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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宜归的脑子懵了一下,她困惑地看着浴室门很犹豫,因为叶蓁现在应该已经脱光了在里面泡澡,虽然按道理说都是女的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她莫名心虚,深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咳——”吴宜归隔着一道门问,“需要我帮什么忙?”

  叶蓁的声音平静地传出来:“你先进来吧。”

  吴宜归无奈只好进去,起先低着头不敢抬头正眼看,后来听见叶蓁在里头说,“抬起头来看着我,你快要撞墙了。”

  顶着激荡的心情抬头,还好叶蓁全身都在水中,浴缸和花瓣很好地遮掩了一切。叶蓁盘着头发,手随意地搭在浴缸之上,原本可以如梦似幻的一幕场景却被她脸上的两道血迹破坏了。

  叶蓁目光一闪尴尬地指着她自己的脸上:“这正常吗?”

  吴宜归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可能是水太热了里面太燥了,流鼻血很正常。”她给叶蓁拿了毛巾递给她。

  叶蓁接过擦了擦:“从前在别苑温泉池的时候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吴宜归听出来她在解释,心里只觉得她十分可爱。“毕竟这是人工的不是纯天然的,会差一点。那你继续泡澡,我在外面候着。”她即将转身离开,却脚下一个打滑,“啊——”地一声失重往后栽倒。即将撞到浴缸的时候,是叶蓁从后站起扶住了她。

  吴宜归无颜面对,实在太尴尬太丢脸了。她能感觉到后面叶蓁身上的气息和温度,跟本不敢回头看她。

  而叶蓁此刻也是错愕,刚刚那一瞬间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吴宜归摔倒了。

  就是这样一抱,让叶蓁想起很久以前在藏书阁的一幕。她为了逃课匆匆躲入了文学馆藏书阁,遇到了扎在书堆里的少年柳容修。当时的柳容修还是一个普通的掖庭宫宫女,穿着最下等的宫女服装,但叶蓁知道她一定不是普通的宫女,因为柳容修的那双眼睛分外清亮,她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史家书籍,屈膝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架。

  如果是普通的下等宫女连字都不认识,又怎么会到文学馆里躲着看书?而且是这么深奥难懂的书籍?所以叶蓁立即有了判断——眼前的这个小宫女一定曾是世家大族、她的家学良好,只是运气不好被连带着罚没入宫为奴。

  少年柳容修淡漠地看着她,在判断叶蓁身份非同寻常之后,柳容修淡定地拿起书卷指了指身后的一堆书,示意叶蓁可以躲在里头。

  叶蓁习惯了大家都怕她,她是先帝后唯一的女儿,先帝后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因此她得到了得天独厚的宠爱,不可一世。

  可是当年在藏书阁里的柳容修并不怕她,甚至还协助叶蓁躲藏老师,叶蓁当时就觉得柳容修很有意思。

  叶蓁在书堆里躲了半天,等到后来都睡着了,被嘻嘻索索的翻书页的声音弄醒,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阳光打了进来,在柳容修的侧脸上洒上一抹金黄,让她整个人包上了金边,金光熠熠地,就像是庙里供奉的活佛。

  那一刻的柳容修的形象就这么深深镌刻在少年叶蓁的眼里,直到若干年后还是无法忘却。柳容修身上有一股不合时宜的风采,那是一种独属于读书人的潇洒脱尘。叶蓁能看得出她当时真的不是在装样子,她确实喜欢读书。明明是宫里最下等,最不堪的掖庭宫宫女,却藏身于最高学府-文学馆的藏书阁之中阅读,出于尘埃却高于世俗,在柳容修的身上叶蓁看见了一个出尘绝世的灵魂。

  如果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时候的见面,唯有“一见钟情”能够形容。

  回到眼前,叶蓁心里清晰地知道她是来自异世界的吴宜归而不是自己的柳容修,松开了吴宜归,叶蓁坐了回去继续泡澡。

  吴宜归慌忙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脚滑了,真的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

  “什么是占便宜?”叶蓁不明白。

  吴宜归解释:“就是——就是让你扶着我,而你什么都没穿。”吴宜归别开脸,脸上红得像虾米。可能在DT667没什么,但在地球,同性之间也会产生化学反应,也会害羞。

  叶蓁沉吟说:“我明白。”她顿了顿补充,“在大盛后宫也曾发生过两个妃子过分亲密的事情……”

  吴宜归愣住,如果她理解的没错,叶蓁说的两个妃子过分亲密的意思是指——她们之间产生了爱情?

