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妖修们正在漫山遍野地搜寻着他们未来的妖后。

  封长宁也包括其中。

  他穿着一身金灿灿的大红喜服,站在明晃晃白茫茫的雪地里,仿佛一个发光的圆球,小弟们过来汇报周围的搜索情况都得闭着眼睛。有一只熊精很不幸弄错了方向,说话的时候把屁股对着尊贵的大王,于是喜提一脚,摔了个狗吃屎。

  “报——!大大大王,不好了——”

  “不是说了,没找到妖后,少来本王跟前咋咋乎乎!”封长宁呵斥道,“再结巴,本王就割了你的舌头当下酒菜!”

  挨了骂的熊精立刻捋直舌头,麻溜道:“报告大王,有人族擅闯万界山!”

  “人族?”封长宁“啧”了一声,“师尊也真是,净在外面拈花惹草,这不相好没断干净追过来了,还得我帮忙收拾。人在哪呢?”

  “在灵庙村附近。”那熊精生得五大三粗,端着一副扭捏的姿态,一把粗犷的嗓音细得像蚊子,战战兢兢不敢抬眼,“而且、而且不止一个,有俩。”

  封长宁:“……”

  沉默须臾,他忽然一笑:“玩得可真花,不愧是本王看中的妖后。”

  底下一帮子熊精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目送封长宁那风骚闪耀的背影彻底消失,才围拢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起来。

  “咱、咱们大王该不会是气疯了吧?”

  “你可真敢说啊,两个!加上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弱鸡人族,这都仨了啊……”

  “新妖后也太猛了,你说大王一个人会不会很难满足?”

  “闭嘴!那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不过鹿族那边的上供可能又得加重了。”

  “啧啧啧……”

  -

  封长宁还不知道自己那群小弟背后怎么编排自己的,否则非得吃几顿熊掌加餐不可。

  他所在的位置离灵庙村并不远,没多久便赶到了那里。

  彼时杜若正死死拽着凌却尘的衣袖,哭丧着脸道:“祖宗!你要是死在这里,掌门师父不会放过我的!!”

  “不会。”凌却尘头也不回道,“顶多关你几年,罚你不准见新拜入山门的师弟师妹们。”

  杜若:“!!!”

  杜若:“不行!师弟师妹们年幼柔弱,怎么能没有我这个大师兄!凌却尘你好狠的心,我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要为了一个清衍君弃之不顾吗!”

  凌却尘终于停下脚步,瞥了眼挂着自己胳膊上的杜若,反问道:“我能夜夜与他同床而眠,交颈而卧,和你能吗?”

  杜若:“……?”

  杜若差点被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气晕过去。

  “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劝你尽早回白凤道,别掺和进来。”凌却尘望着远处苍茫绵延的山脉,神色淡淡,“不找到他,我是不会离开的。”

  杜若原地转了几圈,咬咬牙一跺脚,道:“算了,我暂且陪你几天吧,万一你死了也好给你收尸。”

  “……”凌却尘扣住剑柄,看起来很想给他一剑,“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我也想说点好的。”杜若翻了个白眼,“但你这线索全无、全靠挨家挨户砸场子找人的做派,实在不像是能留下全尸的,可别把妖王给招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风雪里传来一阵朗朗大笑。

  杜若神色一凝,长剑铿然出鞘,与凌却尘后背相抵,警惕地环顾四周:“什么人!?”

  凌却尘的反应更是简单粗暴:“杀了。”

  “小小人族,真是好大的口气。”一道金红光芒灿烂辉煌,从天而降,激起一大蓬雪,声势浩大,“胆敢来万界山撒野,还不把命留下!”

  凌却尘默了默,传音道:“他说的是‘本王’?”

  杜若小声回他:“应该是。”

  “乌鸦嘴。”

  “……”杜若委屈,“先别骂了,我们怎么办?跑吗?”

  凌却尘屈指弹了一下剑刃,剑刃轻轻嗡鸣起来,反射出凌冽的光。

  “这妖王看起来不怎么样,可以一试。”

  杜若:“????”

  封长宁并不晓得这两个家伙在暗中交流什么。他其实不太想交手,难缠是其次,主要是耽误时间找人。

  他负着手,睨了他们两眼,断定这两个修士已经被自己吓唬住了,自信满满地一拂袖子,慢条斯理道:“算你们运气好,今日本王大婚,不宜见血,还不快……”

  滚字还没出口,一柄雪亮的长剑就架上了脖子。

  “你是妖王,那正好。”凌却尘不知何时欺身上前,在花里胡哨的光芒中准确地找到了他的脖子,“前几日有妖修掳走了我的道侣,你可知是谁做的?”

