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做些什么,后排突然伸出一只手:“姜老师,这里!”
姜戚挑眉,朝着后排走去。
银发男人冲他笑笑:“我特意给你留的,坐吗?”
姜戚看着他变回银发的外表,再次确认记忆里,只有他一个新选手入选。
也就是说,莫有钱进入了至少有一年。
当时因为莫有钱和他们都是同一时间比赛,再加上对方说出了前不久刚发生的事,姜戚理所当然把他当成了同批进来的选手。
姜戚平淡坐下:“你和外面有什么沟通的特殊渠道?”
莫有钱笑得无辜:“什么特殊渠道?我不知道啊。”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就换个问题……你进来多久了?”
姜戚的话被飞船发动的响声淹没,等声音停下,莫有钱眼含笑意:“你说什么?”
“算了。”
姜戚知道对方听到了,却也懒得重复第二遍,或者说陪他演戏。
最近他收留的精神体又变多了不少,日常看起来也极其疲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精神补剂,喝下去后合上眼休息,莫有钱也没再出声。
姜戚本以为他会就这样休息到终点,可惜这群人的敌意比他想象中要强得多。
“喂,你和我换个位置吧。”声音近在耳边,哪怕不睁眼,也能感受到对方居高临下的态度。
姜戚本想装作听不到,可对方又叫了两次,最后竟然是一阵风朝他呼来。
斑林狸凝成实体趴在姜戚肩膀,朝着对面的风狠狠爪了过去。
后者惊呼一声,收回了手,而姜戚并未睁眼,却也通过斑林狸看到了景象。
一名选手捂着右手,上面有三道鲜红的抓痕,显然刚刚那阵风就来自他。
周围的人原本就在看这边的情况,此时众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被挠的选手正要说些什么,却也被斑林狸泛光的眼睛给吓住。
最后他只能结结巴巴对着闭眼的姜戚说:“我不过就是找你换个座位,你怎么能打人?”
姜戚还闭着眼,自然不可能回他。
一旁的莫有钱笑嘻嘻说:“你那个位置,自己都不愿意坐,为什么要找他换,而且我也不愿意跟你个弱鸡坐。”
选手生气:“我跟他说话,轮到你说话了?你是他的狗吗?”
“唉,我倒是想做他的狗,但我只能是只金钱豹。”莫有钱长叹一口气,“不像你,精神体是鸡,名字也是鸡,真是名副其实的弱鸡,是吧……余鸡。”
“是余悸,四声!还有我的精神体是凤凰,你这个不要脸的……”
余悸突然停下,朝周围看去:“你们说话啊!”
很明显,周围的人应当之前就跟余悸商量好了,准备用让座的事发难。
只是谁也没想到,莫有钱这个神经病竟然会帮这个纯粹靠营销,没实力的新人说话。
他们又看了看那头突然出现的斑林狸,默默收回了视线,当作无事发生。
余悸吃瘪,正尬在过道不上不下之时,姜戚不知何时已睁眼,与他对上视线。
余悸面上一喜,说:“既然你醒了,就和我换位置吧。”
姜戚一直没睡着,也能感受到大巴车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
此刻选手上来的差不多了,而余悸走过来的正是之前最后一排位置。
斑林狸回头看了眼,最后一排也只剩正中间的位置,一个无论是车子前进、拐弯、刹车都不方便的座位。
姜戚微微抬眼,没有出声拒绝,只是静静望着他。
刚刚才被同伴抛弃过一次的余悸,见姜戚不说话越来越心虚,但事已至此,这里也没有台阶给自己下了。
就在余悸以为对方会一直保持沉默,给自己难堪时,姜戚突然开口:“你是年纪大了还是身体残缺?”
“哈?”余悸蒙了。
“都不是?”
余悸说:“这不是废话吗?”
姜戚恍然大悟:“那你就是怀孕了?想不到埃连星的男人也能怀孕,你身体不便早说啊,我现在就给你让位置。”
眼见姜戚已经起身给他让位,余悸却坐不下去了:“等等,你是脑子有问题吗?我哪里看起来像怀孕了。”
“是吗?没有怀孕啊。”姜戚又坐了回去,“没怀孕我凭什么跟你换位置。”
余悸感觉额角狂跳:“尊老爱幼不知道吗?我比你多参加一年比赛,算是你的前辈。”
“这种前辈有什么好让的,万一在比赛里遇见了,你还能让我赢?”
