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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世礼和简纾一回到索尔公学就受到了全校的“瞩目”。

  校园中,十几岁的热血少年每天都被被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读着枯燥书,哪里有一点青春的模样,尤其是在学期初,每个人都跟蔫了的茄子似的。

  因此,简家连续的命案便成了整个学校所有人的精神食粮,从来不看报纸的少年们现在抢着早上去校门口收报纸的工作。

  于是,真实参与并“有幸”成为主角人物的阮世礼和简纾便成了学校里最拉风的人,只要他们出现在公共场合就会被一群完全不认识的男生围住。

  “简家真的有鬼吗?”

  “贵公子,他们都说人是你杀的,真的吗?有点厉害啊!你把人家家主干掉了,简家人还恭恭敬敬地给你送回来,不愧是第一公子!”

  这样的贵族异闻一般也就传个两三天,毕竟这是个无论闹出什么都不奇怪的圈子,但简纾和阮世礼一回索尔公学,简家就又开始死人了,一具具尸体从这个不起眼的家族中运出,而这样的奇闻,也吸引了索尔地区更多的贵族来简家拜访,毕竟只死简家人,不危机他们的性命,这不就是最好的生活调料么?比剧院那些老掉牙的戏剧可要好看多了。

  面对一众校友们的好奇,阮世礼竟一改从前“莫挨老子”的性子,绘声绘色地有问必答,被阮世礼强制留在身边的简纾听得哑口无言。

  这一平平无奇甚至就是阮世礼自己参了一脚的杀人案,给他一说,竟成了什么诡异的奇幻悬疑故事,还填了个什么男主角,还是拜伦式英雄那种,不知道伟大的诗人革命家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复活。

  总是,阮世礼的故事极大地满足了这个时期男生脑子里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以致于只要他在校园里出现,身边就会跟着一大批男生。

  简纾这下生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众星拱月”。

  这些凑上来的男生大多都出生贵族,自然不是那种因为一个传奇故事就头昏脑胀摸不清东西的小孩,相反,他们每次出现时手上都带了点东西,家里送来的精美食物,新进口的异国小玩意,最新政界的轶闻……

  这显然是从阮世礼的态度中看出了机会,照着阮世礼以前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就是身份再高贵,他们也没胆上前,而现在的阮世礼和蔼可亲,显然是抱上大腿的好机会!

  一直被迫跟在阮世礼身边的简纾也沾光成了索尔的“简哥”,到哪里都有人殷勤服务,最夸张的就是课间厕所排队,只要他一出现,众人自动从厕所消失,顺道给厕所消了毒,喷上香薰……感受着从未如此宽阔、清新的厕所,简纾一时哭笑不得。

  最终让阮世礼干过获得过荣誉学生勋章的贵族学生,譬如拐走简纾妹妹的季成名同志,荣登索尔大哥宝座的,还是月考成绩的公布。

  简纾依然记得成绩公示的那天,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清晨。

  五点半,对床的阮世礼准时起床,大约在十几分钟后离开寝室,“我出门了,醒了记得去小厨房吃药,该吃的我都放在一号柜的最下层了。”

  简纾艰难地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以前身体好的时候,他还能勉强跟着阮世礼一起早起,顺道监督一下他早自修别睡觉或者别看闲书,但现在,他需要休息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有的时候甚至会睡到中午才完全醒过来。

  学校知道简纾身体的情况,对这个本就是阮昆丁走关系塞进来的平民学生,也不多插手,完全是放任简纾自由的态度。

  简纾的成绩又一向好,上不上课都不影响考试成绩,老师们也都不管他了,只是叮嘱他好好照顾身体。

  但,真正让简纾睡得这么踏实的原因还是,阮世礼现在非常具有自觉性。他没有再被戴克将军抓去早报到,所有的作业都好好地完成,上课就是走形式也出现在课堂上,并且没有故意气老师,每天按照计划锻炼身体,这脸色和身材有了极大的改善。

  简纾甚是欣慰,仿若一位老父亲看到曾经穿开裆裤玩泥巴的大儿,终于长到了西装革履迎娶漂亮媳妇的年纪,总结一下就是死而无憾。

  回笼觉睡到日上三杆,简纾懒懒地换上衣服,踱到教学楼,他来上课完全是为了欣赏自己好儿子乖乖上课的美景,净化一下眼睛,感动一下心灵。

  说到底他骨子里也是一个好美的A国人。

  然而,这天的教学楼非常不对劲,一楼的信息墙前乌泱泱站着一堆的人,几百平的大厅里竟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并且所有人都见鬼了似得盯着信息墙上粘贴着的巨大红纸,现场寂静无声。

  已经完全与世无争的简纾默默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但几乎每一处信息墙前都是这样的景色,这不禁让他想起很久之前阮世礼画的那张招生海报,当时学校里也是这样一副状态,但没现在夸张。