  “那两个妃子最后怎么样了?”

  “被母后处死了。”叶蓁抬眸盯着吴宜归的眉心,“而容修也曾经被怀疑,所以她也受到了母后的惩罚,母后在她的额中刺字,让她时时刻刻都谨记。”

  在这一刻,吴宜归觉得自己的眉心在灼烧,她突然觉得很悲伤很难过,但这不是她自己的情绪,而是别人的情绪,此时此刻的‘别人’毫无疑问的是柳容修。

  柳容修被叶蓁的话语牵动,她正在悲伤。

  吴宜归自言自语说:“你别难过,她一直思念着你,她记得你们初见时候的模样,她不会忘记你。”

  叶蓁听见她的话问道:“容修对你说话了?她说了什么?”

  吴宜归摇头:“我只是感觉到她有点难过,她并没有和我说话。”

  叶蓁眼神黯淡,“我知道了,请你去外面等着。”

  “好。”

  吴宜归退出门外,去了玄奕的书房。书房里的藏书很多,可能玄奕还会留下什么好东西。正在翻找的时候,听见隔壁不断有人在踹门。隔壁就是苏苏的卧室,苏苏现在被绑着,估计有话要讲。

  于是吴宜归出了门去找苏苏,见到苏苏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其实苏苏现在的头痛得很,一方面是因为误中了玄奕的迷药,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被叶蓁和吴宜归给绑了,而且吴宜归已经基本掌控了不系楼让不系楼驶离十七的地界,这样一来自己就和十七断了联络,失去了有力的盟友,导致她现在孤立无援。

  吴宜归坐在凳子上和苏苏耐心地讲:“我现在可以帮你拿出塞在嘴里的布让你讲话,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乱喊乱叫可以吗?如果答应的话你就点两下头。”

  苏苏连续两次点头。

  吴宜归替她拿出嘴里的布让她说话。

  苏苏满怀戒备地瞪着吴宜归:“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她的计划已经败露,外界的联络也已经切断,她现在落在吴宜归的手里,等着她的处置。

  但是吴宜归却在叶蓁要杀她的时候出手阻止了叶蓁,苏苏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吴宜归要救下自己,心里摇摆不定。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你,”吴宜归倒了一杯水,递给苏苏喂给她喝,“我觉得你并不是无药可救,只是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错了事情,但罪不至死,所以我想要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苏苏冷笑:“我并没有被仇恨蒙蔽,我只是清醒地看清楚了玄奕对我做的一切。他禁锢我的自由,让我对他惟命是从。他对我有收养之恩,我可以报答他,但是如果让我继续留在不系楼用一生伺候他选定的新老板,恕我难以办到。”

  吴宜归闻言笑了笑:“你让我想到一个人和一句话,这个人你不认识,但是这句话你可能会有共鸣——不自由,毋宁死。其实我也同意这句话,所以我能理解你想要自由的心情。但是在这里我要替玄奕解释一下,他让你留在船上不是因为想要禁锢你,而是因为你一旦下船就会生病,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我觉得那一定是很严重很严重的疾病。”

  苏苏木然,“你骗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骗你,”吴宜归走过来一边替苏苏松开绳索,一边说,“你不要挣扎,不要反抗,我现在替你松绑放你自由,你可以亲自下船去试试玄奕所说是不是真的……但是我不确保这是急性病还是慢性的,如果是慢性疾病或许要一段时间才能体现。”

  她说着果然解开了苏苏的束缚,苏苏还有点不敢相信,“你这样做,你的同伴会同意吗?”

  她指的是叶蓁,叶蓁想要杀了她,但是吴宜归在拼命保住她。现在吴宜归要放她自由,如果被叶蓁知道,恐怕会惩罚吴宜归。

  吴宜归摇摇头,“她不知道,所以你快点走,免得她追上来就麻烦了。”吴宜归是真的觉得麻烦,她不想和叶蓁起冲突,但是如果能给苏苏自己选择就应该让她选。

  苏苏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她向往自由。下了楼梯,跑过走道,打开通往甲板的门,她站在甲板之上凝视着平静的无边无际的海平面,有白色的海鸥在水上飞翔,浪花拍打着船身。

  在驾驶舱里见到这一幕的吴宜归嘀咕说:“糟了,忘记了我们正在海上,她下不了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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