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白天受了惊吓,亲着亲着竟然就窝在宁钦怀里睡了过去。
宁钦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有些好笑，把阮眠抱回房间后又回到影音室收拾,看到地上落下了东西,是阮眠的手机。
他捡起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来，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阮眠睡觉不太安稳,有时候会被手机声音吵醒,所以他一般会给消息开震动，这宁钦是知道的。
但是这一条，相当于特别关心的提示音,突然给他响清醒了。
宁钦的脸在手机亮起的白光中显得更加冷淡,他垂下眼,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叫做阿谷的人。
他有印象,是最近和阮眠走得比较近的一个朋友，非常巧合地住在老楼那边,阮眠外出报备的时候提到过一次,当时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只是现在看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刺眼呢？
宁钦没打算打开看,但手刚碰到屏幕边沿就自动解锁了，响铃还在继续,最新的一条直接跳了出来：看到后回我。
他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指尖划过屏幕,他看到了一通电话记录,看时间大概是他们在坟场的时候,是阮眠主动拨出的。
屏幕逐渐变暗,宁钦站在原地没有动，阴暗的光线中他的脸逐渐模糊不清。
阮眠虽然看起来笨,但其实是有警惕心的，他会在心里划清界限，这点宁钦深有体会。那叫阿谷的这个人，是怎么和阮眠联系上的，后面又是如何发展到熟稔的地步的，还有，是怎么躲过他的视线范围的。
这些他通通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他的小恋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宁钦进了房间，将手机放在柜子上面后没有出去，而是站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阮眠。
阮眠这一觉似乎睡得很香，他安静的呼吸，白皙的小脸上，细长的眼睫覆下好看的阴影，看起来温顺又乖巧。
看着那张微张的嘴，宁钦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压上了阮眠
的下唇，稍稍用力揉捏了下，睡梦中的人如有所感似的，无意识地抿了下，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
他抽出手指，眸色意味不明。
要是可以，他真想把他的小恋人藏在家里，所有的漂亮、才能都只有他一个人会知道。
**
宁钦肩膀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阮眠这几天都待在家里，以免外出遇到危险给他添乱。
他发现自己对睡睡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自从他住进来以后，他走到哪，小猫就会跟到哪。
阮眠有空的时候会和它玩闹一会，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干自己的事，小猫在旁边安静地陪着。
又一个午后，阮眠靠在沙发上看书，睡睡就蜷缩在他身旁睡觉。
可没过多久，小猫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身上的毛都被吓得立起，过了一会它仰头看了看身旁的人，撒娇似的将小小的前爪搭在了阮眠的手臂上。
阮眠将小猫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睡睡抓住机会往怀里钻，亲热地发出喵喵声。
它轻轻舔舐阮眠的手心，在得到抚摸了之后更加肆意妄为，它的小猫爪搭上阮眠的肩膀，将小脑袋凑过去，想要舔舐阮眠的脖子。
可是就在这时，一向对它亲近有加的漂亮主人居然躲开了！
睡睡疑惑地喵了一声，颈部突然就被一只手捏住，臀部也被托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远离香香主人的怀抱。
睡睡警觉起来，几秒后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果然，是那可恶的人类。
宁钦冷哼了一声，面前的小猫突然就炸毛，直勾勾地盯着宁钦，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阮眠看着这一人一猫，心想刚刚及时躲开是正确的，他前几次就注意到了宁钦似乎很介意他被小猫舔脸。
他当时以为是宁钦对睡睡有意见，后知后觉才发现宁钦在吃小猫的醋。
而具体表现在宁钦变得粘人了。
很怪，他连产生这种想法都觉得很怪，但实际上一点都不夸张。
从医院回来那天，宁钦还反过来安慰他说肩膀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阮眠自然很相信他，也怕他嫌烦，后来便没问过，结果第二天情况突变，他当时还在撸猫，就听见一阵玻璃破碎声。
他进了厨房，一眼看到宁钦肩膀处的衣服被血浸染，宁钦见到他明显有些慌张，无措地愣在那里。
那天起阮眠就不敢信他的鬼话了，笃定了宁钦就是在逞强，他主动包揽了对方的活，导致的结果就是宁钦格外清闲。
