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镇不用问, 就猜到了他说的那个人是谁,有些难办地挠了挠头:

  “你谢叔叔的病不是那么好治的,得请那位, 要求的权限很大,你现在的级别不够。”

  那位是国家级的重量, 出多少钱都请不到,更何况人家已经退休了。

  宴辞抬眼巴巴地看着他。

  秦臻一下就明白了他在打什么主意:“诶诶,不是哥不帮你,我权限也不够, 老二老三他们也不行。”

  宴辞移开了目光, 拳头握紧又松开。

  秦臻想了下:“倒是有个办法, 你可以做任务,提升自己的级别, 等级别够了,自然事情就能办成。”

  他顿了下:“不过哥不建议你这样做, 你那个谢叔叔, 活不了多久了,咱们干的这个, 要提升级别太难了, 他等不起你。”

  谢究白的资料,组织里都有, 之前他做的一个任务,是关于谢二冬的, 所以谢家人的情况, 被组织摸得一清二楚。

  上次谢二婶在葬礼上被带走的事儿, 就是秦臻干的, 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宴辞去查的,然后给他报了个信,让他领的这个功劳。

  宴辞静默片刻:“如果是接红榜上的任务——”

  秦臻倒抽一口凉气,赶忙打住他:“诶诶,那不行,太危险了,基本都是九死一生,你何必呢。”

  “到时候你有没有命活着出来,都是问号。”

  宴辞有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没办法了。”

  谢叔叔等不起他了。

  宴辞:“你帮我跟组织打申请报告吧。我暂时走不开。”

  秦臻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这是个倔脾气,绝对不听劝,主打一身反骨。

  他咬咬牙,气得心梗,连叹几声气,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就走了。

  但过了会儿,宴辞却在手机上看到了秦臻的回信:行,哥帮你办,你自己注意安全

  宴辞笑了下,收起手机,提着一袋子水果回了自己房间。

  这天晚上谢究白睡得尤其不安稳。

  往常只是身体的阵痛,今晚却是精神的折磨,他被困在那几世里,反复地经历死亡,好像死了很多次,被梦魇住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谢究白抬手摸了下额头,摸到了满手的冷汗。

  他呆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回神,只觉得脑子又涨又痛,胸口像是有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来气。

  梦里有个场景让他印象深刻,是上一世他死前发生的一幕。

  当时院子里燃起了大火,他晚上吃了安眠药,睡得太死了,等醒来时周围早就是一片火海。

  他想挣扎着逃出去,但前世的那时,他的双腿早就完全废了,只能费劲儿地在地上爬,最后却被浓烟熏得失去了意识。

  谢究白长长地呼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辈子是怎么了,重生回来后,前几世的记忆就越发模糊。

  他竟然到现在才想起,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

  这个谢家果然一点都不安全,谢一秋会想尽办法送他下地狱。

  谢究白抓起手机,联系容清:帮我找套安全点的房子

  容清秒回:我在东城区那边,有套复式别墅,你看行不

  谢究白想了下:不要别墅,最好要那种集居式的公寓

  他这是藏木于林,人群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人群聚集的地方,要是爆发火灾或者其他危险事件,容易造成巨大的轰动。

  这样的话,谢一秋想下手也得掂量下自己成不承担得起后果。

  谢究白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具备过多的道德感,他仅存的一点善良,也在几世轮回里给磨灭了。

  为了活下去,他顾不得那么多。

  谢究白的脑回路是,他可以死,但绝对不可以死于谢一秋或者谢家谁的阴谋里。

  那太憋屈了。

  容清:还真有套,就在市中心,地址等会儿我发你,门是密码锁,你想啥时候搬进去都行

  谢究白:好,谢谢

  容清:客气。对了问一句,你是一个人去住,还是跟你的小未婚夫一起?

