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子里躺着一个金镶玉的吊坠,做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许如清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不能收,特意在晚上敲门去了许晏秋房间想还回去。
“奶奶要送给你的,我要是让她知道东西没送出去,会被数落一顿。”
许晏秋刚洗了澡出来,白皙面颊上沾了红,周身清冷气也被升腾的水雾模糊消融。
许如清的目光落到她如瀑般披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又顺着没入领口的发尾停在了雪白的锁骨处。
脑袋突然空白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
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时,许如清好似触电般将视线收了回来。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喉咙好像有些干,话说得也不怎么流利。
许如清双手做扇状在脸颊旁小小扇了扇,空气流动产生了若有若无的小风,丝毫没起到解热的效果。
似乎也是知道会没什么效果的,但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行,不然就……
不然就怎样呢?
许如清没去细思,好像怕撞破心里隐藏着的某些难言明的情愫。她的目光定在了空调的那串数字上——二十六,是室内让人体表舒服的温度。
“为什么觉得会这么热呢?”
手心贴上面颊,略低的温度激起一阵颤栗。
——原来是脸太烫了吗?!
正对面电视机的黑色屏幕照出她的模样,惊惶得像一只小型的毛茸茸动物。许如清从中看不出色彩,但她能猜到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好古怪。
“是觉得太热了吗?”
许晏秋的声音传入耳,音色清澈空灵,让人联想到冬夜落于松柏之上的雪。因温柔的语调,又好像给雪笼了层淡黄光晕。
许如清的思绪被打断了,有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了屋内的暖黄灯光自窗中透出,静静洒在外面松柏所落的积雪之上。
早在第一次见面,在现实里听到许晏秋声音时,许如清就觉得她也很适合去当歌手。
独一无二的极具辨识度的音色,与生俱来的天赋。
“好像前辈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很有天赋……”
许如清看见许晏秋拿起空调遥控器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跑神很久了,连忙出声解释:“没有…没有很热,不用特意调低温度……”
“阿言刚刚洗完澡,现在就穿了件单薄的睡裙,温度太低会感冒的。”
许如清羞于把这些话表达,她只在心里藏着。
许晏秋按上降温键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看向今晚有些局促的小女朋友,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弯了弯眼睛笑起来。
“好。”
“过来坐吗?”
伸手轻拍身旁沙发的空位,柔软绒布上留下了一个小小凹陷。许晏秋轻倚着靠背,姿态放松,像只慵懒的漂亮猫咪。
“不…不用了,前…阿言早些休息……”
莫名地,许如清嗅到了某种危险来临的气息,下意识开口拒绝。然后,她便看见了对面猫猫脸上因受挫而浮现的失落神情。
心脏被轻轻撞了一下。
许如清上齿咬住下唇,在本能提示逃避的情况下,有一瞬的犹豫和不忍。
“…阿言早些休息。”话像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里挤出来,说完前半句才有机会吐个气,后面就变得流畅顺利些了。
“明天见。”
许如清露出一个笑容,右手在空中轻轻挥了挥。
感受到的危险随着话音落下,似乎也就解除了。但,心中却并未劫后余生的庆幸,反倒是某种难形容的情绪,还夹杂着淡淡的遗憾。
“我去送你。”
许晏秋站起身,执意将小女朋友送到门口。
两人最后互道了一遍晚安,直到看见许如清走进隔壁房间她才回到屋内。
关上门,许晏秋半身倚在了门上,神色不似刚才那般从容,反倒看上去有些懊恼。
未挽起的头发垂落在耳侧,在下方笼起一片阴影,许晏秋小巧的下巴连同下半张脸都没入黑暗中,只瞧得见轻蹙起的眉。
良久,安静的房间里才传来一声叹息。
“我刚刚是不是太着急了……”
许晏秋地伸手捂住了大半张脸,漂亮眼睛从指缝间露出,目光散落在面前的虚空。
“但是……”
她像跟自己争论一样开口反驳,尾音在主人没有注意到时偷偷上扬。
“可是她好可爱……”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变成了月牙儿形状。
而隔壁的许如清则是在进屋后就将自己埋进了床里。柔软的布料贴合着面部肌肤,手无意识揪起被子,像攒了一团棉花在掌心。
许如清翻了个身,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正对面的吊灯样式极其反复,下摆还缀着一圈白色水晶,却不能久久盯着欣赏,不然太容易伤到眼。
美丽的东西似乎都有一定的危险性。
许如清将视线移到一侧的半空,脑袋里塞满了源源不断涌入的思绪。
“嗯…不行……”
她压着嗓子突然小声说了句,又翻身将脸埋入被子。
脑袋随着身体动作轻轻晃动,长发像被打扑的磨粘满光洁的背。
“阿言今天…感觉和之前好不一样……”
声音透过被子传来,听上去闷闷的。
“是我多想了吗?”
