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局促的道过歉,经历不好再说什么。
“没事,你们忙吧。”不等她回答就拿起另外一份没有遭殃的饭拉着言最回房间了。
傍晚并没有带走六月天里的酷热,闷得像在蒸包子。
屋里的空调并不怎么凉,言最一直呆在室内还算凉快些。
经历出门一趟汗水在他身上穿着的中老年polo衫里流,言最拿过小卖部爷爷送的扇子给他扇。
谈论着方才这离谱的事件。
没过一会儿客厅没了动静,经历走出去在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
再回房间撞见小姑娘端着一碗饭在搁在屋里。
言最接过来连声道谢,好奇的闻了闻。
“这是什么?小米粥吗?”
“玉米糊,我们这叫它糊度。”
“没喝过”言最喝了一口,惊喜的扬眉:“加糖了?”
“嗯,我觉得加糖味道好一点。”
“谢谢,很好喝!”
言最咧嘴笑得很真诚,看的小姑娘脸有些红。
经历随意甩甩半干的头发坐到床上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看她,声音闲散。
“你弟弟打你为什么不还手。”
言最自然的凑过来用勺子喂到经历嘴边,“哥,你尝尝”
小姑娘不说话了,好像想走但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经历咽下一口,觉得太甜推开碗示意不喝了。
抬眼多看了小姑娘两眼。
观察的倒是细致,知道他们吃的甜食偏多。虽然并不是他喜欢。
“在客厅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在你伤到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言最有些呆楞住,刚咽下去的饭有些哽的慌,茫然对上小姑娘的视线。
小姑娘有些站不稳,面上是慌张窘迫的模样。
小把戏在人前无所遁形。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吓的,倔强着不让表情崩塌变成难堪。
她的肤色本就有些黄,身子也瘦弱,看上去尤其瘦小可怜。
却听经历又开口。
“你想要唤醒你父母的良知或者愧疚无可厚非。”
呼吸声变得绵长,小姑娘大气不敢喘。
他叹了口气道:“不要用伤害自己这种笨方法去解决。女孩子要多爱惜自己。”
他神色带着悲悯。
意料之外的话语如风过境泛起涟漪。
委屈的泪滴大滴下坠,烫在脸上留下一道沟壑,将苦楚化泪蜿蜒流遍。
“我没有。”她哽咽着继续说“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别的办法。”
言最欲言又止,看着经历劝导的样子,默默的继续干饭。
“不要怪自己,你没有错。”
“没有人爱我”她把头低的很低。
“不要为旁人而活。”
客厅的李母拉长声音一声声叫着她“妮儿——”
小姑娘匆匆离开了。
狼狈的更像逃开。
言最趴门口通过门缝听他们说要磨镰刀割麦子。
看来打牌没赢钱。
经历刚洗过澡身上变凉,言最吃饱凑过来贴着。
“我本来还以为大哥大姐人挺好的呢”
“是挺好的。就是对自己女儿不够好。”
言最难以理解。
对陌生人尚且带有淳朴的善意,反而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好。
他默默出声:“我们再呆三天就回去”
经历点点头,用手摩擦着他的脊梁,“我还以为你已经想回去了呢。”
“没牙的那爷爷说后天有集会,没见过,我想去看看”
没牙的爷爷:“……”
“好。”
大白天睡了那么久,晚上言最竟还能睡着,经历弯弯眉眼不觉好笑。
睡的时候能睡的很久很沉,醒来又活跃的很精神很足。
倒也稀奇。
第二天早晨经历去晨跑时发现一家早餐店,想着言最睡的太久还是决定回去叫上人一起出来吃。
磨磨蹭蹭把言最叫起来已经十点多了。
幸运的是早餐店还有饭没关门,尽管来的迟饭依然温热的。
一盘煎包一盘蒸包,一份本地胡辣汤一份八宝粥。
言最第三次被这里的物价冲击到。
这么多东西还没一小份生煎贵。
夫妻老板边忙活边和气的同他们闲聊。
这里人都热情且朴素,待人很是和气,左一句右一句含不遮掩赞美之言。
他们换上自己已经洗干净的来时穿的衣服,老板娘又夸言最的粉色短裤很好看,少见人穿。
把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经历轻笑不语。
他给买的。
小店墙面斑驳,灰尘的黑色的脏东西渗透墙壁,铁皮桌凳也看着也并不干净。
除却那些难以去除的陈年污垢,店里整体还算整洁的。
两人毫不嫌弃的面对面坐着吃饭。
言最咽下加过糖的粥,赞叹着这八宝粥的浓稠度。
“哥,给我吃一口你的”
伸着头只等经历把勺子递到他嘴边。
“你应该吃不惯这个。”
喝到嘴里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有点辣”言最皱着脸。
“不是辣,是胡椒粉的味道。”
“还是好吃的,跟我们那卖的不一样”
经历看他意犹未尽的模样笑得温软,“还吃吗,再喂你一口。”
言最眨眨眼:“吃”
店老板笑嘻嘻的看着两人相互违反,“够不够吃啊乖,给嫩再添点!”
