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炎在府里禁足了几日,洋洋始终不肯招认,白日里便被吊在树上,晚间让他去睡草房,饶是体格再健壮,也被生生折磨得没什么精气神。

  此刻日头正盛,奚炎坐在树下,身后还有人给撑着伞,洋洋干渴得嘴唇泛白,眼里也没什么精神。

  突然一队禁军闯进王府,领头人先是对着奚炎一礼,然后朗声道,“奉陛下旨意,收押六王奚炎至天牢候审,府中人员一律圈禁。”

  府中瞬间慌乱起来,连奚炎都被镇住了,他心里总觉着父皇不至于真的对他下手,可眼下,自己这一去,还出得来吗?

  府中卫军护在奚炎身侧,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是皇帝下的旨意。洋洋运力扯断手腕上的绳子,跳下来后随手抽出一个侍卫的剑,然后挡在奚炎身前。

  奚炎被这人吓了一跳,然后定定地看着他的后脑,他实在搞不懂这个人。

  洋洋一手持剑,一手横在奚炎身前,稍稍侧头低声道,“快走。”

  奚炎没有动身,洋洋只好看向陆平示意他带着奚炎先走,陆平领会后拉着奚炎就要跑。

  禁军一看这情形,二话不说也与府军动起手,洋洋杀在前头,可经过这几日的折磨,实在让他力不从心。

  陆平刚带着奚炎跑到后门,奚炎觉得不成,虽然已经让齐怀山帮他准备好后路,若是自己偷偷潜逃还好,可此刻府上的人已经与禁军起了冲突,那父皇必定不会再留活口。

  奚炎回到院内时,洋洋已身负多伤,被禁军擒下。

  “住手!统领大人这是做什么?本王只是回屋取点东西,父皇只命你羁押本王一人,你为难这些府军干什么?”

  禁军统领见奚炎回来,也没再为难这些王府中人,使了个眼色,洋洋便被放开。他撑着地起身,走到奚炎面前看着他,眼神里有些紧张。

  奚炎看着他,“你此刻也不愿告诉我吗?死也让我死得不明白。”

  洋洋摇摇头,“不要去。”

  此刻洋洋不知道为什么,但真的不想让他与禁军走,他知道褚君翼的手段,不会对不重要的人留情,奚炎此去多半是回不来的。

  奚炎见他还是不肯说,也不再废话,直接与禁军一同走了。当即,他便被收押在监牢里,环境还凑合,一路上也没什么人为难他。

  六王被收押监牢一事,瞬间传遍整个京城,眼看到年根儿底下了,这可真是不太平。

  天机院呈上了十名官员的证词,证明奚炎受贿一事确实存在,皇帝捧着证词,无法只能先将奚炎下狱。期间确有一些官员为奚炎求过情,皇帝只是听着并没有什么回应,久了便连求情的人都没有。

  转眼到了年三十,皇帝迟迟没有处置奚炎,只依然将他收押在监牢中,也不准人探视。

  其他人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乐呵呵地筹办着春节。褚君翼怕奚羽心里有负担,便每日里变着法的找些新鲜玩意儿和花招,奚羽自然也明白他的用心。

  年三十这日,褚君翼带着奚羽回到自己的府上,静影早已置办好酒菜,连临风也出宫来与他们团聚,几个人忙得热热闹闹的。

  奚羽到了之后,与静影和临风打了招呼,又见到洋洋,他一下子就明白奚炎的事,确实与褚君翼脱不了干系。

  褚君翼也不打算再瞒着他,大方为他介绍,然后五个人坐下来一起用年夜饭。洋洋一向寡言少语,经历奚炎一事后更是沉默,静影为人温和会应和着人,但不太会找话题,唯有临风会活泼一点,找点事来说笑。

  静影烧饭的手艺不错,奚羽吃了不少,最后打了个饱嗝才停下筷子,褚君翼看着高兴给他倒了些消食的果茶。

  用过饭后,洋洋便起身跟众人告别,临风却拦着他,“干嘛呀洋洋!这才什么时辰,你要去哪啊,六王府那边也没你什么事了。”

  洋洋不理会临风的劝阻,只对褚君翼道,“还有些未解决的事,属下告退。”

  褚君翼点点头,洋洋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又回来,然后看了看这几个人,冷冷说道,“还有,我改名字了。”

  几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临风没忍住问道,“改名字?改什么名字?”

  静影也问道,“是啊洋洋,这是少主为我们取的名字,你怎可擅自更改?”

  褚君翼倒不在意,这几人的名字本就是他随口取的,少时读《岳阳楼记》时,父亲刚好带着这四人来见他,他正读到“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这一段,便挑选了几个词给他们。

  不过想来,“其喜洋洋者矣”这句跟他本人倒十分不符,褚君翼想过要给他改一个,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喊起来也挺好笑的。

  褚君翼看着他点点头,“改成什么了?”

  洋洋眼神稍微有些闪躲,但还是开口道,“来喜。”

  临风在旁扑哧一声笑出来,静影忍不住也眼带笑意,褚君翼低眉强忍,奚羽自是不明白。临风擦擦笑出的眼泪,“还以为取了什么了不起的名字,哈哈哈,对不起,不过哈哈哈……”

  洋洋倒是没对他们的笑放在心上,几个人从小到大玩闹惯了,都没什么恶意,他只褚君翼抱拳揖礼,然后独自离开。

  待洋洋离开,静影开口道,“虽然洋洋这名字不那么适合他,可是来喜,这……”

  临风总算笑够了,“是啊,他这也不是哪根筋儿搭错了,太可笑了。”

  褚君翼跟着笑笑,但却察觉出洋洋的心思,不过奚炎既然被拉下马,也无需太约束洋洋。

  酒菜一收,几人便到院子中放烟火,褚君翼握着奚羽的手一起点燃,然后抱着他一起看。静影在一旁看得也高兴,但感觉少了点什么,忽然在另一处又燃起一道,静影朝暗处看去,果然发现沉璧冲他招招手。

  静影看着暗处的沉璧,之前没留意只还当他是顽皮的孩童,现在看来还真是长大了,静影低头笑了笑。

  放完烟火临风也想溜了,可是褚君翼却提议要玩牌九,这是他们在东苍时的消遣,尤其过年这几日没什么训练任务,几个少年就躲在屋里玩到天亮。

  “牌九是什么?”奚羽愣愣问道。

  “就是我们家乡的一个消遣,挺好玩的,刚好我们四个人可以玩。”

  “可是,我不会。”

  褚君翼握着他的手,“怕什么,我教你,玩玩而已。”然后又覆在他耳边道,“我让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