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要不我自己去问问吧,”阮眠看向何允星,认真地说:“你来旅游就好好去逛吧,别在这耽误了时间。”

  他的表情很为难,脸上写满不安。

  何允星点点头,笑着拉上戴敬就走,“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完事了联系我们。”

  他们也能理解,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说出来的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尴尬。

  “钦宝怎么不走呢?”

  阮眠也抬起眼看向宁钦,对方神色淡淡道:“我跟阮眠一起吧,我刚好也认识那个朋友。”

  放屁,他都没见过面。

  阮眠没有说出来,默认了这个决定。

  何允星应了声:“好,那我们先走了,正好去逛一逛。”

  等他们走后,阮眠才低着声音问:“你也要一起进去吗?”

  “你想好怎么问了?”宁钦反问他,“你贸然问的话说不定被赶出去。”

  在他怀疑的眼神下,阮眠涨红了脸,嗫嚅着说:“我会小心点的。”我又不是什么不靠谱的人。

  不等他说拒绝的话,宁钦已经先一步进了院子,看着那道高挺的背影,阮眠忙跟了过去。

  “阿姨好。”

  妇人听到动静抬起头,仔细回想了下对方的长相,犹豫着说:“你们是?”

  “我们是陆年以前的同学,想找您问点事。”宁钦礼貌地笑着。

  “你们找他有事?”妇人眼里多了些怀疑,缓缓站起身。突然注意到身后的阮眠,只一眼她的脸色一变,眉头越皱越深,声音尖锐起来:“你们出去!”

  手上的水还没甩干,妇人直接过来推搡他们。一旁的小孩不清楚状况,见到这场景有些害怕,惊慌地跑到妇人身后。

  也不知道她为何情绪突然激动,宁钦挡在前面拦住妇人,阮眠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声挣扎:“阿姨!我们没有恶意。”

  这话一说完妇人停止了动作。

  一片寂静中,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浑身的力气一下消散了,垂在身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面前的少年长得的确漂亮,唇红齿白,眼睛很清澈,比她记忆中的还要好看,但她清楚地记得一件事。

  对方早就不在了,是她认错人了。

  妇人稍微冷静了些,语气还是充满警惕:“你们有什么事?”

  “阿姨,你有见过他吗?”宁钦让出身位给她看身后的阮眠。

  此话一出,连阮眠也疑惑地抬头看他,妇人的脸色却是更加不对劲了,往后退了一小步,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眼睛瞪大了些。

  “不认识……我不认识!”妇人情绪激动起来,突然喘不过气,嘴唇变得青紫。

  眼看就要

  跌倒,被宁钦眼疾手快地扶住,身后的小孩见到这副画面,眼泪快要掉了下来,指着屋里喊:“妈妈发病了!家里有药!”

  阮眠立马跟着他进屋去,找到了支气管扩张剂,手忙脚乱地给妇人吸气。一顿混乱后,妇人终于缓和下来,表情虽然还是不太情愿,但对他们的态度要好了不少。

  “你们到底来有什么事?”

  阮眠看了眼宁钦,斟酌着开口:“我们是陆年以前的同学,好久没有联系到他,想问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你真是他同学?”妇人紧盯着他。

  阮眠抿了抿嘴,点点头。

  “我见过一个跟你很像的人。”妇人叹了口气,开始回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提到这个,但看神色像是很厌恶那个人,阮眠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妇人眼神落在他身上,突然问:“你猜他怎么样了。”

  “他怎么了?”阮眠顺口应道。

  妇人语气冰冷:“他死了。”

  阮眠有些尴尬,心想着就不该接这话茬。

  “我第一次知道他是陆年上高中的时候,他和陆年关系很好,好到我根本不敢想象的程度,要不是他,年年也不会死!”

  两个月前。

  她的儿子很有出息,考上了有名的A大,妇人特意在这边租了个房子,打算带着老二一起在这边生活。

  最近陆年有些奇怪,老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察觉到了不对劲,趁着对方出去吃饭的时间进了房间一探究竟,还真给她发现一点东西。

  “这是什么!”

  妇人手里紧捏着一张照片,上面的两个男生亲密地靠在一起,在镜头前笑得灿烂。

  “妈!你怎么又私自动我东西!”陆年皱起眉头不耐地走来,想要将照片拿回去。

  妇人躲过他的手,当着他的面快速将照片撕碎,一抬头对上自家儿子的眼神,里面充满震惊、愤怒以及难过,妇人莫名有些发怵。

  但转念一想不就一张照片嘛,她儿子总不至于就这个跟她发火,她势必要问个清楚。

  “你说清楚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高中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陆年你这是自毁前途啊,你以后连个孩子都没有。”

  陆年听到某个字眼,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一字一句道:“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有孩子就能有一切吗?你就算有我和小岁,还不是一样留不住我爸!”

  妇人被戳到痛处,哭着大喊道:“你如果要跟他在一起就跟我断绝关系!”

