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是真疼,爽也是真爽。那天晚上在刘师傅手底下仿佛被分筋错骨,拆散又重组,但接下来的几个工作日,郑好都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托老天的福,今天难得不用加班,郑好揉了揉略微酸胀的脖子,随即撑开了格子伞走进连绵的秋雨之中。他想梁山说得对,程序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儿,正好趁今天下班早,再找刘师傅松松筋骨。

  秋天的雨不懂分寸,一下就是一整天,淅淅沥沥的惹人生厌。

  刘师傅按摩店在阴雨天是不营业的。

  刘帆瘸着右腿把歇业的木牌挂在了玻璃门的门把儿上,却没将大门锁上。他总觉得只要自己不上锁,这栋小楼就还和这个世界有关联,他不把小楼封起来,他就不会茕茕孑立,他走不出去,但别人能够走进来。

  刘帆取出针包,把右腿架在矮桌上,熟练的扎上银针,然后点燃手边的艾条,把艾条慢慢挪到腿边。收音机里还吱吱呀呀的叫着,放着单田芳先生讲的《三侠五义》,刘帆摘了墨镜,闭眼假寐。

  一室的暖光,艾条燃起白烟,和没有戴墨镜的刘师傅。

  这是郑好站在店门口看到光景。

  刘帆好像是睡着了,墨镜被搁置在桌上,清秀昳丽的脸庞似胧着一片温柔的光。

  “他左一刀右一刀,刀刀不离后脑勺……”

  单田芳先生精彩的说书声里混进了一阵叮当响的风铃。刘帆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您好,小店今天歇业了,您要是想按摩,请在不下雨的时候来吧”

  刘帆下意识的去摸墨镜,郑好轻轻带过他的手,把墨镜交到了刘帆手上。

  郑好没应答,他明明看到的歇业的牌子,却还是走了进来,为什么呢?他不知道,也许是店里的刘师傅显得有些孤单。

  轰隆——

  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降下一记响雷,雨势突然大了起来,仿佛夹枪带棒。

  老天爷要阻他去路,退无可退了。

  “雨太大了,刘师傅能收留我一小会儿吗?”

  郑好底气不足,必竟是他在别人歇业的时候擅自叨扰。

  “那是自然,但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动弹不得,壶里有茶,桌上的杯子可以用,用完麻烦放回原位,您自便。”

  “你听得出我是郑好!”

  “嗯,您叫得,很有节奏感。”

  郑好兴奋起来,打开了话匣子。

  “笑话我呢刘师傅,别您呀您呀的叫我了,他们都直接喊我名儿,顺口。今年27了,在方华科技当码农。你呢?”

  刘帆有些招架不住郑好的自来熟,他本就不擅社交,瞎了之后,就更没有人这么毫无芥蒂的和他搭话了。

  “我也27。”

  “你几月的?”

  “六月二十三。”

  “我六月二十六,巧了帆哥,以后咱生日可以一起过!我一个人在京城飘着,你就当带个弟弟,让我蹭个生日热闹热闹嘛!好不好?”

  “好,不过我也只有一个人,不热闹。”

  “那没关系,只要您不嫌我烦,我以后常来找你玩儿。但前提是那些个天杀的资本主义不要奴役劳动人民……”

  刘帆嘴角挂着笑,摁掉了《三侠五义》,侧着耳朵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听郑好嘚啵嘚啵嘚。

  就好像一座人迹罕至终日寂静的孤岛,意外的迎来了一个过分聒噪的客人,破天荒的,热闹了。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闹铃打断了郑好的发挥。

  刘帆针灸的时间满了。

  刘帆摁掉闹铃,抱歉的笑笑,摸过酒精盒,熟练的给自己拔针。

  郑好看着刘帆的动作,一时竟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刘帆太不像一个盲人了。

  “帆哥,你的腿……”

  “哦,刚成盲人不久的时候,对盲人的业务不太熟练,出了点差池,就阴雨天会疼,针灸一下会好过一点。”

  刘帆心情好,乐意和郑好抖个包袱,但郑好觉得这并不好笑。

  “那平时会疼吗?”

  郑好斟酌良久,他本想问出了什么事,还伤到了哪里,是被人伤的还是如何……

  但他没有立场,害怕冒犯,话到嘴边兜兜转转,还是只问了这一句最无关紧要的废话。

  “平时不痛,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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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矛没有存稿,啥时候写完一章啥时候更,保证各位读者老爷吃的都是热热乎乎刚出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