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跪在太上皇面前忏悔:“父皇,这些日子在列为先祖面前,想起祖宗创下这万世基业的艰辛,不由为自己因一己私欲竟弃民生于不顾而惭愧不已。我这样不争气,皇家的脸面都叫我丢尽了,幸得父皇和皇兄疼爱,才叫我还安然活着。”

  一番话说完,竟落下泪来。还“疼爱”,他皇兄的牙都叫他酸倒了。不过好在他皇嫂见多识广,他这点儿道行比起后宫那些女人们来,简直小巫见大巫了。她笑着道:“五弟你往日只是还不大晓事,好在犯下的过错不至于无法挽回,如今知道错了,便是没白费了父皇和陛下的一片心了。”

  又向太上皇建议:“皇陵这样的地方居然也能出刺客,还死的活的一个没抓着,那刺客实在是胆大包天。既然五弟已经知错了,不如还叫他搬回来住吧,这要是再出了什么差错,可不叫我们心疼死。”

  此话一出,太上皇也不禁赞叹自己娶了个好儿媳,不仅能母仪天下,也能体会老父这颗爱子之心。人年纪大了,谁不想儿孙环绕膝下呢。

  只是,此事还得皇帝儿子点头才好。

  皇帝见父皇眼神儿飘过来,忙稳住刚才被老婆那句“心疼死”逗乐的心神,柔声答道:“五弟去皇陵也有些日子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一家子还是在一处的好。若是朝臣有话说,自有儿子解决。”

  忠顺王听到皇兄皇嫂的话,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太上皇肃容道:“你皇兄宽容,我却不容你放肆。虽说放你回京过年,但你仍需日日潜心抄写孝经,供于奉天殿,朕要检查的。”

  忠顺王自然感激应是。

  待此事定下来,众人不由又问起他遇刺一事来。谁知忠顺王面露疑惑道:“刺客虽说伤到了我,但却不像是冲我来的,他们是从下人住的后院里跑出来,正巧叫我遇上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太上皇问道:“莫非是想要偷盗皇陵珍品?”

  那些摸金的要是都敢摸到皇陵去了,那可不容忽视了,毕竟他们死后多半也是要葬那里的。

  忠顺王摇头道:“也不是,他们好像是冲着李嬷嬷来的。李嬷嬷自明德过身后,便一直在皇陵供奉先太子和先太子妃,也不知道

  是从哪里招来了仇家。”

  太上皇听了一愣,深情陡然便厉:“你说谁?明德的乳母?”

  “是、是啊。”忠顺好似被自己父皇陡然变化的眼神吓着了,微微有些结巴。

  听了忠顺王的肯定,太上皇心里好似阴云忽起。有人刺杀李氏,这就能说明不光是当年明德的死因有问题,还有人窥探圣寿宫。

  思及此处,太上皇看向了一旁的皇帝和皇后,见他二人除了面上有些不解外,并无其余异常,只好强忍着怒气道:“那李氏人呢,既然是她遇刺了,你可有带她回来审问?”

  “带倒是带回来了,只是儿臣昨日回京,今日就进宫请安了,并没来得及送到大理寺。”

  太上皇一摆拂子:“不必送到大理寺了,既然是在皇陵遇刺的,叫来朕亲自问她一问。”

  “父皇,这不大妥吧,不过是个奴才的私怨,哪用得着您亲审。”

  “哼,私怨!她一个奴才哪来这样大的私怨,叫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跑去皇陵刺杀她。怕就怕,是卷入了咱皇家的事儿。”太上皇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向阻拦他的皇帝。

  不过下一刻,他又看不懂了,因为他的皇后儿媳妇惊讶的捂住了嘴:“咱皇家的事儿,难不成是明德之死,另有隐情?”

  如果她单单是想到与明德郡王有关的事儿,那便很容易懂。但是她开口便是死因,谁不知道明德郡王是叫义忠余孽杀害的,这句话便惹人深思了。

  太上皇看她的眼神似是带了刺,问道:“你是哪里听来的消息?怎么会想到与此有关?”

  莫不是,派人监视圣寿宫?

  顾皇后有些犹豫地看向皇帝,只是还没得他回应便被太上皇喝断:“朕问你话,说!”

