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大师兄逃难记【完结】>第五十五章

  千般想,万般想,都是想不到在这种状况下与盛孟商碰面。

  我像一尊冻僵的石像一样张着嘴巴躺在原地,盛孟商不悦的轻微摇头,弯腰把我拽了起来。

  捏在手腕上的手很冰凉,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颤了一下,但由于那只手捏的很紧,痛得我五官扭曲,被拽出棺椁后我就缩了缩肩膀,不断喊痛。

  盛孟商一愣,难得的勾了勾嘴角,刚刚那张阴沉的死鱼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许揶揄的表情。

  “你也知道痛?”盛孟商挑了挑眉看着我说。

  我掰不开他的手指,又使劲甩了甩还是没甩开,恼火道:“当然知道。”

  盛孟商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就把我拽到他那边,我没有反应过来鼻尖砸到了他的胸膛,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我揉着鼻子退后,盛孟商的手却紧紧箍在我的腰上令我动弹不得。

  “你干嘛?!”

  盛孟商的手就像一条铁链,被他握着的腰很疼,可他却一动不动,我抬头去看他,盛孟商低眸看了我一眼,又将视线挪到墓室门口处,沉着声音说:“不想死就别动。”

  我一怔,扭头看向门口,顿时连手都不敢动了。

  那条巨蟒去而复返,已经盘起来将整个墓穴口堵住,那只深绿的眼睛盯着我们,不断的吐着信子。

  我回头望了一眼盛孟商的“尸体”,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挪开的棺盖重新盖上,盛孟商撇着我用力到发白的指尖,一言不发的放开了箍着我腰的手,轻轻一拉就将棺盖合上了。

  我:“……”

  我尴尬的拍拍手,往后退了一步,躲在盛孟商身后,一垫脚冒出眼睛,指了指前面的巨蟒,拍马屁道:“师兄的命就全系在师弟你的手上了。”

  盛孟商没说话,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应答道:“怎么,你的命不是系在徐之手上吗,”盛孟商回过头,将我逼退直到腰抵上棺椁无路可退,他才弯腰继续道:“怎么会是系在我手上呢?”

  我缩着肩膀双手抱胸一脸防备,不自在的哈哈笑了两声不接他的话。

  盛孟商作罢,抬眸看了一眼我身后,直起身觉得无趣,说道:“大师兄还是一如既往,你要跑便跑,还非得带个尾巴。”

  盛孟商话音冰冷猛的一停,在我完全未能听懂他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便快速从我身旁走过,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黑暗中的徐之拖了出来。

  盛孟商捏着徐之脖子的手一挥,便将他扔了出去,徐之狠狠砸在墙壁上,又跌在地上,体力不支的撑起身子,抬头愤恨的看向盛孟商:“魔头,你如此折磨自己的师兄,天地不容,我早晚一定手刃你!”

  徐之话音刚落就不断的咳嗽,嘴巴中咳出不少血沫,我站在原地,一时不敢断定他是徐之还是元辅,直到盛孟商不屑的冷笑一声,将腰间的鬼刀拔出,一把提起徐之就要插进他的咽喉,我才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

  “不行。”我挡在徐之身前:“你不能杀他。”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盛孟商不打算放过徐之。

  我急得额头冒汗,又一时想不出理由,幸好门口的巨蟒看我们无人理它开始嘶吼了一声就冲过来,盛孟商才一把放开了徐之。

  巨蟒缠上了盛孟商,我这才有时间去看徐之的伤势,他身上大大小小不少伤,最严重的就是左手,手腕处软绵绵的垂着,加之他捂着肩膀,应该是断了。

  “徐师弟,你怎么样。”我扶了他一把,关切到。

  徐之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抹苦笑,答道:“无碍,就是刚才遇上了巨蟒,与它缠斗了片刻。”

  我盯着他的神色,徐之伤的太重,勉强的靠着石壁,无奈道:“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我一转身就发现师兄你不见了,我在这里四处找了找,也不见仙尊他们的身影。”

