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扬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撇撇嘴:“你还真是不客气。”
盛木言勾唇,他可向来不会做赔本买卖。
见陆思扬注意到他身后蔫头耷拉脑的盛木林,盛木言侧了侧身:“这是我弟弟。”
陆思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弟弟?哪个弟弟?”
感受到来自大哥的死亡凝视,盛木林赶紧摆好姿态,十分有礼貌地打招呼:“陆少您好,我叫盛木林。”
“盛木林?”陆思扬似乎有些困惑,想了半天,忽然面露惊讶,“是你啊……突然换了风格,差点认不出来,上个星期在酒吧见你的时候,可不是这打扮!”
那黑眼影化得,比大熊猫都浓。
“上星期?”盛木言敏感地捕捉到了其中信息,转头望着盛木林,“你刚才不是说,昨晚是你第一次去酒吧?”
盛木林头皮一紧,完蛋!露馅了……
“……大哥,我、我……”声音越说越小,盛木林心虚地低下头,脑子里冒出两个字,坏了……
于是,在告别陆思扬后的回家路上,盛木言特地绕道去了趟书店,买了一整套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套书是给谁的。
到了家,盛木言抱着胳膊,一言不发跟在盛木林身后往楼上走。
刚到楼梯口,恰好遇到正要下楼的盛允轩。
“大哥,木林,你们回来了。”
在这个家里,父亲威严,母亲纵容,大哥从前孤僻对自己不闻不问,唯有二哥盛允轩,对盛木林关怀备至,遂盛木林对二哥最亲近。
“二哥,你这是要去哪?”盛木林笑嘻嘻靠过去,一抬头却见盛允轩左侧脸颊竟红肿大片,赶紧上前焦急问道,“二哥,你的脸怎么了!”
盛允轩向盛木言看了过去,眼神一闪,含糊其辞道:“没什么,大哥他……不……是我做错了事……”
“大哥?”盛木林扭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盛木言,又回过头来,疑惑道,“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盛允轩避开话题,浅浅一笑,“你回来累了吧,回房间休息吧。”
盛木林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心说,不会……是大哥打的吧?!
“大哥,你们……”盛木林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两圈,“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允轩咬唇,作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木林,别再问了……”
见二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吞吞吐吐却又不肯说,模棱两可的言辞又提到了大哥,盛木林猛然想起自己在派出所挨的那顿揍,一着急冲动,上前质问盛木言:“大哥,你为什么要打二哥!”
盛木言没有理会这脑子不会拐弯的傻子,只抬起头,似笑非笑望着台阶上的盛允轩。
清澈瞳孔间,如同带着能直窥心底的光,让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晦暗无所遁形。
盛允轩被这眼神看得瑟缩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迅速调整好表情,略带歉意地说道:“木林你误会了,大哥他没——”
啪!
清脆的巴掌声,将盛允轩还未说完的话掩了回去。
“大、大哥……”盛木林目光呆滞得看着这一幕,反应都慢了半拍,“你……你……”
盛木言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力气似乎用得有点大,手指有些刺刺的疼。
半晌,他才抬起头,浅粉色朱唇微启,话到嘴边还带着几分笑意:“既然你都说了,我又怎么好意思不坐实了罪名。”
盛允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见先前光滑白皙的右脸上,红色巴掌印迅速肿了起来,这下一左一右,倒是对称。
盛木言一把攥住盛木林领口,拖着人就往楼上走。
擦肩而过时,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哦,对了,你要是想找爸爸告状,那就尽管去。”
盛木言侧过脸,咧嘴笑得灿烂,“到时候,我可不介意把你陷害我不成,得罪了齐家大小姐,又被学校警告处分的事,跟爸爸详细讲一讲。”
说完,全然没有理会对方反应,径自往楼上走去。
这次盛允轩费尽心思策划一番,本想要他与齐家大小姐交恶。结果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害得自己得罪了齐晚晚,最后还被同学们告诉了系主任,遭受了学校的处分。
这事儿盛允轩只能憋在心里,不敢跟盛建国透漏半分。盛木言心底嗤笑,真可谓是得不偿失啊……
听着兄弟二人脚步声渐远,盛允轩捂着肿起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盛木林被扯着领口,听得一愣一愣。脚下踉踉跄跄,嘴里也不闲着:“大哥,什么陷害?为什么二哥受学校处分了?又关齐家什么事?”
