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清禾以前很喜欢看电影的, 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很久没看过电影了,愈发觉得电影虚伪。

  也不止是电影, 只要那些由人类写出来的、创作出来的东西,他都觉得无比虚伪, 都觉得是假的。

  在没分化之前,邵清禾曾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看那些励志热血的电影, 觉得自己像里面的主角,但分化后很少看。可能还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

  在电影里,主角总会遇到一群讲义气的小伙伴, 就算沮丧会颓废, 但这都是暂时的。只要努力, 一定会得到丰收, 只要付出一定不会被辜负。

  亲情友情爱情, 到最后他们都会得到。

  他们的人生写满了千钧一发,虚惊一场,力挽狂澜等美好词汇。就算是最开始主角一窍不通, 完全不会的事物, 只要他们恶补几天也能融会贯通。

  他们的伤痛悲伤,一行字幕跃过好多年,而邵清禾没有时间跳跃大法, 他只能在一个又一个的凌晨,抱着自己苦苦煎熬,掰着手指头算多久才天亮?

  什么时候才天亮?

  他的天, 还会亮吗?

  人生和电影完全不同的, 人生要苦多了。

  有一个词叫幸存者偏差, 之前他总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幸存者。对啊, 如果一定要有幸存者,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可事实上,他不幸运,他还倒霉。邵清禾没有天分,他甚至只是一个劣等的Alpha。

  在他们这个世界上,人类共有三种性别,分别是Alpha、Beta以及Omega,三种性别在社会上对应不同的分工、不同的地位、不同的人生。

  分化期结束,就确定了每个人未来的命运。

  Alpha是公认的上位者,这个性别的人类的各方面素质是三种性别说最强的,最优秀的。而Omega则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下位者,具有生育能力,Beta介于两者中间,极少数拥有生育能力。

  这三种只是一种大概分类。

  真要细分的话,其实每个性别还各自分优等,次优等,均等,次均等,以及劣等。

  除非基因有很大的缺陷,不然怎么也是一个次均等,倘若基因优秀一点的话,次优也不是不可能。这个社会上的均等的基因是最多最多的,优等较少,只有极少数才会出现劣等。

  毕竟被判定劣等,就意味着这个人有重大缺陷,无论性格也好,还是心理也好,就算现在没有,未来也一定会出现重大疾病,或者携带病毒,是公认的残次品。

  这种缺陷如果在出生前被检查出来的话,医生都会强烈建议打掉,再要一个新的孩子。

  毕竟其他许多用人单位都是不招劣等的,能够愿意用的,大多又累又辛苦工钱很低,导致他们能做的事情很少很少,几乎就是被划分到了社会的最底层…

  慢慢地,也成了鄙视链的最低端。

  就连小孩子互相骂人,互相攻击对方,都会脱口而出说对方以后是个劣等人,是个缺陷人。

  当然这是很久以前刚出来的说法,最近几年的许多年轻人都不这么叫,觉得这么不够时髦,只有一些年纪大点的还这么叫优劣等。

  近几年关于等阶,则分得更加的细,年轻人把优等称为S级,次优称为A,均等B,次均C,最后劣等是E。同时还有什么加和减,弄得花里胡哨的。

  五年前,邵清禾自己还没接自己只是一个劣等Alpha的事实,很快生活接二连三地向他暴露出狰狞的内里。

  不管他接不接受,不在语喜乎他能不能消化,一股脑把血淋淋的真相全部都扔到他的面前。

  他居然不是自己父母的孩子,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不是他的家,他只是个鸠占鹊巢的鸠。他亲生父母只是一个卑劣的护工,已经畏罪自杀了。

  这就是两个优等基因的儿子会是基因缺陷的原因。他的曾经的父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对他恶语相向,对他不闻不问。

  邵清禾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孤儿。

  命运就这样接二连三地和邵清禾开着玩笑,可他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接受,他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他自己,也没人会知道,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朝跌落进脏兮兮的泥潭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如何从明亮宽敞的半山别墅搬进有小爬虫,臭气熏天、阴暗、狭窄、潮湿的地下室?