  徐之很自责,低着头一脸懊恼。

  徐之自是找不到掌门他们的,因为从一开始,让他把我带到这儿的就不是掌门和涅初,而是操控了他半边身体的元辅。

  他们的目标不但是我,还有盛孟商。

  巨蟒近不了盛孟商的身四处乱撞,导致整个墓室都开始摇摇晃晃,低着头的徐之再抬头时,看见这个场景笑出声,‘哎呀’了一声,可惜的用没有断掉的那只手摸着下巴不断咂舌:“不愧是一界之主,看来我还是小瞧他了。”

  我立马握紧了空兰,剑已经出鞘直指元辅。

  “国师这是何必呢。”元辅抬手将指着他的剑尖挪开:“地下陵墓是冥界禁地,盛孟商作为冥界的掌控者,进到这里定会受限,你信不信,他现在是……”

  元辅突然停了话,又完全没停,他只是没有发出声音,用口型说“强弩之末”四个字。

  我一僵,立刻反应过来元辅要做什么,转身就要去提醒盛孟商,却被元辅抢先一步挟持。

  他将短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呼之欲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可还是被盛孟商注意到这边。

  他一脚将巨蟒的头踩在脚下,巨蟒奄奄一息,他擦了擦手上的血,看着不断使眼色的我,又瞥了一眼挟持我的元辅。

  盛孟商记起了多少,前世的事情在他重新掌管冥界,遇到焚轮开始他就不可能没有想起来,但是没有回到身体里的他,又究竟有多少是清楚的,是不是那些记忆都是一团乱麻。

  元辅挑衅的看着盛孟商,将刀刃轻微一用力,就轻而易举的割开了我的皮肉,鲜血瞬时就流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我咽了一口唾沫,盛孟商皱着眉,冷声冷气道:“这是互相残杀吗,好一出戏。”

  元辅大笑起来,握着刀的手都微微颤抖,他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只要我手里有扶玉,你就不会轻举妄动。”

  盛孟商没再说话,身形却一僵,元辅继续说道:“盛孟商以前深得我心,扶玉,”元辅低声在我耳边说:“你一定不知道吧,当年我只是说了一句不知你还有什么价值值得我留着你,盛孟商就自己陷入泥潭替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比起你,我更喜欢他不拖泥带水的手段,真是替我解决了很多事,像是一条好狗。”

  元辅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我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我早该杀了你!”

  “是吗?”元辅嘲笑道:“你连自己都保不了。”

  我:“……”

  “盛孟商!”元辅对盛孟商示意了我们旁边的棺椁,说道:“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杀了扶玉,再送你回去。”

  盛孟商的眼神看向那口棺椁,我不断的摇头。

  不行,盛孟商如今还能保有一丝理智,灭世相还未带来更大的后果,都是因为他尚且还有一丝人性,如果他回到他的身体里,饕鬄铺天盖地的魔气就会吞噬他。

  到那时,巨蟒感受到饕鬄的残骨,就会发疯般想撕碎吃了他,巨蟒现在是受那截骨头的压制,盛孟商才能制服,但如果饕鬄残骨醒发,那就不一样了。

  这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盛孟商被巨蟒撕碎,即使不死也会受重伤,他们就会利用我杀了他,然后抽取我的神骨开启逆空鼎。

