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后,萧兰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冲脑哥和有雨笑道:“今天这一出,还真是……从未经历过的。多亏你们两位。"

  “有雨你好,实在没有想到,在这种场合线下见粉丝,兰兰也是人生头一遭。”萧兰兰笑着向"东部地区有雨”伸出手,“我把那罐茄鲞送给了脑哥,肯定也要送你一件礼物……"

  萧兰兰似乎有自来熟的本事,两个小姑娘站在一起没多久,立即叽叽呱呱地聊了起来,两个人都兴高采烈,还时不时朝脑哥那边看去,一起发出银铃般动听的笑声。

  脑哥的脸就又红了,他见到工商的稽查员们在忙着检查取证,自己没别的可干,只能蹭到厅中那张红木圆桌跟前,仔细打量那只剔犀梅花食盒,又把食盒的盖子打开,揭开瓷罐的罐盖,深吸一口气,体会罐中传出的浓郁糟香味。

  就在这时,脑哥忽然注意到了那瓷罐的罐盖内侧,那里有两行字迹,乃是这枚瓷罐的年款——"大明成化年制”。

  这竟是成化年间的官密瓷器吗?

  他是种植up,对瓷器古玩并不在行,但大概听说过“成窑”,尤其之前看萧兰兰的直播,听她提到过妙玉有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价值很高。他再看看那瓷罐上精美的斗彩图案,虽然不懂,但也觉得淡丽雅致,美不胜收。

  “兰兰……”

  脑哥很实诚地转过身,想要将这发现告诉萧兰兰。却见萧兰兰与有雨聊得正欢,根本顾不上他。

  脑哥伸手挠了挠头,心想,这套漆器食盒和瓷罐将来他铁定是要还给萧兰兰的。不如先带回去研究这“茄鲞”,到时将这瓷罐清洗,连同食盒一起送还的时候,再提醒一下萧兰兰吧。

  “兰兰,你要回北方了吗?”就听有雨问萧兰兰。

  “嗯!出来也挺久的,过年要回家一趟。一开春就还会赶来包邮区直播,这是我那个推广项目的工作要求。"

  "那你最近会停播吗?"有雨显然很关心萧兰兰的直播频率。

  脑哥也很关心,悄悄地支起耳朵。

  "会暂停一两期,但还好我有一些短视频存货,稍微剪辑一下就可以用。所以过年期间可能就是短视频向大家拜年啦!"

  "脑哥,有雨,今天实在是非常感谢你们两位。兰兰也在这里向你们拜个早年,希望明年开春有机会再见面哦!"

  大

  王家村,刘姥姥本就是村里的名人,这回又被天幕一通狠夸,更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这次天幕之后,御史林家、皇商薛家,连同荣国府贾家,都有专人来送礼物送到刘姥姥这里,并且各自由来人向刘姥姥“赔不是”,说是天幕上让“立正挨打”的。

  乡里人家哪里见过这架势?

  连带刘姥姥女婿王狗儿也觉得脸上有光,在村里走路也几乎要横着走。村里人都笑他:"你岳母是天幕上点名儿夸的,咋也不见提你半句?"

  王狗儿立即泄了气,垂着头继续做他的经纪,甚至见到正自用功读书的板儿也忍不住羡慕嫉妒恨——这小子,竟然有这样大的福分,将来竟然能娶国公府的小姐。

  刘姥姥却生活起居一切如故,只是多了一个习惯:爱往头上戴花,反正天幕上都说了,老来爱戴花没啥不好,就是个老风流。

  好在探春的“温室大棚”真的建起来了,如今天气虽转冷,那大棚里却不仅仅是菜蔬,就连那一两年生的鲜花,也能种出来开花。

  探春的生意账本上,便又加了一行:冬令鲜花。

  原本冬令鲜花只有那水仙、腊梅、梅花几种,富贵人家也就插个瓶,太太小姐们头上戴的,多是绢花与绒花。

  若是往后京郊的大棚里冬令也能送出鲜切的玫瑰、芍药、月季、玉簪……那各家女眷们必然以戴鲜花为荣。探春自己就是从那些高墙大院里出来的,非常明白那些攀比之心。

  如今她的“温室大棚”已经建了有数十亩,用那“包产到户”的法子,将每间大棚包给王家村附近的农家。这些农家因只需交一定的租金给探春,余下多的出产全算自己的,因此照管起来尤为精心,甚至还每日凑在一起开会,研究这暖棚里的蔬菜鲜花应该怎么种。

  当然,也有自家种的好,便瞒着秘方儿不说的。邻人难免心痒打听,或旁敲侧击,或偷看偷听,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而探春只不管,由得他们去自己琢磨。而她自己带了几个从荣国府里出来的管事,张罗着联络各家王府的采买,充当经纪,因此从王家村的地里到京城各大世家的餐桌上、女眷的头上,贾府还能再过一道手,

  再赚一批银子。

  探春大致算了算,到年底之前,除去赏给这些管事家人的,她还能再往公账上归一千七八百两银子。

  这是此前她想也没想过的。虽然京城里已经隐隐约约有风声传出来,一个薛家的大姑娘,一个荣府的三小姐,这两人都像掉进钱眼里一样,浑身铜臭味,不知将来谁肯娶——可是探春不在乎,她赚钱她乐意。

  贾敬那头,如今的“丹房”已经又扩建了一些,不仅能出产薄薄的“亚克力”薄膜,也能同时出产较为坚硬的亚克力板,只是还不能算是完全透明,有时厚薄也不太均匀,全靠两个小道士自己慢慢琢磨工艺。

