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忽然道:“兰璟亭与你说这个,是早知道了?”

  阗悯道:“就我看来,他才是最需要担心的人。”

  “没点本事,他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悯儿别小看他。姚千霖近来也避其锋芒,皇后要招惹他,鹬蚌相争,咱们就看个热闹。”

  阗悯对他的薄情既欣慰又心寒。“曦琰不准备帮他?”

  “我都自身难保了还帮得了谁?倒是没想着你替他说话。”岫昭没听着阗悯提以前骗他的事,又肆无忌惮地倒回阗悯身上靠着,“他本就是皇兄的人,悯儿别被他几句讨好话骗了。”

  “负心薄情。”阗悯吐出一句数落的话,脸上却是笑着的。

  岫昭见他笑得好看,心中又痒痒地想招惹他,碍于龚昶在场才作罢了。

  “柳云可是与外人说过话了?”岫昭想起龚昶回来的模样,不放心又问一句。

  龚昶的表情仿佛小孩做错了事:“他进过桓圆宫,起初我不知道皇上在那儿。”

  完了。

  岫昭道:“事不宜迟,悯儿与我一起出宫,这里不能待了。”

  “皇上那儿………”龚昶一时心乱,就怕岫昭怪她,话也不会说了。

  “他不让我出去我也得出去,有你们二人在,不行就硬闯。”岫昭做了决定,也不让阗悯抱了,单脚站了起来,“快一些。等他回来,我怕就走不了了。”

  岫昭拿定主意,二人随即动身,陪着他出宫。一路上虽是有不少人注目,不过也无人敢挡路问询。或许正泫并未想过他这么一个残废还会想着出去,又或许是因为阗悯这个无人不晓的大将军跟着。

  岫昭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拉着阗悯去了王府的地下武库。这里知晓的人并不多,只有常住京师的几位掌柜和岫昭本人。

  现在又多了一个阗悯。

  地下武库的面积只比王府地面稍小,不光有起居室,还有各种储存室。原本阗悯以为这里只是存武器装备所造,进去之后才发现这种想法太天真了。论这地下武库的设计和规模,显然比地上的建筑更像一座王府。天光不知从何处射进来,加上室内的灯,显得宽敞而明亮。地下的穹顶由青石砖铺设,厅室俱全,一道道半圆拱门下是无数条通往他处的暗道。

  阗悯侧头对着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叹道:“曦琰又骗我。”

  岫昭此刻伏在他背上,透过镜子与他对望:“骗你什么了?”

  “这里规模如此之大,还说不想反,不是骗我?”

  岫昭转回脑袋,专心致志地看着阗悯的衣服后领:“那是从前,不是没遇到你么。”

  龚昶跟在两人之后,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岫昭脸皮厚,听着了当没听见,又道:“这里虽有几人知道入口,不过出口却只有我知道。”

  这是阗悯没想到的。

  “连龚掌柜也不知道?”

  岫昭在他耳边哈气:“出口一共有三个,她哪知道我会走哪一路?”

  阗悯心道原来是这个意思。龚昶在后边儿插道:“王爷这是要准备住进来了?”

  “不然呢?留着这里不就是这个意思。”岫昭道:“本王现在跟只猪没两样,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养好也得百日。要这三月里洛子芸的人来了,岂不是把本王这条老命送她了。”

  阗悯听他自比做猪,不由得有几分想笑:“你都是猪了,那我二人跟你同类,不也成猪了?不行。”

  “好悯儿,你不同,你好歹是只威武的山猪。至于丫头,是只长着梅花的小花猪。”

  “…………”

  “…………”

  二人对他这比喻十分抗拒,一时没人接话,各自无语。

  岫昭或许是感觉到了尴尬,蹭上他背补道:“喏,是本王说错了话,悯儿这么好看,是绝色倾城的的宝珠。”他这一句依旧同了“猪”音,阗悯听着手上一加力,把他往上颠了一颠。

  岫昭往他背上又蹭高了些:“还不满意?”

  “曦琰想住这儿,是不是因为我要走?”阗悯从没见他这么没安全感过,虽说嘴上说着玩笑话,想必心里是怕的。

  岫昭被他戳破心思,沉默了一会儿接道:“我这么做只是确保万无一失,谁知这世上有多少疯子,疯子做的事本王也猜不到啊。”

  “这里真有那么安全?”阗悯这句不知在问谁,龚昶听了答:“这个小王爷放心吧。里头米面干粮都够吃几年的,即便上边翻了天,下边也可安然无恙。”

  阗悯道:“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既有这么安全的地方,曦琰也不用跟我去北地,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就是了。”

  岫昭皱着眉头,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你管我,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人都明白现在不是起兵造反的最好时机,可正泫会让他们都准备好么?

  阗悯的手掌在岫昭腿上重重捏了一下:“你跑出去,要是被人知道,岂不是更危险?只等我带稳了兵,回来的时候,就助你拿下皇宫。”

  岫昭嘀咕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给你三个月时间去报仇,要是过了时间不回来,我就去找你。这几月该准备什么,我都备着。”

  “倒也不急,说不定出不去呢。”

  阗悯一句话说得龚昶低了脑袋,悔道:“要是我早些除了柳云,也不会让他……”

  “他说没说你也不知道不是么?”岫昭道:“这两日先去宫里探探风,也得知道我那哥哥到底想做什么?另外柳云的事,没有什么痕迹吧?”

  “我敲晕了人扔进池里,在池边留下了他滑倒脚印,即便事后有仵作验尸,也断不能验出什么。”龚昶虽是有了一点疏漏,细节却想得很仔细。

  “这样便好,丫头去找林宣和叶凌过来。”岫昭不忍太苛责她,问清楚了便让她去唤林宣叶凌,独与阗悯商议以后的计划。

  这一日风平浪静,宫里既未听说正泫有什么动静,也没听说柳云的死讯。岫昭晚间见完叶凌,更是奇怪宫中的人是不是把他遗忘了,懵憧着与阗悯共处了一晚,第二日才见着林宣。

  林宣发间有些碎发,衣衫也不若往日那般平整,显然是接到消息赶回来的。他手中握着一张淡黄色的卷纸,见了岫昭阗悯一低头道:“情况我听丫头说了,王爷先前入元静寺,我差些就安排了人要去劫王爷出来。还好…………听说多亏了小王爷。”

  阗悯在此事上纯属误打误撞,应道:“运气罢了。”

  “手上拿的是什么?”岫昭伸出手要林宣手中的纸条,想来林宣匆匆归来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丫头传来的。”林宣道:“纸上写着柳云未死,不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