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联赛那天, 宴辞早早就推着谢究白去了篮球场。

  主要是怕过一会人,人就多起来了,会很拥挤, 谢究白的轮椅会不方便活动,而且男人讨厌人群。

  两人到的时候, 篮球场还只有张万和X大的篮球队队员,另一个学校A大还没有人来。

  张万正在热身,见宴辞来了,把手上的球往地上一摔, 热情地迎过去:“诶, 你小子来了?看来今天咱们队稳赢。”

  其余队员也起哄:“哟宴哥, 打完了一起吃饭啊,好久没聚了。”

  宴辞礼貌地回应了一个笑。

  张万看向轮椅上的人:“这位是?你哥哥?”

  宴辞直白道:“不是, 是我爱人。”

  张万顿时眼睛睁大,爱人?结了婚那种吗?

  其余人也纷纷投来好奇地目光。

  但他们没有深问, 毕竟涉及人隐私。

  虽然之前宴辞在篮球队看似人很随和, 但大家就是能隐隐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而且总觉得, 宴辞的边界感很强, 平时大家连开他的玩笑,都会斟酌下合不合适。

  也就张万, 能跟他特别亲密的相处,大家一直认为, 这是因为张万缺根筋。

  篮球场的众人一边面面相觑, 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轮椅上, 那个漂亮得过分、又清冷矜贵的男人, 总觉得他也不太好相处。

  谢究白只把他们当一群小孩儿, 露出一个长辈般温和的笑:“你们好啊,我叫谢究白。”

  男生们见人家主动打招呼,又觉得什么嘛,还是挺好相处的。

  忙不迭地回到:“你好啊!我们称呼你谢哥吧!”

  一个男生指了指台上:“谢哥等会儿你就坐那儿,我们专门给队员的家属留的黄金位置,视野可好了!”

  “就是就是!结束后一起吃饭啊!”

  谢究白微笑:“好,加油。”

  众人顿时起哄,兴奋起来了:“加油!”

  今天必须赢一个!

  宴辞笑笑,让他们先热身,自己推着谢究白去了‘家属区’。

  他扶着谢究白在座位上坐下,自己半蹲着:“谢叔叔,等我,要是觉得待着不舒服,随时跟我说,我带你到后台。”

  谢究白挑眉:“去吧。”

  他又不是小孩儿,又不走丢,哪儿用得着这么细致地嘱咐。

  宴辞浅笑了下,又恋恋不舍地捏了捏谢究白的手指:“那我走了?”

  谢究白:“嗯。”

  宴辞站起来:“我真走了?”

  谢究白拖长尾音:“嗯——”

  宴辞转身,又回头来看他:“我真真走了?”

  谢究白无奈:“滚回来。”

  宴辞立马眉目舒展,巴巴地凑到他跟前:“谢叔叔。”

  谢究白扫了一下场内,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他们。

  于是他飞快地搂住宴辞的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下:“这回能滚了?”

  这个吻简直甜到了心里,宴辞弯着眼睛:“等我赢给你看。”

  谢究白不耐烦地挥挥手,嘴角却是微微翘着的。

  没多时,场内人多了起来,不光有本校的,还有外校的,人群一直在流动,周围的座位也逐渐被填满。

  场内一群男生在热身,宴辞是其中一个,但他眼神时不时会瞥向观众席,每次都能准确地锁定谢究白的位置。

  谢究白听见周围有小女生捂嘴低声尖叫:“啊啊啊他是不是在看这边!”

  “就是就是!我刚跟他对视上了!”

  几个女生开始举起手机,咔嚓咔嚓的拍着什么。

  谢究白恹恹地窝在座椅里,拉了拉身上的小毯子,又百无聊赖地翻了下手机。

  直到身旁坐下一个人,对方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诶,你比较看好哪一队?”

