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严泽守在一边,眼睛低垂着,欲说实话却又咽了回去,“不如你先回去吧,毕竟……”
毕竟在这里守着,这门也不会开的。
顾渊渟说不出是什么神色,抬眸看着紧关着的院门,脸上划过一丝懊恼。
阿言自从那天被他强吻,就不理他了,如今为了不见他,更是门都不出。
严泽试探地说:“要不您先进屋去吃点东西,属下在这里替你守着?”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顾渊渟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阿言一天不见他,他就一天不走。
就在这时,隔壁门却悠悠的开了,浥轻尘摇着扇子带着顾玄走了过来。顾玄自从在皇宫离开之后。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渊渟,他一向温和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喜悦:“九弟。”
顾渊渟抬头,看见人低声道:“兄长。”
声音谈不上热切,却让顾玄眼中的担忧化开了,他还怕顾渊渟生他的气。
毕竟是他将他推到了哪个位置上。
浥轻尘摇着扇子笑了,拖腔带调的说:“弟弟啊,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
顾渊渟抬眼,眸光似刀。
“嗯?怎么还瞪上我了?”浥轻尘一开口就带着一股欠揍的味,“你这是被周兄挡外面了。”
接着,他就扯开扇子哈哈哈的笑,声音透着浓烈的幸灾乐祸。
顾渊渟脸瞬间黑了下来,眸中寒光更甚,他捏起拳头,眼睛看向浥轻尘那张脸。
顾玄怕两个人打起来,只好挡在中间,温声道:“好了,九弟也是来找周公子的?那我们就一起进去吧。”
顾渊渟的拳头这才松了下来,“嗯”了一声。
听到顾渊渟声音,顾玄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敲门道:“周公子,可否在家?”
这话音落下没多久,院子里便响起一阵脚步声,沈亦舟的声音也顺着门缝传了出来。
“在家。”说着,他就打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顾渊渟紧张的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向顾玄身后顿了一下。
沈亦舟看见浥轻尘和顾玄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温雅的笑意,笑着对着人道:“进来吧。”
下一刻,便看到身后的顾渊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冷淡道:“你来干什么?”
顾渊渟一向冷漠的脸上头一次挂上一种叫做不知所措的情绪:“我……”
好在这时,顾玄替他解围:“九弟他一向孤零零地,不爱与人接触,所以我带他过来,周兄不介意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沈亦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侧开身子,没好气的说:“进来吧。”
说着,看也不看顾渊渟,转身就进了院子。
此时正是下午,夕阳透过院子里花草,斑驳的金光撒了一地。
沈亦舟领着人来到用竹子搭建的小亭子底下,用小火炉煮上了竹叶茶。亭子两边的紫藤花开的正艳,扑鼻间皆是香气。
火炉沸沸,茶水汩汩,沈亦舟一身青衣,眉眼沉静坐着看茶,宛如画卷,像极了无悲无喜的仙客。
顾渊渟看着这幅场景,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其他心绪。
或许,阿言真的不适合留在皇宫里,这种逍遥自在地日子才真的适合他。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热气扑了过来。
“拿着,”沈亦舟指尖捏着一个茶杯递了过来,接着用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慢点喝,别烫死你。”
顾渊渟:“……”
他接过茶杯,如今当然是沈亦舟说什么是什么,不敢有一点儿反驳,点头很是听话道:“好。”
沈亦舟
浥轻尘眼睛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将茶放在木桌上,好笑地看着人:“周兄,你最近可是生病了?”
沈亦舟刚坐回桌子上,他看着人不解道:“嗯?”
浥轻尘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唇角说:“嘴角这里,像是……”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
沈亦舟闻言一愣,两天前的画面又重新浮在眼前,这个兔崽子不亏是兔崽子,亲就算了,末了还咬在他唇角。
虽然不疼,却破了皮。
想到此,沈亦舟脖颈上变浮上一层薄红,他洋装镇定的煮茶,半垂着眸眼说:“天气燥,上火。”
“啊,这样啊。”浥轻尘意为甚长的说。
顾玄却当了真:“这种炎热的天气,确实很容易上火,之前家中还有一些……”他说到这里,便被浥轻尘拉住了。
顾玄不解的看向浥轻尘。
浥轻尘却道:“九弟家中有不少去火的药才,是吧,过两天给周公子送来些。”
顾渊渟目光全落在沈亦舟的脖颈间,原本冷白的肌肤透着一种粉色,像是门口待放的菡萏,他喉间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
“九弟?”
见他不回答,三个人一起看向顾渊渟。
“嗯,”顾渊渟移开目光说,“我一会儿吩咐严泽拿过来。”
沈亦舟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算了,顾公子家的东西珍贵,我用不起。”
顾渊渟:“……”
他好像又惹到阿言了。
在旁边看着的浥轻尘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直到几人在沈亦舟家出来,他才意有所指的对着顾玄说:“怀瑾,我记得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犹豫就会败北。有些人有些事现在不争不抢,等想要的时候,说不定就成别人的了。”
顾玄一脸疑惑的看向浥轻尘。
浥轻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事,随便说的,走吧,今晚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那算了吧,”顾玄快速摇了摇头。
浥轻尘脸上笑容僵住了,:“为什么,我做的不好吃?”
顾玄本想委婉一点儿,但是一想到浥轻尘做饭的味道,瞬间点了点头,快速地说:“还是我做吧,明天我还想去上课。”
意思就是,明天我还不想死。
浥轻尘瞬间石化,他做的饭菜有这么……难吃么。他看着顾玄的背影,追了上去:“我做,今天非要做。”
顾渊渟站在后面,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地离开的背影,眉眼冷冽,嘴中轻念着浥轻尘刚才的话:“犹豫……就会败北。”
他能受得了阿言以后跟别人在一起吗?
