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纪守秋做过的最重大的决定。
也许是身为弃婴的身世影响了他,他想过有一天,阿焕会记起一切,两人再无纠葛,也偷偷想过能不能继续和阿焕一直这样下去。
纪守秋想了许多,唯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
他注意到爷爷的鬓边,白发又多了许多。
他打来水,拧干帕子,仔细给爷爷擦拭的。
纪守春醒来的时候,纪守秋一直跪在床边。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愿面对纪守秋。
“爷爷,”纪守秋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我没想过会有孩子。”
“可是,”纪守秋看着爷爷的背影,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纪守秋自知任性,他也不会奢求爷爷的谅解,两人默默地僵持了好一阵。
纪守春叹了口气,心底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孙子。
“小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捡到纪守秋时,他年纪已大,虽然对方不是他的亲生孙子,但两人多年作陪,他一直把纪守秋当做亲生的来看,要是在以前,有人说过纪守秋日后做了一桩这样大胆的事,他是断然不会信的。
“我知道的,爷爷,我绝对不会后悔。”
跪在地上的纪守秋挺直了背脊,目光坚定地表明了决心。
纪守春明白,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爷爷,以后我们三人一起生活,我会好好工作,努力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尽管纪守秋已经在老人的眼里看出动摇,他还是放软了态度,继续劝说下去。
果然,纪守春像往日那样,摸摸他的头,“起来吧,跪久了膝盖不疼吗?”
纪守秋先是满脸不可置信,一会儿才在老人略显生硬的语气中,回过神来,继而脸上露出了笑容。
爷爷这是答应了?
“爷爷,谢谢您!”
说完,纪守秋像幼时那般,抱住了纪守春。
他已经做好跪一天一夜的准备,没想到爷爷竟然同意了。
纪守春难得笑了笑,拍着他的背,问:“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老人的话让纪守秋心口一热,他孤注一掷,做了那么任性的事,爷爷非但没有责备他,还关心他吃食。
“想吃鸡蛋。”
“好,爷爷给你买。”
“爷爷,”纪守秋忍着快要流下来的泪,小声说,“对不起。”
纪守春沉默了一会,重重拍了一下孙子,“行啦,知道就好,可别那么任性了。”
“嗯。”
纪守秋决定,以后再也不让爷爷操心了。
爷爷坚实的臂膀里,是他永远的避风港,也是他永远的家。
纪守秋在来年的五月初,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是Alpha。
爷孙两都很高兴,家里迎来了新生命。
纪守秋生孩子的事情,河村人都知道,其中不乏有背后议论的,可念及两人相依为命,不和谐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多了一个孩子,纪家还有一小片橘子林和田地,难免有些忙不过来。
多亏了住在不远处的马有奎一家,他的妻子杨丽在得知纪守秋生了孩子后,有空便会过来帮忙。
她和马有奎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了。
对于纪守秋生了孩子的事,她倒觉得挺不错的。
之前她就看出纪守秋和阿焕之间有点什么,但是阿焕身上疑点太多,消失了也好,纪守秋有个孩子陪着,也不孤单,现在听说城里人开放得很,纪守秋还年轻,大不了日后再找一个就是了。
“小秋?在家吗?”杨丽从窗口处朝里望了望,隐约看见个人影。
“杨婶来啦?”
纪守秋开门让对方进来,忙招呼着坐下。
杨丽见他头发凌乱,眼下的青黑一看就知道没睡好,身形看上去瘦了许多。
心疼地说道:“小秋,最近累坏了吧?”
纪守秋闻言笑了笑:“还行,不辛苦的。”
杨丽了然,她一个当母亲的人,自家孩子是个小婴孩的时候,也费了她不少功夫。
“哎,你瞧我,光顾着说话忘了办正事。”说着,杨丽从包里拿出一个食盒,打开一看,赫然是一些小点心。
点心小巧精致,散发着淡淡的奶香,一看就价格不菲。
“杨婶这怎么好意思......”
没给纪守秋拒绝的余地,杨丽一把抓过他的手,把食盒塞过去,“这是婶子的一点心意,也不是多贵重的礼物,前几天进城买的,你就收下吧。”
“可是......”
“小秋,你再拿婶子当外人,我要生气了。”
纪守秋见杨丽板起脸,哪怕心知对方并不是真的生气,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得收下食盒,“谢谢婶子。”
杨丽这才收起严肃的神情,笑着说:“这才对嘛。”
她是个健谈的人,问了纪守秋的身体状况,又传授许多育儿经验,希望对方不再那么辛苦。
“对了,学校那边的事呢?”