  谢究白:一起

  他一个人住那种电梯楼式的公寓,出门也不方便,而且生活上他也离不开宴辞。

  容清发了个怪笑的表情包:行,节制点,走的时候记得把我的床单和沙发套,甚至地毯,都换掉

  容清:也不知道你们夫夫喜欢怎么玩儿,反正在哪儿玩了,就把哪儿清理干净哈

  谢究白深吸一口气,把手机丢掉了。

  容清说话总让他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但他从小的贵族式教养,不允许他做出那么不雅观的动作。

  说搬就搬,当天下午,谢究白就收拾好东西去了公寓。

  其实他的行李不多,就几件日常的衣物,两套睡衣,几条内裤,外加打包一只眼巴巴的宴辞。

  到晚上,两人就完成了搬家,甚至没有通知一声谢家的各位。

  为了庆祝乔迁新居,谢究白提议吃一顿小火锅。

  现在已经初冬了,天冷的时候最适合吃火锅,再配上一杯酒,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宴辞本来担心他的身体,吃不了太多肉类。

  但突然收到了秦臻的消息,很简短的几句话,却让他瞬时眉眼舒缓。

  秦臻说:我把你的事儿跟组织汇报了

  秦臻:上头疼你,用组织的人情,给你向那位求了个调理身体的方子

  宴辞站在窗前,背对着谢究白,飞快地打字:方子能有效吗

  他的意思是,那位主攻中医,但中医不都讲究察言观色吗,病人都没看,怎么能对症下药开出方子?

  秦臻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药方,是食疗

  秦臻:你谢叔叔的情况,组织早就摸得一清二楚,那位觉得不好开药,现在开药吃了身体也受不住,意思就是先用药膳食疗补一补

  宴辞放心了:谢谢,费心了

  秦臻吐槽他:八百年都难得听你说一次谢谢

  秦臻:对了,红榜任务给你接到了,这次是去查一个商会,你谢叔叔的大伯谢一秋,他最近好像在接触那个商会,给你点参考信息

  随后一个文档发了过来,宴辞点了接收,却没忙着看。

  秦臻:商会内部有派系斗争,组织怀疑他们涉嫌不法勾当,这个任务特别危险,你一定小心

  宴辞回了个嗯:这次的任务完成后,我就能给谢叔叔治病了吗

  秦臻发了个叹息的表情包:是的,但你要先活着回来

  宴辞收起手机,满脑子都是谢究白有救了,心情好了不少,就答应了谢究白晚上吃火锅。

  需要的食材和底料什么的,他叫了外卖。

  等外卖的时间里,宴辞钻进卧室,去把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收进了行李箱。

  任务申请下来后,他就要离开一段时间了,虽然舍不得,但没有办法。

  谢究白的病不能再拖。

  又忙活了一个小时后,总算是吃上了。

  谢究白吃了一口牛肉,满足地弯起眼,举起杯子跟宴辞小碰了下,问他:“小孩儿,会喝酒吗。”

  宴辞知道自己又要走了,又要离开谢叔叔,一秒钟也舍不得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不会。”

  谢究白凑过来,跟他坐在一起:“你都要满十九岁了,还没尝试过?”

  宴辞摇头:“没多的钱去喝酒。”

  实际上他在十四岁就能干两瓶大白了,那时候在组织里,为了往上爬,接了不少艰难的任务,出入那些乌烟瘴气的场合,喝酒是基本技能。

  但他希望自己在谢叔叔的眼里,是像白纸一样干干净净的。

  谢究白眼神同情,给他倒了满满一杯:“这个酒度数很小,不会太醉人。”

  宴辞被他注视着,躲不过,只能端起杯子浅抿了一口,佯装喝不惯似的蹙了下眉。

  谢究白像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他伸手轻轻抚平宴辞好看的眉:“果然还是个孩子。”

  可惜了,前几世宴辞跟他毫无瓜葛,还能逃过一劫,这辈子是他硬将宴辞拉进谢家这个局里面来的。

  也不知道他死后,谢一秋会不会放过宴辞。

  这么想着,谢究白徒然觉得自己是在造孽,宴辞才十九岁,花一样的年纪……

  宴辞突然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谢叔叔,不要叫我小孩儿,叫我阿辞。”

  两人四目相对,谢究白徒然心头一颤。

  宴辞语调温柔:“我喜欢听你叫我阿辞……”

  谢究白有些接不住他眼里的深情,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手也抽了回来:“好。”

  他欲盖弥彰地闷了口酒,结果喝猛了。

  没想到这酒后劲儿太足,他又吃了点肉后,就开始头晕。

  周围的世界都好像变得离他好远,耳朵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鼓面,所有声音都消减过滤,变得暧昧朦胧。

