定了他想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无论父后是否还存活于世,他都必定要还父后一个公道!

  “继续查,总会有蛛丝马迹,皇宫不是一个铁桶,这里面的人各怀心思,当年的事情一定还有人知道。”否则,就不会有人给他传递这样的字条了。

  为了不留下话柄,纸条在看过之后,凌昱谨就已经烧掉了,只是,那四个字,却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怎样都无法忘怀。

  “是。”影壹很快就离开了承德宫,凌昱谨独自坐在书房中,久久没有动弹,直到外面传来小李子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何事?”

  “殿下,皇上有旨,传您御书房觐见。”小李子起初还特别雀跃地想要在凌昱谨面前刷存在感,可被打压了几次之后,他再靠近凌昱谨时,却总觉得主子的眼神,冰冷得几乎都能杀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心慌着,心虚着,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心里时刻都在祈祷着,主子能把他调离身边,这样,他就不必活得如此胆颤心惊了。

  可是,凌昱谨却像是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让他更加的无所适从起来,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自己没能经受住银钱的诱惑,接了这么一个任务,跑来承德宫里当差。

  这简直就是拿命在赌!谁说的六皇子软弱好欺了?谁说的六皇子愚蠢笨拙了?他所能感觉到的,怎么全都是这六皇子冷得跟阎王似的,随时都能要人命啊!

  “哦?”书房的门没开,只从里面传来一声轻音,却仿佛一根银针,扑哧一声直直地扎进了小李子的心脏,惊得他差点一屁股坐下地去。

  他只是奉命传话,这其中具体有什么安排,也不是他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能知晓的,此时听着凌昱谨的那声轻音,他吓得差点没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凌昱谨的声音却再度传了出来:“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喏,奴才告退!”小李子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反射性地行礼告退,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这一次的事情成了,他就可以离开承德宫,离开皇宫,远走高飞了……

  凌昱谨不知道小李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只是想到刚刚那句口信,他就忍不住忍忍地勾起了唇角。

  “主子,这明摆着是一个圈套,您要过去吗?”皇帝召见,怎么可能让承德宫里的一个小太监传令,如果没有手谕,那也必然会有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来传令,这么明显的陷阱,真当人是瞎的不成?到底是哪位如此的天才,竟能设下这般漏洞百出的陷阱?

  偏偏,主子貌似还挺有兴趣亲自去踩一踩的?

  “我倒是要去看看,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对付我,毕竟,我才刚刚回京城呢!”凌昱谨嘲讽地一勾唇角,转身大步走出了书房,留在他身边伺候的影贰,则瞬间消失了身形,凌昱谨知道,他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边。

  御书房在皇宫的北面,离皇帝上朝的正殿最近,中间却也隔着一座偏殿和一片花园,从承德宫走过去没花多少时间,凌昱谨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走着,心里都懒得去琢磨待会儿要如何应对,反倒想念起了与荀子涵在一起的日子。

  那才是真正的快乐,为了能与荀子涵光明正大且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了通往御书房的长廊,凌昱谨收敛心神,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不料,却在只差一个转角就能到达御书房的时候,遇上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何文昌。

  “何公公。”凌昱谨一边在心里疑惑着,一边清冷地打着招呼。

  就地位而言,凌昱谨是皇子,何文昌是太监,自然是要高高在上得多,但就受宠程度而言,他文昌是红人,而他凌昱谨则是一棵无人关注的小白菜,不受关注的程度,让他这个当事人想要心酸一把都有些为难。

  “六殿下,您此时到御书房来,是要请见皇上吗?皇上此刻正召见大臣,恐怕无暇见您,另,传皇上口谕,韩大人乃殿下亲舅父,既是已经决定留在京城,作为外甥,六殿下合该走动走动,以孝天伦。”言下之意真是再明显不过了——皇上忙着呢,你忙自己的去吧!

  凌昱谨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却并没有反驳,而是抱拳一礼,道:“多谢何公公提醒,替本宫谢过父皇的仁慈。”说罢,凌昱谨便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了,至于亲自去踩踩那个拙劣的陷阱的事情,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不知道这何文昌这一番提醒,是有意还是无心?若是有意,又当为何而来?

  凌昱谨以往从未与何文昌有过交集,今日突如其来的照面,却让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至少,他从这个何文昌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恶意。

  是错觉吗?还是说,这个何文昌伪装得太过成功?

  凌昱谨回到承德宫之后,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暂时把此事放下,影叁敲门进来,附在他耳边轻语了一番,让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唇角却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便……送他出宫去吧。”

  一句话,便决定了小李子的命运,至于是个什么送法,临到头来,他自然就知晓了。

  凌昱谨想到刚刚何文昌的传话,突然面色一松,扬起一个情真意切的微笑,“既然父皇都觉得我该与舅父多多走动,我若不做,那便是不孝了。”凌昱谨一边说着,一边就写下了一封信,明目张胆地邀请舅父一同前往京城最负盛名云上楼喝酒。

  之后,还特意换了身衣服,大张旗鼓地带着侍卫出了宫,前往云上楼。

  韩宇铮自打来到京城,别说没单独去见过凌昱谨,就连荀子涵,他也暂时没敢明目张胆地去见,只装作好奇地登了回一口香的门。

  今日收到凌昱谨的信,粗略一看倒是寻常无奇,但细细一看,却让他拼出了一句藏头文——与其躲藏,不如明正,把酒言欢。

  “哈哈哈哈……好!舅舅与外甥喝酒,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走,去云上楼!”一通朗声大笑之后,韩宇铮也毫无心理障碍地出发前往云上楼,舅甥两个要了一个清静的包间,当真是把酒言欢,聊得好不畅快,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模样。

  而好巧不巧的,这日,闲着无聊的荀子涵被同样闲着无聊只记得吃的卫子轩,拉着到云上楼云参观指导……个屁,这家伙就是想把荀子涵拉回家给他开小灶,那点小心思,就只怕没写在脸上了。

  “卫少爷,您慢点儿,别老拉着我家公子呀,小心摔着……”小双那小眼神,都恨不能剜卫子轩两刀了,拉拉扯扯的,就算同是哥儿也不行啊,不知道他家公子是有主儿的么!

  “涵哥儿你快走么,我可饿着哪……”卫子轩肚子里馋虫一犯,简直就是个浑不吝,嘻嘻哈哈地就要继续拉着荀子涵往前走。

  荀子涵也真是满心无奈,交上这么个吃货朋友,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啊?

  就在这个时候,荀子涵突然听得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可不正是韩家大舅么,可没等他惊喜地唤出声来,又看到了另外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脸,这下子,他是惊喜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