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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宜归觉得叶蓁的推测有一定道理,舟敦设下的机关不会是一个死局,说不定要启动开关的人是她自己呢?苏苏穿梭到另外一个世界,不知道她会穿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过得好。

  重新换个身份、换个无病无灾的躯体重新生活对苏苏而言希望能是一件好事。

  叶蓁的眼神扫过刚刚吴宜归待着的地方,她也看见了属于柳容修的东西,稍稍停滞片刻,将视线落在了吴宜归的身上。

  吴宜归没意识到叶蓁在瞧着她,因为屋子里的其他东西引起了她的兴趣。就比如说叶蓁摆在博古架上的一双绣工精致的虎头鞋。

  “这是你小时候穿过的吗?有配套的虎头帽吗?”吴宜归双眼发光地拎着虎头鞋问。

  叶蓁含笑道:“是我小时候穿戴过的,是奶娘所绣,”她伸出手点了一处,强调说,“这朵小金花是母亲所绣,母亲并非大族世家出身,她的绣工很差,这朵花有点歪了。”

  吴宜归仔细瞅瞅,果然那朵花不但歪了还线头跳出,很难看。但能让一国皇后放下政务亲自做绣活的也只有她最为疼爱的女儿叶蓁了。

  “那这本道德经是?”吴宜归翻开之后看到密密麻麻的字迹就觉得头晕。

  叶蓁解释:“年少的时候西齐曾求亲,我父皇母后不舍得,于是我便采纳了容修的主意去了道院修行,这一本就是在道院时期的读物了。”

  吴宜归记起了叶蓁的这段往事,往后退了半步,上下一扫在脑海里想想叶蓁穿道袍的模样。

  叶蓁眸光掠过,轻笑道:“我现在不是道门中人了。”

  吴宜归仔细品了品,叶蓁是因为不想出嫁和亲才入道门的,现在又强调了已经不是道门中人,更深层次的意思是不是……

  她可以嫁人了,她在暗示自己可以娶她?

  叶蓁含笑转身,指着挂在墙上的一件湛蓝色精美流苏长裙:“这是我为讨好父皇母后献舞时所穿舞裙……”她偏了下脑袋,问吴宜归,“你想看我跳舞吗?”

  吴宜归有点懵,手揪着自己的衣摆,感觉口渴。

  叶蓁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不如今夜我跳给你一人看。”

  吴宜归面如红猪肝,跑去桌前接连喝了几盏茶缓解。

  “殿下,兵部员外郎宋大人求见。”

  叶蓁不悦地皱皱眉,“怎么又来一个。”她整理了下衣着,对吴宜归温柔地说,“等我回来。”然后绕过屏风去外院会客。

  吴宜归地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感觉自己是一只要入狼口的羊一样。叶小五怎么会这么主动?墨镜姐都干了些什么?

  蹑手蹑脚地溜出叶蓁寝宫,来到墨镜姐所在的后花园,她正在这里摸鱼——是真的撩起裤腿下水摸鱼的这种摸鱼。

  墨镜姐说:“你来的正好,等我摸到一条肥美的鲫鱼我们来个野炊烤着吃。”

  “你为什么不让御厨做菜反而自己搞野炊?”

  墨镜姐抱着一尾鲫鱼说:“御厨做菜哪里有我们自己上手香,我炉子都架好了,我们来个围炉夜话怎么样。”她从水池中涉水出来,大大咧咧地坐在石头围成地炉子边上,周围虽然有宫人服侍,但都被她命令不许帮忙不许靠近。

  吴宜归也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墨镜姐烤鱼烤虾。

  墨镜姐问:“你不是和叶蓁在一起吗?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宜归冲她翻了个白眼说:“还不是因为你不知道给叶小五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导致我现在有点……”

  墨镜姐眼中精光一闪,凑过来问:“有点什么?”

  吴宜归难以启齿。

  墨镜姐拍腿哈哈大笑:“你该不会害羞了吧?”她不忘幽幽地补充一句,“第一次?”

  吴宜归梗住好一会儿,脖子僵硬地点了点。

  墨镜姐笑容更深:“放心吧她也是。”

  吴宜归懵。

  不等吴宜归问,墨镜姐托腮看着烤盘上地鱼说:“她现在的一切勾引你的举动都是我教的,从和她接触的过程中不难看出她的稚嫩,没想到一国公主,居然在感情上这么天真可爱。如果不是你捷足先登,连我都快被她掰弯了动心了呢。”

  吴宜归没好气地冲她拱拱手:“那我可真要谢谢你对叶小五的指点和对我手下留情哦。”

  墨镜姐给烤鱼翻了个面,鱼皮刷上油,滋滋响。炭火苗子在墨镜姐的墨镜上跃动,只听见她的话舒缓地传入耳中。

  “有时候有些事也不是非要等到万事俱备,非要挑选个好日子才行。感情到位了,其他东西也都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你放宽心不用做什么准备,尽管顺其自然,该咋滴咋滴,到时候你的身体自然会给你答案。”

  吴宜归领悟了,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讲得好像很有经验似地,难道你——”

  墨镜姐张开五指盖住吴宜归的脸将她推开:“大人的事情,别瞎打听。”

  吴宜归:“说真的,你突然变成了一个男人,心里不膈应?”