  第一次睡在只有一块发霉木板的床上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第一次喝未经处理的次等水源又是什么体验?他到底经历什么样的不适应,没人知道。

  其实邵清禾自己也忘记自己是怎么熬过来了。只是偶尔会做梦,会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梦到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地步。

  梦到他那时四处碰壁,分化前还对他抛出橄榄枝的几个导师纷纷后悔,那些原本按照他的履历可以完全入学的学校也和他无缘,曾经规划好的未来在一夕之间完全崩塌。

  梦到他刚刚拿到分化检验单,他自己都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回到家,父母看着他的眼神也像看着陌生人一样。

  明明以前那么夸赞他是他们的骄傲,结果现在却又说他不是他们的孩子,是个低劣的冒牌货。他们之前有因为他的成绩,因为他在学校过人的表现而骄傲,那时就有多么生气恼火。

  当时才十几岁的邵清禾被全然陌生的父母吓到了。而从父母身边离开以后…才算是真正开始了他的悲惨生活。

  在没有家庭的支援后,只是一个孤儿的他无法负担高额学费。以前读书时,他倒是听说百来年前曾经有过助学贷款之类的东西,为了帮助一些贫困的学子也能读书,但这项规定…很早就已经取消了。

  并且成年后的居民还需要额外缴纳居民税,才能成为合法居民,继续享受合法权益。那会儿的邵清禾没有继续纳税,整天如过街老鼠般过着东藏西躲的日子。

  在下城区待过的那一段时间,也让他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只要给钱,他真的什么都干,那时候的他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索性邵清禾虽然基因有一定残缺,但好歹还算是一个Alpha。不仅如此他还拥有一张较为优越的脸庞…于是他被当地最大一家的红房子店主找上了门。

  对方是个Beta,但气势很足,他捏着邵清禾的脸,仔细打量。邵清禾也温顺的任由他看着。

  半晌后,店主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错,和之前的货色不一样。”

  邵清禾很明白他说的不一样是什么。

  这个世界阶级差非常严重,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上学,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食物住所都是最好的,分化后也会顺理成章进入管理层。

  这些占不到总人口百分之一的富人掌握着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和地位。而其他的百分之九十九的穷人则一起分着剩下的百分之一的利益。

  其竞争可想而知的残酷,说是一出生就被判定了未来命运也不为过。

  两边的人完全就是在两个世界生活,且两者之间几乎不会有交集。曾经在邵清禾是百分之一的时候,他不觉得这个规定有什么。

  毕竟管理层不需要那么多人,而那些繁琐又沉重,日复一日枯燥的底层工作总要有人去做的啊,至于让他们减少受教育的程度也是为了方便管理嘛。

  “怎么样?考虑好了就在上面签字。”

  邵清禾那时身上还残留一些曾经优越生活的痕迹,而那种目下无尘的气质让店长很喜欢。

  他说他喜欢他的眼神,如生长在悬崖峭壁的绮花,危险又美丽,高不可攀,令人望而生畏,正是店里极为稀缺的类型。

  “…………”