  糟糕的是,他喝醉了就容易兴奋,浑身的细胞都好像在躁动起舞。

  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晃,清泠泠的嗓音喊他谢叔叔,好听极了。

  谢究白懒懒地掀起眼皮,猛地一把按住宴辞的肩膀:“被晃了,头晕。”

  宴辞轻笑:“谢叔叔,你喝醉了。”

  谢究白是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多丢面儿啊,他淡淡道:“没有。”

  宴辞忍俊不禁。

  男人看起来确实很正常,只是端坐在那儿,也没什么奇怪的举动,如果忽视他两颊上桃色的熏红的话。

  宴辞看他身子歪了下,就伸手将他肩膀揽住,重复说:“谢叔叔,你醉了。”

  谢究白坚持自己没醉,眨巴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一起一伏都撩拨人心:“没有。”

  宴辞眼神柔软:“那你现在什么感觉。”

  谢究白突然推开他,慢慢地挪动着身体,直到同他面对面。

  随后伸出胳膊,用掌心捂住了宴辞的两只耳朵,缓缓说:“这种感觉。”

  耳朵上的两只手有些发凉,声道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膜,世界都变得静谧了。

  宴辞注视着对面的人,突然想到一句话——在微醺时和我热吻。

  他不自觉凝视谢究白微张的两瓣唇,眸色变得深沉。

  谢究白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探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宴辞呼吸一滞,随后听见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由于两只耳朵被捂住,那种砰咚砰咚的声音,被放大,无限拉长,好像穿越了漫长的时光。

  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气息不稳,胸口正在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节奏欺起伏,速度不快,却暧昧地彰显了他龌龊的渴望。

  谢究白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

  他收回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想要?”

  宴辞脑子一懵,盯着他手指着的地方,喉结滚动,诚实地点了点头。

  谢究白一只手撑在地毯上,直起腰朝他过来,在距离他脸部一寸的地方停下。

  又将两只手都捂住宴辞耳朵,眯起笑问他:“房间里的行李箱是怎么回事,你要走?”

  宴辞神色复杂,原来他都注意到了:“嗯。”

  谢究白笑容凝固了:“你要离开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

  宴辞心里骤然刺疼了下:“不是,只是有点事,要走几天。”

  谢究白微微歪着头,似乎在思考:“去干嘛。”

  宴辞不能告诉他具体的,组织的任务都涉及重大事件,要绝对保密,只说:“秦臻要出差,说接了个大单,忙不过来,让我过去帮工几天。”

  谢究白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他都没察觉自己喝醉后,平时那些小情绪小心思,都被放大了。

  他变得非常好懂。

  宴辞觉得这样的谢叔叔好可爱,生气就皱眉,高兴就朝他小脸红扑扑地笑,让他想把人捧在手心里。

  谢究白点点头,又凑近了几分:“那你还回来吗。”

  他醉了,脑子很兴奋,不自觉用鼻尖去贴着宴辞的鼻尖厮磨,自己却不觉得这个行为过界。

  宴辞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岌岌可危地快要濒临坍塌。

  手指都骤然握紧成拳,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忘了。

  谢究白眨眨眼,似娇似嗔:“说话,还回来吗。”

  不管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他都不想宴辞走,没有宴辞的生活,他很不习惯,一个人推着轮椅出去,好多时候会卡在凹凸不平的地方,花好大劲儿才能弄出来。

  想吃东西,还要自己准备,不想动时也没人把他抱回床上。

  麻烦死了。他讨厌麻烦。

  宴辞紧绷着神经,喉咙艰涩:“回来。谢叔叔在这里,我一定会回来。”

  谢究白满意了,他退开一点距离,眯起眼凝视宴辞,又勾着唇笑了起来:“你很乖。”

  宴辞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像是暗流涌动的深海。

  谢究白眸光潋滟,垂下眼盯着他的唇,随后轻轻贴了上去:“乖的小狗,会有奖励。”

  唇瓣上的触感,温热柔软,像是甜甜的云朵。

  宴辞勉强维持的理智骤然崩塌,他瞳孔缓缓睁大,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谢究白还捂着他的耳朵,除了心跳外,他还听见了啧啧的水声。

  那是谢究白在舔舐他的唇,一点一点地沿着嘴角到唇珠,反复地亲吻他。

  这种声音被放大后,直接传入他的大脑,色.气四溢,明晰得让人浑身酥麻,直接丧失了反应能力。

  谢究白亲了一会儿就没继续了,放开了他耳朵,一只手攀到他脖颈,掌控着他的后脑勺。

  有点宠溺地轻笑:“怎么了小朋友,因为是初吻,所以被亲到发软了?”