纪守秋刚刚看了熟睡在房内的儿子一眼,回道:“因为怀孕,所以学校让休学了一年,等九月份再回去上学。”
“那孩子怎么办?”
杨丽的问题,纪守秋未尝没有思考过,他不能把孩子放在家里,一是爷爷年纪大了,二是孩子还小,对方离不开他,他也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分离。
可是上学的事也不能耽搁。
“我打算在学校外面租房子,请个人来帮忙照顾。”
纪家的橘子林生意不错,也攒下了一些钱,纪守秋打算边上学边攒钱,尽管这样会辛苦一些,但他不在意。
“真是难为你了。”杨丽看着面前才20左右的纪守秋,心疼地说。
纪守秋笑了笑,谁让路是他自己选的呢?
“其实......”杨丽话锋一转,突然说,“小秋,找人来照顾孩子一定很不容易吧?”
“嗯。”纪守秋不知晓杨丽要说什么,只得顺着对方的话接了下去。
“我也没别的意思,咱们这么些年的邻居,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杨丽客套了一番,才进入了正题。
“我家小姑子去城里做生意了,也不是什么大的生意,就是支了个小摊,卖卖早点什么的,就在那个什么勤.....什么路来着?就是你们学校附近的那条路。”
“勤思路?”纪守秋大概猜出了杨丽接下来的话。
“对对对,就是勤思路,”杨丽激动地一拍手,“她家就在那里做生意。”
杨丽接着说:“其实呀,小秋你可以把房子租在我小姑子家附近,可以让他们帮忙照顾。”
“不行,那也太麻烦他们了。”纪守秋连忙拒绝。
且不说给人家添麻烦,彼此都不了解,更何况让对方帮忙照顾小孩?
纪守秋不放心,只是没把这层理由说出来。
“哎呀不麻烦,你要是愿意的话,我马上就去联系他们,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那怎么成?”
纪守秋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杨丽也急了眼,劝说道:“小秋,我小姑子家的人格我可以担保,绝对没有问题,一定把孩子给你照顾好。”
“况且,”杨丽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照顾小孩不容易,又要花很多钱,虽然你还年轻,可毕竟还是大学生,没正式走上社会,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婶子也是好心,这么多年,你和你爷爷都过得不好,老人家年纪大了,你也好好考虑考虑,嫂子只想帮帮你。”
纪守秋为难地皱起眉,杨丽的话不无道理。
多年的相处,让他明白杨丽一直是个勤快朴实的农村妇女,她嫁给马家的时候早,早年却一直没法生育,直到后来才有了个女儿。
纪守秋看得出,杨丽是真的心疼自己,倘若杨丽小姑子一家真的能把孩子照顾好的话,试一试也无妨。
“谢谢杨婶好意,只是我还得和爷爷商量一下。”
“好好好,和你爷爷商量一下,”杨丽说,“如果你还不放心,等你开学的时候,可以先让小姑子他们照顾看看,不满意了再重新找人。”
“好。”
纪守秋送走了杨丽,当晚就把杨丽的提议跟爷爷提了。
老人的顾虑和纪守秋一样,除此之外,他也顾虑纪守秋辛苦地上学和照顾孩子。
他看着纪守秋怀里的小婴儿,答应下来:“就先按你杨婶说的办吧。”
“嗯。”
“对了,孩子的户口办得怎么样了?”
纪守秋眼神一暗,说起孩子的户口,他和阿焕都没结婚,属于未婚生子,按理来说是办不了户口的。
不过好消息是,因着之前帮了赵义把阿焕接回家,赵义得知纪守秋怀孕了的时候,很是懊恼了一阵,认为是自己害了两人。
如今纪守秋去问上户口的事,倒是有了回旋的余地。
“这件事我问了赵警官,他说交给他就行,就是时间可能晚一些,不过他一定会办妥的。”纪守秋交代了赵义的原话。
“嗯。”纪守春接着问,“那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纪守秋为难地笑了笑,他想了好几个,可都觉得不合适,竟然就这么耽搁下来。
“先取个小名吧,孩子没个名字不合适。”
纪守秋点点头,略作思索,提议道:“叫小早如何?”
他生孩子的时候,正好是黑暗隐没,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挺好的。”
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睡梦中的孩子仿佛也接受了这个名字,舒服地蹭了蹭纪守秋,继续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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