  “他们怎么了?”晃了一圈,出了一身薄汗,简纾在校园的某一角遇到了难得落单的阮世礼。

  “不知道。”

  阮世礼没一点兴趣,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简纾微薄的衬衫外,将人揽入怀中,“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今天会降温,回寝室吧。”

  “哦。”

  这么动一动也乏了的简纾就迷迷糊糊地被阮世礼拎回了宿舍,完全忘记了信息墙前万人空巷的事。

  直到第二天,一群一看成绩就不咋地,但家境极好,属于初级版阮世礼的贵族少爷们拦下了在第六宿舍散步的简纾。

  各种肤色,高矮胖瘦不等的上百个男生将简纾团团围住。

  “你们……”

  就在简纾以为这是要校园霸凌时,面色沉重严肃的少年们唰地跪在了地上,“哥!您就是再世华佗!救救小弟们吧!”

  “什么鬼?”简纾一脸奇怪,他要是在世华佗,自己还会是这副模样?

  于是,似教徒般的男生们小心翼翼地围在简纾周遭生怕他吹着一点凉风,将阮大哥下令看要就要好好照顾的简纾护送到了信息墙前。

  红色的年纪前十月考成绩公布单上,“阮世礼”这三个字赫然排在第一位。

  简纾自己也吃了一惊,阮世礼是脑子异于常人,但他的那套学习方式和现在教育应试的这套完全不搭嘎,是那种参加有标准答案考试会吃亏的类型,自己预料到他的成绩肯定会比期末要好,最少也得排到前百分之十,但没想到直接考到了第一?!

  最奇怪的是,这货竟然没跟他炫耀一下,或者趁机打劫讨点好处,简纾深觉奇怪,不过,自从他生病以来,阮世礼就没对他动手动脚过,顶多亲亲抱抱,明明才刚开荤不久的青年,作为过来人的简纾甚是同情。

  倒是简纾自己常常被阮世礼愈发紧实的腹肌和漂亮的身体曲线诱惑。

  就在他走神的当儿,熟悉的声音穿钻进他的耳蜗,酥酥麻麻,有点点沙哑的音调让简纾不自觉想起每天阮世礼锻炼回来脸红耳赤,深深喘气的样子。

  “想让简纾给你们补课?”

  阮世礼话音刚落围在一旁的几百米男生瞬间遁走逃跑,大喊着,“没没没有,误会误会!”

  看着刚刚还一刻离不开他要死要活的男生们,现在就集体被阮世礼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丢了魂的样子,简纾不自觉地笑了。

  “好玩?我把他们再喊回来?”阮世礼满意地看着简纾左脸颊处圆圆的酒窝,建议。

  “可别,我真受不起他们跪在地上那样子。”简纾笑得有些过了,身上渐渐失了力气,整个人软软地靠在阮世礼的怀里。

  回寝室时,简纾是被阮世礼光明正大地抱回去的,学校中路过的学生和老师都见怪不怪,没有人会去检查机构举报。

  如果说一所学校就像一个枝叶广袤的家族,那此时阮世礼已经成为征服所有亲眷的,稳坐主位的统治者。

  半眯着眼,简纾非常熟练地在阮世礼的怀里找了最让自己舒服的位置,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将身和心都交给温暖宽阔的怀抱。

  “考了第一都不说说?”简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阮世礼聊天。

  “第一有什么。”他毫不在意,深深的黑眸望着南处起伏的山峦和广阔的天空,简纾抬头看了一眼,那里面倒映的早就不是小小的索尔公学,而是整个世界。

  “哦,那既然没什么,奖励也就算了吧。”

  一直稳稳向前的步子一顿。

  “怎么不走了?”

  “要奖励。”

  “刚刚谁说第一没什么的。”

  “第一名……其实,很难的。”

  “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滚滚滚,臭不要脸。”

  “我信。”

  不知道这没营养的对话持续了多久,最终还是简纾率先败下阵来,就在他想妥协的时候,阮世礼却道,“你不给,我就自己来拿了。”

  托着简纾腰的手臂用力,一瞬间,他就变成了和阮世礼平视的姿势,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和往常的每一个吻一样,汹涌澎湃,要将人拆骨入腹。

  在外人眼中此时的阮世礼一定是一个极其霸道的人,但只有唇舌相接的简纾知道,阮世礼在害怕。

  高傲到目中无人的肉|体背后,是卑微到尘埃的灵魂。

  简纾伸手环上阮世礼的脖子,修长的五指插入他脑后的黑发,轻轻地摩擦。

  纠缠着融为一体的唇藕断丝连。

  终于找到一个空挡,简纾才有机会喘着气道,“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死的那天。”

  明明是最温柔的语调,却说着最残酷的现实。

  在这个世界也好,回到原来的世界也好,他都不会食言,无论是身前有着炙热体温的少年,还是百年后白字黑字冰冷的历史书籍,他从没有移开过视线。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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