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主子的暗卫【完结】>第118章 偿还亏欠

  白梓一袭黑衣,低垂着眉目跪在呼延云烈跟前,问一句答一句,模样乖顺的很。

  “抬起头来。”呼延云烈道。

  白梓听话地抬头,清秀的面庞虽算不上一等一的出众,但细看之下却也顺眼,大抵是那份乖巧,叫人平白生出三分好感。

  呼延云烈望着白梓好一会儿,似是有些出神,直到卫凌走到身侧才朝他望去,半晌脱口而出一句:“看看,你二人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

  何止几分?

  卫凌飞速地瞥过白梓,似乎人脸上有蜂,多看几眼就要啄人。他不知晓白梓是否还记得他,毕竟他离开时白梓不过呀呀学语的孩童,二十余年未见,已然长成同他一般高的青年。

  要说刚听白梓报出名字时,尚对他的身份存了几分犹疑,那么待到看清他的脸,这疑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是真的像,他与白梓近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白梓的长相更为俊秀,大抵是刻他的模子要精细些。

  看着主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白梓,方才压下的那股陌生之感又翻涌而上。

  说不清当下在此相见他心里作何感受,亦不知晓白梓为何会腾然出现在宫中,然他觉得他们二人之间这重关系虽堪比于无,但还是有必要让主子知晓。

  伏到呼延云烈耳边,卫凌轻声道:“主子…白梓…似乎是舍弟。”

  呼延云烈闻言并未显出太多惊讶,只淡淡道:“哦?这倒是巧。”说罢眼神又落回白梓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何故在此处策马?”

  白梓也不遮掩,模样老实道:“臣下是白氏送来的马倌,斋取节后,白氏使团离开,臣下便留在宫中为王上饲马。”

  呼延云烈笑道:“可方才见你,也不怎的熟悉马匹习性。”

  白梓想起方才的窘况,脸色一红:“臣下技艺不精,冲撞了王上,请王上责罚。”

  “这爱请罚的毛病倒是同你一样。”呼延云烈对身侧的卫凌道。

  卫凌握着佩剑的手一紧,没有接话。

  他与白梓从前相处不久,又是多年未见,再加上他这么多年情感淡泊,自然是谈不上什么兄弟之情,但二人毕竟为一父所出,亲缘间本该相惜的,但如今忽地见着白梓,他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太巧了,巧到令人生疑。

  “即是卫凌的弟弟,那便不必在马场呆着了,去御马苑做些抄写的活,也周全些。”呼延云烈亲自将白梓拉起道:“不然出了什么好歹,你卫兄可要怪罪于本王。”

  呼延云烈同白梓说话随意,全然没有呼延王的架子。

  白梓有些讶异,方才垂首没顾得上看,当下提及,才悄悄抬眸,望向呼延云烈身侧那气势冷然、不苟言笑之人,待见着卫凌样貌,又是一惊,吞吞吐吐地问卫凌道:“是…大哥吗?从前…在家中听爹爹提起过…”

  “提什么?”卫凌打断白梓道:“提他当年是如何诓骗我?还是提他如何将我丢弃在鞋铺前?”

  “不…”白梓咬着唇角,看看呼延云烈,又看看卫凌,一副不知如何作答样子。

  他爹当年确是故意将卫凌丢弃,那时候他娘好不容易坐上正妻之位,容不下这个从前大房的儿子,找他爹哭闹了几回,说卫凌克母,若不清理门户将来还要克父,没怎地费工夫,便劝得他爹将卫凌丢了出去。

  没成想啊,卫凌后来做了暗卫,还巴结上了呼延王,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比他可好多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要知道他爹做药材生意直至他十五岁时才发迹,从前不过寻常人家,吃穿用度的哪里比得上王宫里边。

  好在他早就知道,到了宫中必有碰见卫凌这一档子事,已然想好了应付的法子。

  “大哥,那时我尚且年幼,不知爹娘因一念之差做出这样狠心的事,这么多年,我与爹娘一直心怀愧疚,寻了大哥多年,却是杳无音信,此次白梓也是听闻大哥许在宫中的消息,才随白氏的使团入了宫,如今真的寻到大哥,白梓必定当牛做马,为爹娘偿还这些年的亏欠。”