经常什么也不干，一动不动就盯着他看，被抓包了也只会淡淡移开视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像极了别扭的小学生。
“你在跟睡睡吃醋吗？”阮眠故作惊讶道，嘴角带上了揶揄的笑。
宁钦看了他几秒，口是心非道：“没有。”
阮眠没戳穿宁钦，继而看向他的伤口处，轻轻碰了碰，下意识放轻了声音问：“现在还痛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宁钦不太情愿让他帮忙处理伤口，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他也不清楚具体恢复成什么样了。
不过，他想着这不是寻常的伤口，估计恢复周期就是要拉长一些的。
宁钦差点脱口而出“已经好了”，望着阮眠清澈的眼眸，他的话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最终咽了回去，脸色带上几分犹豫。
“叮——”提示音不适时地响起。
宁钦轻掀眼皮，瞥见阮眠掏手机的动作，他清咳了一声。阮眠看过来，瞬间又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看着阮眠，开口的时候声音都不太自然，道：“嗯，有点痛，能帮我拿一下纱布吗？在我房间衣柜抽屉里，我想重新换一下。”
阮眠记得一楼就有纱布，但是看着宁钦眼里隐含的期待和探寻之意，他觉得有些新奇。
兴许是上次谈话的功劳，这几天的宁钦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有温度，有时也会忸怩地让他帮忙做一些小事，他想这是件好事。
于是阮眠当即应下，“好的，你等我一下。”
他随手将手机搁置在桌面上，往二楼去了。
宁钦看着楼梯处上去的背影，拿过了桌上的手机，熟练地点进去，将红点消除掉，再将手机摆回原来的位置。
等到小恋人复返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宁钦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阅着刚刚他在看的书。
这样平淡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接到阿谷的电话。
刚接通的时候，那头保持了长达五秒的沉默，对方不确定地喊了声：“阮眠？”
“嗯？是我呀。”阮眠再次看了眼来电人，奇怪地问。
他刚才正在和宁钦玩双人益智小游戏，没想到这居然是对方的弱项，总是那边失误导致游戏失败，然后宁钦就会低低地说一声“抱歉”。
语气听起来平淡，脖颈处却悄悄泛起一片红意。
阮眠想着往客厅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宁钦的脸搭在沙发边沿，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边。
两人目光交汇之后，宁钦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笑容，阮眠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躲闪似的移开了视线。
将注意力再次放回电话上时，阮眠发现那头已经好一会没有说话了，他喂了一声，对面沉默了几秒，冷不丁来了句：“你的手机是你自己在用吗？”
“是啊，怎么了？”
这次沉默的时候更久，对方幽幽地说：“你看看聊天页面。”
阮眠照样做了，嘟囔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他们的聊天记录很单调，全是他单方面向阿谷打卡，这是他们俩之间定下的暗号，没有发现异常时，就在聊天框发送数字1，如果有什么重要事情，就约第二天见面亲自说。
“你没发现你很久都没有出来过了吗？”
阮眠无所谓道：“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信息，出不出去都一样吧。并且最近是有点忙……”
照顾伤患者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略微心虚地看了眼宁钦，对方还在看他，这副模样看起来乖乖的。
“阮眠，”阿谷语气严肃，叫了他的名字，阮眠这次认真听了，下意识屏住呼吸，听到那头的人说：“你们遇到袭击的那天我给你发了消息，第二天、第三天也是，你没有回我。”
“没有吧，我没有收到……”阮眠的话一顿，他莫名想起那次听到了提示音，点开手机却只看到了几条新闻推送。
那时候的他，似乎是在……
是去帮宁钦拿东西了，去了二楼。
阿谷听到他后半句没声了，猜到了什么，语气稍微好了一点：“我说了你们之间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你不能影响进度，如果你想继续待在他的世界里，我们立马就可以停止，没必要浪费时间，我现在只是在提醒你。”
阮眠没有说话，视线再次飘进了客厅，沙发那处已经没了人影，他稍加寻找发现对方移动到了角落的猫窝旁。
男人蹲在地上睡睡面前，神情如同身上的那件浅色毛衣一样柔软，他尝试着伸手触摸睡睡，小猫像是终于放弃了抵抗，难得没有剧烈反应，任由男人梳理自己的毛。
阮眠收回视线，走到阳台更外面，院子里亮了一盏夜灯，能够让他看清脚下的路，这里是一片草坪，此时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听到阳台上关门的动静，宁钦的瞳孔微沉，晦涩不明。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几近透明穿过小猫的身体，有