  两人的距离仍然很近,宴辞能闻到谢究白身上那点浅淡的酒香,他还沉沦在刚才的美好里。

  从耳朵,一直到脖颈,红了个透彻。

  好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强行挽尊:“没有。”

  谢究白看破不说破,拍拍他的脸:“没事,一回生二回熟。”

  话音刚落,他就发觉宴辞不太对劲儿。

  本来还在宕机中的小狗,突然热切地抬头望向他。

  准确地说是望向他的嘴唇,眼里燃烧着渴望。

  谢究白平息了这么一会儿,酒也稍微醒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到一个安全距离,轻描淡写:“已经奖励过了哦。”

  意思就是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宴辞眼里的光缓缓熄灭,失落得极其明显。

  谢究白说不明地,心里堵了下,一种奇怪的愧疚感漫上心头。

  他烦躁地啧了声嘴,直起腰凑过去,一把搂住宴辞的脖颈,低头飞快地吻住了他。

  甚至为了给宴辞亲到了的实感,还浅浅咬住他的下唇,厮磨了好几下。

  随后趁着宴辞没反应过来,谢究白火速撤离,还特意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宴辞坐。

  宴辞愣神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嘴角都压不住了。

  他迷恋地舔舐着自己的唇瓣,眼睛弯成了月牙,甚至去拿筷子时,手都抖了下。

  这不是被亲到发软的,他只是太开心了,脑子里一直在放烟花。

  屋里安静下来,但宴辞的心静不下来。

  也不知道这时候说话,谢叔叔会不会烦他。

  于是宴辞就一个劲儿,往锅里下谢究白最爱吃的肉片。

  又眼巴巴地计算好时间,在肉恰好熟了、质感还鲜嫩的时候,把肉捞出来,小心翼翼地夹到谢究白的盘子里。

  谢究白背对着他,端着碟子小口小口吃着。

  也不知道怎么了,耳朵发烫,他想,他这么大的年纪了,活了好几世了,不至于接个吻还害羞到脸红吧。

  他也不是那种纯情人设。

  事实上就是他的脸绯红,眼尾都染着一抹春情。

  谢究白自认为自己是个花丛老手,实际上他除了宴辞,连小男孩的手都没牵过。

  等情绪逐渐平息后,谢究白才一点点挪正身子,结果就看见盘子里堆成小山似的肉片。

  他好笑:“你在干什么。”

  宴辞耳朵还是很红,垂着眼的样子乖乖的:“谢叔叔吃肉。”

  谢究白被可爱到了,但这肉太多了,他吃不完,眼看宴辞还要往锅里下,他一把端过装肉的盘子:“好了,吃完了再放。”

  宴辞乖顺地放下筷子。

  谢究白美美地填饱了肚子,随后支使宴辞把他搬到轮椅上,推着他进了浴室,又把人赶出去。

  —

  第二天谢究白醒来时,他试探性地喊了几声宴辞。

  偌大的房子里没人应答。

  看来宴辞应该是已经走了。

  谢究白身体不舒服,咳嗽了几声后,呕出了一滩血。

  他皱了下眉,熟练地拿过床头的纸巾,擦了擦嘴角。

  又想着,幸好是吐到地上了,不然宴辞不在,都没人给他换床单。

  谢究白又躺回床上去,手机突然闪动了下,他抓过来看,竟然是谢一秋发来的消息。

  谢一秋:究白,你搬走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通知我们这些长辈一声

  以往谢究白还会被迷惑,现在已经知道谢一秋是只伪善的饿狼了,他只觉得屏幕上每个字都透着恶心。

  谢究白懒洋洋地打字:没必要,不走难道在谢家等死?