  谢究白扫了他一眼,是个戴眼睛的男生,长得浓眉大眼的,但气质亲和。

  他淡淡道:“X大吧。”

  眼镜男笑了:“X大是我们学校,大哥有眼光。”

  很快,伴随着场内掀翻屋顶的欢呼声,两个学校的篮球队成员出场了。

  一些固定的流程走完后,队员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哨子一吹响,比赛正式开始。

  谢究白并不太懂篮球,但他知道进球的人很厉害。

  X大这边,基本都是宴辞在进球,每次他把篮球投进篮筐前,都会下意识起跳助投。

  本来就宽松的球衣,顿时衣角翻飞,露出坚实整齐的腹肌。

  男生跃动的双腿,肌肉拉伸出明显的筋,让他整个人像一头进攻中的猎豹。

  性感极了。

  饶是看不懂篮球,谢究白也觉得,这个场面极其赏心悦目。

  他不自觉一只手撑着脑袋,嘴角微勾,看得津津有味。

  打球时的宴辞,攻击性外泄,有一种旺盛又疯狂的生命力,和控制力,再加上矫健有力的身体,真的很难让人不心动。

  场内的一众人,不管男的女的,都被迷住了。

  一共打三场,第一场X大比分直接甩对方老远,显然是胜利了。

  中场退下休息时,宴辞看了眼谢究白,朝他微微一笑。

  顿时家属席位,男的女的都开始尖叫。

  刚才宴辞帅气的投篮他们都看在眼里,荷尔蒙爆棚,帅炸了,女生是被帅的,男生是被打服了,有些崇拜。

  到了第二场,有宴辞在,X大仍然是赢的轻轻松松。

  三局两胜,胜负已分,第三场纯粹就是为了联络两个学校的友谊了。

  在他们上场后,眼镜男突然又问谢究白:“你喜欢场上几号的?”

  谢究白瞥了眼宴辞:“10号。”

  眼镜男笑容更深:“巧了不是,我也是,10号是我室友,打球可厉害了,刚才真的帅炸了。”

  谢究白顿了下,突然勾了勾唇角:“哦?他长得挺帅的,应该很多人追吧。”

  眼镜男嗐了声:“那可不,从大一开学后,桃花就没断过。”

  “不过他对这方面好像没啥兴趣,全都拒绝了,而且……他这个人挺邪乎的。”

  谢究白眯了眯眼:“怎么说?”

  眼镜男压低了声:“就是,学校里得罪过他的人,都落不到好下场。”

  而且似乎跟宴辞走得近的人,也最终没什么好下场,不是被开除,就是家里破产,或者出现事故只能暂时休学。

  这其实是因为宴辞接近的那些人,都是任务目标,家里多少有些不干净,最后查明证据,基本都有一场劫难。

  所以明面上来看,就好像是宴辞接近谁,谁不久就要倒霉。

  这跟迷不迷信没啥关系,大家就是觉得心里发怵,所以同一个院系同一个班的人,都不会跟宴辞走得太近。

  篮球队这些人,是因为他们基本跟宴辞不是一个院系,不太了解他的情况。

  张万到是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但他根本不在乎,仍旧跟宴辞交好。

  谢究白突然想起,之前容清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但他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宴辞跟秦臻关系近,也许可能是秦臻给他出气呢。

  由于场内声音嘈杂,为了听清眼镜男说了什么,谢究白下意识身体向他那边倾斜。

  从场内的角度看,两人靠得有些近了,甚至姿势算得上是亲密。

  宴辞本来打着篮球,但他有时候会下意识看一眼谢究白。

  这次一抬头,看见的谢究白同室友凑在一起的场景,他眉头顿时皱了下。

  对面的队员正好要投篮,见他在出神,当即一个闪躲,打算带着球越过他。

  但宴辞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用自己身体去挡他。

  那个队员来不及闪躲,直接把宴辞创到在地,膝盖都磨破了。

  顿时场内一阵倒吁,裁判吹响了哨子,中场暂停。

  众人连忙围过去看,张万蹲下身:“没事儿吧兄弟?”