  “你什么都不懂。”陆年蹲下身将地上的碎片一块块捡起来,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以前你天天耗在我爸身上,整天哭丧着脸。只要他给你一点甜头你又巴巴地靠上去。爸走了你又天天只关注小岁,那我呢。”

  “年年……”妇人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一般,心里止不住地发慌。

  “你每次发病都是我在照顾你,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从来没有管过你,你却还是觉得是我学习不够努力才留不住他。你知道我高中怎么过的吗?我拼了命地学想证明给你看不是我的错,我学习不好是他帮我,我发高烧也是他照顾我,我能考上A大都是他的功劳!你呢?”

  妇人知道陆年说的“他”是照片上的人,那个叫陈星池的少年,她印象很深,因为对方长得很好看。

  “你口口声声以我为荣,心里还是在埋怨我吧,要是我从小就成绩好乖巧懂事,是不是就能留住爸爸了,你是这么想的吧,张秋。”

  妇人眼泪流了下来,想要上前拥住他,却被对方躲开,她的心脏隐隐作痛,想说的话全被呜咽声盖了过去。

  “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吧,妈妈。”陆年站起身,垂下的眼眸微微泛红,“他死了,我想见也见不到他了,你满意了吗。”

  “你说他死了?”妇人声音有些颤抖,后知后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年年,妈妈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听。”陆年往外走去,砰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

  “年年--”妇人想要追上去,一瞬间身形不稳跌倒在地,急促地喘气。

  一直躲在旁边房间的陆岁立马跑过来,熟练地拿起柜子上的药物,“妈妈!”

  *

  “陆年是出的车祸,如果我当时追出去他就不一定会死了,”说到这妇人已经泪流满面,“我后来打听到那个男生是遗传病死的,那是他们最后的一张照片,你和他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

  尤其是眉眼。

  从陆年家出来后阮眠心情更加复杂,陆年所做的一切,包括做痴子娃娃,都是为了他喜欢的那个人,而他只是碰巧和他长得很像,当了那个倒霉的人。

  更倒霉的是,他认为陆年并不是单纯地把他当替身,陆年一直都很清醒他不是那个人,所以在放火时才不会有任何犹豫。

  真是倒了大霉了。

  “还好吗?”

  阮眠愣愣地抬头,鼻子不自觉酸了下,“我挺好的…”

  看那脸色都知道他现在不太好,宁钦没有戳穿他,提议道:“我们也去逛逛吧,你没有来过闲云吧?”

  “没来过,你对这里很熟吗?”

  “嗯,来过几次。”宁钦情绪明显地低落了,不太想说细节,“我带你走走。”

  天色渐黑,闲云的夜晚很是漂亮,古镇五光十色,灯光照在江面上色彩斑斓,本地人点着篝火吸引外来的游客一起跳舞,十分热闹。

  他们随意找了个小店吃了个晚饭,在江边散着步。

  “需要联系何允星他们吗?”阮眠喝饱喝足又转了一圈后,心情好了不少。

  宁钦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后才说:“你终于想起他俩了?”

  阮眠不太好意思地眨眨眼,他的确是忘记了这件事。

  宁钦:“我早就跟他们发了消息,让他们自个玩去。”

  “好吧。”

  宁钦不太满意地皱眉:“你就没有什么想说想问的?”

  “嗯?”阮眠想了想,犹豫着说:“谢谢?”

  “你不觉得是我把他们支开了单独和你待在一起吗?”宁钦看着他一言难尽。

  “原来你是故意支开他们的吗?!”阮眠这才紧张起来,往后退了一小步,退完后觉得这动作奇怪,他对宁钦又没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又默默把那只脚迈了回来。

  宁钦:“……”很好拐卖。

  天气变得很快,他们刚躲到一家店下,后脚暴雨便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泄下来,稍微往外站一会,身上便被淋得湿透。

  “我们要怎么回去啊?”阮眠望着外面的大雨担忧道。

  “不回去。”

  阮眠睁着圆圆的眼睛露出一副呆样:“啊?那我们住哪啊?”

  “戴敬家住不下,这么大的雨也不好回去,你总不能麻烦他来接你吧。”

  “啊对。”这么大雨谁都不方便,他还是不要给戴敬添麻烦了。

  “住这。”宁钦轻拉他衣袖,示意他回头。

  店老板正笑眯眯地看向他俩,满脸写着热情——这是一家民宿,还有个温馨的名字“情意浓”。

  阮眠反手拉住宁钦的手臂,小脸纠结万分,“真…真的吗?”

  这家民宿的主人许是喜欢暖色调,整体布置放眼望去全是粉色,颇有少女心。

  在他们犹豫之际又来了一对小情侣,那两人也被淋湿了,急忙哆嗦着去前台登记房间,老板响亮的声音传到他们耳里。

  “运气真好,只剩最后两间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