  谢一秋忍耐性一贯很好:瞧你说的,大伯就是关心你

  谢究白:呵呵,没事我就去忙了

  谢一秋:等一会儿,我爸,也就是你爷爷,过段时间九十大寿

  谢一秋:我跟你其他叔伯长辈商量了下,打算给老爷子办一个寿宴,你作为他的长孙,还是回来一趟吧

  谢究白指尖轻叩屏幕,琢磨谢一秋这又在憋什么坏。

  谢一秋:大伯就是通知你一声,免得到时候你人没来,其他人说大伯处理事情不周到

  谢究白微笑:一定到

  发送完他就把谢一秋拉黑了。

  糟心玩意儿。

  但他回去参加寿宴,不是为了谢一秋,而是想去见一见谢爷爷。

  他不信,三代人遗传病的谎言,两代人都年轻病逝,他也快死了,谢爷爷会一点都不知道?

  或者说,谢爷爷默许了这一切?

  谢究白有种预感,只要见到谢爷爷,他的病或许有治疗的可能。

  还要搞清楚,谢爷爷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是否跟谢一秋是同一战线。

  本来谢究白的计划是,不去理谢家这堆烂摊子,反正谢家是他的,谢一秋他们之所以能霸占着属于他的权利,是因为当年他们诱骗年幼的原主,签下了一份产业代管合同。

  相当于把谢家所有产业的管控权,从他手里拿走了。

  但还有一年,产业代管合同的期限就到了,那种合同一般都是十年为最长年限,谢一秋他们很早前就不觉得他能活到下一个十年,所以才这么放心地让原主签那种合同。

  谢究白原本觉得,自己就拖,拖到产业合同过期,自然而然就拿回了谢家,到时候手里有了实权,再收拾谢一秋轻而易举。

  这是最省事儿的一种方法,毕竟谢家是个烂摊子,像是一团乱麻,那明明能把这团乱麻整个烧掉,谁还吃饱了撑的,非要去把它理清?

  但现在这个办法显然行不通了,谢究白能察觉到,他日子不多了。

  本来想躺平的,大不了下一世重开,但昨天那顿火锅,让他觉得自己逃跑了,把宴辞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很不厚道。

  突然就有点舍不得。

  宴辞才十九岁啊,正好的年纪,他舍不得让宴辞一个人去面对谢家的饿狼。

  那就上去干死他们。

  谁要让他不舒坦,他就把对方骨头都打碎,再喂狗。

  谢究白出了会儿神,手机又有消息进来。

  他点开,就看到了宴辞的信息:谢叔叔,醒了吗,我煮了瘦肉粥在锅里

  谢究白坐起来:醒了,你到地点了吗

  宴辞正坐在一个石墩上,他环视了周围一圈。

  前方有个光着膀子的肌肉男,嘴里叼着烟,很不好惹的样子。

  左边的男人,脸上一道凶狠的疤,一直瞪着眼睛,不耐烦地抖着腿,好像那种恐怖分子。

  其余人要么染着黄毛,要么剃了光头,是那种走在街上,路人看了都会心里不舒服,赶忙避让的类型。

  宴辞为了合群,把头发全部梳了上去,做了个背头的发型。

  单看衣着身形,他在这样一群人中很普通,可一旦他们同宴辞的眼睛对上,就会下意识心生畏惧,不敢轻易招惹。

  宴辞低头打字时,才浅浅露出温柔:到了

  旁边一个大哥吹了个口哨,吼了他一声,揶揄道:“跟媳妇儿聊天呢。”

  宴辞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大哥心里有些发毛,讪讪地给自己圆说道:“呵呵,我看手下的兄弟跟媳妇儿聊天时,都会像你这么温柔。”