盛木言将人带进房间,耐着性子,将今日校庆上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了盛木林听。
“怎、怎么可能……”盛木林听完,震惊到嘴巴都闭不上了,“二哥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盛木言懒得多做解释,他倒是没有期待盛木林的脑子会突然转过弯来,毕竟在对方的心里,盛允轩可是当了十几年的好哥哥。
仅凭他一番话,不可能扭转盛木林的态度。
不过,不管盛木林信不信,预防针总是要打的。
原身这弟弟,是傻了点,可本性不坏,还能挽救一下。
盛木言看着这傻弟弟房间里一尘不染似乎从未用过的书桌,以及旁边高配置的电脑,揉了揉太阳穴。
他扬起下巴,指了指盛木林背上的书包。
“作业,写完了没?”
盛木林回过神来,嘴角一僵,讪讪道:“没……没作业……”
……这种蹩脚的借口,有脑子的都不会信。
“没作业?”盛木言深吸一口气,随手抄起一本字典,拍在盛木林的后脑勺,“这!踏!马!都!是!老!子!玩!剩!下!的!赶紧给我写!写不完断网!”
断网?!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兄弟们可都等着自己开副本啊!
盛木林缩着脖子,顶着大哥的冰冷视线,慢慢拉开书包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书包的最底层,找到了那几张,揉成废纸团一样的作业卷子。
长吁一口气,盛木林擦擦额头冷汗,好险好险,幸好没当垃圾扔了。
盛木言抱起双臂,靠在书桌旁,看着盛木林做作业。
对方一笔一划写了名字后,就开始如临大敌一般皱着眉头,极其认真地读题。
只是,五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动笔。
十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动笔。
十五分钟之后,盛木言沉着脸,手指尖点了点卷子上的第二题:“不会的空着,先做后面。”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盛木林把所有卷子上的题目全都读了一遍,一个字都没填……
盛木言极力克制想要揍人的冲动,耐下性子从第一题开始讲起来。
十分钟后,他果断放弃了。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盛木林只不过是模样像人,其实是一头猪。
……
第二天一早,做了一整夜辅导作业噩梦的盛木言,顶着黑眼圈下了楼。
还没走到餐厅,就听到盛建国带了怒气的声音。
“月考成绩,又是班里倒数第一!选择题随便蒙一蒙,也不至于考零分!这都八点多了,还不起床!肯定又是玩游戏玩了通宵!”
白慧文温柔的声音响起:“好了,木林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玩玩游戏放松一下,你就别唠叨了。”
盛建国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惯他!考不上大学,我看他怎么办!”
白慧文问软声安慰:“考不上大学又怎么了,木林喜欢玩游戏就让他玩,又不是养不起他。”
听着白慧文的话,盛木言不禁冷笑,不愧是母子,惯会做好人。
从小时候起便是这样,每次盛木林犯了错,还没等盛建国发火,白慧文就先跳出来阻拦。
一面安抚盛建国孩子还小,一面故意纵容着盛木林胡闹。
最终,导致盛木林酿下大错。
想起昨晚上盛木林那空白卷子,盛木言恨恨地咬了咬牙。
收敛起面上的怒意,盛木言走到餐桌旁拉开凳子,似无意说道:“爸,我们先吃,木林得晚些下来。”
“不用等他!”盛建国语气冒着火星,“这么喜欢玩游戏,就让他玩!饭也不准吃!”
没等白慧文开口,盛木言抢先说道:“木林昨晚上学习到凌晨三点才睡,这会儿还没起床。”
“学习?”盛建国准备夹菜的手停在半空,满脸狐疑地看着盛木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盛木言笑了笑:“这次考试成绩让木林幡然醒悟,他可说了,从今往后要好好学习,等毕业了,才能为家里为爸爸分担。”
说到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慧文一眼,“当然,也是为了报答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照顾他的白姨。”
白慧文眼角小幅度抽|动了两下,很快扬起笑:“木林真的这么说,那可好了!”
语气间的喜悦,似乎是真的为盛木林的突然上进感到高兴。
盛建国略感欣慰,皱起的眉头也松动下来:“嗯,但愿这小子能说到做到,可别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放心吧,"盛木言坐得笔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勺柄,在碗里缓缓搅动,声音轻得几乎让人无法听见,语气却无比坚定,“不会的。”
雪白瓷勺触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舀了一勺白粥递进嘴里,粘稠软烂的米粒,在唇齿间一触即化,米香瞬间充斥口腔。
他垂下眼,纤长睫毛掩盖住眼底的冷意。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