  当时的邵清禾沉默了,也算一种默认,他拿过笔,犹豫了一会儿写下了邵清禾三个字。

  再后来,那个主动找上他的店长替他把之前拖欠的税给补上了。还出钱给他租了一个小套房。里面家具齐全,虽然比他曾经住的别墅差远了,但比那个漏水的小破屋好太多了。

  有太阳的时候,还能晒会儿太阳。傍晚时分,整个屋子都是暖暖的橘黄色,他还在阳台放了把摇摇椅,没事的时候就会躺在那里打会儿瞌睡。

  店里还出钱给他重新买了各种的新衣服,把他原本那头金灿灿的头发染成了黑色,又给他重新弄了新的身份,这才带着他去店里上班。

  虽然其他人把那地方叫红房子,但它其实是有名字的,就是很长一串,他给忘了。

  白天的时候红房子比较低调,非常寂静。可一到了晚上,那栋高耸的建筑则会灯火通明一整晚,红彤彤的,可不就是红房子嘛。

  邵清禾是基因缺陷的Alpha,他的腺.体和其他的Alpha不同,因此他无法像其他Alpha一样为自己的所有物打上完全属于自己的标记。

  这本该是一种缺陷,可在那里反而成了一种优势。

  他无法完全标记,所以那些无法独自度过某个时期,又担心会被标记留下气味的小O们就会特意来找他度过那个时期。多轻松,无非就是花点钱嘛。

  再说了,邵清禾不仅长得好,身材又好,举手投足还格外绅士,和红房子其他人不同,他还学识渊博,极为聪明,无论问他什么,他都能快速答出来。

  这样的人,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有什么不满意的?

  因此找邵清禾的Omega特别特别多。慢慢地他成了红房子里远近闻名的头牌,生活也逐渐好了起来,不用饿肚子,不用睡垃圾堆一样的小单间里…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

  是啊…他也应该知足了。

  一阵电话震动声把床上的黑发男子吵醒,他皱着眉,摸了半天才摸出不知道什么时候陷进枕头缝隙里的手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对面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没醒,不过也没介意,很自然地问着:“你昨天那个还没走呢?”

  “嗯…”

  邵清禾习惯光着睡,他的工作晒不了什么太阳,皮肤理所当然的好。他在被窝里翻了一个身,半坐起身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睛吐着烟圈,声音有一种莫名性感的沙哑。

  “他已经醒了,有什么事?”

  本来睡在他怀里的人的确也被他这番的动作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那是一个清瘦的男性Omega,头发是略浅的咖啡色,有点小卷卷。

  嗯…他这里是第几次找他来着?

  邵清禾有点忘了,应该是来挺多次了吧?但即使是这个Omega来找他这么多次,他依旧不记得怀里人的名字,现在可能还记得他的脸,但只要下一秒一分开,再想起他时,他的面部就会像被糊了一层马赛克,邵清禾也不会花心思去记谁的脸。

  不过,他的信息素气味倒是记得很清楚,他吸了吸鼻子,嗯…空气里有一股,很明显的甜橙味。

  甜橙O醒了就黏黏糊糊地过来抱着邵清禾,他把脸贴在邵清禾的胸口,用食指在他胸口画圈圈,安安静静地等着邵清禾接完电话后,才和他说话。

  他可不是本地人,因此说话带一点点黏糊的口音,像在撒娇一样:“清禾哥,你晚上也陪我吧,好不好?”

  邵清禾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有点卷卷的头发:“不行,我晚上要去店里,店长刚才打了电话,你也听到了,有人指定要点我呢。”

  “………”小甜橙的信息素变得有些不怎么高兴,“谁?他出多少,我出更多还不行嘛。”对方两条细细的胳膊像水蛇一样缠着邵清禾的脖子。

  “今天是我生日哎,我好想跟你一起过。”

  邵清禾想了想,在心里权衡利弊了一下。这个小甜橙挺有钱的,他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按灭在床头的烟灰缸:“成。不过你留下这个事别和店长说。”

  通过店长的话,还得另外给店长抽成。所以肯定是不经过他要好一些的,但是吧…这种事儿也不能经常干,这样的话,是个人都能看出猫腻。

  “好啊好啊。”

  小甜橙又高兴了。

  邵清禾也掰捏他的下巴吻上去,对方被他吻得呼吸不匀,手也搭在他的肩膀,虽然嘴上说着让他停下,但空气里的甜橙味愈发浓郁起来。

  “啊,你嘴里好大一股烟味。”

  小甜橙嘟囔着,不过并不像抱怨。

  “怎么,不喜欢啊?”