  “要不这场你下吧,去医务室看看,我们行的。”

  宴辞果断:“好。”

  随后他在众人的注视中,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往家属席位去了。

  众人觉得他奇奇怪怪的,尤其是那个撞了宴辞的队员,赶忙解释:“我真不知道他会突然那样,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张万点点头,拍拍他的肩,领着队员走了。

  这个队员心里松了口气,要是因为他,让两队人产生摩擦就不好了。

  比赛继续。

  这边谢究白听室友讲宴辞的事儿,听的比较专注,只知道刚才场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但也没多在意。

  直到一只手搭在他座位的靠背上。

  谢究白抬头,一怔:“比完了?”

  宴辞没什么表情,只是扫了室友一眼。

  眼镜男只觉得脊背一凉,赶紧缩着脖子假装看向别的地方。

  宴辞:“我打完了,走吧。”

  正好谢究白八卦也听得差不多了,篮球赛的话,宴辞不上场,他也不是很好看。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观众席,好些人注视着他们,还拍了照片。

  宴辞有些反感,他不想有关谢究白的照片和其他什么,出现在学校的论坛里,成为别人的谈资。

  于是耐着性回头,礼貌说:“能别拍照吗,我叔叔比较注重隐私。”

  众人愣了下,随后心里尖叫:啊啊啊他跟我说话了

  毕竟这可是X大论坛里,神一样的人物,唯一一个跳级上来念大学的状元郎,而且处处都优秀,大家盯他老久了。

  众人下意识点头,然后删掉了手机里的照片。

  都是大学生,素质还是可以的,人家都说了注重隐私,不希望被拍,没谁还那么没眼色没礼貌,非要唱反调的。

  眼镜男室友这时才有点懵。

  那个漂亮的男人,是宴辞的叔叔?

  完犊子,他还当着人家的面,说了宴辞很多八卦。

  室友脸有点抽,忙喝了口水压压惊。

  他应该也……没说什么吧。

  这边,宴辞领着谢究白去了后台,把轮椅推出来让他坐着。

  一路上也不说话,推着人在学校里漫步。

  这个时段正是上课时间,而那些没课的,也都聚集到篮球场去了,所以一路上他们几乎没遇到什么人。

  日头已经西斜了,黄昏在缓缓降临,柔和的霞光亲吻着世界。

  最终两人在一个小树林停下。

  谢究白望了望四周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宴辞在长椅上坐下:“上学期期末考试时,我视频给谢叔叔看过的,这里是我们学校的情侣小树林。”

  谢究白猛然想起:“还不错。”

  位置偏僻,而且树林密集,还搭了一条葡萄架的长廊。

  这个季节虽然绿叶还没长出来,但葡萄藤细细密密的缠绕着架子,能遮光,也很浪漫。

  宴辞见他有些漫不经心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突然把轮椅猛地往自己跟前一拉。

  这突然的一下,让谢究白心脏都漏了一拍,嗔怪地拍了下他脑袋:“啧,有病?”

  宴辞低下头,把脸埋在他肩窝:“谢究白,我受伤了。”

  谢究白怔了下:“什么时候?伤哪儿了。”

  宴辞用鼻尖亲昵地拱了拱他脖颈:“你都不关心我……”

  谢究白:“我这不是在问你?”

  宴辞:“篮球场上你都没看我,如果你看了我,就会知道我受伤了。”

  谢究白笑了,他捏住宴辞的后脖颈,把人拎起来:“撒娇?”

  宴辞眨巴眼:“不可以?”

  谢究白笑意更深,掐住他下巴,亲了他一下:“可以。”

  撒娇是伴侣的特权,他也挺爱小狗黏糊自己的。

  可能是出于一种变态心理,谢究白享受着掌控爱人情绪的愉悦感。

  谢究白:“因为我在跟别人聊天,所以没看你,还有疑问吗?”