  而另一个,即使盛孟商杀了巨蟒,就算是杀了元辅,他在饕鬄暴虐神智的控制下,也会杀了我。

  到那时,六界颠覆,谁还能奈他一丝半毫,真正的地狱临近,只能徒然等死。

  元辅没有太大耐心,他不断加重我脖子上的刀,就算盛孟商再快也不可能顷刻之间救下我。

  我此时此刻倒是愿意盛孟商真如他表现的那般厌恶我。

  鲜血沿着刀刃滴到地上,盛孟商迈开了步子,将棺盖掀开,他低头看了一眼里面,元辅不断催促他。

  我不转头,都知道他的面目该是如何丑陋。

  就在盛孟商将灵力聚集在一起要回到身体里时,我笑了一声,迎着刀刃猛的向前。

  桎梏着我的元辅一惊,急忙撤开短刀,锋利的刀刃浅浅的划过了我的脖子。

  我三两步扑到了盛孟商身上,他有些发愣,但也迅速扶住我将冰凉的手捂住了我不断流血的伤口。

  “我想,你幕后的主子,应该没说过让你杀了我吧。”我对元辅说。

  他一呆,脸色瞬间难看,还要故作轻松,撒谎道:“分明是我想放你一马,怎么扯到别处去了。”

  我不顾他眼神不断躲闪的隐瞒,继续道:“从以前开始我就怀疑,你少时跌入池塘中被人救起也无力回天,是后面有人给你做了一副人皮俑吧,你还记得我打翻的那盏烛台吗?”

  我死死盯着元辅的眼睛,他全身僵硬,掩饰性的笑了两声:“国师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跟我叙旧?”

  元辅越是转移,我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盏烛台是我故意打翻的。”我说:“火苗在你手上灼了一个伤口,别人都当你能忍痛,不喊不叫,只有我知道,那是因为你完全感受不到痛。”

  那时我不过是有这个怀疑的念头,但是又不敢去这么想,当实在受不了想要回神界问问涅初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我完全无法控制的地步。

  直到现在,根本不用再想,元辅,就是一具继承了原主人情感的人皮俑。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寄居在徐之的身体里,因为人皮俑,只有灌输足够的灵力还有被寄居的人足够强大,就能与被寄居的人融为一体,各自生存。

  得到徐之这个身份,徐之奋奋半生修炼,为人处世令人叹服,清风明月的性子,为元辅提供了足够的保护。

  如此,他在我身边如鱼得水还不会引起我的怀疑,还能通过这个身份与幽凌族人来往,从而获得他们的信任,轻而易举夺走逆空鼎。

  元辅听了我的话退后了几步,脸上悠然自得的表情坍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令人恶心的,以为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表情。

  “只要这个身体在,你就不会动我。”他说。

  我看着用着徐之身体的他,握紧了拳头,抬头去看替我捂着伤口的盛孟商。

  他眼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皱着眉不说话,我摇摇头,让他松开了我,然后抬手一拳就打在了元辅的脸上。

  他被打得摇晃了几步跌倒在地上,我提起他的领子一拳加一拳:“杀不了你,是因为徐之,但我可以打你。”

  元辅被打得鼻青眼肿,嘴角出血,我顾虑着徐之,也并不敢下太重的手,元辅却突然笑了,被我拉着领口,扭头吐掉嘴里的血沫,笑道:“你我都不过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如此大动肝火,气坏了身子怎么办,你逃不了的,盛孟商也是,他早晚还会死在你手上,多可怜啊。”

  我气得手发抖,但却又哑然失笑,我低声靠近元辅说:“你是棋子,我可不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是吗?”元辅眼里都是嘲讽:“你真的能改变什么吗?扶玉。”

  我举着拳头的手一窒,恰在这时,巨蟒突然清醒朝我们冲过来,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一掌打向我,从我手中夺走了元辅。

  那掌被盛孟商推开我接了下来,他拉着我被打得退后了几步才稳住脚步。

  “大师兄难道没什么想和我说的,”盛孟商看着那个人:“还是说你很乐意和我殉情?”

  盛孟商接下那一掌的手,袖口处,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指尖。

  我心里一抖,手指试探着与他十指相扣,盛孟商身体一僵,我抬头去看他:“你不是恨我吗,死就死吧,死了我也和你死一处。”

  我有很多话想说,也不知道盛孟商现在在想些什么,但现在俨然不允许。

  夺走元辅的那人一身玄色衣裳,脸上戴的面具,正是我们前不久进入幽城,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场戏台上,一男一女中,被拉走那个男子所戴的面具。

  一副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