  彼此之间也算比较熟了,因此邵清禾知道他也喜欢什么样的,和他说话时鼻尖贴着鼻尖。他本来就长得好看,凑这么近,小甜橙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迷迷糊糊就把答应的两倍说成了三倍。

  中间的时候,小甜橙突然接到了他未婚夫的电话,他倒一点不慌,让邵清禾轻点,同时神态自若对电话那头说他和他朋友在外面逛街。嗯,这个小甜橙,他有未婚夫。

  “啊,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今天生日呢。嗯…当然期待啊。”小甜橙亲了亲邵清禾英俊的眉眼,对他调皮眨了眨眼,同时也对电话那边的未婚夫撒着娇,“你什么时候到家呀…嗯…好,我知道了。我啊?我现在和朋友在外面逛街呢,可能要晚一点回来哦…”

  看来…晚上不行了。

  邵清禾其实有点舍不得,送小甜橙走时,脸上的表情格外真挚。对方也不舍地搂着他亲了好久,亲得唇都快肿起来了,他又赶紧拿了什么唇膏涂了涂。

  “又得一段时间见不到清禾哥了。”

  邵清禾将脸凑近那个甜橙味的Omega,闻了闻他身上残留的橙子味,又牵起小甜橙的手,将自己那张几乎完美的脸贴在他的手心。

  他模仿着小动物那样用自己的脸庞蹭了蹭对方的手心,无论是声音还是语气,以及凝视着对方的眼神都无比的真诚,就好像他眼里只有他一样:

  “没关系的,无论多久,我会等你的。”

  甜橙味的Omega已经下楼了,再回头看时,居然发现邵清禾还在楼上的阳台看着他,一时心里更软了。他给邵清禾挥了挥手,对方也立刻回应他。

  清秀的Omega捂住自己的胸口,怎么办,怎么办,自己好像爱上他了。

  明明曾经带他去认识邵清禾的友人就曾非常严肃地告诫过他,说那种人就是认钱不认人的。和他们玩得开心就好了,和他们动感情是大忌。

  可……他看上去真的好舍不得自己啊。

  这也是假的吗?

  邵清禾当然是…不舍的。

  不过他的不舍主要还是因为舍不得那三倍的钱在眼前飞走了。他看着甜橙味的身影逐渐走远,脸上的表情也一点点收敛,直到完全面无表情,眼里全然没了刚才了含情脉脉。

  “啧…真麻烦…”

  他转身又给店长拨回了一个电话,“人走了,晚上我来店里。”

  店长很高兴,毕竟只要邵清禾在店里,那么当天店里的生意都能好很多。只是对于邵清禾而言,不怎么高兴,毕竟单纯陪酒肯定没有其他赚得多呀。

  而且…他不太喜欢店里嘈杂的气氛。

  店里每天晚上都有表演活动,邵清禾也参加过,各种极大分贝的音乐能把耳朵震聋,各种晃眼的灯光,还有舞池里喝得醉醺醺的客人,胡乱释放着信息素,还有些当场就…

  邵清禾则在楼上置身事外地看着那些丑态百出的场景,看着那些被原始欲.望支配身体的动物们。嗯,动物,在邵清禾眼里,那些管不住自己信息素的,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

  但去店里也不是没好处的,他许多长期客户都是在店里认识的,就算不是店里认识的,也能在里面找到一些可供发展的长期。他的确应该多找几个长期,这样他的收入才能够稳定一点。

  嗯,那都是晚上需要考虑的事,邵清禾很快决定了他要先回去睡觉。

  只是刚迷迷糊糊地睡着,门口被敲响了。

  “谁啊?”

  他下意识以为是哪个熟客来找他,于是只穿了个短裤就去开门了。结果一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或者说……少年?

  邵清禾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Omega。

  毕竟他身上的气味是有点甜腻的甜牛奶的气味,长得也很清秀,皮肤雪白,嘴唇嫣红,脸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个子还比邵清禾要矮些。

  要说脸生吧,好像又有点说不上来的眼熟。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邵清禾直接把心里都熟悉归结于可能是很久以前认识的客人。也对,他见过的人太多了,忘记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确定是客人,邵清禾很自然地揽住对方的肩膀,凑在他耳边和他用气音说话:“怎么了?是想我了?”

