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的院墙很高，破败的墙体上总是爬满青色湿润的苔藓。
林辞每次想偷偷爬墙出去都失败了，但后来他在墙角的杂物堆后面，发现了一个狗洞。
但狗洞很小，他爬到一办就会卡住。
但林辞还是伸着脖子从小小的狗洞往外看，其实墙外是更加湿润潮湿的一个巷子，连人都很少。
但有一只黑色的全身脏兮兮的流浪狗一直待在这里。
林辞发现后，他会将自己的饭菜偷偷藏下来，然后拿过来喂黑狗。
黑狗很乖，吃完饭会让他摸两下头，更会趴在洞口的另一边陪着他。
在孤儿院里林辞没有人说话的人，但在黑狗面前，他却有无数的话可以说。
他养了这条狗好几个月，已经认定这是自己的狗了。
但后来这个洞也被别人发现了，孤儿院无数的孩子争着抢着去给黑狗喂东西。
林辞在看到那只黑狗吃下别人的东西后，他就将这只狗抛弃了。
他固执地认为那是他的，只能接受他的好与坏，一旦沾染了别人的气息，那就不是他的了。
梦里他再也没去看过那只狗，后来孩子们玩腻了，不再出去给黑狗喂食了，林辞也没出去过。
林辞忽然醒了过来，梦里最后残留的是洞口外奄奄一息的黑狗，睁着一双浑浊无光的眼看着他。
林辞吐出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做到有关孤儿院的梦了。
今晚不知怎么的，却梦到了。
林辞的目光一顿，看到房间靠窗边的沙发上躺着的男人。男人的两条长腿蜷缩着，姿势别扭地窝在小沙发上。
即使睡着了眉头也紧皱着，额头上浸出了冷汗，像是陷在什么噩梦里。
林辞往四周看看，这里是青山别墅的主卧，应该是昨晚他喝醉了顾景聿将他带了过来。
林辞掀开被子下了床，他刚一动，顾景聿忽然惊醒了。
整个人打了个颤，脸色苍白地坐了起来。他眼神惊惶又恐惧地睁着，半响才聚焦到林辞身上。
顾景聿站了起来，走过来问：“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辞抬起眼看他，“做噩梦了？”
顾景聿轻“嗯”了一声，立马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头晕不晕？”
“我衣服你没给我脱？”林辞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还穿着白天穿的衣服。
“你……我，我没脱。”顾景聿不敢动，怕林辞醒来会误会他有企图。
林辞轻笑了一声，往卫生间走去。“我要洗个澡，你给我拿衣服来。”
“好。”顾景聿答应。
他找来了以前林辞穿的干净睡衣，送到卫生间的时候，敲了敲门。
“进来。”
顾景聿呼吸一顿，但还是拧开了门把。
卫生间里氤氲着热腾腾的水汽，隔着一块雾蒙蒙的玻璃，顾景聿看到了躺在浴缸里的林辞。
他看的不真切，也不敢细看。“我把睡衣放台面上了，你不要久泡，喝多酒了容易晕。”
林辞没回答他，顾景聿只好退出去，但他要关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哗啦”一声水声。
林辞从浴缸中踏了出来，直接越过半扇玻璃走了出来。
顾景聿眸色一惊，猝不及防看到一具冰肌玉骨。
水珠沿着精致的锁骨、优美的蝴蝶骨蜿蜒而下，落一盏腰窝上，又滑下笔直修长的双腿。
一具美丽而充满诱惑的胴体，毫不遮掩地袒露在顾景聿面前。
顾景聿却全身发凉，手脚被冻住了般僵硬。他瞳孔紧缩，神情震惊而痛苦。
林辞慢条斯理地将睡衣穿上，也遮住了心口处狰狞的伤疤。
等他穿好衣服，往外走来，顾景聿的目光还紧紧盯着他的心口。
刚才他看见了，那样白皙毫无瑕疵的皮肤上，却留下了那么惊悚的伤疤，像是一条攀爬的蜈蚣，丑陋地占据在那里。
顾景聿嘴唇抖的厉害，他张了好几次，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林辞走到他面前，皱起眉：“还挡着干什么？”
顾景聿很僵硬地将身体移动了一下，但在林辞快要跨过去的时候，他又一把抓住林辞的手。
“伤……伤是三年前那次留下来的吗？”
林辞抬起眼，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顾景聿的脊背悲怄地弯了下来，他艰难地喘息着，高大的身体缩成了佝偻的老头。他全身都在抖，抓着林辞的手更是抖的厉害，像是陷入某种惊恐中。
林辞没想到顾景聿反应这么大，他皱起眉来，顾景聿的状态不太对。
“顾景聿，你想到哪去了？”
顾景聿弯着腰说不出话来，他后心汗湿了，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顾景聿！”林辞忽然喝了一声。
顾景聿从惊恐中抬起眼，看到林辞目光一缩，猛地抱住了他。
“你是不是很疼？都是血，很多血，我看到了。你肯定疼死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来陪你好不好，我，我……”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又将林辞松开，掏着口袋想要找什么，没找到后他更急了。
林辞问：“你要找什么？”
“秋时别怕我来陪你，我来陪你……”顾景聿冲到卫生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但似乎没找到他满意的，他又冲回卧室里，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林辞冷声说：“你到底在找什么？！顾景聿停下来！”
但顾景聿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又冲进了衣帽间。
林辞咬牙跟了上去，却看到顾景聿摸上了一把剃须刀，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林辞震惊地睁大了眼，呆住了。
顾景聿全身的急躁忽然消失了，他满手都是血，却毫不在乎的一下又一下扎着，脸上竟然笑了起来。
“我来陪你了，我来陪你了……”
林辞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忽然抓住了顾景聿的手。
“顾景聿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吼了出来，“你他妈在干什么？！自残吗？！”
林辞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刀片划过林辞的手指，林辞也感觉不到。
顾景聿却看到了林辞手上的伤口，急的厉害，“疼不疼？对不起，对不起……”
“顾景聿你他妈……”林辞一肚子的怒气发泄不出来，他如今只剩下愤怒，无言的愤怒！
顾景聿惊惶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干了什么，而林辞又看到了什么。
他全身瑟缩住了，害怕极了。
他丑陋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在林辞面前，林辞一定更厌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