  但这“亚克力”较之玻璃有一样好处,只要稍稍涂上一些贾敬制出的“仙水”,就能轻易弯曲,改变形状,待到"仙水"完全干透,就又恢复坚硬。因此比玻璃更加灵活多变,容易拼搭。

  而贾敬这位“化学家”已经不满足于“亚克力”,整日又在“丹房”里折腾,要搞一些新东西出来。

  宁国府里,贾珍已经得知自己老爹如今离了玄真观,正和荣府三丫头一起“合伙”,捣鼓些新产业。贾珍身为人子,装模作样地去贾敬的丹房面前磕了俩头,没能把老子劝回家,他自己就乐得在宁

  国府继续当老子而不是当儿子。

  眼看年节将近,荣国府里事务众多,凤姐忙不过来,贾母便打发人去接探春回府。探春甚是不舍刘姥姥一家,这日便与王家妇幼与乡里几名上得了台盘的女眷一道欢宴,算是个小小的作别。

  宴席上女眷们各个话多,还有人要探春教她们行令,有喝酒的也有唱曲的,最后就连白嬷嬷都借着酒劲儿唱了一曲。

  待到宴席散去,天已经擦黑。

  刘姥姥想要留探春住上一晚,但王家房子本就不大,探春恐他们一家子腾挪不开,又仗着自家有四五个家丁车夫,贾家别院就在左近,所以吩咐点起火把,打上贾府的大灯笼,驾车回别院去。

  刘姥姥见劝不动,便亲自送探春、白嬷嬷和侍书三人一起上车。贾家车夫驾车,几名家丁护着自家小姐的车驾,慢慢往别院赶过去。

  探春很清醒,只管盘算着回府之前还要跟别院里的管事们交代什么。而白嬷嬷与侍书都是微醺,再加上食困,这一老一小便靠在车驾的板壁上闭着眼休息。

  走不多远,探春就

  听见外头拉车的马长声嘶鸣,车夫则在外头大声呵斥,约束马匹。探春忙问怎么了。外头人只说没事。

  少时那马匹又安静了,探春耳畔只听见风吹着布帘的声音,远处王家村那里似乎传来几声狗叫,渐渐地一切又恢复于寂静。

  晚间的乡村,与荣府截然相反,没有灯火通明,没有宴乐,然而探春这些日子里已经习惯了,心里惟觉安宁。

  谁知就在这时,她忽然一回头,见到大车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

  探春下意识要叫,那人一伸手便掩住了探春的口,凑到探春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别叫!”

  声音低沉而嘶哑,但能听得出,是个年轻男子。

  探春被掩住了口,心想她就算是想叫,又哪里能叫得出来?

  在自家大车里兀自如此,探春一时怒从心头起,伸手便要去拔头上的簪子,她可是听天幕上说过,“一丈青”那样的长簪子扎人也是挺厉害的。

  但随即那人低声又补充了一句:“求你了。”

  探春:……

  隔了片刻,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贸然叫喊了。那人便一点一点地将手掌松开。探春没有做声。

  很明显那男人松了一口气。

  然而对面侍书却动了动身体,慢慢坐正了,伸手揉了揉眼睛,突然看见自家小姐身边又多出了一个人影。

  侍书开口要喊,探春和她身边那男人都心道不妙的时候,忽然另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侍书的嘴:"别——"

  拦住侍书的人是白嬷嬷。这位虽然酒还未全醒,但胜在反应快,伸手便掩住了侍书的口,免得小丫头冒冒失失叫出来,有损探春的闺誉。

  "多谢——"

  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将四肢往回缩了缩,离探春远远的,全身肢体舒展、放松。

  就着从油壁车外透进来的灯火,探春主仆三人隐约可见这是个相当年轻的男人,头戴束发金冠,冠上缀着绛绒簪缨,穿着一件大红金蟒的狐腋箭袖袍子,外头没披褂子,不知是不是路途上挣掉了。

  "你……"

  探春压低了声音,想要向来人问清,到底因何缘故钻到她车驾中来。

  却见这人就这么半

  闭着双目,靠着车壁慢慢地软倒,“咕咚”一声,栽在车厢地板上,昏了过去。

  探春这一惊非同小可,差一点就想要拉开车帘喊人。白嬷嬷伸手将她的手一按——

  探春立即就明白了,连忙将食指放在唇上,止住了侍书的惊呼,随后便与白嬷嬷大声说笑,向车驾外头的家丁示意一切如常。

  这时,白嬷嬷才与探春一起,去检查那个男人的情况。只见他面白如纸,双目紧闭,人事不知。白嬷嬷再解开他身上衣袍,就见那人腰胁之间有一道新伤,被包扎过,但似乎又挣裂了,汩汩的血水正从裹伤的白绸布之间渗出来。

  "嬷嬷——"

  探春一惊,反手拽住白嬷嬷的衣袖,想要求助。

  车厢内光线幽暗,白嬷嬷的五官神情全隐藏在暗中,就听她幽幽地道:“三小姐,你可以现在就命家丁将此人扔出去,从此此人的命运与你,与荣国府,绝无干系瓜葛。此人就算能活过今晚,想必日后也必不会与小姐再见,更加不可能将荣国府牵扯进来。当然,你也选择可以将他带回别院去。"

  "你是国公府的小姐,这选择,老身不能越俎代庖,应由你自己来做!"

  “这……”

  探春见到那人的衣饰装束,与自家兄长宝玉不相上下,尊贵之气犹有过之。再看他身受重伤,只能深夜悄悄溜到自己的车驾上,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一定要救此人,不止是她,连带荣国公府,恐怕都要担上天大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