些发怔，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实感。
在屋里感受不到，到了外面才发现在下小雪，阮眠穿得不多，现在觉得有点冷了，但再走回去未免有些奇怪，他看着慢慢飘下的小雪吸了吸鼻子道：“是我的问题，但我没办法不管他。”
阿谷不太能理解这种情感，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理智开口：“最好的机会就是年底，不能再拖了，到时候世界几乎崩塌得差不多了。”
他还想跟阮眠分析自己得出此结论的原因，但是阮眠打断了他。
“我知道世界崩塌的关键了。”
阿谷的话停住了。
“是我对吧。”阮眠小声说着，“你一直在混淆我的视听，我最开始以为你是真的还没找到关键因素，但是你提到了章宋，如果说我离开了这个世界章宋就会回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和章宋无法同时存在，因为章宋才是主角，我如果没有进入这个世界，章宋就会好好活着，那原来的‘阮眠’也会如他的剧情走向一样，自杀。”
“你说的结论根本不是根据客观事实来的，而是你根据我的行动轨迹得出来的，因为在那之前，我会按照你说的，将计划一步步完成，年底是你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吗？”
电话那头像是挂断了一般，寂静无声。
阮眠想了很久，他实在不明白这本怪谈的作者为什么会设定这样一个主角，在这个鬼怪横生处处充满危险的世界里，他毫无用处，没有金手指没有强大背景，只有无止尽的惊吓、恐惧，而那些鬼怪争先恐后向他而来，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只需要把他这个误入、并且有意识的炮灰清除掉，世界就会崩塌，崩塌过后世界才会复生，一切会恢复原状，原主“阮眠”也会重新走向他的归处。
“你说，你的想法。”阿谷妥协了。
阮眠听他这语气，暂时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是紧张的，这只是一个猜测，跟之前无数个猜想一样，他拿着没有凭据的东西在跟一个洞悉全局的阿谷赌，好在，至少有一些是对的。
阮眠心脏怦怦直跳，他说：“我想真正和宁钦谈恋爱。”
**
老楼。
“怎么，伤口这么快好了？”阿谷毫不客气道，看着对面的不速来客，语气中明里暗里带着嘲讽。
老楼许久没人造访，一来就是这位，隔着门板阿谷都能感觉到外面的躁动。
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跟想象中的不同，宁钦对他没有敌意，反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他的视线从宁钦的肩膀处掠过，想起自己交代阮眠的，那小子估计是没听，他说过有些狡猾的鬼怪即使得不到心仪的那具身体，也会想法设法给对方使绊，比如说将对方变成他厌恶的样子。
——成为同类。
“耽误你一点时间。”
阿谷从鼻间哼出一声，算是答应。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阿谷面前的水已经完全冰冷了，但他没有知觉，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寒意遍彻全身。
他低垂着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古怪，这半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觉得源源不断的信息往大脑里传输。
临到要走的时候，宁钦站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大衣，说：“很感谢你对他的帮助，如果有机会……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你——”阿谷猛地抬头，一着急喊了出口。
宁钦停下步子，回头看他，脸上又带上了礼貌的疏离。
阿谷喉咙发紧，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对方耐心地等了一会，终于打开了门，说了声“再见”。
等宁钦走后，阿谷越发觉得荒谬，他以为自己和冰冷的机器没什么区别，不会有人类的情感，但这一次他发现他错了。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他记得很久以前见过的阮眠，其实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闲云，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远到他都快忘了。
不过对方肯定早就没了记忆。
他骗了阮眠，他知道的所有事情根本就不是梦里预知到的，而是他原本的记忆，但是有些记忆过于久远，远到就连他都只有在看到的时候才会有所印象。
他拥有的所有记忆，是以某个人为基础的，现在这个人他找到了，甚至更多的记忆也经由对方本身告诉了他。
阿谷用极快的速度精准计算了下次数，想象了下那个人在无数次的失败后做下的这个决定，根据他研究分析过的人类数值来看，他居然觉得那个人出乎意料地冷静。
冷静到令人害怕。
再想到阮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阿谷没忍住暗骂了一声。
真是两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