  那少年的脸立马爆红,肉眼可见爆红。看着年轻挺小的,还背了一个书包…别真是个学生吧?

  见他这样,邵清禾有意调戏他:“哟,这是谁家的Omega呀。叫什么名字啊,不会是第一次来这儿吧?宝贝成年了吗?”

  那个少年终于开口了:“我,我不是Omega,我是…Alpha。我也成年了,昨天刚成年的。”

  他说出口后,又怕邵清禾不信,他甚至从他背着的书包里找到了一张分化检验单递给邵清禾。

  “不信你看,我今天上午才拿到的,我的确就是Alpha。”

  在说到自己是Alpha的时候,少年明显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就像在不满意自己Alpha的身份一样,邵清禾也就随便那么扫了一眼检验单,关于上面的名字啊,年龄啊,家庭住址之类的信息他都没怎么注意,倒是一眼就看到醒目的均等Alpha的字样。

  嗯…还真是个Alpha。

  这可的确有点稀有了,之前倒也不是没见过有Beta来找邵清禾,但很少会有Alpha来找他。

  而且对方在看到自己以后,一脸惊讶外加诧异,就像看到什么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不知为何,这种眼神让邵清禾心里开始莫名烦躁,特别是知道面前的清秀少年是Alpha以后,他心里都烦躁愈发浓厚。

  他一改之前的亲热态度,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冷淡起来,甚至还想把他推出门:“没事别来烦我。”

  邵清禾口气太凶了,少年Alpha被他吓到了。

  一时间心里闪过无数念头:他真的是闻嘉述吗?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现在这样了?当年那个品学兼优的嘉述学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已经生病死了吗?

  听说这边有个特别漂亮的成年男性Alpha,只要花点钱就可以和他共度一夜,听过特别厉害?至于哪方面厉害?反正一些O都很喜欢往他那儿去。

  但他从没有把这种地方和闻嘉述联系到一起,可又的确看到了那样隐约的照片。

  那本来就是一个是不允许拍照的场合,客人进场的时候甚至还会经过检查。因此用特殊新设备拍出来的照片有点模糊:

  舞台中间戴着半张面具男人太熟悉了,他身上略薄的衣服已经被酒水打湿,正隐隐约约地贴在皮肤上。镜头里好多双手在抚摸他的腹肌,他的脸,他的胸肌,他则半眯着眼睛,嘴角不屑地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完全就是闻嘉述啊!

  他想自己来查证一下,假如,假如这个人真的是失踪了五年的闻嘉述的话,那么,那么…

  那个年轻的小Alpha似乎想说什么,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邵清禾实在也没那个耐心等他支支吾吾讲话,直接就打算关门,对方这才着急地开口,“闻嘉述,你是闻嘉述吧?”他带着犹豫,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嘉述哥?是…你吧?”

  邵清禾开门的动作瞬间停住。

  “他们…他们说你死了。”说着说着,那个Alpha小少年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了,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看起来像只小兔子:“嘉述哥,我哥,还有叔叔阿姨,他们都说你病死了…”

  “你…怎么找到的。”

  邵清禾的声音有些发紧。

  “就是…”少年吸了吸鼻子,又从背后的书包里弹出来一份模糊的照片乖乖地递给闻嘉述,“就是这个…我找了好久,这次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

  少年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讲他是怎么购买到这张照片,又是怎么躲开哥哥和家里司机,怎么一个人找到这里的,最后成功到他的面前。

  他说得得意洋洋,但越听,邵清禾的眉头却皱得愈发紧了,面色也愈发凝重起来,他转身想回房间把衣服穿好,去对方拉扯着胳膊。

  那个少年Alpha眼里都还有点泪花,但依旧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嘉述哥,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放手。”邵清禾语气带了几分无奈,“我去穿衣服,你先放开,我又不会凭空消失。”