  “禀父皇,当年那刺客挟持明德之时,曾说了些奇怪的话。他们本打算绑了明德去要挟父皇放了义忠王,为此两人有些争执,最后才致明德郡王身死于他剑下。”

  话还没说完,忠顺便按捺不住:“什么刺客,明明是林文湙那小子……”

  “五弟,你不是没审过李氏么,你可还知道些什么?”皇帝很奇怪得看过来。

  为了不穿帮,忠顺只好恨恨地闭嘴。

  顾皇后倒是笑道:“五弟

  真是好灵通的消息,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当年义忠起事,我娘家因担心我们母子,便叫了舒庭过来看看。那小子,做什么都要拉个伴儿,安定侯也过来了。要说那刺客与明德的争执,他二人倒是听得更清楚些。”

  太上皇眸光一闪:“哦!当时倒是没听你说他二人也在。”

  这话是皇帝答得:“当时实在是忙乱,不少大臣家属要安抚,逆贼要审问。这两个年纪小,无功无过的,儿臣便没报到父皇跟前。实在想不到,那些模棱两可的话竟还能起这般波澜。”

  一朝亲王造反,的确不是小事。不仅有罪的要惩,有功德要赏,军中也要整治,顾不上这两个实在是再寻常不过了。

  于是太上皇闻言便也只点了点头,道:“既然他二人知道的清楚,便一起叫过来吧,早早地问清楚了,也好还明德一个公道。”

  这日恰好是文湙休沐,黛玉早早地便在园子里收拾出一处亭子出来。四周挂了厚厚的毡毯,又生了炭火,一点儿不冷。

  兄妹二人正“围炉煮酒呢”呢,就听人来叫,说宫里有请。

  文湙转头看黛玉红扑扑的小脸,笑道:“这虽是黄酒,冬天喝点儿也无妨碍,但到底别喝多了。这里也不能久坐,玩儿一会儿便回去吧。”

  黛玉笑着应是,只是文湙才走出去,她便渐渐地沉了脸。前几日,文湙一连两三天不在家,甚至夜间都不曾回来。虽说他后来解释过,是公务繁忙,但黛玉绝不信有什么事能然他说都不说一声便走了。

  文湙走到宫门口便遇到了顾舒庭,这小子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问道:“按你说得做真的行吗,被拆穿了怎么办?”

  “要是我的主意不行,就按你的办。”

  顾舒庭不解:“我的主意,我什么主意?”

  “你一个人认罪啊。”

  “……”

  有个嘴巴不严的老爹是个什么体验,顾舒庭算是见识到了。

  二人不慌不忙地到了圣寿宫,李氏已经跪在阶下了。行过礼后,太上皇便问到:“听说几年前明德遇刺之时,你二人也在场,你们可还记得当年的细节。”

  单丛他们的表情上看,实在看不

  出他们事先知道太上皇要问什么。文湙先答到:“当时皇后娘娘吩咐我二人去后面去守着太子殿下和皇子们,等我们听到不对出来的时候,郡王殿下已经被挟持了。”

  太上皇显然有些不耐烦:“并不是要追究你们护驾不力之事,你只需一五一十将那刺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说清楚便行了。”

  顾舒庭试探地问:“是说那刺客说明德郡王不忠不孝,不念亲恩之事么?”

  “大胆!”

  听到有人骂心爱的孙子,太上皇哪有不怒的,一声暴喝吓得顾舒庭赶紧趴地上请罪。

  见他吓得不说话了,便指着文湙道:“听说你素来伶牙俐齿,你来说!”

  被点名了,文湙便只好斟酌道:“那刺客到确实说过明德郡王不孝的话,说他不念生父之恩,他当时已经被团团围住,好像是打算说服郡王殿下配合他突围,郡王殿下不肯,他才说了些不敬的话。再后来殿下便开始挣扎,那人恼怒之下,便……”

  文湙说完便低下头,一副不好说的样子。

  太上皇气得脸都青了,皇帝上前安抚道:“那刺客说不好是见没了前程,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的。不然懿德皇兄和皇嫂早已过身,哪容得他……”

  此话被一声尖叫打断,原是那乳娘李氏,适才一直便趴在地上不说话,此事哭着尖叫道:“陛下饶命啊,实在不是奴婢不说,当年连太子殿下想查都没查到,后来还莫名暴毙,连太子妃娘娘都没保住,奴婢实在是不敢啊。”

  忠顺一声暴喝:“李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居然扯出了先太子,这绝不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内容。

  如果说太上皇疼明德郡王,那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他为了懿德太子,曾十年内不曾让宫里诞生皇嗣,手把手地教导,那真是爱如性命了。

  此事居然听说爱子之死有异,心下哀恸与愤怒并存,刚从椅子上弹起的身子又受不住地倒了下去,还好皇帝扶得快。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威严了,靠在儿子身上道:“接着说下去!”

  忠顺王吼完后完全没人理他,虽然恨不得当场灭口,但到底没这个胆子,只好提心吊胆站在一边

  文湙和顾舒庭见机快,齐声道:“微臣告退。”

  见皇帝悄悄摆了摆手,赶忙溜了。等到了外面,顾舒庭一把拉住文湙:“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怎么扯上懿德太子了。”

  他事前只知道要把罪名推给刺客,并不知道怎么还有后面的事儿,听到李氏的话,他的惊讶是如假包换的。

  文湙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找个地方与你细说。”

  文湙这头扯出陈年旧事,如雪团一般越滚越大,而黛玉这边也知道了一些往事。因为文湙前脚一走,后脚贾母便亲自带人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