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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宿舍在短暂的沉默后瞬间炸开了锅。

  “我就知道阮家那么大一个家族怎么可能就只有阮世礼一个孩子!”

  “不是,这白发紫眼的,和财政大臣一点不搭嘎,母亲的基因得多么强大。”

  “有没有可能不是阮世礼他爸的,是阮世礼的。”

  “兄弟,这小孩看着也得有四五岁了,要是阮世礼的,那他十岁出头就能?”

  “……闭嘴吧,有画面了。”

  鲍斯里先生显然相信了简纾的话,转头看向站在墙边的阮世礼,“世礼?这是?”

  简纾和温景行统一转头。

  “不是我的。”

  阮世礼果断拒绝,宿舍内再次炸开了锅,但他随即补充道,“是约瑟夫的。”

  “噗——”

  坐在鲍里斯先生身边正喝茶的约瑟夫一口茶没忍住,喷了出来。

  “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说话一向文明的他也忍不住了,“这小孩跟我长的一点都不像好不好?!甩锅也得甩给XXX吧。”

  XXX是第六宿舍里唯一白发的男生。

  简纾一直也有这个疑问,温景行到底长得像谁,反正跟约瑟夫是一点不像。

  “那就跟我像了?”

  阮世礼嫌弃地睨了眼正专心致志吃棒棒糖、嘴角凝着透明口水的温景行。

  众人:至少比约瑟夫像一点。

  眼看闹剧越来越大,鲍里斯先生叹了口气,抬手慈爱地摸了摸温景行的脑袋,“小朋友,你认识他们三个吗?”

  “认识。”

  此时的温景行无比乖巧。

  “那你和他们有关系吗?谁是你的亲人或者朋友?”

  “简纾。”

  “没有其他人了吗?你不用怕直接说出来。”鲍里斯先生继续问道。

  这个孩子可以是阮世礼的,可以是约瑟夫的,但绝对不可能是简纾的。贵族家庭里各种混乱的关系见怪不怪,十岁就有孩子还真可能发生,又或许是上辈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但,简纾的家庭背景他们是调查得一清二楚的,绝对不会有这样一个孩子。

  温景行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真心希望有一个的话,那就阮世礼吧,我讨厌他。”

  鲍里斯先生:“……”

  然而,被指认的阮世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大厅,显然是不想多看温景行一眼。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这个孩子由鲍里斯先生代管。

  简纾开心地把给温景行买的东挪到鲍里斯先生的办公室,要是再养下去他又要吃不起饭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

  温景行扯住简纾裤子。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认识了这么多年,直觉告诉我多半是你自己作的,”简纾欢快地道,“所以,自作孽不可活。”

  “你要是呆不下去,就想办法自己回去。”

  温景行一时说不出话,但捏着简纾西裤的小手始终不肯松开,稚嫩的孩童音调不再像之前那般轻快,他沉默了很久,缓缓道,“如果我有办法能回去,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回去?”

  简纾立刻反问。

  这里有他要的一切:有活着的阮世礼,一个提供第一手资料的活体样本;将来还会有他要的答案,虽然可能还要等上十几年。

  “简媛呢?你不考虑一下你亲爱姐姐的感受吗?她难道对你不好吗?”

  “患脑癌的弟弟好不容易醒过来,现在又不知所踪,还有那些在意你的学生,同事,爱思玲夫人……这些活生生的人都比不上一个阮世礼吗?”

  “他一定会成为首相的不是吗?历史上是这么记载的,无论你在不在这里都不会有差别。如果你是想知道萨基之战的真相,我们可以到了那天再来,或许我已经知道穿越两个时空的方法。”

  只有两人的办公室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可是,如果回不来呢?”

  简纾沙哑着嗓音。

  “就算回不来,你能保证自己一直留在这里吗?不会像上次一样突然回去?”

  咄咄的逼问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一圈圈盘上简纾的身体。

  “留在这里等到萨基之战那至少要过去十几年,你觉得简臣等得起十几年吗?简纾,这里不是你应该生活的年代,能够来这里一趟你已经收获了不少,少年首相跟我们完全想象的不一样,很多史料都有错误,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你回到原世界去重新整理资料了,或许答案就能得出来呢?”

  “你又为什么要花上十几年的时间留在这里?”