  “是挺膈应,但也没有办法,我和你都回不去了,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想着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吧。我虽然变成了一个男人,但是要比舟敦当初幸运很多,我还是个花瓶皇帝,可以享受一番,反正天塌下来都有你的叶蓁殿下替我顶着,我怕啥。”

  墨镜姐撒了海盐和花椒粉,鱼肉烤得焦美香味四溢,她撕下一片鱼肉尝着,夸赞自己简直是天生的一品大厨。

  眼角余光瞄着吴宜归,墨镜姐说:“那个小国师玄徽好像得到了什么风声说要见舟敦,按你对他的了解,他会不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舟敦对玄徽有养育收养之恩,玄徽的本性不坏,现在求见舟敦也在情理之中。这样吧,我去和玄徽碰个面,他们二人就不必见面了。”吴宜归思忖说。

  “行,那我继续烤点茄子。”墨镜姐说。

  吴宜归越聊越是觉得她太悠闲了:“你现在是大盛君王你怎么不处理政务?”

  墨镜姐指着自己诧异道:“你确定我能处理?”

  吴宜归:……

  是不能随随便便交给你处理。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从二人身后传来一个淡定的声音,“现在你是叶芑,你才是大盛的帝王,政务应该交由你处置。”

  墨镜姐和吴宜归听见这声音,背脊发凉,二人同时缓缓回头,见到叶蓁似笑非笑地端正地站在后头看着她俩。

  “皇弟,既然你的神智恢复了清明,不如从今日开始重新回文学馆跟太傅学习,此外的时间由我亲自督促辅导政务,如何?”

  墨镜姐,不,此时此刻开始应该叫她叶芑,慌得差点把手上的海盐撒了,“叶……叶蓁,我错了,我不该在你背后嚼舌根,我能继续烤茄子嘛?”

  叶蓁冷着脸:“叫皇姐。”

  叶芑颤抖着把茄子递上去:“皇姐请笑纳。”

  叶蓁瞅了眼:“没熟。”

  叶芑收回去继续烤着,面对火热的炭火,额头却生生冒出冷汗。叶蓁严肃起来给人的压力真不小,就像是一层乌云罩顶,叫人抬不了头。

  就在冰火两重天的夹击下,叶芑受不了了:“我错了,我不该给吴宜归支招瞎出主意。”

  “还有呢?”

  “我不该欺负吴宜归。”

  叶蓁瞄了眼吴宜归,“再有呢?”

  “我不该——”叶芑实在想不到自己的“罪过”,哭丧着脸说,“我会好好去文学馆学习。”

  “嗯不错。”叶蓁看着火红的炭火盆子,“鲫鱼是我养着的,好几年了。”

  叶芑:……

  叶蓁说:“既然烤了就吃了吧。”她一挥袖袍,跟吴宜归道:“你要见玄徽?”

  吴宜归回了神:“我想劝劝他。”

  “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处理完一些公务,需要出门走走活动筋骨。”

  “好……好的。”

  俩人坐上宝顶车马出了宫。

  路上吴宜归问叶蓁:“你真的打算让墨镜姐做大盛的皇帝?”

  叶蓁稳坐在马车中间,淡淡反问:“我听见你们说都回不了你们的家乡了?”

  吴宜归点头承认。

  叶蓁沉吟道:“从此刻起,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他是叶芑,我的亲弟弟,大盛的帝王。他需要抛弃过往,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融入到如今的世界,没有选择。大盛需要一个皇帝,他来得正是时候。”

  “你不了解他品性和来历就肯把大盛交给他吗?”

  “我并非莽撞下的决定,而是经过了观察得出的结论,”叶蓁缓缓道来,“她在贸然闯入后选择继续装疯卖傻,暗中观察局势环境,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了舟敦,这说明她是个能审时度势、隐忍大能的人。”

  “我同意。”

  “舟敦是她的仇敌,仇敌在眼前,她仍旧能隐忍伺机而动,说明她很有计划,是个能运筹帷幄之人。”

  “她在原来的世界也算是个头目,能力出众。”

  叶蓁继续说:“我更看中的其实是最后一点——她的本性其实不差。否则也不会放任舟敦关在牢房而不去痛下杀手,一雪被背叛之仇了,因为她心中还记着旧情,估计当年是真心把舟敦当朋友的。”

  吴宜归不但被说服了,还另找出了一个理由:“她有做好皇帝的能力,所以你说要亲自教导,你还是想抛下身份归隐?”

  叶蓁颔首:“知我者,莫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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