绝对不可能。
思及此,他瞳孔逐渐幽深暴戾:阿言只能是他的。
不论阿言喜欢谁,在意谁。
无论用尽任何手段,就算卑鄙一点,他也要让阿言是属于他的。
第二日,下起了雨,伴着轰冽的雷。
沈亦舟将花草搬到了草棚底下,袖口被雨水打湿了少于,他站在竹亭下将水拧出,抬眸又听着院门外。
今日——顾渊渟应该没有来吧。
下着雨,应该没有来。
他手中拿了一卷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最终他放下书,走到了院门口。
打开院门,只见一道身影正站在雨中。
可不就是顾渊渟。
原来还真有这么傻的。
沈亦舟黑着脸,没有好气地说:“这么大的雨你是傻的么?不想活了?”
顾渊渟衣服头发早已经被淋湿,他脸上雨水狰狞,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看了沈亦舟一眼说:“你一日不原谅我,我就在你门口守一日,你一年不原谅我,我就在门口守一年。”
眼看着雨水越来越大,顾渊渟丝毫不动,沈亦舟气不打一处来:“那就淋着吧。”说着,就“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坐回自己的竹椅上,没好气的想,反正生病了,难受的又不是他。
刚掀了一页,脑海中却一直浮现顾渊渟在雨中的场景。
这么大的雨,不早说是人了,就算是神仙也得淋坏了。
最终,他拿上一把青纸伞,推开门,站到了顾渊渟身前。顾渊渟垂眸看着他,一双黑眸冷淡而真挚。
沈亦舟在这么一双眼睛里拜下阵来,将青竹伞向他头上一移,说:“行了,我原谅你了还不成?现在能回去了吗?祖宗?”
顾渊渟这才露出一点儿笑意:“真的?”
沈亦舟没好气地说:“真的!”
话音刚落,他就被顾渊渟一把抱进怀里,沈亦舟被抱的措不及防,挣扎说:“顾子熹!我只说原谅你了,可没有允许你得寸进尺。”
可任他推拒,身上人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沈亦舟意识到不对劲,“顾子熹?子熹?”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大,所以惊动了严泽。
“主子怎么了?”
“不知道,”沈亦舟说,“先送他回房间。”
两个人扶着顾渊渟回了房间,两人放在榻上,沈亦舟手探向顾渊渟的额头,皱起了眉:“不好,起热了。”
严泽焦急的守在一旁:“那怎么办?我这就去喊大夫。”刚迈出去一只脚,他就又缩回来,神色透着为难。
“你去吧,”沈亦舟知道严泽在担心什么,“这里我看着。”
“那就多谢周公子了。”严泽这才不再耽搁,快速地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沈亦舟拿了条湿帕子放在顾渊渟额头上给他降热。他坐在一侧,看着顾渊渟的睡颜。
时隔两年,以前的少年已经张开了,五官虽然依旧好看,却也更加锋利。
他伸出手,指尖在顾渊渟高挺鼻梁上轻触了一下。
这两年,他又何尝不想念顾渊渟。
他给茶楼写话本,最重要的一个目的是因为那里的消息最多,最好打听长安城内的消息。
顾渊渟惩治了谁,提拔了谁,发布了什么政策,他都知道。
原本以为,他走后顾渊渟能很快和南平王走到一起,可似乎两个人这两年并没有什么联系。
沈亦舟说不上自己的心情,除了有点担心,竟然心底还有一丝可耻的喜悦。
他的手指顺着顾渊渟的鼻尖滑下来,就在落在他唇边之时,门被推开了。
沈亦舟下意识的拿开手,转身看去,严泽带着一个瘦小的白胡子老头提着药箱进来。
想必就是大夫。
沈亦舟让开少许,看着大夫把完脉:“怎么样了?”
“风寒导致,不用担心。”说着,他就拿出银针,朝着顾渊渟的胳膊上扎了下去。
*
大约一炷香时间,顾渊渟开始慢慢睁开眼,抬眸便看到了守在一旁地沈亦舟。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人,像是想把人印进眼里。
此时大夫已经走了,严泽下去熬药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被这样看着,沈亦舟不由自主移开眸子,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帝师,不可以再和顾渊渟有其他关系。
他开口道:“既然你醒了,我就回去了。”
只是刚转过身子,手却被顾渊渟一把拽住。
沈亦舟僵了一下,皱眉回眸。
顾渊渟牵着沈老师的手半起身,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眼睛里笼着一层雾,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阿言,别走。”
“我以前梦到你,你都要走,这次……在梦里陪陪我好不好。”
声音沙哑,像是带了哭腔,像小时候那般。沈亦舟心一软,最终没有迈开离开的那步。
“好。”
顾渊渟好像还有点迷糊,他紧紧的拉着沈亦舟不放,声音越来越小:“那阿言之后能多来梦里看看我吗?你离开的这两年,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可他却只有在这时,才敢说出心里话。
沈亦舟心软地一塌糊涂,由着他抱着,涩声道:“好。”
桌子上的熏香燃着,快燃到头了。
严泽手端着药,闻言顿住脚步,很有眼色的撤下了。
他想起来昨日和顾渊渟的对话。
“若是公子一直不让主子进门怎么办?”
顾渊渟说:“那就想办法让阿言出门来。”
他眼神很深的像一谭深水,“严泽,你说我要是生病了,阿言会怎么对待一个病人呢?”
严泽当时不懂什么意思,如今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
现在公子对陛下果然有求必应。
高。
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