  宴辞巴巴地:“有。谢叔叔在跟他聊什么,比看我比赛还重要吗。”

  谢究白:“在聊你。”

  他懒悠悠地挑眉:“想了解在学校里的你,是什么样的。”

  “你比赛的样子很帅,我很喜欢,已经看过了,以后随时可以看,但跟你室友聊天的机会可不多。”

  宴辞惊喜于谢究白的坦白,心里又软又甜,瞬间没了委屈。

  谢究白指尖描摹着他的脸部轮廓,有些好笑。

  小狗真是好哄啊,甚至不需要甜言蜜语。

  这样的宴辞,会让他忍不住把疼爱和怜惜都给他。

  谢究白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室友说,你很邪乎,但凡是得罪过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宴辞定定地看着他:“谢叔叔信吗。”

  谢究白:“你觉得呢?”

  宴辞垂下眼:“别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只要谢叔叔相信我就好。”

  这幅略微可怜巴巴,又有点被人污蔑后无从辩白的委屈样,精准地拿捏住了谢究白:“我就是随口听听,没当真。”

  宴辞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显。

  以前谢究白有多冷静和理智,甚至有一丁点疑虑都要去调查。

  现在却因为他的话,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了防备,选择信任他。

  这让宴辞知道,自己在男人心里的分量,已经很重了,他怎么能忍住欢喜?

  静默片刻,宴辞突然直勾勾地看着谢究白:“谢叔叔,如果我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呢?”

  谢究白笑了:“哪样?”

  宴辞:“那些欺负过、得罪过我的人,之所以落到那种下场,都是因为我背地里动了手脚。”

  他心脏砰砰的,心跳已经有些加快了,语气却不缓不急,面色镇定:“我其实,一点都不乖。如果是这样,谢叔叔还会喜欢我吗。”

  这些试探的话说出后,宴辞从来没这么紧张过,袖子底下的手都悄无声息地攥紧了。

  他既怕谢究白信了,又怕谢究白一点都不信。

  如果谢究白信了,那谢叔叔还会喜欢他吗?

  如果谢究白不信,那往后他难道要演一辈子吗?

  最近宴辞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了,得到了谢究白的喜欢,又想得到谢究白的爱。

  更想让谢究白爱他真实的灵魂,而不是他伪装出来的自己。

  宴辞说完后,像一个等待宣判结果的囚犯,直愣愣地望着谢究白,瞳孔脆弱地闪动。

  谢究白一只手撑着脑袋,想了下,漫不经心地用另一只手去撩拨宴辞的耳发:

  “不乖?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看出男生的紧张,他故意使坏。

  宴辞喉结微动,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神色认真:“谢叔叔,可怜我一下,不要捉弄我。”

  他的心在害怕。

  谢究白思考两秒,很诚实地说:“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已经喜欢你了。”

  宴辞怔了下,既因为那个‘不知道’,而有些说不明的失落。

  又因为那句‘已经喜欢你了’,而心里欢喜。

  安静片刻,谢究白突然说:“现在换我问你。”

  “如果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温柔善良,而且心狠手辣,心肠恶毒,你还会喜欢我吗?”

  宴辞直视他,几乎一口咬定:“会。”

  谢究白似笑非笑:“你怎么就确定呢?”

  “而且,如果你不是喜欢我的温柔善良,不是喜欢我身上这些美好品格,那你应该不是喜欢我的灵魂,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借着这次机会,他也想要试探下宴辞,看看小孩儿对真正的他,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哪怕知道,这种试探没有任何意义,对方嘴里说出来的未必就是他心里所想的,但谢究白就是想要试试。

  这段时间,宴辞给了他最炙热暴烈的爱意。

  宴辞的爱太动人了,以至于动摇了谢究白以前的想法。

  他突然,想要让宴辞爱他的灵魂,爱真正的他。

  试探结果如果能让他满意,他会开始逐渐揭开自己的面具,逐渐在宴辞面前露出真正的自己。

  谢究白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开始贪心,他想要一份完整、毫不掺假的爱意。

  宴辞丝毫不退却:“谢叔叔,你相信感觉吗,第一眼看到一个人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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