姜戚见他张嘴准备反驳,又紧跟着吐槽:“而且这种比赛本来应该是经验多的人进来,但我一个新手跟你一起去参加聚会,不是比你更厉害?”
“你没我厉害,凭什么要我让座位,又或者你想在这里跟我来场比赛……哦,比赛场地外,你能召唤出精神体吗?”
“要不我借你几只。”说着余悸的脚边出现了一条十米长的蟒蛇,左边立起一只正好比他高一头的白熊。
与此同时白雾还在姜戚周身不断冒着,很明显对方还没结束。
余悸脸彻底黑了,他咬咬牙说:“等到了聚会后,你最好还能这么嚣张。”
说着他就走回最后排的位置。同时,好几只动物也从车厢消失。
看来聚会时,他们这些选手还得参加比赛。
这件事之前没人告诉姜戚,又或者说,这是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消息。
姜戚回过头,看到莫有钱在一旁神情莫测,这样的表情加上对方染回的银发,简直和江流一模一样。
姜戚忍不住皱眉,就听莫有钱说:“你真是让我越来越惊喜了,没想到不止是你自己的精神体,连别人的精神体也能。”
“他们的弱智行为,是你暗中攒动的吧?”
莫有钱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尽管余悸在寻求认同的时候,并没有看向莫有钱,甚至后者三番四次帮姜戚解围。
然而姜戚心里清楚,如果莫有钱想阻止,早就在事情发生前就阻止了。
只是姜戚没有想到,这些人找麻烦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前后辈。
姜戚说:“方式太过幼稚。”如果不是莫有钱,他想那些人应该会在聚会后再开始找麻烦,而不是在大巴。
莫有钱摇摇头:“你太高看他们了,跟精神体融合久了的家伙,只会蠢得跟动物一样。”
对方的声音不小,但是却没人出声反驳,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在意。
又或许……
是出于动物本能。
趋利避害。
姜戚偏头问:“那你呢?你没被同化?”
“就算被同化,金钱豹可是很聪明的动物。”莫有钱的话不置可否。
姜戚察觉到对方的防备,对于莫有钱的转变思有所觉。
在无人再来打扰后,再次合上眼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天彻底黑了下去,这一车的人才终于穿进一片茂密的树林中,抵达聚会现场。
车内有之前就来过的选手,也有比赛几年第一次进入的选手,但不管资历如何,此刻都趴在窗边,张望着外头过于原始的场地。
姜戚也在进入树林后睁开了眼。
远处的别墅并未悬浮在空中,周围的树木也没有缠绕上七彩的灯光,放眼望去,林间昏暗。
很难想象一场重大、有无数大人物相聚的场地,竟然会如此的“简陋”。
当然,这只是对照外面的霓虹而言。
“好了,快点下车。”从接人到现在,河马司机说出了第一句话。
它打开前后两扇门,催促着众人下车,语气颇有不耐烦。
姜戚走在人流最后走下了大巴。
他回过头以为河马会急着赶回去,却见它也大摇大摆从车上下来,神态怡然,朝着大门走去。
路过姜戚,看到对方还盯着自己,河马硕大的鼻孔呼出两支气柱:“看什么看?就剩你一个人了,还不进去。”
姜戚这才发现,不过眨眼之间,周围人影竟然已全部离开,连莫有钱都不见踪影。
河马也没等姜戚回答,说完就擦身而过,径直走入场内。
姜戚看了眼大门敞开,无人在意,随意停摆的大巴,转身跟了进去。
门口没有任何动物守着,甚至无人检查邀请函,一切看起来都如此随意。
门口有个小木台,上面放了各色面具,河马熟练拿取了张面具戴在硕大的头部。
面具随之改变大小,正好罩住了河马的上半张脸,随后姜戚感觉眼前的河马外貌变得模糊了起来。
脑中的印象只剩下蝴蝶面具。
若不是早知道面具后面是河马,姜戚甚至会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同类。
然而等蝴蝶面具走入人海之中,姜戚就已经遗忘河马是谁。
看样子这些面具能干扰精神力,只是姜戚不明白这些面具的作用是什么。
如果模糊识别种类,兽人的身份也彻底作用。
看起来这些面具更利于人类。
姜戚边思索边将目光投向木桌上的面具,一开始他准备随便选取张看的过去的。
毕竟这些面具除了蝴蝶花纹不一样外,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就在姜戚挑定,正准备伸手时,身旁突然伸过来一只金色的猫脸面具。
面具眼睛的左下角镶嵌着颗红宝石,看起来像是泪痣。
这个泪痣的位置让姜戚想起了某个人。