“但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阿言……”
许如清一句一句说着,说给自己听,又很快跟自己吵起来。
“不可能…应该是我多想了。”
“但是真的…好不一样啊……”
“为什么不留下来,阿言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已经拒绝了,我再想这些好像没什么用……”
……
到最后竟是说得口干舌燥,眼神涣散地盯着上面的天花板。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许如清想,她一时半会还得不到答案。
……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就发布了今日任务。
范围很宽泛,像初中时写过的不命题和半命题作文——出去玩一天。
“附近好像有个寺庙,求姻缘很准确哦!”
“是嘛是嘛?那我们下次去吧!”
工作人员在路过两人身旁时,十分刻意地说出了这组对话。不需许晏秋来鉴定,棒读的字句落到许如清一个非演员非科班出身的爱豆耳中,都是极为明显的。
被节目组安排了。
两人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看来只能去一趟了。
导演组也是怕了,每当节目给出自由活动的一天,其他嘉宾不是在外面约会看电影,就是旅游吃饭,只有这二位每次呆在家里。
还是要出去走走啊您。
于是在节目组的刻意推动之下,三个小时后,两人站在了山脚下。
兴许是周末的缘故,来游玩的人格外多。山脚下的一大块空地站满了人,往上去的山路也得走走停停。
节目组的拍摄人员分散在周边,形成了一个类似全包围结构的保护圈,隔绝掉了可能会来自人群的风险。
由于她们这一众人的搭配太过古怪,在行动时屡屡引起旁人好奇的窥探视线。好似全身被扎满了刺般不自在,许如清习惯性地扣起手指想缓解紧张。
指甲刚刚挖起一小块死皮,五指便被柔软的掌心包了起来。
许如清抬眼去看,只瞧见许晏秋直视前方的侧脸,似乎刚才的事不过顺手为之。
空着的另一只手悄悄张开,透明甲盖泛着健康的粉,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然愈合,甚至看不出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疤痕。
记忆里的所有细节被撬动,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包住手的动作不知何时变得如呼吸般自然。
与之前早已大不相同。
上山的路偏窄,还有些陡峭,虽围了护栏也让人疑心会不会不小心掉落下去。两人并肩这下是不行了,只能一前一后地走。
跟拍的工作人员也分为两波,一波在前方开路,一波在后面隔绝人海。
“早知道今天这么热闹,导演组讨论的时候我就该劝一下。”
何音敲着腿跟身边人抱怨,小姑娘看她一眼笑着说:“因为今天正好是七夕啊!七月七日!”
何音回头看去,如果满山遍野几乎都是手拉手的小情侣,她脸上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果然,今天就该来啊!”
声音还因激动夹杂点颤抖。
不知想到什么还嘿嘿笑了两声。
见证何音迅速变脸的小姑娘人都傻了,瞪直眼睛好似见鬼地盯着她。
——刚才抱怨不该来的不是你吗?我同事精神上是不是有点问题?!
山路难攀,行至半路,扛着设备的工作人员已经气喘得不行。
许如清倒还好些,她之前因为练舞,几乎每天都维持着较大的运动量,再加上轻装上阵没什么负担,仅是脚步略有沉重罢了。
她向前看去,只看见许晏秋的背影。
目光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那处已被汗水浸湿,但许晏秋的手却如一块捂不热的凉玉,温热仅停在表层。
“阿言。”
“怎么了?”
许晏秋回头,眼眸稍稍瞪大,表情适时变作惊讶。
收敛得很快,许如清还是捕捉到了她眉眼间一瞬晃过的隐忍。
“你还好吗?”
她轻声问着,目光从眼前人苍白的脸色滑落到干涸又无血色的唇。
“我没事。”
许如清看见许晏秋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还扬起嘴角冲自己微笑,但她更在意她欲蹙起又被强制舒展开的眉。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很快将唇抿起,许如清脸上的担忧未加掩饰暴露地在许晏秋的视线中。
“如果阿言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哦。”
柔软的身躯轻轻贴上手臂,温热的呼吸灼伤了耳垂。小女朋友凑近她耳边说话,声音很小很小。
许晏秋看着两人紧扣相连的手,在“好”字要跳出口的那一刹那闭住了嘴。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两章,下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