  白梓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然而卫凌心底却毫无波澜。

  所谓虚情假意,他看得明明白白,他对亲缘的渴求惦念,早随着四五岁那年,他爹转身离去的背影消逝于从前了。

  那些人于他,不过命中过客而已。

  如今他唯一顾及的,便是白梓在这个时候出现,太过刻意且蹊跷。

  呼延云烈难得见卫凌说这般重的话,以为卫凌仍是在意从前的事,不忍见人伤心,便挥手对刘胜说:“带他下去,安顿妥善。”

  谁知卫凌伸手阻拦,言辞笃定道:“他不可呆在宫中。”

  刘胜动作一滞,暗暗抬眸朝卫凌递过去个眼神,示意他莫要在人前与王上唱反调。

  呼延云烈也未料到卫凌会横出此言,毕竟这么多年在他身边,卫凌从来都是听命行事、予取予求,不求什么,更不会去争。

  如今因为白梓说出这样决然的话,定是真的容不下他。

  但…只有白梓进宫,事情才能照着设想的那般顺下去。

  想着稍后再同卫凌说明白,呼延云烈压下心头的歉疚,拍了拍卫凌的肩道:“有何不可?既是你自家兄弟,稍加照料也是应当的,这些年你在本王身侧劳苦功高,又从来不求赏赐,本王也只有善待你的家人,才能弥补一二。”

  “所以主子便是用奖赏将我抛弃之人的法子弥补我吗?”卫凌直直地盯着呼延云烈,分毫不让道:“到底是为弥补,还是为了如自己的心意,主子不妨细细想想。”卫凌不愿多看白梓一眼,拱手行了一礼:“暗卫营中还有其它事务,既有人在此陪主子跑马,卫凌便先行告退。”

  言毕,不给呼延云烈答话的机会,卫凌转身出了马场,径直往暗卫营去。

  很反常,一切都很反常。

  无论是他,是主子,还是白梓的腾空出现。

  但他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更反常些。

  是主子对白梓超出旁人优待?还是自己见着这优待后的反应?

  他不信主子看不出白梓身上的异样,但主子却罔顾这些,非但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要将白梓放到宫中,为何?

  只因为白梓有与他相似的面容吗?

  卫凌步伐飞快,往日里要走一刻的路途眼下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

  炙影此时正在营中训人,自卫凌做副营首以来,近乎件件事要与他对着来,尤其是从前的规矩,卫凌是铁了心要变,不仅不让受训者以命搏杀,还要人五人一行配合行动,单个人上校场赢得场次做不得数,唯有一行五人配合着赢下才可过关,往上升一等次。若是输了,也不必再到刑堂领罚,每日加练两个时辰即可。

  简直荒谬!

  暗卫营中的人,若没有非生即死的觉悟,如何办得成事?若不以性命相要挟,如何震慑众人、叫人听命?

  可恨的是,营中竟有不少人因此起了异心,转而投入卫凌的阵营,一齐拥护所谓的新令。

  他与卫凌约定比试的时日也愈发靠近,话已放了出去,若是被卫凌赢了做了营首…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必须得赢,无论用什么法子。

  这便是他这些日子常往校场跑的缘由。

  马场上的事刚出,消息就穿到了他耳朵里,如今看卫凌的脸色,白梓那边的进展应当十分顺利。

  想到没了呼延云烈的照拂一文不值卫凌,他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卫大人此时不该陪着王上跑马吗?怎有闲情逸致到暗卫营中来。”

  “护卫主子是暗卫之责,打理营中日常事务亦是副营首之责,炙影大人觉得二者之中哪样是闲情逸致?”

  卫凌看了看炙影手上沾着血迹的长鞭和他身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

  这场面真是莫名叫人熟悉。

  不等炙影回答,卫凌又道:“我已下令,营中不可擅用私刑,炙影大人是忘了吗?”

  “忘了怎样?没忘又怎样?有何分别?”他压根没把卫凌的话放在眼里,罔论循着来。

  “因疏忽而破了规矩,杖责二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杖责五十,这便是分别。”

  炙影一愣,随即哂笑一声道:“卫凌,你该不是想罚到我头上来吧?”

  “营中无论等次高低,应当罚的,无处可免,炙影大人何必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