姜戚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羽翅面具,翅膀被藤蔓缠绕,一直环到他的后脑勺。
当然,眼前的男人影响或许只是面具的影响,对方的种类未必和他一样。
“这个适合你。”男人声音低沉,听起来很是温柔。
姜戚不动声色,现在的他还是人类的外表,应该轮不到别人来讨好他。
若是兽人,恐怕只有那位星主。
若是人类,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开始认识他,所以借着面具对自己示好的人。
又或者是看不惯他,而这种人送来的面具也有问题。
从刚刚的经历来说,最后一种猜测的可能性最大。
姜戚垂眸微笑,还是接过了面具戴了上去:“谢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戴上的瞬间变为了另一个声线,更加清冽温柔。
看来连声线都不属于本人,难怪姜戚没听出对方究竟是谁。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离开,金色眼眸凝视着他,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姜戚没有提起下一个话题,而是迈步走进人群,大厅内也全是戴着面具的各色人类。
不过有些人的神情中透着股茫然,似乎对现在的状况有些不知所措。
显然,无所适从的就是那些选手。
只是不知道对方的不适应,是因为他们也是第一次参加,还是因为之前的聚会形式不是这样。
“我能和你跳支舞吗?”之前的男人再次出现。
姜戚微眯眼眸,之前河马走进去后,他都没能立马认出。
但是这个人做到了,不过……
姜戚摸了摸眼角那颗凸出的红色宝石,觉得对方认出自己,或许靠的就是这个与大众不同的面具。
能够专门定制面具的,恐怕只剩那个星主了。
对于对方的身份有了更深一步的论证,姜戚把手搭了上去:“好啊 ,不过我不怎么会跳舞。”
“没关系,我带着你。”男人牵着姜戚的手走入无人舞池。
他先是引着姜戚搭上自己的腰,随后肩贴肩,手中稍用力道,姜戚就跟着对方动了起来。
比起对方娴熟的舞步,姜戚更惊讶于男人竟然主动选择跳女步。
姜戚并不知道俩人此刻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但也能透过眼睛感受到他们的震惊。
“我该怎么称呼你。”姜戚问。
男人薄唇微抿,金色眼眸流转片刻,缓缓开口:“你可以叫我月亮。”
姜戚了然:“看来这里不能透露真实身份?”
“嗯,暂时。”
姜戚看着男人脱离自己的怀中 ,修长的身影在舞池中转了个圈,西服的下摆正好勾勒出紧致的腰线。
不说别的,这个身形真的很像姜戚认识的那人,也是想逃避的人。
隐去那种想法,姜戚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但既然不能说名字,那你就帮我想个称呼吧。”
比他高一头的男人重新贴近,又很快弯下腰与他肩贴着肩。
“太阳。”
说完这句后,二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姜戚觉得这两个字配上对方专注的眼神,莫名觉得心口发烫。
月亮追逐着太阳,以太阳的光芒为生。
这个发言可不像个星主说出来的。
“哎呀。”姜戚惊呼声,松开手低下了头,“不好意思踩到你了,果然我不适合跳舞,还是算了。”
姜戚说着匆忙离开舞池,比起那个人,他反而更希望对方是星主。
毕竟姜戚还没有想好说辞,为什么匆忙进入副本的原因,以及万一告白,他该怎么说。
等他走出了舞池,姜戚回过头,发现男人还站在正中央。
身形笔直,目光幽深,却并未有任何的动作。
就像是月亮,在白天结束后,依旧留在天空中等待第二天才回来的太阳。
“啧。”姜戚快步走过去,重新牵起男人的手,将他从舞池一路拉到阳台。
男人没有反抗,只是顺从跟着,对方的行为与周身散发出的冷淡气质截然不同。
等终于寻到处无人的阳台,姜戚才长舒一口气,可转身对上视线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他吗?应该不可能吧。
姜戚想了会儿,还是按照这个世界的话题说下去:“别那么可怜站在原地,我只是不会跳舞而已。”
“嗯,是我考虑不周。”男人过于谦让,反而让姜戚不知道说些什么。
心口的鳞片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眼前的人应该不是游绥。
可姜戚总觉得,如果现在的游绥对上他,应当也是这副态度。
姜戚拧紧眉头:“我不是责怪你……刚刚没踩疼你吧?”
