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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对谈很长,谈完了之后阮辛书被叫去一起吃了一顿饭。
阮辛书坐在一隅,她向来不擅长和这些人说话,人不来找她,她就一个人坐在一边,对于座上的人说的话题兴致缺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麻木不仁。
——回去之后会想我吗?
阮辛书感觉有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了起来。
她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只能叹一口气。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方希宿有些好奇地看了阮辛书一眼,“是不是楚经理那边……”
阮辛书皱了一下眉,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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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又喝了不少酒,阮辛书走到客厅,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楚郁老是留下些不该留下的东西……
她没有力气去收拾楚郁睡过的客房,她的步子有些不稳地走到了冰箱面前,她像是一个拿零食的小孩子一样,拿出了里面装着糖渍柠檬的小罐。
阮辛书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罐子,里面只剩下一片柠檬了。
她感觉前几天还剩着好几片的。
阮辛书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起那片柠檬送进了嘴里。
柠檬好像在嘴里溢出的酸甜的汁水。
而后,柠檬皮带来了丝丝的苦涩。
——已经没有了。
明黄色的粘着蜜糖的汁水从她的手指的间缝流过,她轻轻舔舐了一下。
这时,放在台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阮辛书扫了一眼。
是电话。
阮辛书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一串电话号码,最后还是划了一下接通键,
“……怎么了?”
“昨天在你家洗澡的时候,耳环放到了洗面池的台上。”
电话那头楚郁的声音还是低低的。
“……”
阮辛书皱着眉走到了浴室。
洗面池那边的确放着一对耳环。
“……我平时喜欢戴那对耳环。”
楚郁在电话那头念了一句。
“……”
阮辛书拿起这对耳环,不知道楚郁是故意把这个留在自己家里的,还是不小心留在自己家里的。
她拿起这耳环,透过光看了一下。
阮辛书对这耳环也并不是不熟,因为太熟了,所以不想对这对耳环发表什么意见。
——楚郁平时喜欢戴又怎么了……
“你能拿给我吗?”楚郁在电话那头问。
阮辛书手指敲了敲桌面,“下次你来画室的时候,我给你带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
“好,谢谢你。”
她笑得很轻。
电话另一头迎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
楚郁那边迟迟没有把电话挂断,所以阮辛书也没有把电话挂断。
“事情说完了吗?”
因为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阮辛书问。
问完后,她又觉得自己问得实在是多余。
楚郁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你不想听……”
——那为什么要说?
阮辛书沉默着想道,但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很想你。”
电话那头传来楚郁的声音。
尽管这句话毫无新意,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让阮辛书顿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分开之后一直都很想。”
楚郁念着。
阮辛书手指捏得很紧。
最后,她没有说多的话,把电话挂断了。
“我挂了,你也早点睡。”
“……辛书。”
听着电话对面传来的忙音,楚郁轻轻翻身,她伸手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忍着冷意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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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外面没有再下雪,变成了小雨。
阮辛书坐在画室的脚凳上面,觉得心情很差。
楚郁没有来,按照原定时间,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了,上次画完第一张画差不多就这个时间了。
阮辛书感觉很烦。
她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可能是在烦画室的空气不好,可能是在烦今天下雨湿度不好作画。
过了一会儿,她又打了几个电话,楚郁还是都没有接。
“……”
阮辛书坐在脚凳上面皱起了眉,想要画画,但是画不进去。
阮辛书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楚郁不来就不来,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在意?
方希宿在楼下接待了几个客人,不断响起脚步声,楚郁依旧没有来。
过了一会儿,客人走了,方希宿上楼看了一眼阮辛书面前没有动一笔的画,
“……楚经理呢?”
阮辛书垂了一下头,感觉手指有些发冷,她语气也冷冰冰的,“……她没来。”
方希宿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阮辛书的脸色,“她没给你说?”
“……”阮辛书没回答。
“都这个点儿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方希宿咳了一声道。
阮辛书坐了许久,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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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变得越来越暗了。
——我很想你。
阮辛书坐在脚凳上面,不知怎么地,突然站了起来。
她一下子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开着车到了楚郁家楼下。
冲动促使她没有带伞,直接淋着雨径直走进了电梯间到了楚郁的家门口。
她按了一下楚郁家的门铃。
没有人过来开门。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又按了一下。
还是没有人过来。
阮辛书蹲在门口,心想只要这个门铃还在,她就要一直按下去。
她想,自己一定是来找楚郁理论的。
等了很久,门终于嘎吱响了一声。
“……”
楚郁推开门,从门缝的一处抬起头看着阮辛书的脸。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睡袍,肩上搭着一件羊毛衫,被汗打得湿润的锁骨露在空气之中,脸色不是很好。
阮辛书看着她愣了一下,一下子没有说出话来。
楚郁看着阮辛书,也好像是没有料到一样,许久没有说话。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表情,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久不说话。
沉默在空气里面蔓延,阮辛书看着楚郁,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
“你怎么不说话?”
楚郁默不作声地看着阮辛书,最后,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在想……”
——在想什么?
阮辛书感觉自己竖起了耳朵。
楚郁眯了眯眼,却又摇了一下头,“……不,没什么,说了,怕你又要叫我不要说。”
“……”阮辛书视线动了一下。
她想说些什么反驳楚郁,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垂下了头。
“你呢,你是来做什么的?”
楚郁看着她问。
阮辛书肩膀耸了一下。
“我……”她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有些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阮辛书站在楚郁家的门口,停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吸了一口气,
“今天是星期四,你也说了星期四你要到我的工作室来……”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身上还没有换下的睡衣,把视线挪开,
“……但你没来。”
楚郁点了一下头,语气好像很平静,
“抱歉,今天下午的时候我烧还没退,刚才你按门铃才发现睡过了——”
楚郁看了一眼阮辛书,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这样,我们下周——”
“但是,你应该告诉我,”楚郁的话还没有说完,阮辛书就打断了她,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也没接,你——”
楚郁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地看着阮辛书。
她看着阮辛书有些生气的表情,没有对阮辛书的指责说一声不是,只是很安静地道歉道:
“对不起,给你和方助理添麻烦了。”
她的语气很诚恳,可是,阮辛书却依旧有些不依不饶。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
她心里面很乱,也很烦,她感觉自己整理不好自己的语言,她还想说些什么,可能还想要说些楚郁的坏处,
“可是,你让我等了你一天……”
“阮辛书,今天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因为健康管理的问题,就忘了通知你。”
“这是我的错,我现在也对你和方助理感到很抱歉。”
楚郁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定定地望着阮辛书,
“只是,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身体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楚郁的语气淡淡的,动作却完全相反,她把自己披在睡衣外面的羊毛衫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了阮辛书的头上,
“但你却在这么一个大雨天,满身淋得是雨,然后,跑到我家的门口指责我身体带来的错误,告诉我你在画室等了我很久?”
楚郁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轻。
“为什么?”
阮辛书没有把楚郁的手拿下去,她吸了一口气,却觉得喉咙有些干涸起来,头上的毛衣传来楚郁身上的香气,
“我……”
楚郁的话,让阮辛书忽然感觉自己说的话很不讲道理。
她理性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因为楚郁没有给自己打电话而生气。
可是她为什么会为这点点小事跑到了楚郁的家里,对着楚郁这么一个病人指责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阮辛书知道答案。
“阮辛书,你真的是为了指责我,和我争论来我家的吗?”
楚郁轻轻扬起了自己的脸,看着阮辛书的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