  他可不敢惹这位,据说这位是两年前在地下拳场,让黄哥吃了大亏的那个。

  打起架来不要命似的,而且招招凶狠,不顾别人死活,也不顾自己死活。

  他们怕的不是宴辞,而是他身上那股随时可以不要命的劲儿。

  人看见狗,会驱赶,但看见染了病的疯狗,只会避开或者逃跑,没谁不要命地去主动招惹的。

  这是一个道理。

  宴辞收回目光,不理会他,继续给谢究白打字,耐心地一一告诉他,家里的东西都放在哪儿的。

  谢究白本来不想动,但看到床边的轮椅,想了想,还是下床了。

  宴辞贴心得把轮椅都放在了床边,让他随手就能拿到,粥也熬好了,小孩儿这么努力地想要他活着,想要他每天过得开心点,他有什么理由发烂。

  但谢究白没想到,他刚伸出脚在地面上站稳,就咚地一声倒了下去。

  随后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进了嘴里。

  他伸手摸了一把,是鼻血,红得像是罂粟。

  奇怪的是,他除了头晕,竟然感受不到疼痛了。

  谢究白叹了口气,狼狈地攀着轮椅爬起来,废了好大劲儿,才自己在轮椅上坐好。

  宴辞很久都没收到回信,又给他发消息:谢叔叔,怎么了

  谢究白把一手的血拍给他看:可能屋里暖气太足,空气干燥,流鼻血了

  他当然知道不是因为暖气的问题,这是他的身体在向他预警。

  就连他打字的手,都开始发抖。

  宴辞看到那双白皙的手上,红彤彤的一片血迹时,腾地站起了身,立马就给谢究白拨了一个视频电话。

  周围的人看他突然反应这么大,以为有情况,纷纷警惕地站起身:“怎么了!”

  刚才主动搭话宴辞的黄毛唉了声:“没事儿,跟媳妇儿聊天就是这样的,估计是那边儿闹脾气呢。”

  其他人哈哈大笑,有人吹口哨:“女人嘛,你得用凶的,咱们在外面拼死拼活搞钱给她们花,她们再闹就过分了。凶她一回,下回就老实了。”

  宴辞只觉得这些人烦躁,但他们的聊天提醒了他,不能给谢究白打视频电话。

  如果有人瞄到了谢叔叔的脸,后果不堪设想。

  他果断挂了视频,飞快地打字:谢叔叔怎么样了

  宴辞百度搜索了几种治疗流鼻血的土方,给谢究白发了过去。

  谢究白其实自己已经处理好了,他仰着头,举着胳膊给宴辞回信:没事了

  谢究白:好了你忙你的,我吃了饭再睡会儿

  他觉得手机看着晃眼极了,上面的字好像在扭,让他头晕。

  随便盛了小半碗粥,吃了一口后,才发觉味道不对。

  好像有一股药味儿。

  谢究白也懒得管宴辞是用什么熬的粥,勉强吃了一点,就又回床上去了。

  结果到了下午,他开始发烧,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他神志不清地想,看来林医生说的是实话,他真的要死了。

  但为什么……那么不甘呢。

  他想到昨晚给宴辞的那个吻,只需要他的一个吻,宴辞就能那么开心……真好。

  早知道多给一点了。

  宴辞怎么那么容易满足,真的像一只小狗一样。

  谢究白突然有点心酸。

  半梦半醒间,他看到床前坐了一个人。

  谢究白下意识伸出手:“阿辞……”

  容清打了他的手一下:“干什么,别以为你病着,我就要容忍你的非礼。”

  谢究白听出了他的声音,抬起的胳膊顿时落了下去。

  容清:“……你不要失落得这么明显好吗,我也是要面子的。”

  容清撕开手里的降温贴,给他贴在了额头上:“你那个未婚夫呢,你都烧成这样了,要不是今天我突然想起你搬家,过来看看,要出大事儿的。”

  谢究白懒得听他絮絮叨叨,又恹恹地闭上了眼睛。

  容清捞起水盆里的湿帕子,给他擦擦手降温:“放心,你睡着的时候,我让信得过的医生来看过了,药也喂你吃了,他说睡一觉,看明天情况好不好。”

  “毕竟你这个病本来就奇怪,也不知道这次是普通的高烧,还是其他什么。”

  容清帮他擦完手,又擦了擦脸,随后就端着水盆出去了。

  谢究白翻了个身,继续睡得天昏地暗。

  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他缓缓睁开眼,就瞧见床边趴着一个人。

  这次他可以确信不是容清,是宴辞。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被亲到发软的小狗辞,不过第二回他就能凶猛起来了QVQ

  给他一点成长的空间QVQ

  写到了凌晨两点,但是大长章虽晚必到,乖乖们半夜好啊QVQ尤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