“没有,你刚好踩中的鞋尖。”
对方的语气波澜不惊,甚至带着刻意的讨好,这更让姜戚明白——他知道自己是故意踩的。
被拆穿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不过是一只鞋。
但是……
姜戚偷觑一眼鞋面,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就好”。
“大象在三楼,是蓝白的蝴蝶面具。”男人先一步开口,“最近精神体消失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它等会儿就要离开。”
姜戚有些意外,对方的身份他已经多少猜到,只是找大象这件事却并未对外说过。
提起几次,也只是在红毛狐狸和周邢等人面前。
不过很快,姜戚就明白,大象是否会来聚会的事情不是红毛狐狸能打探到的。
或许早在之前,男人就已经知道自己在找大象了。
“谢谢。”事关付茹,姜戚也散了原本的心思,迅速道了声谢,就朝楼梯口走去。
快步行过的风中,他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再见,我的太阳。”
这里是一楼,每层楼梯的位置都不太一样。
通往二楼的楼梯在中间,去三楼的楼梯却要到角落。
复杂且无用的设计,显得一路更加漫长,姜戚的心也渐渐焦躁起来,尤其在找到蓝白的蝴蝶面具后,心中是早未有过的雀跃。
只要知道了精神体的位置,只要拿到了她的精神体……
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她一定愿意跟自己回到禁闭区。
姜戚径直走到蓝白面具的男人面前:“你好,请问是大象先生吗?”
男人一愣,似乎有些意外对方是真认出自己的,再加上对方的面具比自己华丽得多,大象也知道对方应该不是一般的“一次性参与者”。
想到这里,大象点了点头:“是的,请问你是……”
姜戚知道对方的以礼相待,恐怕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神色凝重:“我的身份不能在外直说,我需要与你单独聊聊,目前能透露的是,我要说的和你最近忧愁的一致。”
大象原本试探的语气一滞,他发出沉闷的思考声,好一会儿说:“天台上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要想谈事就只能去那儿。”
“没问题。”
二人来到了天台,大象率先摘下了面具:“既然要谈这件事,我想还是把面具摘下来比较方便。”
姜戚被面具挡在下面的眉头紧锁,果然这头大象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但是如果他真在这时候摘下面具,就凭这些动物的种类歧视,也不可能和一名人类好好交谈。
姜戚想了想,只得再次搬出:“抱歉,刚刚星主跟我提过,不让我摘下面具,毕竟这是对方亲手为我戴上的。”
“星主?”大象是听说星主要来,所有人必须戴面具,这样才不会显得星主的面具特殊。
只是星主此时已经来了,而且为眼前的人戴上面具?
要么就是眼前的年轻人在撒谎,要么就是眼前人的身份比自己还要不一般。
大象不敢冒险质疑,只能换种方式试探:“那你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那些消失的精神体去哪儿了,虽然对外界已有解释,但你我都知道这跟新人类的进化无关,对吧?”
大象长鼻子一卷,做出防备的动作:“所以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眼前人确实不是在唬它,至少他知道自己忧愁的原因。
但这并不代表对方真的知道真正的原因,或许对方也只是在试探它,想从这里套话。
姜戚也察觉到大象的意图,他面色平静,继续说着:“我知道的是,这些精神体的消失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消失,而是被召唤。”
“召唤?”大象声音平淡,但可以从对方微缩的瞳孔中知道,它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没错,就是召唤。”姜戚继续说着,“这些精神体并不是消失,而是被之前那群新人类的精神体召唤了。”
“你应该也知道新人类和人类的不同,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精神体本就承载着更多的东西,能量一旦聚集过多,就会引发一些奇特的现象,比如——同类型的精神体消失。”
姜戚还没编造完,一旁的大象突然打断:“不可能。”