  杜若懵懵地往身后摸了一把,发现刚才还在说话的人已不见了,行动之迅捷果敢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封长宁也有些措手不及,旋即反应过来,轻飘飘地往后一掠,避开剑刃,皱眉道:“你的道侣?”

  “怎么,你见过?”

  “自然,那是本王的妖后。”封长宁挥了挥手,摆出一副正宫的架势,宽容道,“师尊以前是爱玩了些,但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终归只是一时新鲜,本王才是他最后的归宿。你……玄明君是吧?他不是你能肖想的人,莫再纠缠了。今日本王就放你一马,速速离去吧。”

  凌却尘冰冷的表情倏地裂了一块。

  “师……尊?”他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将封长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他的三徒弟?封长宁?”

  “大胆!”封长宁大怒,“本王的名讳岂容你直呼!”

  “为何不能?”凌却尘紧绷的身子缓缓松弛下来,冲他一点头,淡定道,“我是你师娘,阿晏亲口承认的。”

  “什么?”

  一刹那,封长宁眼里经历了瞳孔地震、山崩海啸、沧海桑田,情绪猛烈攀升,脑袋上甚至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撮毛,漆色如墨汁晕开,占据了整双眼睛,令他整个人都可怖起来。

  他压住头顶翘起的那簇毛,磨了磨牙,森然道:“今日你死在这里,不就没有了?”

  暴戾的狂风夹杂着雪花,霎时掀起惊涛骇浪,迎面朝凌却尘扑去。

  凌却尘剑尖一旋,顷刻攻上!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眼花缭乱,脚踏玄妙身法,诡谲难寻,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残影,时不时迸溅出一星半点的火花,夹杂着封长宁愤怒的长啸。

  杜若呆呆地站在下面,仰头看他们俩打架,感觉插不进手,脑子里还回荡着凌却尘方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是你师娘。”

  “是你师娘。”

  “你师娘。”

  “师娘。”

  ……

  所以眼前这个,算不算师娘管教徒弟?自己贸然出手是不是不太好?

  杜若很纠结。

  不过他没纠结多久,就听凌却尘传音道:“别光看着,上来帮把手。”

  “哦……哦!来了!”

  另一道剑芒转瞬加入战局,形势急转直下。

  封长宁骂了句脏话,挥袖荡开两道剑气,道:“你们休要得寸进尺!要不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本王早送你见阎王去了!”

  “你这一身喜服,是想与阿晏成亲?”凌却尘冷笑,一转眼跃至他身后,毫不客气地朝背心狠狠捅去,一点也没留情,“真是痴心妄想!”

  封长宁仿佛背后长眼,随手掷出两枚白羽,“铛铛”打偏了他的剑锋,闪身怒道:“什么痴心妄想,本王今日就要和他成亲了!”

  “哦?那妖王怎么还有空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凌却尘清楚得很,这些亲徒们个个都是有贼心但贼胆不足的,想必这个妖王也一样没胆子强迫沈修远成亲,八成是被他师尊狠狠修理了一顿。

  封长宁一时语塞,气急败坏:“……%&*”

  三人又打成一团,昏天黑地地战了几回合,妖王大人终于不耐烦了,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地脱出战局,道:“行了行了,别打了!实话告诉你吧,师尊不在我这。”

  凌却尘压根不信,又是一剑,比之前任何一剑威力更甚。

  “哎哎哎!你怎么还追着打!”封长宁差点被劈到,柔亮华美的衣料“撕拉”破了一块,顿时气得跳脚,“他真的不在!本王也正找着呢!”

  “阿晏孤身一人,又只有金丹修为,哪有本事从你妖王眼皮子底下逃走?”凌却尘冷笑,“胡扯也要有个限度,把人交出来!”

  “谁说他孤身一人!”封长宁冤得六月飞雪,急得尾巴毛都要露出来了,“洛怀川!洛怀川也一起不见了!!”

  话音未落,只听“噌”一声轻响,寒光烁烁的剑尖微微一偏,千钧一发地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划出一道鲜艳的血痕。凌却尘脚步一旋,收剑入鞘,顺便把没收住的杜若也给拽了回来。

  封长宁捂着受伤的英俊脸蛋:“……?”

  “你不早说。”凌却尘皱眉,“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晚了怕是要出大事。”

  封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