  “哦哦哦…”

  邵清禾想起他是谁了,的确没想到当初那个小团子…居然长这么大了。他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小少年,终于想起来看到他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个被他抱过的小屁孩和小时候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他居然还分化了Alpha,以前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以后肯定会分成Omega呢。

  他叫……

  “颜乐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再不走的话,我叫你哥了。”

  邵清禾以前喜欢叫他乐乐,那会儿他也还小,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他严肃地叫他全名,用以前最好使的他哥作为回击。

  不过以前最好使的恐吓,这会儿也没用了。颜乐乐耸耸肩,又摊摊手:“我才不怕呢,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他,管不到我了。”

  颜乐乐在确认了他就是闻嘉述后,明显比刚才大胆多了。之前可能不太确定,所以被他搂着的时候整个人才瞬间僵住,但这会儿又敢直接进他屋子了。

  “嘉述哥,你有对象啦?”他进去看了一圈,又闻了闻空气里残留的Omega信息素,噘着嘴,“明明小时候你还答应过的我,说等我长大就娶我的。”

  邵清禾揉了揉太阳穴:“那时候你才多大?啊?这话你都还记得。再说了,你现在又不是Omega了,别tm在这跟我撒娇啊?”

  “嘉述哥。”颜乐乐坐在他床上,把书包一脱,比他这个主人家还像个主人家。他板着脸,想做出一副很成熟的样子,“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我可以帮你的。”

  “……”

  闻嘉述。

  哦,真是好久好久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久到他都快忘记了,原来他还有一个名字叫闻嘉述啊。

  邵清禾只是他在这边工作以后才用的一个艺名罢了。一个假的名字用久了,他还真的以为自己一直就叫邵清禾了呢。

  突然在听到自己的真名后,反而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陌生,更何况这个名字代表着那些过去,是他根本不愿意去回想的过去。

  “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这张照片。”邵清禾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那些人,他可一个都不想面对。

  “嗯……不知道诶。不过我既然都已经看到了,那么其他人看到也应该…”颜乐乐先看了看邵清禾的脸色,“……嘉述哥你怎么了?”

  “你还没毕业吧?”邵清禾把他往外推,“学生是不允许来这里的,以后不准来这种地方了。你哥呢?怎么会允许?”

  其实邵清禾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躲着他的哥,偷偷溜出来的。就以他过去对颜乐乐那个哥哥的了解,他估计现在已经赶过来了。

  “还有,你记清楚,我现在不是闻嘉述。”邵清禾顿了顿,认真道,“我现在是邵清禾。闻嘉述的确死了,而且是死了好几年了。”

  “………”

  他现在和以前的形象稍微有点差别。

  他不仅染了黑头发,头发也留长了,打了耳钉,无论是穿衣还是说话,都和过去截然不同。这就是颜乐乐再看到他后,会犹豫半天不敢叫那个名字的原因,除了因为两人的确好多年没见,还有就是他和曾经对闻嘉述气质完全不同。起码过去的闻嘉述是绝对不会住在这种地方,也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

  “你昨天测的结果?那你不是…”邵清禾想抽烟,都已经抖了出来,看了看背着书包的Alpha,又把烟放进回来,“那你不在家里待着,在外面瞎跑什么?”

  成年后,他们会迎来人生第一次特殊时期,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学校才会给他们放假,让他们最好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第一次的初期…

  “你他妈……”邵清禾烦躁地在屋里走了两圈,“你不知道你这几天很危险吗?颜乐乐,你当你还是几岁的小孩子吗?”

  颜乐乐被他凶了以后,身为一个Alpha,眼圈居然瞬间就红了。他从书包掏出他小时候一直用到现在的小青蛙钱包,把里面的钱一股脑倒出来:“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闻嘉述还想说什么,但眼尖看到颜乐乐书包里的追踪器,看来…他哥的确在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乐乐不是受…不要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