  这一次,简纾没有回答温景行的质问,沉默地看着门外不远处正抬头看向太阳的黑发少年。

  抬头遮在额上,万里无云的阳光刺眼得要命,但他却固执地仰望天空。

  “反正,我是呆够了,明天晚上我就要回去,你要是愿意就来找我,不愿意就永远留在这里和阮世礼在一起吧。”

  “景行,你既然知道怎么回去,不能把方法交给我吗?”

  简纾的语气苦涩。

  “不行。”

  “只有莫切家族的人能做到,我教给你也没用。”

  不远处的少年放下手,转身离开。

  *

  是夜,B201室。

  “简纾,今天已经是你今晚第三次走神了。”

  阮世礼放下手中的笔,将两人身前的笔记本和练习册合上。

  “啊?别啊,今天任务还没完成。”

  回过神的简纾刚忙按住阮世礼的手,阻止他把东西搬回自己的书桌。

  “已经八点了。”

  言下之意,我要洗洗准备睡了。

  天可以塌,太阳可以不升起,但睡觉时间不能变。

  简纾缓缓抬起手,他一晚上都做了什么啊,明明只剩下几天就要期末考了,他怎么会还有心思在这里发呆?

  然而,身前的人却没有立刻离开,依然站在原地。

  简纾懊恼地抬头看向阮世礼,问道,“怎么了?不是要去洗澡准备睡了?”

  “或许,我可以留十分钟和亲爱的室友聊聊。”

  简纾难以置信地看着阮世礼,“亲爱的”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还有聊天这种事是他能做出来的吗?之前问个问题都要和等价交换的人,会这么好心?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阮世礼微微皱眉。

  “为什么要和我聊天?”

  “不聊算了,你只剩下九分钟了。”

  语罢,他拿起桌上的书便起身。

  简纾赶忙把人按回椅子上,顺道抢走阮世礼的书抱到自己怀里,“聊聊聊。”

  墙上的秒针一圈又一圈快速转动着。

  简纾却发现面对一脸乖巧等待他开口的阮世礼,他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可是越急,简纾越说不出话,往日面对几千人开讲座时的从容和自如不知道都去哪里了,想当年他可是能没有稿子直接上台救场的人啊。

  说两个小时都不带喘一口气那种。

  看着简纾脸色发白,大冬天都能急得额角暴汗,阮世礼轻笑,“我知道你和那个白毛小孩是从未来来的。”

  “他什么都跟你说了?我就知道这人嘴巴没个把的!!!那……首相的事他也和你说了?”

  “嗯。”

  阮世礼点了点头。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或者……”简纾捋不清思绪,阮世礼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让他觉得这小孩肯定当笑话去理解温景行的话了,“这是真的,你将来真的会成为A国的首相!”

  “我相信。”

  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凝视简纾。

  “可是你不是讨厌这些事吗?呃,虽然你没明说,但我感觉就是这样……所以,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就像有人告诉你,你将来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结果,这意味着你今后的人生都会和这件事息息相关……”

  “简单来说就是,你可能永远不会有早起捡鹅卵石画画的时间,而必须跟着一群糟老头成天讨论那些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这样的未来,你什么不会觉得难受吗?”

  就连他这样一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更何况当事人?

  然而,身前的人依然保持着原来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语气依然是简纾初次遇到他时的慵懒,唯一不一样的是那轻浮的眼神现在有了落脚点。

  阮世礼的眼睛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不会,即使我当上了首相,成为了我最不喜欢的人,那也必然是我自己的决定。”

  “这样的事,我不会做违心的选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比画画更让我觉得有意义。”

  “我不信神,所以,只有一次的人生,我不会委屈自己。”

  与紫色带有的神秘和贵气相比,黑色是更难以预测的无限。

  “这样啊。”

  简纾低头,陷入沉默,额前的碎发遮住无暇的额头,上翘的睫毛微颤。

  阮世礼起身离开宿舍,墙边的老式时钟上,时针正好指向Ⅷ,分针指向10。

  所以,你会是那个给我意义的人吗?

  *

  第二日。

  “我关灯了哦,要是睡不着或者有任何事情就来隔壁找我。”

  鲍里斯先生给乖乖躺在床上、已经闭上眼的温景行塞好被角,确认窗帘已经拉好,室内的温度也恰到好处后,离开了房间。

  在木门合上的那刻,床上的小孩立刻睁开眼。

  十点十五分,距离他和简纾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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