经历回道:“谢谢大哥,够吃了,我们还有这么多包子呢。”
老板娘忍俊不禁。
“你们两个娃娃才多大就叫大哥,我们这年龄都当上爷爷奶奶了”
“实在看不出来。”
店老板笑得憨厚“我家大孩子上半年添了个女儿,白白胖胖生的可水灵了!”
“恭喜恭喜!”
看两人吃的热,店老板特地把风扇挪到跟前对着他们吹。
嗡嗡的风扇带来一些凉,小店里充斥着笑声。
回去路上撞上办丧事,乌压压的一片白。
大操大办堵住的半条小路,炮声连连吹拉弹唱更是震耳欲聋。
加上这闷热的天显得嘈杂混乱。
两人绕路而归声音渐渐远离,接下来一天没再出来过。
并不是觉得晦气或是不喜,只是那唢呐声调哀戚悲怆,着实令人胆寒心颤。
第三日来到村里的集会上闲逛,果真瞧见小卖部那位没牙老爷爷。
聊了好一会儿又买了两顶手工做的麦秆帽子暂时遮阳用。
集会不算很大,卖的小吃他们不曾见过因此从头吃到尾。
跟着一位大妈在卖绿植的小摊上讨价还价,十块钱淘来一盆吊兰。
乐的抱着花盆回去笑得眼睛都没睁开过。
一家子大清早就去了地里割麦子,家里只剩李子明那小孩儿。
看见两人回来急忙回房间躲起来,怵的很。
小姑娘中午的时候回来做饭,言最把买的吃的分了她许多特地叮嘱让她藏起来自己吃。
午休的时候小姑娘拿着回礼过来。
一把橘子味软糖给了言最,一个复古色书签给你经历。
经历饶有兴致的看着手上的书签。
心想这小姑娘倒是观察细致。
这在小姑娘眼里倒成了其他意思,比之同龄人略显粗糙的手不自然的动了动。
“这是我买书送的,虽然不值钱但这是我最喜欢的书签,希望您不要嫌弃。”
“谢谢,你有心了。”
经历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言最扇扇子,没有对着她,轻问:“你叫什么?”
房间在此刻安静下来。
经历抬头看她,本想掠过这个问题,却听小姑娘缓缓开口。
“李招娣。”
她的头再次低下去,低到尘埃里。
沉默。
犹如时间静止。
躺着的言最猛地直起身倒吸一口凉气,一把钢珠洒在骨血里从脚滚到头最后砸在心口一阵钝痛。
经历没有表现出太大情绪波动。
“你能出去帮我买墨水毛笔回来吗?”
招娣愣了愣,点点头出去了。
言最气愤的拽着他。
“太过分了”
怎么会给孩子起这样名字。
经历拍拍他的腰以示安抚。
没让他等太久小姑娘拿着东西回来递给他,经历问她多少钱。
她道:“5块”
经历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劣质的笔和墨。
“你手上还有钱吗。”
虽然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还是如实回答了,“有的。”
“那我用别的东西和你换这五块钱好不好。”
“你想换什么?”
经历答非所问:“你有喜欢的字体吗。”
“瘦金!”
经历拿起手机不知看什么,好一会儿把手中的书签放在一旁柜子上。
提笔沾墨用瘦金体写了一句话。
“关山自越,朽木生花”
经历把书签重新递回去,莞尔轻言。
“既然是最喜欢的书签不要送给别人,把好的留给自己。”
小姑娘愣愣的接过书签,瞧见书签上的字体独居艺术特色,尤为漂亮。
“用五块钱换一次机会你要不要。”
“什么机会?”
经历从床头的本子上撕下一页横线纸,蘸墨写下一串数字。
是他的电话号。
“近十年我的号码应该不会有变动,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打给我。”
小姑娘有些懵,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警惕。
“为什么?”
“等价交换而已。”
“你话里话外说的好像一点也不等价。”
“你可以选择拒绝,我没有要求你什么。”
小姑娘沉默好久。
“你能帮我脱离这个家庭吗?”
经历笑笑“你的家事我会不干涉。”
“那改名字。”她攥紧了裤子边角“我能改名字吗。”
“这件事等你成年自己就可以办到。”
她笑了。
“如果我要钱呢,你也给吗?我要十万、一百万你也给吗?”
经历眉眼弯弯,这小姑娘倒是聪明。
“超过一百可要打欠条的。”
“你不怕我坑你吗?万一我借了你一百万就跑了呢”
“你觉得我看着像白白给人坑的样子吗。”他懒懒的回道。
小姑娘又不说话了。
“我劝你把这次机会存一存,最好存到你有一天无路可走的时候。以后你会明白一个机遇有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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