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拉下了帘布,唯一的光源只有他手里手机的光亮。阮眠打开手电筒依次照亮了一遍,大致能看清这里的布局。
枯黄色的墙壁,靠近走廊这边的墙面上悬挂有几幅画作,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实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模样。
地板也像是很久没有清理过,堆积起一层脏污,都快看不清原先的颜色。阮眠对周老师的话起了疑,这真的不像是几天没来该有的样子,起码也有个十来天。
在画室前端立着几张画架,上面还有几张画纸没有取下,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阮眠走近才发现角落里放着立柱灯,想要打开时不慎撞到面前的东西,那东西晃了晃被他眼疾手快扶住,他愣了一瞬。
幸运的是灯可以使用,亮起的一瞬,冷光打在面前摆放的凳子上,一个石膏雕塑正对着他的方向。
眼前的这个石膏雕塑并不是经典的大卫之类的,更像是按照普通人的模样刻的,有种亲和感,但制作之精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是他刚刚碰到的那东西。
阮眠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他不由得回忆起在手下蔓延开的触感,带点温热还有些柔软,就像……就像是人的肌肤一样。
就连那只有轮廓的眼睛,都像是真的一样在看他。
阮眠深吸了口气,这里就他一个人,他不能吓唬自己。
没再多想,他按照周老师说的在画室最前端的地上找到了一个大红色袋子,说是上次忘记带走了。
袋子沉甸甸的,看不出里面放的是什么。
“叮咚——”
清脆的一声让阮眠吓了一跳,悬挂着的钟表刚过八点。
时间居然过去了这么久,不知道宁钦还会不会等他。
还有楼梯间的那个东西。
需要他找的画也在这个画室,阮眠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画对方这么执着。
对方交代他是从左边数第七个画架,说那是他的座位。阮眠原本还耐着性子数了数,直到第三遍。
他一定是记错了,这怎么数都只有六个。
诡异感伴着安静逐渐蔓延,他没骨气地小咽了口口水,在心里想着还是直接走吧,到时候绕个路不从那边楼梯经过。
可他又纠结没带回画会被那东西缠上,就在这时,阮眠眼前一亮,他似乎看到了要找的那幅画。
不是似乎,他很确信。
是在这画室里唯一一副独特的画,所有留在这里的画无外乎都是画的同一个人,他也认出来了,画的就是周老师。
可能是他们班上的作业,他没过多在意。
而这画,无数细长高挑的人影,将一个小人包围起来,小人跪坐在地上,像是在赎罪又像是在祭拜,四周是荒芜干枯的树木,绝望和无助呼之欲出,更多的是荒诞。
——这些影子都长着同一张脸。
莫名地,阮眠心理有些不适,一时间忘了动弹,呆呆地看着那幅画出神,直到覆在画上的阴影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有人知道这几秒有多漫长,从看到地上多出的影子开始,心脏倏地缩紧,阮眠绷紧了身子,内心期盼宁钦不会这么无聊到吓他。
“在偷看什么呢?章宋同学。”
*
已经步入秋天,天色暗得早。
宁钦在楼下等得无聊,和保安面面相觑了一会木着脸移开视线,手机提示音响起时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好了。
保安正诧异他的表情变化的迅速,却见他又一秒拉下了脸,仿佛刚刚只是眼花的假象,保安疑惑更甚,现在的大学生压力这么大吗?真难懂。
宁钦走出教学楼几步,从这里能看到楼上的走廊,可惜的是没看到任何人影。
他收到了阮眠的消息。
根据他对阮眠的了解,这栋教学楼他爬上去起码要十分钟,路上碰到的任何东西都能耽误他一段时间,说白了就是胆子小。
他本以为对方因为害怕才给他发的消息,已经做好准备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结果聊天框里就躺着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到了。”
看似很平常的一句话,他却从中读出了一丝得意。
这些天他们的关系很僵硬,能让对方逮到得意的机会可不多,他都能想象到阮眠那控制不住翘起的嘴角,似乎在说不需要他也能做好这件事。
这种赌气的小孩子行为,的确是阮眠能干出来的。
无法避免的不爽又来了。
如同被小蛰一口,咬在心上痒痒的又无可奈何。
在门口同样无聊的保安大哥见他心情不好的样子,想以过来人的心态劝慰他,试着跟他搭话:“那个同学啊,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不要整天垮着脸呐,多不好看啊,学生应该朝气蓬勃的啦……”
宁钦:“……”
他看起来生活很不堪吗?
“对了,和你一起的那个同学什么时候下来啊,这也不早了快要锁门了。”保安大哥突然提醒道。
宁钦顺势看向手机上的时间,八点了,接到消息的时候是七点半左右。
“我问问他。”
宁钦给阮眠发了消息,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回,他又试着打了个电话,依旧没有回应。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手机的铃声一直在循环播放,保安大哥一动不动盯着他的动作,见他脸色越来越暗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你也不要着急,说不定他没听到声音,现在可能已经下来了……”
“没有着急。”宁钦面无表情道。
保安大哥看着登记名单上龙飞凤舞的签名以及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大学生怎么都口是心非。
宁钦走得很快,连爬几楼气都没喘一口,路过三楼时一眼看到了角落站着的身影。
那身影显然也看到了他。
只是很有眼力见地假装没看见,甚至转了个身继续盯着自己的音乐盒。
开玩笑,鬼也是会害怕的好不好。
后面直到六楼也没有再遇到任何东西,像是排练好的,即使阮眠没有告诉他哪间画室,宁钦很自然地往尽头走。
在路过走廊时他还分出一点心思去想阮眠是以什么态度给他发那条消息的。
他似乎误会什么了。
尽头的画室格外的漆黑,像是没有人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